之后的话,茉莉再也说不下去了,蹲在了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哭了起来。
那只黑猫又慢悠悠地徘徊了回来,用前爪子轻轻拍着茉莉的手,为她拭去眼泪。
王花工见到此状,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他的双手抬起半晌,最终却还是没有落到茉莉的后背上,只是颤颤巍巍地拿了了根烟,却找了半天都找不到火,一时显得有些尴尬。
他怎么会不知道保不住孩子的妈妈会有多心痛呢,这幅样子,他在自己的妻子身上见过太多次了。
人们都说,孩子出生后父亲才成为父亲,而在怀孕的那一刻,母亲就已经成为母亲了。
所以,王花工想到,昌儿也和他的妈妈更亲近一些,而自己,直到现在还没学会怎么成为父亲。
茉莉并没有哭很久,很快便站了起来。
她见到王花工这幅样子,便顺手拿出火机,将王花工的烟点燃了,随后又掏出一根细烟,给自己点燃后,猛吸了一口。
二人无言。
穿着保守的中年男人和打扮夸张的年轻女人就这样在黑暗中抽着烟。
烤烟的烧灼气和水果烟的香甜在狭小的店面里萦绕、纠缠、直到融为一体。
“孩子,苦了你了,”半晌,王花工才憋出这句话,“不怪你,都怪我,怪我没有管教好儿子,我就不应该让他玩这些……”
“不,你不懂的,叔叔,”茉莉执拗道,“骑摩托是王昌的爱好之一,是他想做的事,和纹身一样,他甚至想在胸口纹个摩托车,这是他几乎唯一的热爱,您懂吗?但这不代表他是个坏孩子,我认为……他是一个很负责任的好男人。”
“他不是坏孩子?”王花工将烟头按灭在花盆当中,眼眶也红了,“可是他到底都在干什么呢?是靠什么挣的钱呢?为什么家里有地图标了几间学校的位置,又是为什么说二十一号是个大日子呢?”
这些问题的答案楚孑也想知道。
如果说只是因为妻子怀孕,而去找到这些学校也未免有些太过牵强。
而这些答案也是王花工唯一的执念。
如果生前他不能试着了解儿子到底是个怎样的人,那么在儿子死后,他至少也要知道才行。
茉莉怔住,思索片刻,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王花工没想到会得到这个回答,奇怪道:“可你们是夫妻啊。”
“夫妻也不代表我们知道对方的所有事吧,”茉莉又点燃了一根烟,“我只知道他几乎每天晚上‘上班’,下午才醒,太阳落山的时候会经常骑着车出去做点什么,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了。”
茉莉说完,转过身,拿出一部手机:“这是王昌的手机,但他平常不怎么用,所以里面没有太多消息,你们拿走吧。”
“好……好……”王花工讷讷地接过手机。
茉莉又恢复了冷淡,漠然的神色,随口道:“对了,如果你们想知道的话,这次拉力赛王昌一直领先,他的梦想基本上完成了。”
王花工看向茉莉,茉莉也看向王花工,彼此又是无言半晌。
“叔叔,”茉莉拭干眼角的泪痕,语气冰冷但微微颤抖,“以后我们就不要见面了吧。”
王花工点点头。
“好的,你要好好啊,孩子。”
“知道,”茉莉替他打开了花店的门,“不送。”
阳光第一次照在了茉莉的脸上。
王花工终于还是拍了拍她的肩膀,缓缓道,“保重。”
楚孑陪着王花工继续向前走着。
王花工还沉浸在刚刚的情绪里,半晌抽不出神。
忽然,街上三台摩托车轰鸣而去。
王花工望着那飞扬的尘土,望得出神。
“梦想……昌儿的梦想是骑摩托车……竟然是骑摩托车……”
“哎,老楚,正好你别换衣服了,出去买半斤熟食吧,我晚上下课晚了,实在没空做饭了。”王莉蓉对刚回家的楚峰说道,“老二昨晚都没回家,你买点贵的,别净是买鸡屁股、鸭脑袋了啊。”
“好。”
楚峰还穿着殡仪馆的制服,还没换鞋,就被妻子赶出了家门。
然而熟悉的熟食店今天儿子结婚,没营业。
楚峰不得已,多走了十来分钟的路,才找到了一家之前从没去过的熟食店。
“欢迎光临,”店主热情地打了声招呼,但看到楚峰一身素黑,忽然愣住了,“请问您需要什么?”
楚峰看着琳琅满目地肉菜,随手一指,“这个乳鸽来两只,给两个儿子补补,还有这个酱牛肉,来半斤吧……”
然后他看向上面的熟菜单,问道:“这个酥鱼现在还有吗?给我来半打吧。”
“有,不过刚买完了,得现做,现做也好吃,您要是不急……”店主回答到一半,忽然停了嘴。
因为他见到,楚峰刚刚弯腰挑菜的时候,插在上衣口袋里的工牌露了出来。
上面明晃晃几个大字,写着“璞兰市西区殡仪馆楚峰副馆长”。
店主瞬间变了脸色,摆手道:“不好意思,鱼没有了,您请回吧。”
“你都没看,怎么知道鱼没有了呢?”楚峰不解。
“总之就是没有了,我们家要关门了,乳鸽和牛肉你还要吗?”店家赶紧给楚峰装上熟食,单手往前一推,“一共五十一,你有移动支付吧?我们家不收现金哈。”
楚峰正觉得纳闷,一掏手机,这才发现胸牌掉出来了,瞬间明白了。
一家开在老人社区的熟食铺子不收现金,鬼才信呢,只是不收他给的现金罢了。
但他也没说什么,只是黑着脸付了钱,便走了出去。
这事不算是司空见惯也是稀松平常了,平常到他们殡仪馆的人中午都宁可带饭也不去周围的小餐馆吃、平常到他们夜里打车的时候司机取消单子的概率比别人都高了太多、平常到他们每一个人结婚的时候,和对方的家长说自己的职业都难以启齿……
楚峰拎着半袋子熟食,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心中憋着数不清的情绪。
今天他还被几个家属骂了,因为家属觉得他们殡仪馆偷换了骨灰,拿草木灰代替。
这个问题他不知道解释了多少遍,不管整个行业如何,他们殡仪馆从入炉到灭炉到取灰全程透明,根本不存在偷骨灰的问题。
但家属就是不信。
甚至还在遗体进炉子之前在口袋里放了一枚硬币,非说铲出来的骨灰里没有硬币,一定是殡仪馆偷了骨灰。
掰扯了半天,家属才终于不闹了。
而他在工作时对情绪不稳定的各路家属一直都很压抑,也就算了,但买个熟食也……
算了算了。
楚峰想到这一层,感觉腰更疼了。
昨天被王花工抻伤的胳膊都好了,也不知道最近是不是弯腰太多了,腰反而更疼了。
还挺奇怪的。
楚峰正一边揉着腰一边想着,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爸,你没事吧?”
楚峰回头,见原来是自己的小儿子回来了,赶紧把手从腰上放下。
“没事的。”
楚孑自然不信。
他其实对自己刚刚这么自然地问出关切的话有些震惊。
昨晚去殡仪馆的时候,明明还不敢问的。
但刚刚看到父亲这样走路的样子,莫名地让想起了王花工今天离开时的样子,竟然脱口而出了。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我帮您在挂号平台上约个号?”楚孑又问道。
“不用,真的不用,”楚峰大大咧咧一笑,“咱们做这行的,哪个不带点伤带点痛,都正常极了。”
“好吧。”楚孑也没有坚持。
“对了,儿子,说起这个,爸爸想问问你,”楚峰思索了半天,才小心翼翼问道,“你以后想进殡仪馆工作吗?”
昨天夜里楚孑缝合遗体的良好表现楚峰都听吴班长说过了。
自己的儿子确实是做殡仪的这块料,但要不要做殡仪……楚峰希望不要。
他承认自己是个很自私的人。
作为殡仪馆的馆长,自然是希望越来越多的人从事殡葬行业。
但作为一个父亲,他却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做这一行。
“呃,”楚孑内心也不知道答案,只能回答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记得你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做一个大明星,但现在你的梦想是什么,有什么想做的事吗?”楚峰见楚孑的样子,忍不住问了一个很矫情的问题。
楚孑想了一会,眼神也黯淡下来。
该怎么说他的梦想呢。
他其实想做一个有用的人,仅此而已。
如果还能一直学到不同的知识,就更好了。
楚峰还以为自己把儿子问倒了,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着急,爸爸在你这个年纪,也没有任何梦想。”
楚孑失笑:“那现在呢?”
“现在……”楚峰忽然停下脚步,“现在爸爸的梦想就是你能平安健康的长大,以后想吃多少酥鱼就能买到多少。”
楚孑不明白父亲怎么会说出关于酥鱼的话,笑了一下。
楚峰也没绷住,不明白自己怎么说出了这么矫情的话,也笑了。
二人就这样笑着看着彼此。
而借着这点气氛,楚峰的一双大手方才轻轻落到了楚孑的肩膀上。
楚孑的肩膀明显抖动了一下,并不习惯别人这样触碰他。
但他心里那点异样的感觉很快消失了。
“回家吧,你妈该等急了。”楚峰缩回手,向前走去。
“好。”楚孑赶忙跟上脚步。
傍晚的街道上,到处都是回家的人。
楚峰和楚孑走在人群当中,和大家都没有什么不同。
楚孑看着步履匆匆的众人,又想起王花工和王昌。
王花工恐怕和自己的父亲一样、也和这千百户普通人家的父亲一样,只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平安、快乐吧。
就连儿子去世之后,王花工都没太多时间悲伤,只想知道自己儿子过得是怎么样的生活,是不是好人……
这可能就是一个父亲最后的最后的执念了。
可是他们现在却遇到了瓶颈,哪怕去了王昌的家、找到了他的妻子、拿到了他的手机,也一无所获。
“哎呦,现在这些手机可真是,”楚峰将手机举到了楚孑面前,“你看看,我们刚说完酥鱼,这外卖软件就开始给我推荐酥鱼了,还有没有点隐私了。”
楚孑接过父亲的手机,一边操作一边说道,“您得把麦克风之类的权限都关了……”
楚孑正点着屏幕,忽然视线一停
——他看到了手机里的[定位]功能。
然后,他赶忙拿出王花工交给他的王昌的手机,解锁之后,发现果然也有定位功能。
他点了进去。
王昌生前经常出没的位置就在地图上标记了出来。
楚孑打开手机的定位,发现幸好手机还保留了之前一周王昌经常去的几个地点。
能看出来,他最常待的地方就是家里和茉莉花店。
而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地点引起了楚孑的注意
——汇英中学。
这是璞兰市的一家不错的私立高中,楚孑上网查了一下,发现这里学费并不贵,可以说一般的工薪家庭都能负担的起普通班的费用,而且针对好学生还有不少奖学金的补贴,因此升学率一直很好。
所以,在璞兰市人的眼中,回应中学基本上和别的公立初高中没有区别,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这家高中是私立的。
可王昌去这里干什么?
如果是因为之前茉莉怀孕了,他要去这些学校提前看看,为未来的孩子做规划,倒也是勉强说得通。
可上周茉莉的孩子已经不在了,王昌却仍然去过四次汇英中学,基本上是工作日的每天都会去了。
这已经显然超过了想去看看学校的范畴。
楚孑又想起来在王昌家里摆放的木工器具与绳子。
他的心里泛上了一些隐隐的担忧。
而想查清这件事,也只有一个方式了。
隔天一大早,楚孑就找到了王花工,说明了情况,二人当即决定去汇英中学门口看看。
而且汇英中学的地理位置极好,位于璞兰市城东的核心区外侧。
就像是所有城市一样,璞兰市的东侧新区的发展远好于西侧这种老城区。
城东这边汇集了璞兰市最大的商业区,号称西南小CBD,而且地铁站、车站、三甲医院甚至机场都离这里不远。
最关键的是,汇英中学虽然不在城东最繁华的商业区,但却距离城东的住宅区很近,可以说,这附近的有钱人家,如果不想送孩子在大学阶段就出国的话,最优的选择就是把孩子送进汇英中学。
所以汇英中学的学生构成,大部分其实家境不错,小部分是工薪家庭,还有极少数是成绩很好,拿着奖学金进来的学生。
这一点,从汇英中学门口停着的接送孩子们的车辆就能看出来。
二人来的时候,汇英中学已经开始早读了,所以周围都没什么学生了,只剩下些还没离开的家长。
而楚孑和王花工饶了一圈才发现,王昌生前总去的并非是学校的正门,而是西北方的侧门。
侧门并不大,旁边就是一条绵长的小巷。
楚孑和王花工在小巷里走了一圈,感官并不好。
与汇英中学堪称恢弘华丽的大门相比,这里就像是第二世界,满地都是烟头、小食品的包装袋和破旧的教科书。
几乎每个学校周围都会有个这样的巷子。
连环卫工人都感到头疼的巷子。
除此之外,楚孑和王花工没有找到什么特别之处。
想到王昌之前总是黄昏才来,于是二人就在周围找了间咖啡店,坐着等。
白日里的咖啡厅人并不多,大多数都在安安静静地工作,显得楚孑和王花工像是两个异类。
“孩子啊,老陪我待着,耽不耽误你的正事啊?”王花工双手捧着水杯,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现在放假,本身也没有什么正事,”楚孑笑道,“而且,帮您就是我的正事啊。”
“唉,谢谢你啊。”王花工露出一个苦笑,神色中充满了不好意思。
楚孑呷了一口咖啡,苦涩布满口腔。
很多人都觉得殡仪服务只结束于仪式之后。
但他看了很多资料,国外的许多殡仪馆都是会和社工合作,或是有自己的独立公益团体,不止会囊括临终关怀、死亡陪伴等等业务,还会负责遗物打包整理、失独老人陪伴等等事项。
一套完整的殡仪服务当然不仅仅是一个仪式那么简单。
毕竟,最理想化的状态之下,殡仪存在的意义,就是帮助生者平和的接受逝者离开。
这也是楚孑觉得,目前我国的殡葬行业可能缺乏的一部分。
当然了,道阻且长,这种变化也并非一蹴而就,只能一步一步来吧。
二人又闲谈了几句,楚孑昨天刚在“读书救得了华国人”系统中学了一些关于死亡心理学和创伤疗愈的内容,于是给王花工做了一些简单的心理疏导和缓解情绪的游戏。
游戏虽然十分简单,但从没进行过任何一种形式的心理疏导的王花工却玩的很开心,甚至露出了笑容。
这不免又让楚孑心生感慨。
其实,他能看得出来,王花工虽然此刻没有显露太多的忧伤,其实是因为心中内疚的情绪占据了主导。
如果说所有的负面情绪中弥留时间最长的,内疚一定算是其中之一。
这些情绪到底该如何找到出口呢?只能靠时间吗?
这些是殡葬学课本中没有告诉他的,楚孑也并不确定。
时间终于到了下午。
这几乎就是王昌之前每天都来的时间了。
而这也是汇英中学开始放学的时间。
楚孑很快就看出来了,学生们穿着两种不同的校服,普通的灰色的代表的是普通班的衣服,而深蓝色的应该是汇英中学国际部的校服。
看着穿深蓝色衣服的孩子们浑身名牌的打扮以及轻松悠闲的气质,以及门口停着的准备接送的豪车,显然这就是汇英中学里最富贵的那帮人了。
而很快,楚孑和王花工的视线锁定了其中一个穿着深蓝色校服的孩子。
他个子很矮,看上去像是初一或者初二的学生,出了侧门之后鬼鬼祟祟地朝周围看了一圈,然后直接钻进了那条脏乱差的小巷之中。
紧接着,四五个穿着灰色校服的学生勾肩搭背地走了出来,也往小巷走去。
但这些人之中,有一个瘦瘦弱弱的小男生,被所有人围在正中间,看上去颇为惶恐。
直觉告诉楚孑,这帮人显然不是什么好朋友。
于是,他和王花工也赶紧结了账,走去小巷。
没想到刚到小巷,就让他们看到了难以忘怀的场景。
寒冬腊月里,瘦瘦弱弱的小男生的外套被别人拿着,只穿着校服短袖站在寒风当中唱歌。
“我是一个……粉刷匠……粉刷本领强……”
一首简单的儿童歌曲,被瘦弱的男生唱的声声断断,令人听了都感觉难受。
而围着他的几个男生,还有深蓝色校服的男孩,却笑得很开心。
这帮人显然没想到楚孑会出现在小巷旁边,还以为他是路过的路人,便都站了起来,把那个小男生挡在中间,朝他摆摆手:“快走快走!”
楚孑当即拨开十三四岁的小男孩,向里走去,厉声问道:“你们干嘛呢?”
深蓝色校服的小不点笑了一下,看上去颇有礼貌,“叔叔,我们和同学玩呢。”
“玩?”楚孑冷笑,“那你怎么不把外套脱了,和他一起玩啊?”
楚孑虽然一幅大人的样子,但其实心里也止不住的颤抖。
因为这几个孩子的神色中,根本就没有一丝青少年的青春与活力。
反而特别像是那种已经经过社会千百次磨炼的虚伪与冷漠。
“叔叔,您都不知道,我们平时就是这么玩的,”小男孩又笑,问像那个瘦弱的男生,“花仔,是不是啊,你自己跟叔叔说,是不是你主动要求不穿外套的?”
叫花仔的小男孩已经冻得嘴唇都紫了,看向楚孑,眼神像是在求助,嘴上却说:“是的……叔叔……你快走吧……”
楚孑还没答话,王花工却心疼的不行了,问道:“孩子,你说实话啊,没事,我俩都在这呢。”
说着,王花工就脱下了宽大的外套,披在了花仔的肩上。
但他却没想到,这动作反而刺激到了花仔,花仔立即往前站了一步,将大衣抖落在地上,大喊一声:“我不冷!”
王花工的手停在半空中,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行动。
“叔叔你看,花仔他真的不冷,”小男孩又道,“我劝你们就不要多管闲事了吧?”
楚孑冷冷看向他,问道:“你叫什么?”
“哎呀,我们老师说不能向陌生人透露名字呢,”小男孩眨眨眼,“您要是再不走,我可要报警了,还要找学校保卫处呢。”
旁边灰色校服的男生也搭腔:“就是啊叔叔,这本就不关你们事儿。”
“我们闹着玩呢。”
“花仔他都不觉得冷,您为什么要管我们呢?”
“这是我们的事,怎么这么多管闲事啊……”
几句话说的楚孑火气渐起。
但面对一帮还能享受未成年人保护法保护的小孩,楚孑也不能动手。
楚孑冷静片刻,站到了巷口。
“来,你们继续玩吧,我看看总不犯法吧?”楚孑冷冷道。
小男孩明显愣了一下,却还端着假笑:“叔叔,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啊,就想看你们玩而已,”楚孑也换上了标准的假笑,掀起了袖子,“不行么?”
小男孩耸耸肩:“你看呗,不过不能动手哦,不然未成年人保护法会让你坐牢很久的。”
“你懂得还不少,”楚孑心中寒意更甚,“但有没有可能叔叔根本不在意呢?”
对付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楚孑知道说教是没什么用的。
又不能动手打,只能用这种方式了,希望有用。
“呵……”小男孩的脸一下就臭了起来,“叔叔你还真是……”
而他刚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几声摩托的轰鸣。
“算了,我们走,真扫兴,”小男孩朝小跟班们招招手,又狠狠剜了花仔一眼,“你等着,明天我们再玩。”
说完,也不看楚孑和王花工的神色,便径直离开了。
王花工唏嘘道:“真是的,现在学校里怎么还有这种事啊?”
“这种事一直都有的,”楚孑这才恢复温和的表情,看向花仔,“你没事吧?”
花仔松了一口气,赶紧穿上外套,倔强地摇摇头:“没事。”
“要不要我送你回家?”楚孑又问,“你父母或者老师知道这样的情况吗?”
花仔轻哼一声,看向别处,“他们知道。”
楚孑被花仔的表情刺痛了片刻。
每一个校园暴力都像是一场糊涂官司,尤其像是小男孩们对花仔这样的软性霸凌,又留不下证据,老师和家人能做的事也很有限。
楚孑观察了片刻花仔的打扮,发现他的外套袖口都磨破了,没有牌子的球鞋也很脏。
显然,他的家人应该还在为了生计奔波,恐怕也没太多时间关心孩子的情况。
“不过也没事,”花仔整理好了衣服和书包,“明天就好了。”
明天……
1月21日?
楚孑忽然看到了花仔的书包上,有一个木刻的摩托车。
王花工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二人几乎同时开口。
“你这个小挂件是哪来的?”
“这个?”花仔的神色忽然变得坚毅起来,“这个是一个真正的社会团体送给我的,他们叫暴力摩托团,和我们学校这种小混混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楚孑惊讶:“暴力摩托团?你见过他们?”
这不正是王昌电脑上所显示的那个团体吗?
花仔点点头:“没错。我去找过他们,他们已经同意我入会了,说明天就来接我。有了他们罩我,以后就再也不怕那些混蛋了!”
说着,花仔的语气渐渐狠戾,似乎是在努力模仿着社会气息。
楚孑立即追问:“你知道他们在哪吗?”
“知道,”花仔疑惑,“怎么,叔叔们,你们也想入会吗?”
“算是吧,”楚孑回答,“那麻烦你,把他们的地址告诉我们吧。”
王花工听完,当即觉得心脏一阵抽痛。
“你说什么?暴力摩托团?”他惊愕问道,“你怎么会和他们搅上关系呢?”
花仔郑重地点点头:“没错,我是在网上找到他们的,听说他们会收很多学生当会员呢。”
王花工又问:“这是个什么样的……社会团体?”
“我也不清楚,”花仔的眼神愈发坚定,“反正,只要能让我摆脱学校里的这些废物,我就什么都不管了,哪怕让我给他们保护费、让我去做坏事,我也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