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容低低笑了,却又取来一条柔软的绸带,在惊蛰还没反应过来前,就将他的眼睛完全遮上。
这下倒好,惊蛰原本想看这四周的模样,倒是什么都没能瞧见。只是如此,男人似乎还有不满,那手指在惊蛰的耳边徘徊着,似是有些蠢蠢欲动。
惊蛰心头一紧,呜咽着摇头。
人的五感也不过这些,动不得,说不得,看不得,要是连听也听不得,惊蛰真的有些惶恐。
也不知他现在到底是什么神情,赫连容轻轻拍着惊蛰,“莫怕,现在不堵着你。”那动作似是安抚,多少让惊蛰不那么紧张。
而后,那熟悉的气息远去,伴随着比平时还要沉重些的脚步声,惊蛰知道赫连容走了。
只他走的距离,又不算远。
似乎只往外走了几步,就又坐了下来。
这是在办公?
惊蛰想,这么近的距离,赫连容几乎一抬头,就能看到他的模样,这种想象,让惊蛰哪哪都不自在。
他越是看不到,动不得,说不出,这心里就越容易联想到各种画面。现在赫连容在做什么呢?是在批改奏章,还是在看书,亦或是,一直在盯着他瞧?
如果赫连容在看着他,那会是什么模样?男人的神情一贯很少,就算是笑,也很浅,往往那双漆黑犀利的眼底,就只有那么点漠然的情绪。只是,赫连容在看到惊蛰时,往往会比平时更加温和些,不多,却几乎是本能的反应。
惊蛰总是能注意到那些,每每还没细看,就已经消失不见的情绪虽很轻微,对他来说,却已经非常明显。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惊蛰能轻易解读出赫连容身上种种言行的含义,哪怕只是一蹙眉,一低头,亦或是面无表情,在惊蛰看来,都有着自己特殊的意义。
太过依赖于自己的感官,竟是不知失去后,会是多么宝贵。如今什么都看不到,惊蛰却更迫切想要看到男人的模样。
就在这时,惊蛰隐隐约约听到了脚步声,好似有很多,很多人。
他猛地打了个颤,整个人都瑟缩着,像是想要将自己团起来。惊蛰不知道自己被放到哪里,也不清楚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模样,越是紧张,他就越能感觉到嘴里那个光滑的小球动了动,涎液跟着淌下来,纵是惊蛰想要合住嘴,却也碍于这小球,根本无法收拢。
惊蛰神经紧绷,有些焦躁不安。那脚步声更近,有许多已经进到了殿前来,他的手指紧握成拳,若非被捆着,人已经弓成虾子。
不多时,那些细碎的脚步声停下,好似各自归位,而后,便是三呼万岁,震耳欲聋。
惊蛰恍惚着,在那些万岁叩拜声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赫连容竟是把他带到了朝会上。
意识到这点的瞬间,惊蛰头皮发麻,整个人羞耻得好似要挖开个洞钻进去,他的手指脚趾都紧绷着,恨不得蜷缩起来,将自己变得越小越好。
惊蛰从前,也不是没听赫连容说过胡话。
这人偶尔会说,要让惊蛰陪着他去上早朝,又或者说,觉得惊蛰比朝中官员还要得用,所以不如让惊蛰一起上御座……
惊蛰只将赫连容这些话,全都当做是疯话。
这人其实要真敢说出口,就必定做得到,倘若惊蛰真的应下,赫连容是真的会这么做。
奈何惊蛰对这种事没什么兴趣,平时更愿意把时间花在学习读书上,根本没搭茬过,也因此,惊蛰根本没想过,赫连容这心思,根本就没停过。
那他现在是在何处?
惊蛰并没有到过朝会殿前,也不清楚这是个什么格局,不过朝臣的声音,是从前方传来的,他现在躺着的地方,应当是在殿堂深处?
那,御座应当就在朝臣与惊蛰的中间?
朝臣进门时,惊蛰竖着耳朵,都没听到什么异样,就连倒抽凉气的声音都没有,那应当是没有看到他才对。
赫连容是将他藏在御驾后?
真在御驾后竖了个屏风?这是原来就有的,还是这次特地设的?
惊蛰这思绪万千,因着五感散失过半,这耳朵不由得敏锐起来,仿佛将许多声音听得更加清楚。
隐隐间,惊蛰听到有人在说。
“……陛下,此事若不能及时解决,恐会危害皇家颜面,还请陛下慎重!”
“一派胡言,贾大人,你这是在妖言惑众。”
“以老臣之见……”
惊蛰有些懵懵的,这些大臣们说起话来,一个个引经据典,说得都非常有道理。只是听起来,大部分都是空话,余下那两三分,又忒是阴阳怪气,简直是骂人不吐脏。
他原本有些紧张,结果听着听着,反倒觉得有趣,将这些人说的话,当做是在说书,反倒听得入神。
直到惊蛰听到一个万般熟悉的声音。
“陛下,臣以为,赈灾之事,宜早不宜迟。不若这赈灾,与钦差查案并行,赐佩剑,可杀首恶,以雷霆手段镇之……”
惊蛰唰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这声音,这人,不是先生吗?
这熟人说的话,惊蛰自然听得认真,当张闻六说完后,惊蛰这心里不由得感慨,他这老师在正经事上,倒是端正得很。而今他说话的声音,与他在乾明宫偶尔遇到赫连容时,又有不同,带着一腔正气。
就是不知道……
“张阁老此言差矣,倘若给了钦差这般权势,焉能保证,这钦差当真……”
惊蛰差点被自己呛到,闷闷咳嗽了两声,人也跟着扭动起来。张阁老,阁老张,张闻六,先生???
赫连容到底给他请的什么先生?
张闻六不是说自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官吗?这可忒是“普通”了些!
他咬紧了嘴里的口球,说气倒也没有,就是很想扭,以宣泄一下心情。
这人越是做不了什么,就越想做什么。
惊蛰听了许久的朝会,连手脚都有些麻木起来。虽然被捆着的地方都已经被柔软的东西垫上,但是这保持一个姿势久了,手指也容易冰凉。
不多时,这持续许久的早朝总算散了,只余下几位朝臣被点了名,稍后还要往聚贤殿去,其余人等倒是渐渐散开。
这人都退没了,惊蛰才真的放松下来。
他心里所思所想,都不过是猜测,要是男人真的把他放在无遮无拦的地方,只要他一动,就会滚落到旁人面前呢?
虽然心里清楚赫连容不会这么折辱他,奈何人就是这样奇特的生物,只要不是亲眼所见,这想法一个接着一个,好的坏的尽都往外冒。他面上看着一动不动,实则这心里已经是乱七八糟。
不多时,惊蛰听到了沙沙的脚步声,仿佛有人绕开了屏风走过来看着他。
这脚步声是赫连容,这感觉也是赫连容,可这人站在身边,却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的异样感觉,让惊蛰挣扎着。
“唔呜……”
惊蛰闷哼了声,想要躲起来。
一只手按在惊蛰的肩膀上,将他要闪躲的身体拖了回来,拇指擦过惊蛰的嘴角,那湿哒哒的感觉,让男人低低笑了声。
这笑声一出,惊蛰才闷闷停下动作,从鼻息吐出一个哼来。
“前头有屏风,这软榻也足够大,你就算再上面翻滚,也不会掉下来。”
赫连容的声音虽然带着些笑意,但那冰凉的语气拨弄着惊蛰的耳朵,让他整个人也觉得有些发痒。
惊蛰瘪嘴,他要知道的是这些吗?
有柔软的东西擦了上来,惊蛰后仰,那丝织物追了上来,他意识到是手帕,这才停下来,任由着赫连容擦拭。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清水,凉凉的,擦在惊蛰的脸上有些舒服。
那些狼狈淌出来的液体,都被赫连容收拾干净,而后,男人轻轻拍了拍惊蛰的屁股,低声说道:“惊蛰怎能是个连嘴巴都闭不上的坏孩子?”
惊蛰大恼,气得想咬人。
哪有赫连容这样的混账,是谁让他那么狼狈的?现在倒是又将这责任怪在他身上。
赫连容这么说着,手指也停留在惊蛰的脑后,随手将这系带给解开,捏着他的下巴,让惊蛰将这球给吐出来。
惊蛰这嘴刚得了自由,就想骂他,可这舌头发麻,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趁着这时,另一个东西被塞了进来,将口腔的位置都塞得满满当当,虽没有捅到喉咙,却也连舌根都被压住,再无动弹的余地。
这东西感觉起来倒是和之前截然不同,像是个圆柱长条的玉石,不过咬起来有点发软。
“莫怕。”
仍是这两个冷冷淡淡的字。
“听话。”
赫连容慢慢地将系带捆到惊蛰的脑后,抬手抚摸着潮红的脸庞,又缓慢将两个小小的东西塞进惊蛰的耳朵里。
惊蛰在觉察到他想做什么时,一直在挣扎,他呜咽着,仿佛真的要哭出来,但那耳塞还是坚定堵住了惊蛰的耳朵,令他连最后接收讯息的方式都失去了。
赫连容捧着惊蛰的脸啄吻着,从额头到鼻尖,再到唇边,这接连不断的吻,堪堪让惊蛰平复了心绪,没有之前那么惊恐。
见惊蛰冷静下来,赫连容这才用披风将他包裹起来,抱着惊蛰离开大殿。
聚贤殿议事的时候,朝臣与景元帝隔着一道屏风,谁也不知道,在他们商议正事的时候,景元帝正在里头抱着一只瑟瑟发抖的小兽安抚着。
那宽厚有力的大手拍着惊蛰哆嗦的肩膀,那动作温柔得很,可吐露出来的声音,却带着狰狞的杀气。
“留着作甚么?”景元帝冷漠至极,“全都杀了干净。”
“只是陛下,这里头有些人,罪不至死呀。”
“你想说陈宣名,还是那个王钊,又或者,是那些个‘被蛊惑’的倒霉虫?”景元帝嗤笑了声,却没半点笑意,森冷得很,“寡人不欲这些人再看到明日的太阳,懂吗?”
只要是赫连端的人,全都该杀。
景元帝并不在乎他的无辜是多一点,还是少一点。
“喏。”
“陛下,庶人端,似乎曾与寿王有过来往……”
一桩桩,一件件,待这聚贤殿事了,已经快到午时。
景元帝让议事的朝臣留膳,这才带着惊蛰回到乾明宫去。
这时的惊蛰,已经整整一个多时辰,都困在这种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只能感觉到男人的手指在他身上触碰的怪异下。
越是如此,人就越是敏感。
这般浑噩朦胧的状态下,惊蛰根本不知时间流逝。
乾明宫内,赫连容将惊蛰放下,又轻轻挑开那遮着眼睛的绸带,手掌捂着惊蛰的眼,不叫他睁开。
那两个耳塞,已被轻轻取了出来。
“我刚解开,只有我允许的时候,才能睁开眼。”
赫连容的声音冷冷淡淡,重复了两遍,惊蛰才艰难点了点头,像是终于听明白了。
于是赫连容移开了手,就见惊蛰闭着眼,潮红的脸上布满湿意,那睫毛轻颤了几下,始终没有睁开。
真听话。
他越是乖巧,越是顺从,就越没法满足那只贪婪的怪物,反倒将赫连容的欲望喂养到一个惊天骇地的地步。
灵巧的手指解开了口塞的束缚,又慢慢抽了出来。
那东西长久堵住惊蛰的喉咙,那茫然微张,红肿艳红的嘴唇动了动,像是要说话,可舌头都麻木着,动也动不得。
赫连容低下头去,啃吻着惊蛰的唇舌,那发麻的舌头根本无法抵抗,被追着咬着呜咽着,好不可怜。
慢慢的,男人将惊蛰身上的所有束缚都解开,而后,他才低声道。
“惊蛰,睁开眼。”
惊蛰颤抖着,先是睁开了一点,然后闭了闭,又是睁开些,慢慢的,才将赫连容的模样都看了个清楚。
他已经慢慢从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里清醒过来,明亮湿润的眼睛望着赫连容。
惊蛰无声地张开嘴,“你,个,混,账。”
他没说出话,也不算违规。
赫连容抱着他,惊蛰软绵绵地靠在男人身上,就算身上的东西都被解开了,可是惊蛰被捆了那么久,身上根本就没有力气,只能任由着男人摆布。
这中午送来的饭,自然也是赫连容喂的。
如果昨天晚上,惊蛰知道赫连容当时所说的赌约,指的是这个意思,那惊蛰肯定想都不想拔腿就跑。
这人似乎特别喜欢惊蛰这种只能靠着他,完全依赖着他,被他彻底掌控的感觉,这喂食的事情不假于人手不说,就连那羞耻到极致的事情,也不愿让别人来做。
惊蛰被盯着,根本放不出来。着急了,还拿东西丢他。然赫连容就不肯走,急得他浑身大汗,都要哭出来。
到底是让男人如愿,又被他一一照顾过,整个人垂头丧气地被赫连容抱出恭房。
这一折腾,惊蛰整个人精疲力尽,被赫连容带回去的路上,就已经昏睡了过去。
昏睡过去前,惊蛰只恨不得醒来就是明日。
“……”
“……正……”
惊蛰恍惚着,在半睡半醒间,隐隐听到了父亲的声音。
啊……梦……吗?
惊蛰断断续续想着,过了好一会,才猛地意识到这是真的,吓得睁开了眼。
他仔细听了听那声音,的确是岑玄因。
惊蛰这一觉,竟然是直接睡到了他爹进宫来了。
这一回,惊蛰的眼睛倒是没被蒙上,嘴巴,耳朵也是干干净净,并没有外物堵住。只不过略略动了动手脚,还是能够感觉到那种被紧紧束缚的感觉。
应该是换了一种捆法,而且束缚住的地方也和之前不太一样,像是特地避开那些已经被捆了多时的皮肉。
这一切都被隐藏在厚实的被面之下,什么都看不见,只从面上来看,惊蛰倒是狠狠悍睡了一场。
……只是这份体贴用在这个地方,着实有些假慈悲。
惊蛰打量着这住处,倒是知道,这还是在乾明宫。又顾不上心里的念叨,侧过头去,就见隔着一道屏风,隐隐能见到外头的身影。
这屏风不像是那种隐蔽极强的类型,惊蛰凝神细看,甚至还能看到外面人的动作,这看起来……
他爹是站在外头?
“卿家何必在意,惊蛰留在宫里读书,本就是大有裨益之事,何须再提旁事?”
景元帝的声音隔着一道屏风,听起来很是冷漠,带着难以言喻的强硬。也不知道刚才在他醒来之前,这两人究竟说了什么。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并不怎么愉悦。
“陛下,臣妻思念惊蛰,这孩子多年不见,她心中总是记挂,不若让惊蛰一月里,也有些时日能在府中小住,如此,也能叫……”
“岑玄因。”
景元帝淡淡打断了他的话。
“你与柳俊兰,将惊蛰教养得极好,不论相貌品行,惊蛰都是上等,倘若你家不曾遭灾,在你心中,惊蛰也不必沦落到今日地步,竟会成为寡人的玩宠……你虽不曾这般说,但也应当这么想过。
“寡人并不在乎你们怎么想,惊蛰所做的选择,亦是他自己所想,若你再拦着,纵你是他的亲生父亲,寡人也不容你。”
景元帝敞开天窗说亮话,竟是叫岑玄因也沉默着。
“陛下,臣不曾这么想。这样想,既是侮辱了陛下,也是侮辱了惊蛰。”岑玄因良久才开口,“只不过,您现在爱他,宠他,自然什么都好。倘若日后厌了,倦了,那又该如何?
“是,臣说这话,的确不好听,也显得臣像是个老学究,总说这些愚不可及的话。奈何您是皇帝,这天底下最愚蠢的事,难道不正是在皇家讲感情吗?”
到了今日这般,其实岑玄因已是认了命。
他没想要阻止惊蛰的选择,只不过想再给惊蛰留多些余地。
“呵,余地?”景元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刺耳尖锐,带凶戾残忍的气息,“他早就没有了余地。”
“陛下……”
“他生是我的人,死也得烧在一起。”那冰凉刺骨的声音,透着浓郁的恶意,“岑玄因,你惦记你的妻子,惦记着你的女儿,就已是足够。”
那赤裸裸的威胁,亦是分明。
岑玄因的声音带着几分紧绷:“陛下,惊蛰到底是岑家的孩子。”
“姓岑难道是什么好处?若他愿意,不若姓做赫连,反倒还省了这番拉扯。”
惊蛰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他现在这般尴尬,他肯定要出去阻止这两人的嘴仗。
赫连容一见到他爹,就像是被踩住尾巴炸毛的怪物,总是凶恶咆哮着,恨不得将人赶走远远的。这反感的态度,比之前见到柳俊兰他们,还要明显得多。
惊蛰心里这么嘀咕着,见他爹被赫连容这么一通威胁,这手脚不由得动了起来,竟没想到,捆在脚腕上的绳索,竟是系上了铃铛,他这一动,就叮当作响起来。
刹那间,惊蛰整个人紧绷住,而那外面的说话声也猛地停下。
不多时,岑玄因疑窦地问:“陛下,这里头……”
惊蛰闭上眼,只当做自己不存在。
赫连容,赫连容,赫连容……
惊蛰在心里念叨着这人的名字,恨不得将他咬碎吞进肚里去翻才解恨。
他是故意的!
“啊,倒是忘记与卿家说,惊蛰昨夜困乏,现在正在里头歇着呢。”
外头那皇帝陛下仿佛才将将想起这件事情,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地说起。
惊蛰猛地睁开眼,神情狰狞,恨不得将赫连容给撕了,听着那脚步声响起,他立刻又闭上眼,装作睡着的模样。
隐隐间,惊蛰能感觉到有人站在他身边,似乎是在打量着他。
惊蛰整个人都紧绷住,根本不敢动弹,就生怕再一个动作,又把铃铛声给弄响,在外头听起来不够明显,在这里面要是响了,那他爹肯定会心生怀疑。
他越是紧张,这身体就越是僵硬,到了最后感觉肌肉都酸痛起来,有些惴惴不安。
“惊蛰……”
岑玄因叫着,有些贪婪地看着他。
上一次在宫外不过只见一面,根本没怎么仔细看过,如今看着惊蛰睡得脸颊红红,一时间,竟是忍不住想起从前的模样。
惊蛰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岑玄因心里感慨着,却根本不知道惊蛰忍得有多痛苦。
那种莫名的羞耻感远超从前,让他的心跳声越来越强烈,他恨不得想要捂住自己的心口,免得让他爹也听得见那扑通扑通乱跳的心声。
……他怕是最近都不太敢出现在他爹面前了。
过了好一会,惊蛰听到岑玄因轻声叹。
也不知道他又开口说了些什么,虽然是说着话,但那声音却非常的轻,哪怕是这么近的距离近,惊蛰也几乎听不清楚。
可赫连容却是听到了。
莫名的,这屋内的杀气越发重了起来,惊蛰只觉得那种紧绷的气氛如同箭在弦上,一个哨声,就会撕破着虚伪的平静。
惊蛰咬牙,一时间也两难。
猛然间,赫连容打断了岑玄因的话,森然说道:“莫要以为,寡人真不敢杀你。”
岑玄因:“臣妄言。”
很快,岑玄因被迫滚了。
被迫远离乾明宫,岑玄因站在殿外,丝毫没有被驱逐威胁的不快,反倒感受着刚才的杀意,摸了摸脖子。
有那么一瞬,他真以为景元帝要杀了他,却偏是忍住了。
尤其是在刚刚最后那一番话,他原是想恳求陛下在厌弃了惊蛰之后,允许他带着惊蛰离开皇家,结果那话根本没说完,皇帝比方才还要生气。
仿佛他说出口的那么些话,是侮辱了惊蛰。
岑玄因心里叹了口气,直到这时候才真的安下心来。
他在心里自言自语:也不枉费他冒着生命威胁……试探了这么一回。
像景元帝这样的杀星,不能只看他所做之事,更要在意他待惊蛰到底是人,还是物件。
是物件,便只有掠夺;是人,才会真正爱惜。
岑玄因哆嗦了下,快步往外走。
只是这位的煞气,寻常人还真是顶不住,他那好儿子,可真是“有福气”。
乾明宫内,惊蛰也跟着睁开了眼。
他原本想张口说话,然后意识到他们还在那赌约里面,就用眼神暗示了一下。
赫连容就在他的身旁,看着面无表情,也没有多少情绪。他弯下腰来,手指抚弄着惊蛰的喉咙。
“说罢。”
“……你没有真的生气。”惊蛰道,“为何要假装很生气?”
光是听着赫连容的声音,惊蛰都能猜得出来他真实所想,要他真的暴怒,刚才绝不止如此。要不然他就算冒着被他爹发现这尴尬,也必然得睁开眼,打断两人的冲突。
……当然没有是最好的。
那种羞耻感还没有褪去,逼得惊蛰脸上仍是臊红,很不自在。
赫连容按住他的脚腕,那细微动作下,铃铛声起。
“不这么做,怎叫岑玄因少来碍事?”赫连容,面无表情,“他既要试探,我便让他看个够。”
惊蛰:“……能别当着我面这么说吗?”
他们两个人算计来算计去,你方唱罢我登场,全都是阴谋诡计,可倒霉的人却是他……昨天这赌约,多多少少也是奔着这来的吧?
惊蛰咬牙切齿,谁能懂刚才那种被他爹在旁边盯着,他却必须屏息敛神,怎么都不敢动的惊恐感?要是他爹突然发了抽,想要掀开被子看他……
这真是比早上还难忍。
“那惊蛰听了你爹这番话,可有想说的?”赫连容拨弄着铃铛,不紧不慢地说着,“比方说,怎么补偿我?”
“……方才你故意让人进来,我都还没和你算账呢。”惊蛰小声嘟哝着,“你还要,还要折腾什么呀?”
赫连容靠近他,低低在他耳边说什么。
惊蛰羞恼得要命,只想啐他一口,又莫名说不出话,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又偏偏动弹不得,那脸是憋得越来越红。
……赫连容到底是怎么想出来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见天儿折腾他,就巴不得把他揣裤腰带上带着。
良久,赫连容才听到惊蛰如同在喉咙里挤出来的话,“……好,好吧。”
惊蛰说得磕磕绊绊,一副说完就后悔的模样,懊恼地低着小狗头。
赫连容的手指勾住那绳索……亦或是束缚的枷锁,什么都好,那嘴边带着笑,只那笑意根本就算不上温柔,反而带着某种掠夺的恶毒。
他总是想完全控制惊蛰,任由他的躯壳被迫摊开,彻底袒露在他的跟前,那的确疯狂又不容于人前。
可惊蛰总会包容。
允许着他……更多,以及更多疯狂的念想。
第108章
惊蛰出宫的时候,那马车自宫门出,守门的士兵甚至都没有检查,便已然退开。那马车虽然低调,可宫里能随意乘坐车马进出的人,唯独一人。
无需什么命令,这些都是潜移默化里的改变。
惊蛰或许留意到了,只在提问前,先被石黎的话引去了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