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在黑暗之下，上方的巨大黑影依旧令人震撼，在黑影的衬托下，曾经巨大的高楼变得渺小，集装箱层层叠叠的堆积，最终形成了一个巨型建筑群。
“老大，这该不会是你干爹吧，居然能坐拥这么多东西。难不成你和他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
在基地待了将近一年的他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钢铁巨物，即使很多设备已经被海浪冲垮，残存的建筑物仍旧让人感到惊心。高大的残骸堆积在一处，夜里打下的影子像是能吞噬一切。
“不要这么没见识我的队员们，”夏逐君高傲的仰起头颅，“之后你们还会更震惊的。”
大门在特殊时期用铁皮封上了， 只余侧方的一个可活动的小门通过，门后是一个斜面台阶，夏逐君将车停到了被垫高的水泥台上，上面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车辆，后面的停泊区堆满了小型船只，看起来像经常使用的样子。
夏逐君跳下车拍拍身上的尘土，花沐跟在他身后，好奇的打量着周围，人类的建筑太过巨大，几乎超出了他的认知极限。忽然，花沐警觉的看向角落里的一个门，他扯着夏逐君的衣角，看着一个中年人推开门大步走了过来。
中年男人披着一个大衣，夏逐君笑着握住男人伸出的手掌，拍拍他的肩膀，道：“老李，看样子你在这里过的挺滋润啊。”
被称作老李的人满意的扫视了一眼夏逐君身后的队员，有些热泪盈眶：“你看起来过的也挺好，没缺胳膊少腿的，看到你这个样子，我也就放心了。”
夏逐君笑着和男人抱在一起，眼眶有些红。
第25章 大水球
“造船厂里的员工大多数已经离开了，现在只有几十人留在这里。海啸摧毁了大多数的船只，不过我们也抢救下来几条，其中就包括你的那个。”
男人在前面领路，介绍着现在的状况。沿着门后的走廊向内走，两侧是一个个堆满仪器和杂物的房间。拐角处有一排楼梯，一行人上了二楼，男人推开房间门，得了空向后看了一眼，看到花沐的长相后笑道：“夏逐君你小子终于找着了？不容易啊。”
“李永明我可去你的。”
夏逐君踹了男人一脚，直接连人带门飞了进去：“这是我新队友，没别的关系，别用你那种眼神看我们行不行。”
“呦呵，”李永明拍拍屁股惊奇道，“我还以为你终于转性了，你年轻那会儿说的豪言壮语我可还没忘呢。”
花沐盯着地上的男人，手上无意识的扣着铁门，心中颇为不爽。
这些肤浅的人类，难道仅凭一眼就认定他空有美貌吗？呵，愚蠢无知！他花沐可是海洋里卓越的狩猎者，颜值与实力兼具，如果不是怕暴露身份，他高低也得给你整个海啸出来！
门框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想象着手中的东西就是那些认知浅薄的生物，花沐的指节发白，明显是动了怒。
“有事说事，”夏逐君将李永明拉起来，正准备给人鱼道歉，回过头正对上了花沐的表情和动作。夏逐君连忙滑跪劝阻，双手紧紧抓着人鱼的手指，眼泪汪汪：“小花同学一会儿我让那个李狗给你下跪赔罪，咱们生气也不能气坏自己的身子啊。来来来快把这个无辜的铁门放下，你看看断裂面都把咱们娇嫩的手指划破了——”
花沐垂眼看着手指上的伤口，男人从怀里摸出一个皱巴巴的一看就知道放了很久的创口贴，着急忙慌又小心谨慎的贴了上去，修长的手指上被裹了一层防水贴，花沐对着光看了一眼，是一个很可爱的小鱼图案。
李永明目瞪口呆的看着已经完全变形的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后悔不已：“这玩意儿可是304不锈钢加厚版本的，这这这，这个猛男你是从哪淘出来的？这也太可怕了！
“小花同学对吗，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李永明殷勤的将椅子搬过来，生怕人一不小心又弄坏了屋子里其他的贵重仪器。
夏逐君将花沐摁在板凳上，又从桌子里摸出几个小面包安抚人鱼的情绪，这才道：“李永明把你那满嘴跑火车的思想先给我收掉，我之前交代过你的事情弄完没？”
“弄完了弄完了，你的船能修的都修了，燃料啥的都运上去了，不出意外你们能够顺利到达北海。”
房间里堆满了精密仪器，正中间的大屏幕上滚动着看不懂的数据。角落里的设备亮着红红绿绿的光，偌大的办公桌上堆满了书和纸。李永明简单扫了个干净桌面便坐了上去，双手撑桌，眼神凌厉的看向夏逐君：“为了修你那艘船我可是费劲了心思，所以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李永明的头发半长，松松垮垮的在脑后扎了个小揪揪，男人身形懒散，如果不是刚刚那一瞬间的气场，很难看出来他会是一个顶尖的工程师。
夏逐君双手环抱斜倚在门框边：“越快越好，最近海上不太平，趁着这几天天气好抓紧离开，以免夜长梦多。”
“你有决定就好，”李永明点头思索几秒，“先让人带你的队友去房间休息吧，毕竟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一会儿单独叙叙旧。”
屋子里的床具曾经被水泡过，晒干后依旧带着一股海水的气息，好在床铺上的用品和棉被都是干净的。人鱼放松身体，心满意足的在床上翻滚，被子的一角垂了下来。片刻后花沐抬起头，看着窗外的海水，脑袋里有了一个聪明绝顶的主意。
三叉戟项链在锁骨下发出光，一缕缕净化后的海水从半开的窗户外飞了进来，聚集在空中，逐渐形成了一个大水球。水球飘在半空中，人鱼的手指轻轻碰了一下，水面上冒出一圈圈的波纹，水球随着触碰缓缓波动，花沐脱下衣服，浑身赤/裸的跳了进去。
水球听话的浮在空中，外面的海水源源不断的汇了进来，花沐放松着身体，舒展着修长的四肢，脖颈处的鳃缓缓浮现出来，长条状的鳃一开一合，呼吸着久违的空气。
实在是太舒服了。
花沐优雅的伸了个懒腰，舒坦的在海水里游动。
隔壁房间。
夏逐君从包里翻出几包东西，准备着一会儿要做的事情。李永明倚在墙边，问道：
“新队员的身份可靠吗？我看他力气这么大，不像是普通人。”
夏逐君端着一杯温度适宜的热水，往里面扔了一块放糖，男人回答道：“他的身份你不用担心，很可靠。”
李永明身上套了个大衣，看着夏逐君忙碌的身影好奇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喝水怎么变得这么矫情了，还加糖？”
夏矫情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轻哼一声：“不是我喝的，是给花沐。”
李永明啧啧两声不禁感叹世风日下，连曾经的吹毛求疵单身爱好者也开始追起了对象，想到自己年过四十依旧单身的经历，李永明心潮澎湃的问道：“夏逐君你究竟是从哪里挖出来这么个厉害的人，武力值我已经见识到了，外形也完全符合你的标准，迟迟不下手不是你的作风啊？”
“你别管我，欧皇的体质你可是羡慕不来的，”夏逐君递给他一杯热水，冲他竖了根手指，边摇边强调，“重点是你不要对他有任何想法，懂了吗？”
“我呸，老子喜欢女人！”
李永明喝了口水，正准备反驳，末了一脸懵逼的盯着手里的水，气急败坏道：“你小子居然不给我加糖！偏心死了！”
“加糖是另外的价钱。”
夏逐君欠揍的声音从走廊传来，他敲响隔壁的房门，心情不错的等着门开。
此时的花沐正沉浸在海水的温暖中，听到声音时吓得差点摔下去。
“快躲起来！”
人鱼一边命令着水球找个地方，一边擦干身上的海水，手忙脚乱的套上了裤子和衬衫，头发被撩在脸旁。门外的男人不知吃了什么药，一边有规律的敲着门，一边拉长声音叫着小花同学。
“小花你是不是脱衣服了，不要害羞，大家都是男的——”
夏逐君还没喊完，面前的门唰！的一声被开了一条缝，花沐高冷的看着夏逐君，毛巾盖在头上，脸颊处还有着未来得及消散的红晕。人鱼面色不虞的盯着夏逐君，男人将手里的水递过去，还未来得及说话，门啪的一下被强行关上，夏逐君很明显的感觉到花沐好像有点不开心。
回想起花沐脸颊处的绯红和被打扰时的不爽，夏逐君灵光一现，突然发现，自己应该是打扰了对方的什么好事。
夏逐君揉揉险些遭殃的鼻尖，不知又从哪得了些快乐，愉悦的向花沐道了句晚安：“小花别生气了，早点睡哦，不要熬太晚。”
“知道了。”花沐贴着冰冷的铁门，心脏怦怦的跳动着，耳朵上的鳍险险盖在头发下面。人鱼的身上湿漉漉的，毛巾将头发遮住。他刚躺进水里没多久，尾巴都没来的及冒出来就被打断了，身体深处传来的空虚和别扭差点让人鱼忍不住动起手。
水球战战兢兢的藏在天花板角落，生怕被人发现。
花沐眼神不耐的喝了一口甜滋滋的水，终于平静了下来，决定暂时原谅这个什么都不懂的人类。
夜色深沉，风掠过海浪卷上长空，特殊的呜咽声在耳边彻夜回响，房间里的灯一盏盏关掉，人影遥望近在咫尺的海域，思念着自己遥远的故乡。
第二天早晨，热心市民夏先生逐一敲过房间门，亲切的在早上这个生机勃勃的时刻唤醒他的队友，誓要将晚睡早起刻在众人的骨头上。
花沐的房间在最后一个，夏逐君抬手敲敲门，极其有耐心的等待着他的新队友起床。
花沐从水球里出来，一边命令着这个大球从窗户里出去跳进海里，一边套上衣服，迷迷糊糊的打开了门。门口的夏逐君还未问候一句亲切友好的早安，神情立马严肃了起来，眼神仔细的打量着人鱼的身体，片刻后挑起眉，表情难以形容。
“怎么了？”
花沐莫名有些心虚，心想自己好歹擦干了身上的水，应该发现不了什么，勉强挺直腰板，佯装镇定的看着他。
夏逐君摩挲着手指，道：“你昨晚……是不是偷偷跑出去玩水了？”
花沐心底大惊：怎么回事，这个男人的观察力竟如此的恐怖，连他偷偷玩水都能发现？！
夏逐君面色复杂的闻着房间里充盈的海水气味，无奈扶额：“外面的水很脏的，泡久了对身体不好。
“一会儿去用毛巾擦擦身上，千万不要生病了。”
“哦。”花沐自知理亏，也不敢狡辩，乖乖的拿起毛巾，夏逐君见此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语重心长的嘱咐了一句：“咱们要克制住自己的欲望，为自己的身体健康负责。”
花沐一脸怀疑的关上门，总觉得夏逐君好像误会了什么。
所有人整理好后聚集在走廊上，阳光透光窗户洒在身上，暖洋洋的，预兆着今天的好天气。李永明一身轻松，心情不错的双手叉腰道：“朋友们，接下来我们要去船坞看一下你们的船，调试好数据后大家就可以出发了！”
第26章 船坞
“轮船排水量五百吨，虽然只是普通船只，但是在你找过我之后我们剩下的这些人加进了对它的改装，现在的它已经是完全升级之后的样子了。相信我，如果不是像之前样子的那种特大海啸，这船在北海与这里往返一个来回都没问题。”
李永明脚步匆匆的走在前面，身后跟着厂区里的技术员。他的开船技术着实不能算太好，船只在水面上差点撞上了隔壁的建筑物。好在最后安全到达目的地，只是在最后想以一个帅气的扫尾结束的李永明差点没把船扫到大门上。
门口已经有一批人在等着了，他们一脸冷漠的被李永明弄起的水花喷了个全身，看着从船上下来的李永明跃跃欲试，拳头差点没砸他脸上。
“家人们我太激动了，等事情弄好了你们再揍我。”
通道里阴暗潮湿，花沐跟在身后，四下打量着周围的物体，沿途路过了其他的废墟，钢铁在地面上生锈，高大的围墙将里面的东西紧紧包围。前方出现了一丝光亮，坚固的大门被推开，风灌了进来，疾风吹动所有，人鱼抬起头，震惊的望着面前的钢铁怪物。
三十余米的屋顶高高在上俯视众人，轮船的体型庞大，安静的待在船坞内部，即使站在高处，在船的对照下依旧无助脆弱。人类的身躯在这一方巨型怪物下变得极其渺小。距离这艘轮船越近，越能察觉到自己身上的气息被钢铁冷冰冰的味道覆盖。
这东西太大了。
李永明走上前，自豪的昂首看向巨轮，眼神就像是看自己的孩子：“它撑过了前面的海啸，后期我们倾其所有为它打造了一座避风港，免受海啸侵袭。”
工厂里的所有人几乎都来到了这里，工程师们外表不修边幅，为了这个时刻已经熬了好几个大夜，李永明郑重道：“我们这里的一部分工程师会和你们一起离开。他们负责开船，而我会留在这里等你们的好消息。”
夏逐君皱眉道：“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走？”
李永明眺望远处，道：“我得守着这里。”
这毕竟是他们的家，而且……
他看向夏逐君，笑道：“我得遵守那个承诺。”
所有人井然有序的工作着，花沐从一旁的舷梯登上船，站在甲板上俯视地面，莫名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来到人类世界的这些天见识了无数稀奇古怪的东西，凝聚着智慧的结晶，认识了很多人。这里与波澜壮阔的海洋一点也不同，这里的人生机勃勃，还有着坚定的信仰。
花沐胳膊搭在栏杆上，侧过身看向正与他人交谈的夏逐君。
这是一个很好的人。人鱼抬头望向穹顶上方的缝隙，可惜他们快要说再见了。
“花沐！”
男人转过身，眼底盛满了笑意，“这个东西你应该没吃过，试一下？”
花沐接过凌空扔来的东西，是一个酥糖。红色的外包装，看着就很喜庆。
花沐看着手心的糖果，眼底不知何时逐渐变得温柔。他看着夏逐君，男人长身而立，看似吊儿郎当，实则在学习着许多东西。
人鱼将糖果装进兜里，没舍得吃。
微风透过大门吹了进来，花沐迎风靠着栏杆，发丝被吹起，风中携带着湿润的味道，这是一个让人鱼感到很舒服的环境。人鱼眯起眼，感受着风的抚摸，身旁的栏杆微不可察的晃动了一下，他看向身旁，明图搭着栏杆，和花沐一起，并肩看着这盛大的景象。
“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花沐并没有面对其他人的准备，但他也不会欺骗对方。花沐轻声道：“船启程大概两天左右，我会让他们把我放在入海口，之后我会离开做自己的事情。”
夏逐君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他不能耽误他们，轮船的航线只能是北海，没有任何可能和他去凤城基地。
明图知道距离凤城基地最近的一条河是哪一个，但就算抄近路两者也有很大的距离，他孤身一人前往，说实话，明图的心里总有些不放心。
“你……有没有想过和我们一起去北海？”明图看着他，马尾随风晃动，“到时候任务完成了，我们再陪你一起去凤城？”
花沐低下头，片刻后笑道：“不用了，那里可能会有危险。而且，我不想把你们卷到这件事去。”
他们有着很大的区别，人鱼史上根本没有和人类和谐共处的先例。而且……最大的担忧并不是这个。人鱼抬头俯瞰地面，那里的人群正在商量一些事情。他发现自己对夏逐君太过于依赖，这是一种很危险的举动，他害怕自己太过沉溺于此，到最后离不开那个人。
对某个人过度依赖着实不能算是一个好消息。尤其是这份依赖下面还隐藏着某些不知名的感情。
花沐并不想深挖它们。他总要给自己的感情一点时间，他一定会回到海洋里的，这些不能成为阻碍他的东西，时间能埋藏一切。
明图很早就发现花沐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她只是叹了口气，并不强求某些东西。
“那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等我们回去找你。”
花沐看着明图的侧脸，温柔的笑着回过头，他并不会将这些承诺强加于人，但也不想伤到她的心。他只是轻声回复道：“嗯，会有那一天的。”
“燃料正常，气压正常，一切准备完毕，老李，可以注水了！”
工人们全部检查完毕，地面上的一个工作人员摘下安全头盔打了声招呼，其他人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来到上面的台子上。
“所有人准备好，开启排水系统，注入海水！”
阀门冒出一股热气，紧接着被操作台打开，钢铁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干船坞内部地势低洼，海水瞬间冲出阀门灌了进来。
强压之下，坞门微微震颤，海水倒灌的巨响传入耳中，直接震慑了众人的内心。即使这是之前的岁月中已经见过无数次的景象，在这种情境之下也难免心神激荡，代表着希望的轮船底部缓缓接触到了海水，雪白的碎浪不断向地面上喷出。
这是艘承载着无数人期盼的船。
李永明眼眶微红，声音带着一股很难察觉到的哽咽：“这艘船陪我们度过了艰苦的一年，曾经无数次想要开着它走，好在我是个很重承诺的人，即使它是我曾经对你妈妈的一句无心之言。”
夏逐君拍拍他的肩膀，看着面前的一切。
李永明一生中最珍藏的记忆，是在那所小花园里，他路过篱笆旁边，美丽的花朵吸引了男人的目光，但之后他才明白花朵后的人才是占据他内心的一个精灵。温婉的女子捧着花束，询问他是否需要几朵花，他至今记得那个笑容，是看淡生命后的温暖与坚韧。
花束简单的用丝带缠绕着，里面的粉色郁金香味道浓郁而又热烈。他从偶然间经过逐渐变为了这条路上的常客，也终于知道女子经常赠与路过的人一束花。
他的运气不是很好，在他和女人熟悉后没过多久花园里就很少再有人出现，再后来，就只剩一个男孩了。
回忆起那些久远的场景，李永明没再说什么，只是意有所指道：“遇到喜欢的就要去争取，不要到最后才追悔莫及。”
夏逐君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只是笑了笑，没在接话，目光却一直注意着那抹亮眼的颜色。
他们彼此的顾虑太多了，如果真的有希望，谁不想去追赶自己喜欢的。
夏逐君无奈的笑着，嘴角的弧度暴露了此刻的悲伤，水声不断变大，遮盖了这边的谈话声。水面上冒出的气泡不断碰撞消失，海水源源不断的流了进来，潮湿的水汽逐渐弥漫在空气中，吸进肺里，轻咸苦涩。
船坞注水用了将近一天。
所有准备出发的人员整理好装备，夜间的灯光将室内照的比白天还要亮，花沐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分神做了一个对比，看着耀眼的光线，人鱼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得出结论：“还是基地里的大吊灯好看。”
这里的灯只有亮度没有美感，在比拼中完全落了下风。
花沐咬了口面包，只感觉到身后接近一个温热的身躯，紧接着眼前一暗，手掌遮住他的眼睛，下一秒，男人无奈的声音响起：“不要一直盯着灯光，对眼睛不好。”
人鱼的睫毛很长，随着眨眼的频率轻轻剐蹭着男人粗糙的掌心。
有点痒，但是不想放手。
人鱼乖乖的低下头，夏逐君放下手掌，内心有些不易察觉的遗憾。他垂眉看着花沐有弧度的睫毛，没忍住，轻轻吹了口气。
睫毛微颤，人鱼心中震惊的不知道要说什么，身体本能的暴露出想法，耳后迅速染上一层薄红。好在头发盖住了耳朵，才没让自己的内心赤/裸裸的摆在对方面前。
花沐正不知道说什么，男人适时开口道歉：“抱歉，是我唐突了。”
低沉的声音钻进耳朵，花沐佯装镇定道：“没事，我先上船了。”
李永明登上外面的临时操作台，手里拎着一瓶啤酒：“夏逐君，这可是我仅剩的一瓶酒了，一直都没舍得喝，没想到便宜了你。”
“等以后给你弄上几瓶好的。”
夏逐君冲他摆摆手，两人隔着船和操作台的距离对望。李永明笑出声，右手高高举起，啤酒瓶里的液体不断晃动。男人抡起手臂，啤酒应声飞出，玻璃在下一刻与船头的钢铁狠狠撞击，发出清脆的声音。玻璃瞬间碎裂，啤酒翻滚成泡沫从外壁上流下。
“开船——！”
轮船发出汽笛声，沉闷的嗡鸣回荡在空间内，内燃机带动螺旋桨旋转，海水不断的往返提供作用力。螺旋桨的速度越来越快，轮船底部开始震动。
坞门已经完全打开，轮船缓缓开动，冲出船坞，来到宽阔平坦的水面之上。
海水被挤压出水花，剩余的几个人并不打算离开这里，他们站在地面上，对比之下显得如此渺小，为首的李永明挥手道别，声音穿过空气传递到另一边的甲板上：“一路顺风，别忘了请我喝酒！”
风吹开夏逐君的头发，男人衣角纷飞，大声回答：“忘不了！你们照顾好自己！”
轮船破开巨浪，缓缓驶入前方。甲板上的众人挥动着双手，工厂人员难掩面上的激动，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去过远海了，热血沸腾的准备进行这一场未知的旅程。
为首的一个中年男人走过来，自我介绍道：“我是老陈，这艘船的船长，接下来的路就交给我们吧。”
夏逐君握住他伸过来的手，由衷的感激道：“那就麻烦你们了。”
船驶出近海，船头破浪前行，沿途留下雪浪。李永明看着偌大的船只渐行渐远，顶端的灯光缓缓消失在天际。
男人欣慰的呼出一口起，回头道：“大家准备一下，厂里的物资快没了，这两天我们正好出去弄点。”
他的心情很好。身后跟着的人虽然有些小遗憾，但很快的调整过来了心态，一个年轻的女孩笑道：“李老板今天必须要给我们加餐啊，完成这么大的任务必须要有奖励。”
“放心吧，今天吃顿好的，把冷库里的东西拿出来！”
众人纷纷起哄，七嘴八舌的商量着夜宵的饭菜，场面一派热闹。突然，一个穿着白褂子的年轻人从楼上跑了下来，鞋底与楼梯接触发出沉闷的晃动声，年轻人拿着手里的通讯器，面色慌张的冲了出来，疾声道：“李老板，南方基地发来的讯息！”
李永明皱起眉头扶着他差点绊倒的身体，道：“不要慌，讯息具体说了什么？”
“他们的领导人周楚说……说要派一只小队过来商讨要事，队伍明早就到！”
今晚的星星很亮。
花沐昂首望着夜空，身体放松的趴在栏杆处。他已经很久没看过这样的星空了，天空干净透亮，没有一片云彩，弦月挂在高处，与附近的星星相映成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