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站起身,手里拿着一个资料袋,不是很薄,夏逐君摆摆手,开口打破了这份安静:“走了。”
“门……不是锁了么?”
男人回过头,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手指上的一串物体被甩来甩去:“笨蛋,我有钥匙。”
月亮从云层中冒出了头,浅光洒落人间,两条影子一前一后,人鱼垂着头,发丝被风吹起,扫到另一人的肩上,男人放慢脚步,影子逐渐并肩而行。
第二天的食堂氛围甚是喧嚣,不知是又发生了什么事,一堆人聚在一起面红耳赤的争论着。夏逐君端着餐盘,身后跟着人鱼,目标精确,直指二楼那个小窗口:
“想要多少?”
花沐从男人身后探出头,他依旧带了个帽子试图遮掩自己的亮眼发型,但效果并不怎么好。面前的餐盘上摆着几块看起来软软糯糯的小蛋糕,两种颜色,一个草莓一个蓝莓。闻着鼻尖的奶油香气,人鱼小声道:“一样一份。”
身份卡在机器上过了一遍显示出剩下的余额,看着后面的一串零,花沐挑了挑眉,没说话,但心中已经对乐正的话表示认可。凌晨的事情清晰的储存在脑袋里,花沐现在非必要不搭理夏逐君,怕自己又弄出什么事。
最主要的原因,花沐接过餐盘,向角落里走去。他和这个人类走的太近了,昨晚夏逐君猜到了他的计划,他们注定要分别,而感情是最难处理的东西。
小蛋糕上铺了一层薄薄的奶油,最上方用红色勉强画出了一只草莓,奶油入口丝滑,有一股浓浓的奶香,但花沐知道有很多都是香精的味道,人类有很多奇怪的发明欺骗他们的眼睛和内心。但不可否认的是,某些时刻这些东西确实很有用。
低落的心情被小蛋糕提了上来,花沐终于直视男人的眼睛,道:“我们回去吧,我想看看袋子里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凌晨的尴尬事件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开口,起床便直奔食堂,也难为夏逐君记得小蛋糕这件事情。行人匆匆而过,花沐出着神,一滴微凉的水落在鼻尖,他愣在原地,紧接着大衣披上他的肩头,男人盖上帽子,无声的走到前面,单薄的衬衣包裹住结实的身材,湿漉漉的布料紧贴皮肤,是一具很有爆发力的身体,不知有多少人会在心底羡慕。
人鱼抬起头,下雨了。鼻尖弥漫着潮湿的气息,带着独特的冷意,人类基地的雨来的太过频繁,让他不受控制的想到了自己的家乡。他在蓝海海底生活了许久,而现在那里已经荒芜,海底火山带来的岩浆摧毁了一切,生命在自然的手里太过脆弱,就像不堪一折的鲜花。
资料袋里的纸张摊在桌面,两人对坐,沉默的翻看着。
夏逐君看着一张纸皱起眉头,仿佛不太明白这是个什么东西,轻啧一声打破了宁静:“这个研究成果应该是新加进来的,我之前没查到关于这方面的,你看看有印象没?”
花沐佯装镇定的接过来,资料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他大都不理解,只能捡自己看得懂的段落勉强读着。闻言他无聊的掀起眼皮,以为又是一个高深的数据论文,没想到第一页只印着几个大字——关于特殊物种的研究。
人鱼心跳乱了一拍,他看了一眼面色正常的夏逐君,隐约有预感下面的一切是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事实上的确是这样。花沐掀开下一页,迎面而来的就是一张怪异的半身解剖图。
肉体线条被清晰而又残忍的滑开,银色的眼睛被迫张开,脖子上的一部分鳃裹上了湿布条,另一半暴露在空气中艰难的开合呼吸,鲜血流在手术台上,银白的头发沾上了血液变得暗淡无光,手术刀将肉/体上的疤痕滑开,内脏裸露,场面血腥冰冷。
照片只有半张,红白交错刺入眼帘,旁边标着清晰的观测数据,无影灯完全的暴露出身体的细节,下/体没有露出来,但花沐知道,躺在上面的是记忆中的那条人鱼。
那条被运走的人鱼。
他的血液仿佛静止了,手指不受控制的发力,桌子被捏碎一角,尖锐的木刺插进手掌,仿佛没有带来一丝一毫的痛觉,他的注意力全被这张照片夺走了,仿佛陷入了一个漩涡。
“花沐,别看了花沐。”夏逐君看到他不对劲的眼神后强行抱住他,另一只手不容置疑的掰开他的手指,血顺着破碎的木屑滚落下来,人鱼眼神空洞,眼泪不由自主地滚落下来,落到衣服上,变成一粒珍珠。
“花沐,乖,这些都是假的。”夏逐君将人鱼的脸埋在自己的胸口,胸前的人打了个寒战,这才从恐惧里出来,手足无措的将衣角的珍珠捡起来塞进衣兜里。男人没想到看到这种照片他的反应会这么大,以为是想起了实验室里的研究手段,小心翼翼的哄着对方。
花沐抽泣了一下,将眼角的泪花擦掉,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我的情绪失控了。”
“这不怪你,”夏逐君放开他,道,“还看吗?”
“看。”花沐恢复淡漠的表情,坚定的点头。他要知道自己的同胞到底遭受了什么。
特殊物种是在大洋的某个珊瑚礁附近被发现,研究所出动了巨型捕捞船,最终将物种捕捉送入实验室研究。悲伤的是物种在上岸后发生了意外,从深海被急速打捞上陆地,气压的巨大变化将肺部压得一塌糊涂,血肉模糊。
人鱼是可以转换形态的,花沐知道他不选择这么做的原因:被俘虏研究不如选择死亡。况且这一秘密暴露的后果不堪设想,世界上所有的人鱼都会面临威胁。银尾人鱼是海神的馈赠,千年难遇,福泽一方海域,庇佑所有误入领地的精灵。
银尾人鱼的尾巴很长,花沐回想起江雨所见的一切,那是一位令人尊敬的长者,他的骸骨被囚禁在人类的基地。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
夏逐君懂得他的愤怒,经历过的某些事情让对人体实验憎恶生厌:“我们从海上出发,绕道江河,可以顺路带你去凤城基地。
“你……要去报仇吗,那解决完这些后要去哪里?”
“去找一个人。”花沐靠在椅背,身上的气势淡漠疏离,人鱼的骸骨必须回归大海,在那之后……他要去找他的哥哥,一个能彻底使用三叉戟的男人,那是海神的代名词。
“在那之后,我们应该不会再见了,”花沐晃动着手里琥珀色的饮料,轻抿一口,不顾血液在玻璃上留下痕迹,“这是好事,在基地这么久,你帮了我很多,感激不尽。”
男人的怀抱过于温暖,给自己提供了一个短暂的避风港,但他终究要离开这里去做自己的事情。他们的最终目的地并不相同,人鱼在海底孤独了很久,已经习惯了漂浮不定的生活,在他看来,夏逐君的未来美好,没必要和一个不同的种族扯上关系。人鱼适合待在深海,那里才是他的家。
他们的思想隔阂就像夜空的星星一样,近在咫尺又无法触摸,平行线只是交汇了一瞬,最后还是要走向毫不相干的未来。
人类不能发现发现人鱼的存在,某些越界的人类必须要走向死亡,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陆地无法战胜海洋,这是千百年来的箴言。三叉戟不会对人类心慈手软,他也不应该拥有这种心软。
人鱼的寿命太长了,人类的百年只是他们万千色彩中的刹那,大海和陆地的一线永远无法被模糊,人鱼的归宿是大海。花沐抬起头眺望远方的天空,他和夏逐君的交集越来越多,但他不想再离别时太过悲伤,明天小队就要启程,也到了他离开的时候了。
第20章 离开
海水的声音在耳边回响,珊瑚丛里的鱼群在水波下自由的游动,人鱼感受着洋流的方向,慵懒的打了个盹。下一秒,海平面的宁静被不知名的东西打破,鱼群惊慌四散,花沐睁开眼,耳边传来越来越清晰的唤醒声。
“花沐,花沐?”夏逐君将熟睡中的人摇醒,外面的天色黑蒙蒙的,只留一轮孤月。
人鱼眼神困倦,显然还没有完全清醒,他将头埋进被子里,不情不愿的问道:“怎么了?”
“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就要离开,”夏逐君套上裤子,解释道,“计划有变,基地高层出了点问题,未免夜长梦多,我们悄悄离开。”
花沐这才打着哈欠穿上外套,墙角是早就收拾好的背包。房门被轻轻敲响,明图探出头,道:“老大,洛溪和方昼他们去开车了,正在下面等着。”
“行,你先下去。”
花沐扎起头发盖上帽子,两人收拾的很快,抓起背包轻手轻脚的下楼。人鱼不由自主的哈着气温暖有些凉的手指,眼神随意抬起,没想到在一楼的拐角处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花沐愣在原地,夏逐君颇有眼色的道:“我在外面等你。”
楼梯道只剩下两人,小萝卜头颠颠跑了过来抱住人鱼的腰,语气有些闷:“哥哥,路上一定要小心。”
花沐蹲下身看着他的眼睛,温柔道:“你也是,在基地里照顾好自己,千万不要暴露身份。”
小人鱼有自己的想法,花沐本想将人带在身边共同北上,但江雨考虑许久,最终摇摇头拒绝了,他是个很重承诺的鱼,曾经答应过江云某些事情。
“哥哥,恕我不能陪伴你进行接下来的旅程,我答应过那个人类,要陪他直到生命尽头。人类的一生短暂,我想留在他身边。”
江雨抬起头看着人鱼美丽的双眼:“待到一切终了,我会再次回到海洋的怀抱。”
“你是个很有主见的人鱼,”花沐摸着幼崽蓬松的头发,笑道,“我尊重你的想法。
“不过我会将三叉戟的一部分力量放入你的身体,当你遇到危险的时候记得呼唤海神的名字,人鱼是蓝色世界的精灵,海神会庇佑每一条离家的人鱼。”
一团微光从花沐的手心浮现,花沐不舍的在幼崽的额间落下轻吻,微光浸入幼崽的心脏。江雨轻轻在长者的颈间蹭着,暖洋洋的能量顺着心脏传入四肢:
“哥哥,祝您一路顺风。”
“嗯。”
花沐松开怀抱,微笑着走了出去,江雨站在原地望着人鱼的背影消失在装甲车内,眼神不舍而又坚定。
车内的情绪异常高涨,所有人都兴奋起来,畅想着离开之后的美好生活。方昼踩下油门,装甲车瞬间就飞了出去,留下一溜浓烟,路上没有任何人影,放松的将速度开到最大,方昼摇头晃脑,兴奋的只想高歌一曲:
“哦哦哦!”
“哈哈哈哈哈哈,方昼,知道你很高兴,但我们还没出大门呢,克制一下!”
乐正的语气明显兴奋起来,怀里抱着她的宝贝冲锋枪,城门口越来越近,花沐的心情明显受到感染,不由自主的跟着激动起来。
终于要出去了!
上岸之后一直待在这个小小的地方,即使不明显,但人鱼的内心对外面那个陌生的、从未接触过的人类世界有着忽视不了的巨大好奇心,那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人鱼的心里明显紧张起来,但更大的激动已经席卷了内心,让他不免对广阔的陆地产生了别样的期待。
门前的看守昏昏欲睡,看到一辆疾驰而来的装甲车吓的猛然间惊醒,直到夏逐君透过车窗打了声招呼,顺带塞过去一排香烟后才放松了警惕,夏逐君笑道:“兄弟守夜辛苦了,我们这接到了个紧急任务,麻烦各位了。”
“不麻烦不麻烦,”看守将东西塞进怀里,一边招呼着开门一边道:“你们真是太辛苦了,早去早回哈。”
“那就借你吉言了,”夏逐君伸出胳膊拍了拍他的肩膀,大门吱呀呀的被拉开,“兄弟,那我们走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方昼表面镇定的启动车辆,装甲车在黑暗中缓缓前行,大门在背后关上,夏逐君呼了口气,打开手心里握着的一个小物件:“小的们,咱们自由了!”
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音乐席卷整个车厢,电吉他不要命的弹出乐声,刺激的花沐有一瞬间的眯眼。
“耶耶耶耶耶耶!”
车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欢呼,和音乐里的动次打次声完美融合,简直就像是曾经的某个午夜场酒吧,加上几个闪烁着彩色光芒的灯管估计就能变得一模一样。尤其是后座的几个人,手舞足蹈放声高歌,简直就想原地蹦迪。
自由的生活近在咫尺,花沐靠在窗户边,被身旁的男人抱了个满怀,面对夏逐君试图亲亲抱抱举高高的邪恶想法,花沐嫌弃的伸出两根手指将男人的胸膛推开几公分:“才刚出大门,矜持一点,万一再回去了怎么办。”
空气中弥漫着欢乐的气息,夏逐君还未来得及反驳,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向刚刚远离的基地大门。下一瞬,还未紧闭的大门缝隙突然射出一道白光,车灯的光亮将装甲车照的一清二楚,他们还未走出多远,夏逐君惊吓道:“不会吧不会吧,他们不会真的这么对待我们吧???!”
男人转头大喊:"方昼,发挥你科二科三一把过的能力,甩掉他们!"
“那我就不客气了。”方昼摩拳擦掌,按捺不住心中熊熊燃烧的飙车激情,双手紧握方向盘:“大家抓紧了!”
车辆换挡,发动机发出沉闷的用力声,霎那间便冲了出去。花沐没扶稳身体扑在男人身上,被准确接住。趴在男人身上,花沐望向车辆后方的玻璃,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几台车辆从重新打开的大门里风驰电掣般追了出来,咬着装甲车紧追不舍,为首的车窗里伸出一个大喇叭,冷酷的机械声响起:“前面的车辆请停下,否则我们将采用强硬手段拦截。前面的车辆请……”
“我信你个鬼!”
夏逐君抱着怀里的人,冲外面比了个中指:“老子好不容易才跑出来,想让我回去,没门!”
洛溪坐在后座悠哉游哉的打了个哈欠,翘着个二郎腿,眼底笑意沉浮:“老大,他们的后院又冒烟了!”
众人回头看去,果然,漆黑的夜空里基地中心火光冲天,滚滚浓烟冲上云霄,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传了过来,夏逐君啧啧的笑出声:“小兔崽子还想追我,自家起火了都不知道。”
爆破声此起彼伏,角落的几栋大楼纷纷倒塌,一个炮弹从后方发射过来,没瞄准,落地产生的气浪将装甲车掀到半空,时间几乎停滞了一瞬,下一秒,装甲车安稳落地,拐了换个弯甩了后方一车尾气。
跟过来的车不知怎的速度忽然慢了下来,片刻后紧急刹车停在原地,目送着装甲车蹦蹦跳跳的往前走。手上的通讯器传来刺啦的声响,紧接着是一个熟悉的欠揍声音。
盛明坐在车里手扶方向盘,看着逐渐远去的一行人,笑道:“夏逐君,路上小心,千万别半路栽坑了。”
夏逐君笑骂道:“我可不是你,老子可是实力派,静候我的好消息!”
“一路顺风!”
盛明望着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灯里的车,落寞的眼底夹杂着一丝羡慕。
随后,盛明摁下手中的按键,冷声命令道:“基地有反叛分子试图炸楼。所有人立即返回!”
宽阔的原野上,满载着的装甲车摇摇晃晃的奔向前方,黑暗被灯光划破,行人满载希望,驶向未知的黎明。
基地大楼。
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缩在角落,身上缠满了炸弹,楼下是拿着喇叭的基地守卫,吵吵嚷嚷。男人抬起头,血顺着耳道流了进去,外面的嘈杂传到耳内只剩模模糊糊的音色,男人懒得理那些两面三刀的人,他的手里攥着一张塑封照片,上面是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小女孩,面对镜头腼腆喜悦的微笑着,怀里抱着一只洋娃娃。
这是他唯一的亲人。
女孩的死状清晰的镌刻在脑海,笼子里的火焰将所有人缠绕在一起分不出全尸,子弹穿过的不仅是肉/体,还是另一个人的心脏。
男人亲吻了一下照片上的女儿,毫不犹豫的摁下了身上的炸弹开关。
“轰——!!!”
天地在这一刻静止,刹那后,火焰将整个十层包裹,巨大的冲击力将砖石镇落,内部变成了一片火海,附近的大楼接二连三的传来爆炸声,接二连三的巨响将支撑着大楼的承重墙炸裂,碎渣从缝隙喷出,楼下的人惊恐的瞪大双眼,越来越倾斜的楼顶映在所有人眼底:“全部退后!楼要倒了!”
黑夜将人心的黑暗隐藏,无数人的惊恐万分并没有打动某个人的残忍内心,他看向没有一颗星星的夜空,下令道:“派一支小队前往凤城基地,问问他们的老大,那项研究到底如何了。”
第21章 服务区
通往沿海地区的高速公路仅剩一条,前往造船厂需要绕很长一段路。公路上报废的车辆已经生锈,破败的钢铁被藤蔓紧紧缠绕,枯黄的细藤迎风飘扬,黄叶被吹散,白天也已经有了凉意,气氛萧瑟凄凉。
装甲车在高速上慢腾腾的行进着,车上的人时不时的下车将挡路的废铁推开。高速下面的民居楼房大半已经浸在了水里,随着路程的行进土地也由一开始的干燥慢慢被水浸湿,最后完全被海水覆盖。
花沐趴在窗边,嗅着空气中熟悉的潮湿,心情不由自主的上扬,语气雀跃的询问道:“夏逐君,这里为什么会有海水?”按照常理来说陆地上很难有这种大面积的积水,身体里缺少的水分正逐渐变得充盈,没有人鱼不会喜欢这样的景象。
夏逐君抱着胳膊,侧脸的轮廓冷峻沉默,男人的眼光不曾看向周围一秒,但眼底却埋藏着深深的难过。夏逐君开口回答:“沿海面临的海啸一次比一次厉害,滔天巨浪将海水送到了陆地,淹没了曾经的城市,海水退潮,海平面却逐渐上升,久而久之这里也就留下来海水了。现在的楼房里很少有人住了,只有零星几个流浪者还生活在这里。”
花沐点点头,继续看向窗外的废墟,他和人类的想法有着天然的差距,因此忽略了海洋的浩瀚,人类对于海洋终究是畏惧的,当然,更因为海水摧毁了他们的家园。
花沐准备眯上一会,凌晨发生的事情使他没有得到充足的睡眠,一路上他的神经不知怎得有些激动,一直在脑袋里蹦迪,仿佛是在开派对。
他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可能是离开了一个刚刚熟悉起来的环境有些不适应。花沐拿起夏逐君放在自己怀里的外套准备盖着休息。突然,脑子里的神经猛然一跳,花沐只感觉空气都静止了,脑袋里的疼痛不断放大,只是一秒钟的时间,花沐全身的力气几乎都要被抽空了,外套从无力的手指间掉在地上,夏逐君疑惑的转过头,看到了紧紧抱住头的人鱼,男人连忙起身将人抱在怀里,掰开对方企图摁住脑袋的手掌防止他伤害到自己,夏逐君皱眉问道:“花沐,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花沐露出痛苦的面容,脸色苍白,手指紧紧的扣着男人的胳膊,声音从齿缝间挤出来:
“头好疼……”
“明图,过来看看!”
突然间,一切外界的声音逐渐远去,花沐只感觉脑海里升起了一股漩涡,最后双眼迷茫,意识被迫坠了下去。
海浪的声音回响在耳畔,身体漂浮在水里,熟悉的波涛从天际而来,空气中是破败的建筑不堪承受的断裂哀鸣。人鱼在海水中飘荡,周围什么都没有,但他明显感觉到环境的变化,空气更加湿润了,不像是平常的潮湿,更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夜。人鱼微微发抖,突如其来的黑暗和安静让他有些不适应,只是下意识的朝着上方游去。
终于,光亮越来越近,海面近在咫尺——
人鱼破水而出,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空气中传来清晰的碎片落地的声音,人鱼睁开双眼,空洞的眼神好一会才恢复精神。花沐窝在夏逐君怀里,手上抱着一个温热的手臂,瞳孔里倒映着男人的身影。
“醒了?”
“嗯。”花沐的身体还是有些虚弱,他坐起身接过杯子喝了口水,假装毫不尴尬的将与自己十指相扣的手掌推了出去,心中思索着刚刚的梦境。太奇怪了,他从来没做过这样的梦,这些场景仿佛是特地进入他的梦境告诉这一切,预测未来的发生。
洛溪翻着老旧的地图,道:“老大,前面有个服务区,我们今晚要不在那里休息一下。”
夏逐君思索片刻便同意了,夜间赶路还是能避则避,后面的路况谁也说不清楚。前面又是一起连环车祸的现场,废铁经历了风雨侵袭变得锈迹斑斑,后排的几人跳下车清理路障。窗外是吱呀呀的响声,花沐闭上眼,缓解着疲惫的身躯。
他现在阖上眼,脑海中浮现的就是那可怕的景象,车上只有他一个人,花沐抓住胸前的项链。这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只有这样才能给他提供一些镇静。
之前在车上几人关心的询问花沐的情况,但明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按照平常的逻辑让他多喝热水。
夏逐君拍拍正在和乐正聊天的洛溪,笑道:“放心吧,咱们的花沐身强体壮,别瞎担心,走了走了。”
夏逐君掸落手上的灰尘大步走回去,乐正搭着洛溪的肩膀撇撇嘴:“啧啧啧,刚刚那个在小花昏迷后紧张的手足无措的男人不知道是谁~”
“啧啧啧,”洛溪紧跟着抱着手臂,摇摇头,“口是心非的男人呐。”
车速不是很快,到达休息区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男人端起枪,命令道:“明图和花沐留在车里,其他人下车清理。”
几人悄无声息的来到紧闭的大门前,洛溪听了几秒,对夏逐君点点头。紧接着抬脚将卷帘门踹开,子弹从枪口倾泻而出,瞬间便将里面游荡的几个丧尸喷的血肉模糊。
小队四散开来,夏逐君上到二楼,休息区面积不大,丧尸大多是工作人员和乘客,夏逐君小心翼翼的扫视周围,将冒头的丧尸群众精准解决。这次的清扫工作比较轻松,夏逐君来到二楼尽头的一个房间,房间里没有灯也没有窗户,更像是杂货间。男人简单扫视了一眼,微微俯首,正对上了一双浑浊发白的双眼。
丧尸不知在这里关了多久,居然学会了隐藏自己的声音,夏逐君避过身体,拳头扫了过去将丧尸狠狠怼在地上,紧接着扣动扳机:
“砰砰砰!”
几声闷响过后,丧尸终于没了动静,浑浊的固液混合物流了出来,粘稠的液体散发着腥臭的味道直冲天灵盖,夏逐君皱着眉头精准吐槽:“还好没弄衣服上,这个味道简直就像是尸体腌发酵了,再闻下去会熏死人的。”
口袋里有一只小型手电筒,男人用它简单扫了一下周围,发现角落里有几袋压缩饼干,越过地上四肢扭曲的尸体,夏逐君稀奇道:“呦呵,这玩意居然还没过期,不过……海鲜味?这是什么黑暗料理,拿回去给他们尝尝。”
身为队长理应时刻想着自己的队员们,尤其是碰到这种奇奇怪怪的食物的时候。夏逐君心情颇好的哼着歌回到车旁,明图找了个相对好一点的屋子,用装甲车堵住门以防偷袭。里面已经升起了火,夏逐君看到靠着墙壁的花沐,脚步轻快的走了过去,将手中的一袋已经拆开的压缩饼干递给他:“花沐,看,这个海鲜味你绝对没吃过,我刚刚吃了一口感觉还不错,快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