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长的阿姨推开门,一只手端着一个不锈钢小盆子,越来越多的人赶了过来,塑料小板凳不一会儿便被坐满,有几人已经提前预知了这种情况,特地拿来自己家的凳子,十多人热热闹闹的坐在一起,五花八门的碗和杯子碰在一起,花沐喝了一口手中的橙汁,舒服地叹了口气。
他很久没有尝过这种甜度的饮料了,橙汁的味道瞬间便涌到心头,水果的香气诱惑着人鱼忍不住又给自己倒了点,夏逐君见状给他夹了点菜,无奈道:“多吃点饭,小心别喝水喝饱了。”
红烧肉烂而不腻,糖的味道完美融入了肉中,一口咬下去在口腔中回弹,仿佛马上就要融化。
“现在咱们这里建设的真不错,”一个人放下杯子说着自己从别处听来的话,“听说隔壁的城市已经开始建高楼了,三四十层高的那种。”
“那可不,”另一个人接过话,“我女儿就在那里,已经被分配工作了,包吃包住,待遇特别好。”
病毒被解决之后则是全面的清理,许多活着的人类一直在寻找家人,有些人很幸运,家里还有活着的成员可以团聚。其他人纷纷投来羡慕的眼光。大叔扭过头看着夏逐君,问道:“你们是不是也有工作啦?”
夏逐君道:“有,不过是小活,工资不是很高。”
“有就行,现在脚踏实地,慢慢赚钱也能养家,”大叔感叹道,“一定要珍惜自己的家人,你看你男朋友,长得多漂亮,千万别亏待人家。”
“叔您放心吧,我们在一起好多年了,命都交给他了。”
夏逐君和他碰了下杯子,一个橙汁马上喝出了高档白酒的味道,花沐只是笑笑,他看着夏逐君耳骨处的耳钉,道:“您就放心吧,他对我很好。”
客厅灯火通明,桌子上的菜迅速被一扫而空,几个人嫌吃的不尽兴,立刻下厨吵了一盆大锅菜,粉条白菜和肉纠缠在一起,香气扑鼻。花沐好奇的凑上前去围观,几个吃饱的阿姨支起一张折叠桌摆上麻将,噼里啪啦的胡牌声响彻整个房间,热热闹闹的气氛感染了每个人,直到凌晨大家才陆陆续续的歇下。
夏逐君抱着花沐躺在棠姨给他们整理好的小房间中,花沐的眼睛亮晶晶的,他吻了夏逐君,内心莫名浮现出一丝欣慰。
“逐君,我今天太高兴了。”即使有不好的人存在,在见过善良的人类之后,他愈发相信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夏逐君将花沐抱在怀里,两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温度从他的身上缓缓传入花沐的身体,体温慢慢变得相同。
“我也很高兴。花沐,我们的未来还有很长时间,我们可以走遍这片陆地,见不同的人类,这个过程很漫长,但只要你想,我就能够和你一直牵着手。”
夏逐君感受着怀中的温度,左耳耳骨处的深蓝色耳骨钉表面冰凉,寒冷丝丝浸入身体,男人仿佛感觉不到一般,抱着人鱼逐渐入了梦。花沐发出轻缓悠长的呼吸,两人相拥而眠。窗外亮着数不清的灯光,从海面升起的水汽顺着海风,跨过一座座重建的城市,在天空留下潮湿的积雨云。深海的鱼群沿着温暖的洋流游向更深的大海,生命开始繁衍生息。
海面之下,更深的海底山脉伫立着一座座石碑,人鱼文字记录族群不朽的丰碑,人鱼的尾鳍划破海水,手指所触碰的地方重新幻化出消失的生物,留下勃勃生机。他抬起头眺望远方,闭上眼睛,游向一望无际的海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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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哐哐——”
海底深处,浑身光滑的身体一拳一拳砸向面前的钢铁巨物,周围是为他保驾护航的石像,肠子如同周扒皮一般挥舞着自己的下半身鞭策拳头,拳头小臂加肩膀一刻也不敢不停地朝着铁皮砸去。
海水被震荡出无形的水波,腐烂的水草在一圈圈波纹掠过之后断开飘向海面。身体上青一块紫一块,脑子探出头看向外面的大肠,疑惑道:“他为什么不让这些石像来凿船?”
“这谁知道,”肠子浑身发红,累的马上,就要成为炒菜锅里马上出锅的大肠,只需要剁吧剁吧拌上调料就可以完美融入桌子上的菜里,“哦海神在上,这究竟是个什么鬼?!!!居然强迫我们干这种事!我现在就像是一个待在火山口快要烧焦的石头,马上就要爆炸了!”
它转过头看向上方黑压压的一篇,咬牙切齿的恐惧道:“关键是我们还不能反抗!这简直就是暴政!!!!哦————!
“拳头你给我注意点!!!”
肠子揉了揉被铁皮碎片砸的发红的自己,愤怒道:“还有多长时间?!”
“快了。”
脑子是目前最冷静的一个器官,它飞速计算着从刚才到现在的破坏程度,然后推断出最短的时间:“最多五分钟。”
它们身在轮船的最底部,这是他们能找到的最薄弱的地方。随着拳头倾尽全力的敲击,铁皮逐渐向下弯曲变形,周围的海水迅速向上升温,法力包裹着拳头,嘭嘭嘭——在原本完好无损的表面砸出一个不断向外延伸的凹陷!
“我们已经干了这么久,却没有人类下来阻拦我们,”脑子向上游了一段距离观察着海面上被炮弹精准扫到的石像,猜测道,“难不成是因为我们可以不被人类的机器发现?”
“确实有可能。”
大肠尖锐的声音响起,它把自己扭成麻花状,尾部悬着一个尾巴不断绕着中心做圆周运动,就像是一个造型奇特的螺旋桨,搅起大片水流。简易的螺旋桨正好能够推动它的身子,肠子飞到脑袋面前,叹气道:“也不知道咱们能过多久。”
器官并排漂浮,气氛突然伤感起来,砸墙声随着水波传来,波纹整整齐齐,肠子用尾巴擦了擦自己上方并不存在的眼泪,哽咽道:“亲爱的脑脑,如果我们真的撑不过去,在海神的怀抱里,我一定会想你的。”
脑子背过身似乎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语气难过:“亲爱的肠肠,我也是,虽然很难接受,但我还是想祝福你,海神会保佑我们的。”
两个器官十分难受的抱在一起哭出声,似乎是在为黑暗的前路担忧,但在此刻更重要的却是有缘站在一起的兄弟们。不过肠子的身体裹着白花花的大脑的画面怎么看都有点惊悚和诡异。
“哇哇哇哇哇————”
两器官正哭的难分难舍,突然,轮船底部传来刺耳的嗡鸣,海水随之震动起来,下方的钢铁摩擦间的声音刺进器官,肠子捂着自己的全身恐惧的大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火山喷发了吗?!怎么会有这么刺耳的声音存在啊啊啊啊啊啊!”
“别叫了,”冷静的脑子在一旁旁观戏精的表演,忍无可忍的上去踹了一脚,“火山没喷发,是人类又做什么了!”
“哇哦!天哪天哪天哪!”刚刚结成的塑料兄弟瞬间破裂,肠子焦虑的飘来飘去,看到踹了自己的脑子真想把它当球踢,“你在这傻呆呆的干什么,赶紧回去啊!身体没有思想难道要让肺主持大局吗?!!!哦我的海神,你可真是没有大局观!”
“去你的!你才没有呢!”
它们的战火一触即发,闲的没事干躲在身体里而被点到名字的肺悄摸摸露出头,小心翼翼地提醒道:“那什么……其实我并不想主持大局,但我说的不是这个,现在好像有更重要的事。你们看看下面,刚刚人类放出来的应该是一张网。”
“网?!!!”
所有器官不约而同向下看去,只见幽暗的海水中悄然撒下一个黑色巨网随着海水的流动迅速蔓延,如同毒药般向四面八方四散坠去。各个器官惊恐万分大喊出声,从身体里钻出来疯狂转动,鳃一边转换氧气一边哭出声:“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我难道就要死在这里了吗?!我还没有吃过好吃的,一直在这里工作,呜呜呜呜呜我好累我想躺平我想摆烂!”
“你摆烂个——锤子——!”
大肠一尾巴将鳃重新抽了回去,终于拯救了身体的缺氧状态。大肠冲着鳃激情四射:“我还没摆烂呢!你敢给我摆一下试试!!!”
“我每天辛苦万分,在脑子不在的时候操劳不断,为了身体的健康兢兢业业,你看看我身上的褶子,这么多都是被你们气出来的!!!”
肠子指着自己弯曲处的皱纹,非常确定这就是在操劳过度之后出现的衰老症状,其他器官不敢反抗,肺刚想开口,鳃狠狠摁住肺的发声处,迎着肠扒皮几乎要将皮给烧熟的目光十分腼腆且迅速的飞回身体。
“肠子弯曲总会有皱唔唔唔唔……\&*@#%”
鳃左一脚右一脚将肺踹进胸口,恨铁不成钢的批评道:“你不会说话可以不说的!”
“可是我会说话……啊——!”
心脏将肺轻松卡在肋骨,一阵尖叫过后,肺终于闭嘴。肠扒皮满意点头,非常认可鳃和心脏的做法。它仔细感受着水流中的信息,几年后大肠尾巴直指刚刚在轮船下破坏着的部位,大声道:“既然人鱼领主没有通知我们,那我们就需要继续做刚才的事情!拳头!”
还没休息好的拳头瑟缩了一下,抬着自己满是淤青的手可怜道:“我的手有点疼……”
“啊我差点忘了,咱们不是有法力吗,脑子,快把刚刚输送到身体里的法力拿出来,给拳头裹上。”
拳头的表面几乎是瞬间就浮现出一层亮晶晶的光,上面的淤青逐渐被吸收消失,拳头嘿嘿两下,兴奋道:“突然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
“嘿哈——”
轰——!
拳头毫不留情地砸了下去,刚刚还只是凹陷的表面轰隆一下破出了一个洞,在法力下裂缝不断向外延伸,在水压的作用下向内扭曲,钢铁猝不及防地被撕开一条缝隙,海水倒灌而来,里面的仪器瞬间便闪着红光发出警报!身体只感觉四肢内的法力瞬间充盈,隐约有些想要突破肉体的阻隔爆出。
神经开始敏感,大脑顿时感到奇怪,力量在增幅之后的展现不应该是这个样子,不应该有这种控制不住的感觉。
声带嘶吼着传达出体内的疼痛,肢体不受控制的向后弯曲,一股撕裂感从肌肉内部顺着神经传向整个身体,尤其是心脏脊椎和大脑。所有器官惊恐的看着无法掌控的身体,脑子感受到了什么,撕心裂肺喊出声:“固定——”
下一刹那,身体向外暴涨,整个身子被粗暴拉长了无数倍,身形强行抽长带来的痛苦无异于千刀万剐,细胞分裂不再受身体控制,身体双眼大睁眼球三百六十度乱晃,异样的刺痛从内脏处升起,脏器和外面暴露的手脚疼的抽搐,鳃口吐白沫停止运作,仿佛要立刻溺死在茫茫大海之中。
但跟现在的痛苦比起来,大脑宁愿选择溺死。
虽然溺死也有一定的痛苦,但总比现在的情况好,身体不受控制的抽动,从内脏深处升起的刺痛如同钉子狠狠凿进身体,无法躲避且剧痛无比。长痛不如短痛,脑子白眼一翻,身体骤然变大后整个后脑勺变得空空荡荡,只是外表变大了,内部的器官依旧是原来的大小,从内部看去就像是一个缺少正常器官穿着皮套外壳的滑稽小丑。
“嗬嗬嗬——”
声带和肺喘着粗气,眼球转着转着自己从眼眶中脱落,它回头一看,只见原本正常大小的眼眶已经变成了一个黑漆漆的大洞,黑洞般吸引着看向它的所有事物掉进去。
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眼球愣在原地,可恐的黑色突然有了致命的吸引力,他只是迟钝了不到一秒,红血丝从瞳孔蔓延到整个眼球,向上游的动作停滞了,随后整个球像是坠落的弹珠一般精准的向着眼眶落去!
肠子从夹缝种挣扎着钻了出来,原本粉红的大肠变得惨白,大概是被这可怕的一切吓住了,肠子哇哇大叫,在庞大的身体衬托下好像一条蚯蚓。它看到向下坠落的眼球,没来得及思考整个身子就化身为螺旋桨,咻——的一下朝着斜上方冲了出去!
“眼球——!”
大肠耗尽全身力气向前冲刺,它只是觉得眼球不应该到那里去,那里看不到一点光亮,进去之后全身腐烂也说不定!
眼球以一个忽视海水阻力的速度下落,下面有东西在吸着它,让它不得不朝着避之不及的大洞落去。看到大肠不顾一切的冲来,眼球激动的热泪盈眶,虽然它现在没有眶,泪水喷了出来,眼球发出呜呜的哭声,眼看着大肠越来越近,头部马上就要接触它的那一刻,两器官之间就差了几毫米的距离,胜利在望——
“呼——”
眼眶里凭空出现了一股吸力,眼球原地旋转成了疯球,眼睁睁看着自己与大肠擦肩而过。
“球儿——”
“肠儿——”
大肠不知从哪里爆发出力气,看着红通通的眼球坚定势必不能让它进入可怕的眼眶窟窿的决心,咬紧肠口大喊一声,甩起螺旋桨尾巴向下猛冲,眼球几乎能共享到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就在它即将落入眼眶的那一瞬,大肠矫健一跃像是一个十分老练的棒球员,下摆精准一击,“咻——”眼珠转身飞向另一个方向!
第109章 它们会死
眼球眼泪汪汪,整个眼睛都透露着满满的喜悦,它在海水里划出一道非常优美的抛物线,从未如此开心脱离身体开心的飞向下方。
肠子刹住车,游在身体的侧面,冷声道:“脑子你在哪里?!你还好吗?!”
“咳咳咳……”大脑从空旷的后脑勺里爬出来,抬首吐出了一股白色液体,白花花的脑浆飘散在海水中。脑子擦擦沾上液体的出口,虚弱道:“我还好,只是有点想吐……呕——”
脑子淹没在一片乳白之中,大肠扶着并不存在的额头不忍直视这凄惨的场面,卷起自己的身体做成喇叭状:“众器官听令,全部离开身体,来我这里!”
其他器官晃晃已经成了浆糊的头部,摇摇晃晃的飞上前,场面如同集体醉酒一样不堪入目,不过好在速度不慢,其他器官都懂得不前进就可能死亡的道理,故而恢复的非常迅速,不一会儿就在肠子身后排起了一长溜队伍。
肠子拧着皮拉出褶皱充当紧皱的眉毛,在放大数倍的身体面前它们太过渺小,就像是能随时碾死的蝼蚁。
他垂下头部,刚刚斗志十足的拳头随着身体放大了相等的比例,此时表面正漂浮着一股无法忽视的柔光。大肠看向黑暗的海水深处,这才发现有某些不对劲。
它轻轻颤抖着,还未开口,刚刚飞出的眼球不知看到了什么吓得屁滚尿流的跑了回来,指着下面的深渊尖叫着哭喊:“下面有怪物!!!”
肠子将眼球搂紧怀里,直勾勾额盯着那一处,身后的器官吓得瑟瑟发抖却丝毫不敢出声,生怕“怪物”将自己捉去。大脑率先潜下去,身体平躺在轮船下,拳头的柔光照亮了下面的世界。
脑子的呼吸停止,在它面前的,是一只看不出来历的乳白色巨柱,末端落在身体的后心。外面的透明薄膜是泡泡的质地,但实际上却坚固的多。身体内被源源不断地传输从海面上运送下来的浓稠液体,香味太过浓郁让脑子直觉这不是什么好东西,它们的身体被占据,如今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它受苦。
脑子闻到那味道后有些发昏,晃晃悠悠的飘回来,直到打了个巨大的喷嚏后才猛然清醒。
“啊——啊嚏——”
脑子靠在大肠身上道:悲伤“我们完蛋了肠儿,我们的身体被灌入某种不知名的液体,我们才刚被创造出来没多久,甚至还没有好好看一看陆地的日出。肠儿,我实在是太抱歉了。”
脑子一边擤鼻涕一边追忆它那短暂的人生,即将要离开的痛苦将它深深打倒:“你知道的,我虽然是一个脑子,但是在这为数不多的时间里大多是你在指挥,我真的感到很愧疚,你知道的,这不该是你的任务,你为了这个身体燃烧着自己付出一切,我实在是比不上你。”
“哦我的海神大人,”肠子被脑子的肺腑之言感动的痛哭流涕,一边擦眼睛一边哽咽道:“你不用责怪自己,这很正常,身为兄弟我们要做的就是互相帮助而不是自相残杀。事实上我们也确实做到了,在这短短的几个小时内我们互帮互助,没有丝毫间隔。”
“但是肠儿,我希望你能够快乐的活下去。”
脑子如果现在有形态,就像是要结婚步入殿堂的新人似的,假惺惺地擦去并不存在的眼泪,和大肠紧紧抱在一起。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两个器官纠缠在一块痛哭出声,兄弟情深的场面令人泪目。心脏擦了擦自己身上的另一只眼球,上前几步道:“你们看咱们的身体,它好像变涨了。”
“废话,放大这么多肯定得变……”
大肠顺着心脏指的方向看过去,话还未尽就被吓得没了声。
“啊啊啊啊啊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大肠崩溃的向后退,整个肠身都吓得紧缩起来,在它们前方的巨大身体在充满粘液后皮肤光滑的宛如水煮蛋,完全填充后的褶皱和皱纹直接消失,黑漆漆的眼眶中涌出一股乳白的液体,就像是脑浆从脑壳里冒出来了一样。
这并不是最可怕的,身体的四肢变得鼓鼓囊囊,皮肤被扯到了极致,液体不断地往里面钻,仿佛下一秒就要承受不住撕裂开来。
但这种情况还不足以吓得肠子变形。原本纤细的身体四肢变得臃肿,脖子处的皮肤弹性很大,在液体的灌溉下已经看不出脖子的形状。
生长纹路在整个身体的皮肤表面蔓延,黑紫色的裂痕一道道紧密凑在一起,宛如恶魔画下诅咒的诡异纹路。
身体周围散开一丝黑气,白色烟雾从眼眶中升腾冒出,身体胸腔发出杂音,它大吼一声,缺少声带只能发出嘶哑的气声。浮肿的身体直起身,抬着看着就重量十足的胳膊,向正前方的轮船底部冲去!
“嘭、嘭、嘭——”
拳头砸向刚刚破开的洞口,骨头上的肉颤抖着震荡出水波般的纹路。在水压的加持下洞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外扩张,身体喉间发出尖鸣,大概是嫌弃动作太慢效率太过低下,身体两手握住两侧的钢铁向外撕,额头和脖颈冒出巨大的青筋,青筋止不住跳动,好像要爆炸般扯着皮肤向外冲!
“啊——好疼——!!!”
脑子抱着自己,针扎的痛苦从深处冒出,眼前的世界模糊不清,有一股巨大的力量不容抗拒的压缩自己,它缩进大肠的怀里,试图躲避这种痛苦。
大肠刚要询问到底怎么回事,刹那间身子一僵,撕扯的疼痛顺着接收器传到意识中,被扯成一段一段的感觉太过恐怖,肠子收紧身子,一长条瑟缩在一起,抱着头部尖叫出声。
“我要离开这里、不行,我受不了了——!”
肺扛不住痛苦向下飞去,试图逃离这个噩梦,鳃拦不住它,向着它的方向大吼:“我们不能离身体太远!你快回来!”
肺充耳不闻,一心只想躲避身上的疼痛,向下逃离距离身体越来越远。突然,从内部传来的痛苦瞬间消失,它大喜过望,扭身向告诉自己的兄弟们,却在它们脸上看到了惊恐的表情:
“你们……”
肺瞪大自己的意识看着落在身后的碎片,无法控制的惨叫出声:“啊——!!!”
在冰冷的海水里,一块块从肉体上掉下来的肌肉组织沿着轨迹落了一路,边缘向外散出微微荧光,发光的组织从主体上不断坠落,悄无声息速度极快。
肺的整个身子几乎全部变成了肉块,只余意识所在的那片区域还在向前,肺泡嘭的炸开,毛细血管里充满了海水和荧光消失后的灰烬,肺尖叫着试图返回,仅剩的残片却不受控制的向下跑,脑子跟上去却被大肠拉了回来,它摇摇头,轻声道:“没办法了。”
肺哭喊着,在一片爆炸中化为肉眼见不到的灰尘,蒸发出一小片没有海水的圆球,下一瞬海水倒灌,将飞扬的灰尘冲刷干净。
呜咽消失,海水吞噬一切,深海之中莫名传来了嗡嗡声,器官们浑身冰冷,想要一起逃走的几个被肺的遭遇吓得呆愣在原地,再也不敢动其他的心思。
大肠将脑子护在身后,飞上前看着巨大的身体,大声质问道:“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干什么?”身体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他的音色在说着并不熟悉的人类语言时带着黑压压的不屑与冷酷。
“我创造出来的物品,不听我的命令,理应毁灭。”
“你!”
大肠面对着雕像的威胁却毫无办法,他说的太对了,自己依附于这具身体,离了身体,它们什么也不是。
“刺啦——”
钢铁发出悲鸣,裂缝越来越大,在液体灌入身体后雷达终于检测到海底的异常发出闪着红光的警报,但是已经迟了。
雕像占据身体,法力从内部倾泻而出,他嘶吼一声,海面上忽然出现两层楼高的浪,一层层交叠着向海面唯一的建筑涌去!
深色法力渗入撕开的裂缝,海面无数石像仰天长啸,人鱼特有的声音召唤出即将消失的迷雾,远方传来的回声空灵悠长。
充满粘液的身体开始胀大,四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外伸长,转眼间便涨到轮船的一半大小,力气成百上千倍的扩大,奥菲尔斯抬起头,嘴角扬起一抹心满意足的笑意。
刹那后,轮船底部被彻底撕裂!!!
海水疯狂涌进仪器设备之中,里面的机器冒起黑烟,确认修复无望后他离开身体,向着下面的海沟游去。
euaia看向头顶的黑暗,一望无际的海水波澜壮阔,像是陆地上的天空。曾经鱼群在的时候,万般绮丽的色彩与珊瑚交织,与长相怪异的生物一起,组成了一副独属于海洋的天空画卷,温暖和寒冷交织碰撞,洋流带着浮游生物跨过万水,越过无数海域奔向远方。
但那时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euaia垂眸看着掌心,一尾游鱼缓缓落入她的掌心,黑色鳞片从手掌褪去,色彩斑斓的鳞片在人鱼充满疤痕的掌心中暗淡无光。巴掌大的鱼卧在人鱼的手掌中,尾巴跳动了两下,无法阻碍生命力的流失,眼睛中的光亮在挣扎过后最终归于静寂。
人鱼抬起手,游鱼的身体失去生命的色彩,化为一抹微光融入海水之中。
“Satin wia oema t earit.”
(海神会永远庇佑他的子民。)
女人鱼的瞳孔红的发黑。耳畔传来鱼群的悲鸣,人鱼蹙眉看向声音来处,稍加思索后朝着那个方向游去。
海面变得灰蒙蒙的,从海底的角度向上望去只能看到同一种颜色,渔网隐身在海水中,在夜晚的遮盖下向更深处下潜。
奥菲尔斯洁白的身躯即使是在没有光亮的海底也依旧夺目,他摆着尾巴向目的地驶去,鼻间闻到人鱼的气息,他停下前进的动作,浮在原地等待这片海域的主人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