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后就没睡过好觉,这一下竟睡得很沉。
翌日清晨,明州醒来时,身旁空荡荡的。
临溪不在,吓得他直接坐起身,鞋都没穿便往外跑。
刚推开门便听见院子里传来的宗枭的声音,“姿势不对,方才说的你又忘了?”
他竟在教临溪修行,且在听见动静后,看向了光着脚的明州,最后说了句,“这孩子不爱穿鞋的举动,原来是跟你学的。”
这话说得太暧昧了,本来还尴尬的场面,仿佛多了一种道不明的怪异氛围。
明州更是因为他这一句话连忙低下头,看见自己光着的脚,又听见临溪在院子里传来的低笑声。
明州:“......与你何干!”
他极其败坏,重重将门关上。
又生气了,可宗枭反应很迟钝,不知道明州为何就又生气了。
因为明州的出现,临溪停下了动作,宗枭不仅是严父更是严师,“继续。”
他语气冷淡道:“若是不长心,就别再叫我教你。”
“哦......”临溪乖乖应声,好在他记性不错,宗枭方才交给他的招式,一个没忘。
但仍然让在一旁的宗枭皱眉,内心一阵唏嘘。
根本不行。
鲛人族的血脉难道真这么强?临溪不仅是鲛人,而且资质未免有些平庸了,从前自己如他这般大时,已经学会自己摸索修行,可临溪不行,自己教他,也不能随口一提便能点醒。
这孩子仿佛有点不开窍的傻劲。
虽然不喜欢幼崽,但都这样大了,明州又喜欢他的紧,可这孩子若是长大后,仍旧修为不高,那又该如何?
世人若是知道他是自己的孩子,从前结下的梁子,说不定会有人贼心不死,难免有那种不自量力的卑劣东西,不敢在自己面前造次,而选择将手伸向自己的幼崽。
若是临溪一直这样,待在鲛人族便罢了,若是出了这结界,以他的性子跟修为,被生吞活剥了只怕都不够塞牙。
宗枭微微叹了口气,神色凝重。
他压根儿就不知道,临溪出生时已经是鲛人族中有资质有天赋的小鱼了,云笠这般重视他,是希望能够将他好好培养长大。
但这点天赋,在宗枭眼中仍然不够看。
从前在魔族,也不是没遇见过天赋比临溪还要好的魔跪求自己,希望能得自己指点,可宗枭从来都瞧不上。
如今风水轮流转,竟是再不想,也没法子拒绝还要蠢笨,还要基础更低的临溪。
宗枭心中虽然叹气,但眼神却没从临溪身上挪开过。
临溪稍有一点儿力道不够,宗枭都能眼尖的发现,并且严厉纠正。
今晨,明州难得起得比临溪还晚。
小鱼崽睡醒了也很乖,不哭不闹的,只是软软地往明州身边凑了凑,好奇地看了明州一会儿,便自己爬起来了。
他还知道放轻脚步,不吵着明州,穿上鞋后,便自己开门出去了。
他没想到自己在洗漱时会遇见宗枭,化出来的鲛尾还在水中拨弄,因被宗枭这一惊,更是险些整个身子落进去把衣裳打湿。
宗枭眼疾手快,放出一道黑光,将他护住。
宗枭没有开口,魔尊自带的压迫感,让临溪有些害怕,怯生生望着宗枭,干巴巴说了句:“谢、谢谢......”
这幼崽同自己也不是刚刚认识,在三峡湾的时候,不是还让自己抱过背过,怎么到现在,反倒说句话都结巴。
但宗枭很快便想到,也是,这小鱼崽本就不太聪明,而且就这么一点儿大,说不定根本就不知道当初的“阿悔”便是由自己易容而成。
也对,这样想便说得通了。
宗枭居高临下看着他,依旧臭着一张脸,威慑力十足道:“当初在三峡湾,你称呼我为‘阿悔’叔叔。”
“啊?!”临溪听得有些懵。
“那是我假扮的。”宗枭又说。
临溪更摸不着头脑了,但还是乖乖回答道:“我记得啊,我知道是您......”
这次轮到宗枭想不明白了,为何这孩子都知道,还会害怕自己?
很不想承认有个蠢孩子,但这幼崽是明州生的,同其他的蠢孩子又不一样了。
宗枭再次开口,语气很严肃,“我是你父亲。”
“这个,我也知道啊。”临溪回答得很快。
但这反应并未让宗枭觉得开心,而是不悦反问:“那你为何不叫我?”
这理直气壮的语气,又带了些凶狠,倒是将临溪给吓着了,他大眼睛看着宗枭。
短短刹那,竟开始泛起了泪花,眼瞧着要瘪嘴哭了,宗枭身形一顿,不再站在一边,而是直接将他抱站起来。
“安静一点,你爹在睡觉。”
临溪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只是没有宗枭想象中的嚎啕大哭,只是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仿佛水开了一般的气音。
宗枭无语凝噎,一时间手脚怎么摆放都忘了。
他没有哄孩子的经验,但更加明白,若是明州此刻出现,发现自己把这小崽子给弄哭了,必定浑身是嘴都解释不清。
“别哭了。”宗枭僵硬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但忽略了自己的力道,在临溪眼中,如同被拍了一巴掌没什么区别。
他眼泪掉更凶了,但迫于宗枭的威压,只能憋着哭声。
鲛人族的泪应当落下后凝结成珍珠,除非修为太弱,或者哭泣太频繁,才会同人族一样为泪水。
宗枭就这样静静站着,临溪就在他旁边低声抽泣。
好在没让宗枭等太久,临溪就自己抹干眼泪,抽抽噎噎回答他道:“我怕爹爹会生气......”
“什么?”宗枭一时间没听懂他的意思。
临溪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就这样仰头看向宗枭,没有接话。
但宗枭懂了,这孩子,竟是在怨怼自己当初对明州做过的错事。
宗枭自知心虚,没有在这件事上过多停留。
“重新洗把脸。”宗枭对着他说,自己倒是转身,轻车熟路般去到厨房里。
临溪本来就听话,更别提吩咐自己的人还是宗枭了。
他洗过脸便跑去厨房,见宗枭一边淡定地做菜,一边看了他一眼。
小鱼崽又看傻眼了,又觉得宗枭为何会这么厉害。指尖轻轻一点,竟能出现火焰。
临溪吓得后退,宗枭头也不回,“怕就站远些。”
一大一小就这样安静地谁也没有再说话。
直到宗枭做好早饭后,临溪倒是很乖地凑上来想要帮忙,但宗枭没让,“用不着你。”
他不善言辞,其实就是端着的碗还有些烫,怕这小崽子细皮嫩肉,碰一下要是烫到了,只怕难以向明州交代。
临溪“哦”了一声,便乖乖去到餐桌处了。
明州还没起来,宗枭单独给他留了一份,他从前就不需要进食,如今化龙后,更是不用。
他将碗筷碟子放到临溪面前,临溪却抬头问他,“您不吃吗?”
宗枭还没说话,临溪已经把自己里面的小碗朝着他推了推,看上去诚意十足,竟叫宗枭都难以拒绝。
宗枭破天荒也跟着坐了下来,只是应付般吃了几口,便停下来端详起吹着勺子,细嚼慢咽的临溪。
这孩子白白嫩嫩,虽然年龄不大,但确实长得可爱,活泼但不吵闹,尤其是一双大眼睛,特别像明州。
宗枭看他安静吃饭,竟也对幼崽的厌烦都消减了不少。
他难得肯定,这孩子该有的规矩,倒是学得不错,可见明州养他确实花了不少精力。
等临溪吃过饭,明州都还没起来。
这小崽子想回去找他爹,被宗枭一把抓住。
他回过头,下意识便脱口而出,“父亲?”
很小声,但却让宗枭愣了愣,下意识松开手。
如同波澜无惊的潭水,重重落入石块,泛起涟漪久久不能静。
这种感觉,从前只在明州身上体会过,宗枭自己也没想到,会因为临溪这一声“父亲”也心弦一动。
“别去吵你爹。”
“哦......”临溪没问他为什么,但同宗枭在一起,不止临溪不知道该如何相处,宗枭也同他一样,话都找不到能说的。
临溪看着宗枭,总觉得有些心痒,老是想起在避暑山庄被抓走时,宗枭那快到看不清的一击,便将禁锢自己的精怪给斩杀。
临溪对他的崇拜从那一刻开始,哪怕回来以后,他也没能忘记,反倒还拿宗枭跟教导自己的云笠长老作比较。
好像,真的是父亲会厉害一些。
一大一小都坐在院子里,临溪无聊地蹲在地上玩了一会儿,突然偏过头对着宗枭说:“你能教我修行吗?”
宗枭沉吟片刻,有些冷漠地看着他。
“你该叫我什么?”宗枭答非所问。
临溪反应很快,又喊了他一声,“父亲。”
原本冰冷的心,莫名有一点喜悦,但宗枭面上不显,只是站起身对着他道:“练一练,我看看你什么程度了。”
临溪高兴地站起身,也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因为害羞,白嫩的小脸都有些红了。
再然后,便是明州醒来,发现身侧的孩子不见了,慌张跑出来遇见的场景。
明州回房穿鞋时,满脑子都被“宗枭居然会教临溪修炼”这句话给占领了。
他没趁机把孩子带走,也没趁此机会用来威胁自己......
他居然,在教临溪,而临溪还学得很认真,似乎还很高兴......
明州傻坐在床沿边,久久难以消化这件事,他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感到一丝痛意后,更加无助了。
这到底算什么啊?
方才临溪额头上虽然全是汗,但脸上并未有被强迫的情绪。
明州也不认为,宗枭的性子,会留在小院里,就为了主动逼迫孩子修行。
若是真有此意,其实在三峡湾,他伪装成“阿悔”时,就应该有这方面的意思,但宗枭那时候提都没提到过,只守着临溪玩过。
宗枭不可能会自作多情,唯一的可能便是临溪主动提的。
明州内心有些复杂,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孩子慕强,可没想过他居然会找上宗枭,偏偏宗枭还肯答应。
此等局面宛如做梦,实在难以让明州相信。
他平复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整理好心情再次出去。
这次没有如刚才那般失态,宗枭提醒他,“我做了饭,孩子已经吃过了。”
明州又是身子一僵,脑子蒙蒙的,他这是做什么?
这般温和的语气,这般暧昧的话,仿佛两人是亲密无间的伴侣,他仿佛是一位勤劳且顾家的丈夫,早起做饭,紧接着又陪孩子。
明州:“......”
他没有回答宗枭的话,反倒是对着临溪招手。
这小鱼,一看见明州招手,也不继续练了,小跑到明州面前,仿佛黏人的狗崽般对着明州摇尾巴,嘴里还不忘撒娇喊道:“爹爹~”
宗枭欲言又止,他一向在修行方面严格,对自己要求很高,难得肯指点,自然也会对临溪也要求很高。
他不喜欢临溪这样不认真的态度,但看见明州弯腰给他温柔擦脸上的汗时,原本阴沉复杂的心,又瞬间变得豁然。
罢了,何必如此较真。
“我在修行,父......叔父教了我很多......”临溪对着明州有些兴奋的说,险些直接当着他的面叫宗枭父亲了。
他及时打住,可明州又怎会没发现。
他没有戳穿临溪,更没有当着他的面故意表现出不悦。
两人的恩怨,不该让孩子变得唯唯诺诺,倒不如假装不知。
而明州习惯性以鼓励的方式教导孩子,听完后便浅笑着说:“这么厉害呀?都学了什么?”
许是明州的笑容太过明媚动人,叫宗枭看得心动不已。
他忍不住揣测,明州这是肯原谅自己的意思吗?
宗枭便也急着上前,接话道:“我方才教了他......”
话音未完,明州便瞪了他一眼,冷冷道:“问你了吗?”
宗枭:“......没有。”
他又默默退了回去。
在外也算叫各族谈之色变的魔尊,竟在明州面前卑微至此,多说句话都遭到嫌弃,偏偏宗枭还不敢接话,甚至连情绪都不能表露在面上,就担心一个叫他不顺心,留在这小院的资格都没有。
临溪回头来看了宗枭一眼,带着一点疑惑跟同情,随后转过头,乖乖甜甜对着明州说。
待遇差异太大了,宗枭感到不满。
如今,连自己亲生儿子都投来同情的目光,可见自己在明州心中地位有多低了。
明州同临溪说了会儿话,便叫他回屋换衣裳,自己则是去洗漱。
明州既然起身了,宗枭更没工夫管临溪了,又跟在明州,低声同他道:“我没有打骂他,也没有擅自主张,是他提议的。”
明州假装没听见,选择了无视。
等临溪从房间里换好衣裳出来后,明州则是直接带着孩子走了。
宗枭留在原地,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你要去哪儿?”
他对着明州的背影问,明州当作没听见,而临溪则是转过头来,无辜地大眼睛看着宗枭。
他仿佛被施了定身咒,站在原地没有上前,直到快要看不见明州时,才又嘀咕了一句,“那我做好饭等你们。”
这话消散在了风中。
明州带着孩子去到了神树圣地,云卿睡着了,云贤说他昨夜太过消沉,本来还好好发着呆,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便掩面痛哭出声。
情绪过于激动,云贤没有办法,只能开了助眠安神的药物让他服下。
后来便睡着了,现在都未曾醒来。
不光是云贤在此,云笠也来了。
他们默契地,都没有提宗枭的名字。
临溪一直跟着云笠修行,云笠是长老,也是他的启蒙老师。
云笠说:“在外这些日子也玩得差不多了吧?既然回来了,想必近期内也不会再外出,你虽然年岁不大,但也别浪费了自身的天赋,该好生修行了,将来也好......”
明州心里咯噔一下,果然临溪马上回答道:“长老,临溪没有偷懒,临溪今晨还练了功。”
“这么乖啊。”云笠摸了摸他的头,笑着问:“是你爹教你的吗?”
“临溪!!!”明州刚要叫他别多嘴。
结果晚了,临溪摇了摇头,已经对着云笠道:“不是爹爹,是叔父。”
“叔父?!”云笠变了脸色。
为时已晚,明州制止不了,只能垂着脑袋。
云笠有些激动,他一向不信外界的任何人,因此问道:“他一直待在小院里?他可曾欺负你们?”
明州摇头,临溪也跟着说:“没有呀,叔父只是教了我一些东西。”
“他一个魔头,能教你什么,他......”
云笠有些激动,后面的话在云贤出手拉住他后而噤声,因为临溪怯生生看着他,有些慌张跟难过。
他小心翼翼问:“长老,您生气了吗?”
他年幼,知道爹爹不喜欢父亲,也看得出来鲛人族的大家都不喜欢父亲。
但他不清楚为什么父亲会留在了鲛人族,他太小了,想法也单纯,以为宗枭留下,便是要跟他们一起生活的。
云笠反应过来自己有些过激了,于是连忙解释,“没有,长老没有生气。”
临溪表情依旧胆怯,想来应该没这么快忘,于是云笠只能转移他的注意力,又问道:“你、你叔父都教了你什么?”
那叔父二字,从云笠口中说出,险些要把牙都给咬碎了,“可以给我看看吗?”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云笠担心宗枭这魔头教坏孩子,毁了自己看重的苗子。
临溪立马点头,并且一边向云笠施展,一边解释,“他说了,修行时要静,心要纯粹,气息运作要细......”
他倒是说的认真练的认真,倒是叫看着的明州,还有云笠云贤,无语凝噎。
宗枭教的一点儿没错。
不光没错,还比云笠教得更好。
有的天赋,从出生的那一刻便注定了。
无人能知宗枭当初还是条蛇的时候天赋如何,世人知道他的名号时,宗枭已经化蛟了,并且以极快且利落的方式,成为了新的魔尊。
世人感叹他命好幸运,但由蛟化龙的天劫后,世人才知,宗枭可能不止幸运,他还确实强。
单单指点孩子的这点微末东西,便能知道宗枭于修行之路上,没有过懈怠跟钻空子之意。
临溪练了好几套招式,虽然不够完美,但已经很厉害了。
云笠对着他道:“可以了。”
他让临溪停下,又看向明州,最后没有再多言。
云卿又睡了半个时辰才醒,临溪也清楚自己来的目的,不再对着明州摇尾巴,而是转而对着云卿摇尾巴,分散云卿的注意力,也哄他开心。
中午时分,云啸跟云笈也一同来了。
他们来探望云卿,见他带着临溪在水中玩,也松了口气。
云笠心情不是很好,云笈一眼便瞧出来了,“这是怎么了?”
他开口问,而云贤半是揶揄,半是不开心对着临溪的方向看了看,“本想收来当爱徒,结果怕是不成了。”
云笈看向同样消沉的明州,“问不出他俩,明州你来说吧。”
这事明州没打算隐瞒,“宗枭在教临溪。”
“他?!”云啸也端不住了,拧眉道:“不是听闻他从不收徒弟,从前有备了厚礼,诚意十足望求他指点,结果宗枭连人带礼一齐赶出了魔族,好不给面子,都传遍了九州。”
“这没什么稀奇的......”云笈轻声道:“意义不同。”
他没有进一步揣测宗枭的想法,而是举例道:“烛青偶尔也会教一教羲泽。”
是的,好歹是亲父子,又不是仇人。
云笈向来就事论事,虽然云笠心情不佳,但该说的还是得说:“宗枭确实比你更适合教临溪。”
云笠自己怎么会不懂,可眼下他正烦着,还被云笈泼了冷水,“哥!你别说了!”
他有些抓狂,倒是滑稽的模样,惹得云笈没忍住笑弯了眼。
这一打岔,倒是叫本来紧张的气氛也得到了缓解。
云笈对着明州问:“临溪是怎么想的,你可曾问过?”
明州叹气道:“不用问了。”
他丧气道:“我知道,是他主动找的宗枭。”
此话一出,云笠更加痛心疾首,云笈轻笑出声,安慰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又是在云卿这待到下午,回去时宗枭果真又在小院里,也不知他从哪搞来的食材,又在做饭。
他看向明州,语气温柔道:“今日回来得稍早些,我还想着待会儿去接你们。”
明州没理他,转身进屋,临溪则是来到宗枭面前,塞给他一个从云卿那得来的果子,并压低声喊了句,“父亲。”
宗枭留在了鲛人族,并且每日都在明州眼前晃悠。
但他倒是不讨嫌,虽说每日固定出现,也会主动同明州说话,但若是明州不理他,宗枭也不会紧追不舍。
不知他每夜睡在何处,但清晨醒来,宗枭总是出现在院中。
并非每次都在明州起来时都将饭菜备好,有时明州想要自己做,但奈何临溪很喜欢宗枭做的吃食,有两次明州做的,临溪虽然一句不喜的话都没说,但明州自己发现了,临溪吃的非常少。
说不失落是假的,但明州也有自知之明,孩子更喜欢吃宗枭做的饭菜,那总不能因为自己不喜欢宗枭,也剥夺孩子选择跟喜欢的权利吧。
除了默默照顾孩子跟明州的一日三餐,宗枭每日都会叫上临溪,跟他一起修行,起初只是在小院里,偶尔不适合小院,宗枭跟临溪便会一同前来告诉明州,要去更宽阔的地方。
明州当时听见,第一反应便是宗枭会不会在耍花招,会不会他在撒谎,就为了拐走自己的小鱼崽。
他沉默不语,甚至有点生气,不许临溪去。
但事后见到临溪失望,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偷偷红了眼眶。
这般内心别扭,总归不是好处,倒是跟云卿还有云笈说起此事时,云卿低声说了句:“鲛人族有结界,若他明目张胆将孩子带走,感知气泡会发现的。”
云卿还对着明州说:“我看这魔尊,倒是对孩子挺上心,他若心有恶意,若是假装的,应当也装不了这么些日子吧。”
果然这话一说,明州当天晚上便问临溪,“你最近跟着他学得如何了?”
明州心里依旧介怀,所以平日里能不说宗枭的名字,就绝不会说宗枭的名字。
临溪乖乖回答道:“叔父很厉害,他真的好强。”
语气里满是仰慕跟钦佩,这种发自内心的夸赞,叫明州内心复杂,他又怎会不知呢,临溪现在还小,等他长大后,知道宗枭是龙,才会更明白他究竟有多强。
明州在夜明珠的微光下沉吟不语。
临溪倒像是开了话匣子般,兴奋得有些睡不着,一直说着跟宗枭修炼时的细节。
明州心里有些难受,便问他:“今日我没让你答应你跟他出去,你会不高兴吗?”
临溪安静了片刻,小声道:“没有不高兴,只是有一点点的小失落。”
他不会跟明州撒谎,父子二人也不需要有秘密。
这一刻,明州的内心更加煎熬了。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做不到原谅宗枭,也舍不得孩子失望。
没有办法改变临溪也是宗枭孩子的这件事,更没办法剥夺临溪的选择,这样是不公平的。
于是翌日,明州倒是难得主动对宗枭开口,虽说依旧冷漠,但足以令宗枭雀跃。
“你带他出去时别让他受伤了。”明州又道:“天黑之前必须带他回来!否则我一定......”
宗枭认真回答道:“不会让他受伤。”
他当然清楚明州的顾虑,又补充道:“我们就在西海岸,你若是不放心可以来看。”
宗枭看着他,“也不用天黑前那么久,太阳西晒时就带他回来,修行需循序渐进。”
明州不想听他说这些,已经转身走了。
临溪倒是很兴奋,走时明州给他拿上小水壶,摸了摸他的头道:“若是累了,就让他送你回来。”
这般不舍,在宗枭眼里是有些过于保护的溺爱了。
但宗枭没觉得不高兴,只是淡然听着明州叮嘱孩子。
这些日子,他倒是也逐渐看开了,蠢笨些便蠢笨些吧,总归有自己这个爹在,护着他也不成问题。
“走吧。”宗枭轻声开口。
临溪抱了抱明州,便走在宗枭旁边。
出了小院,他习惯走在明州身旁时会牵手,因为兴奋,倒是下意识便牵住了宗枭的手。
临溪的手很小,刚刚能握住宗枭两根手指。
这般亲密,倒是让宗枭身子一僵,垂眸看了一眼临溪,忍了忍没甩开,内心不太适应,但还是任由小崽子牵着。
明州将这一幕映入眼,心中莫名酸涩,胀胀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