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梁初沉着脸儿坐下,伸手揭帘唤谷矫说:“牵不系的藐视本王,回去与孤吊在庭内当众责杖,只留口气,伤残不计。”
谷矫一讶,还未说话。
弓捷远已经倏地睁开了眼,哑声说道,“你敢!”
谷梁初放下了手,也不看他,“你便看看。”
车子行了起来,弓捷远咬半天牙,终于问道:“你要怎样才行?”
谷梁初也坐在侧位,朝那中座努了努嘴,“老实坐那儿,他就逃了这顿。”
弓捷远使劲儿瞪那座位,脸色阴得寒铁一样,到底还是起身坐了过去。
谷梁初这才重新打帘,又对谷矫说了一句,“到了王府若没孤的二次吩咐,且先饶着那个小子 。”
谷矫骑马陪在车边,早把两人的话听在耳内,点头应道:“属下知道。”
谷梁初放手坐正一些,缓缓地道,“弓挽,你最好正经吃饭认真用药老老实实待在孤的身边。涤边将军国之重器,皇上与孤皆舍不得,弓石弓秩还有你的继母妹妹却都是些无足轻重之辈,不管谁毁损了,莫说孤王,便是涤边将军也不见得如何顾惜——若要他在十二万众与这四人之间挑选,你说他会选谁?”
“谷梁初!”弓捷远听得目眦欲裂。
谷梁初似爱看他这样,邪然一笑,“孤王最重承诺,从来言出必行。你若听话,便是亲随康健妹妹安宁继母也得颐养,若是非要与孤对抗,孤便即刻打杀一个给你看看。什么叫做杀鸡儆猴,你曾做过少将军的,不明白吗?”
弓捷远气的脑门发木心头狂颤,一时之间禁受不得,伸手扶住了头。
谷梁初停口不说,伸手要抚摸他,伸到一半就停下了。
他也不爱如此。
兵以诈立,为王侯者,亦不必忌阴谋阳谋,可是如此明白地威逼利诱,实在没品了些。
朔亲王爷想要什么不是从容风度?只为了这么一个小小的质子,何至破了规矩?
弓捷远的身后,是有一个王国还是一个政权?值得恁般骄傲,值得他谷梁初这般费心费力?
不过是个未封未拜的鲁莽少年,除了犟和易病,又有什么特别之处?
谷梁初的心里生了一点儿倦意。
弓涤边或真可为登基臂助,前提需是万事俱备只欠他那一抹东风,而今前路漫漫一切尚远,自己又不想做弑父夺权之事,只把诸多心思放在这么一个不肯消停的小子身上,值得的吗?
怀里揣着一块石头,总是又硌又冷,即使这块石头非常好看。
好看……
作者有话说:
都不甘心
第27章 公孙优书房相候
谷梁初自己也分不清关注弓家父子到底是因辽东十二万众还是弓捷远这张异常俊俏的脸。
那年蒙古异动,谷梁初奉父王命去永昌府里督办兵器,人还尚在衙邸之外,便听一个少年言词朗朗口齿干脆地训斥府官贪图享乐故意拖延,只将前线战事置之脑后。谷梁初稍一打听才知永昌也差辽东兵器,镇东将军之子亲上门来讨要,此刻训人的这位便是正主。
谷梁初听那声音一套一套有理有据,只把个堂堂府官骂得接不上话,不由心生好奇,按下自己事情不急,偷眼往里窥探。
跟他解释情况的那个下僚见状似是告状又似无奈地道,“这小将军虚岁才十五呢,就是个毛孩子,仗着爹是一方大将,性子端的难惹,从来不把地方官吏放在眼里。”
谷梁初远远瞧着那个少年唇红齿白身姿英武,却又眉骄眼横粉面含煞,既辣气也漂亮,不由心里一动。
彼时谷梁初刚刚及冠,刚将五岁的瞻儿迎到自己院里,也刚发现一些不可思议的秘事,正是势头见好又觉得人生无趣的当口,突然给这妙人闯进心来,不知怎地便觉有劲儿了些。
谷梁初一点儿兵器也没要到,永昌府官有心挑拨是非,只说弓捷远不顾他的解释哀求生生地把所有兵器都抢走了。
那官颇为坏心地说,“下官拼命祈请他给留下一点儿,清楚说了府里也急着用,可他根本不听不管,根本不把王爷放在眼里。”
谷梁初一点儿不恼,只是盯着府官问道,“他可多拿了么?”
府官不敢说谎,嗫嚅答道,“那倒没有。”
谷梁初冷冷瞪着那人,冷声斥道,“那我便只问你拖沓渎职之罪。此时敌人就在边境肆扰,北防东防皆不安稳,你倒说说,到底是辽东应该忍着不打还是北王府兵不靖塞乱?”
那个府官应答不上,立时便白了脸。
谷梁初伸出三根手指,“给你这个不干实事倒精挑拨之事的东西三天期限筹措铁料铸足枪刀,否则便是迟滞大军之罪,杀你不枉!”
三天,就是借也不及。
府官无计可施偷着逃跑,被早有准备的谷梁初捉了,他说到做到,立刻参那府官下狱。当时建殊皇帝登基未久,还在笼络镇境诸王,加上边塞战事果然吃紧,为儆效尤,果将那个府官杀了,从他家里抄出几车金银。
因为此事谷梁初反被谷梁立狠狠批斥了一顿,北王爷大骂儿子锋芒太露不知收敛。
谷梁初从小就不反抗父亲,心里却不服气,觉得一个将军儿子都能潇洒恣意有甚说甚是非清楚,怎地自己这个亲王之后反得处处陪着小心谨慎隐忍不发?奉命催讨兵器,讨不来是错,收拾一个中饱私囊为了私利宁可误国的贪官也还是错?
后来北王府处处都受打压限制,谷梁初甚至被扣在南京城里将近两年,皇族少年才算真正明白什么叫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藩王又怎么样?同姓家臣而已,一样还是君要你死你便不得不死。
质子之计从不新鲜,权位争夺也并不会止于血脉亲缘。利益面前,建殊皇帝不会舍不得谷梁立,同样道理,谷梁立也不会舍不得他谷梁初,全看留着利大还是除了利大。
骨肉之情,只是争夺休歇时的表面温存,用于自欺欺人,用于自我安慰自圆其说。
看破这些的朔亲王早已变得暴戾,对谁都没耐性。
如同此刻,他认定自己并不会贪眷一个弓捷远,无伤大雅之时可以解闷玩玩,闹过了头就该镇压。
谁也不该老来挑战他的。
回到王府已是下午过半,弓捷远似真病了,脸色越发苍白,也不怎么言语,听任先回来的梁健将他扶进门去。
谷梁初站在后面凝望一会儿,然后吩咐谷矫:“好好安置他的宝贝不系。那个弓秩弓石也别凑在护卫队里混数目了,都抽过来照顾他吧!”
谷矫偷着瞄他几眼,点头应了。
刚进书房便有个人迎了上来,脸上笑盈盈地,“姐夫还是这个习惯,只要回家便只记得书房,别的地方都是摆设。”
谷梁初早有所料地瞟瞟那人,声音也无什么波澜,“孤在自己家里,什么习惯都不妨事,倒是你这外客,来了不在正厅候着,为何钻到这儿来?”
那人仍旧笑嘻嘻地,一边往谷梁初身边贴一边回道,“知道姐夫想我,我可来得快呢!一家人如何还说外客?在正厅里怎么方便……”
谷梁初面无表情地闪开身体,“你老实些,孤有正经事情要与你说。”
那人似有一点儿委屈,向下拉着嘴角:“姐夫总是这般无情……”
谷梁初走到书桌边去坐下,脸仍微微耷着。
那人见他始终面色不善,收了嬉笑小心问道:“姐夫寻我何事?”
谷梁初伸手拿了本书,“也无要事,只是觉你最近惫懒了些,数日不闻消息。”
那人又笑盈盈,“不是惫懒,而是近来实无紧要之事。小弟时时记着姐夫嘱我谨慎之语,因此安静了些。”
“新朝初立,连日无事?”谷梁初不大相信,“要么是你不够用心,要么就是皇上知道凝蕊是你姊姊,事事防备。”
那人摇摇头道,“正是新朝初立才无紧要之事。姐夫也知皇上脾气,端的只爱听些军务征战,一提盐铁民生或者吏治登时就烦。前几日匡铸和周阁珍都因一点儿小事遭了皇上斥责,别人还敢多说?”
谷梁初瞧了瞧他,“周阁珍也就罢了,管的东西太过琐碎,父皇初登大宝还不习惯,匡铸却是直隶都指挥使,如何也挨申斥?”
“如今六部只有礼部人员全健,”那人答道,“兵部吏部只有尚书,侍郎都不够数,剩下的二部首官也没有呢!朝廷实在太缺人手,皇上责令匡铸迅速挑选可用之人补充缺位,可咱们这位老先生太过认真,三天也没推荐两个出来,皇上着急,自然就发作他。”
谷梁初闻言点了点头,“这也难为他了。三品以上的大员,哪是随便挑的?父皇性子也太急些。”
“想干什么都干不成,”那人又说,“自然着急。匡大人也是迂腐,哪能这样一个一个地想?只把差不多的人都拉个单子,交给皇上挑选就是。”
谷梁初不屑地哼,“你可说得轻松。上来的都是权倾朝野的家伙,弄不好就得祸国殃民,可是简单拉个名单的事儿?匡大人是迂一些,但并不腐,这是负责任呢!”
“都是开武皇帝定下的好祖制,”那人闻言就又轻叹,“非说什么皇子不得参政。否则何至放着姐夫这么能干的人不能入朝帮忙?皇上有个臂助也不至于如此急切。历朝都有皇子领衔之例,有才能者比比皆是,怎地咱们就只在家瞧着?”
谷梁初冷冷一笑,“你连开武皇帝都敢褒贬,真不要命。”
那人更笑,“我在姐夫书房,可怕什么?”
谷梁初不再说他,仍淡淡道,“开武皇帝建国时候只愁安排不开。他儿子多,手边功臣也多,用都用不过来,生怕起了各拥其主的分立之争,自己的孩子彼此残杀。所以只要一个太子剩下的都是藩王,不得参与朝政,以为这样就能保全了大的也保全小的,闹个兄友弟恭。哪能想到刚一闭眼二儿子就抢了大儿子的皇位,但凡不归心的都给杀了?”
那人闻言住口不说。
谷梁初知他到底害怕,撩眼看他一看,“回头准了什么重要职位,记得告与孤知。”
“必不隔夜。”那人应道,“天地之大,我只姐夫一个指望,不跟你一条心,还混什么?”
“这话说得碜牙!”谷梁初又蹙眉道,“你也来了半天,可去见过容儿没有?”
“可不想见?”那人立刻便说,“没得姐夫恩准,如何敢乱闯的?很有一阵子没见她了,还是迁都大典那时匆匆碰了一面。”
谷梁初听了点一点头,“你也不能总进府的,那个吕值日夜盯着,给他抓到什么把柄不好。今儿既来了,便去后院见见。”
那人闻言立刻欣喜,眼睛亮亮地道,“姐夫怎么如此开恩?却是赏我做事小心还是……”
谷梁初见他停住不说,蹙眉问道,“还是什么?”
“还是姐夫不怪姊姊了?”那人声音极低,听着全无底气。
谷梁初立刻哼了一声,“孤便知道你的心里总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容儿尊贵,你当舅舅的人自重一些,见孩子时谨记端庄,流里流气的样儿莫露出来。”
那人给他训得委屈,“也只姐夫这般说我。”
“也只有孤知你底细。”谷梁初毫不留情,“若不是亲舅舅,孤绝不会同意容儿见你。”
那人似是无言以对,垂着脑袋不说话了。
“还有个事儿你替我办一下。”谷梁初缓了一些口气,“质在府里的弓挽,你知道的,为孤仔细查查他的底细,但有可说之处都记清楚。”
那人听了立刻看向谷梁初,轻笑地道:“我就知道姐夫必然有事儿。怎么 ?那个弓挽很棘手吗?还得查清他的底细才好应对?”
作者有话说:
去看《满江红》了,晚了一些。不知道有没有读者,还是交代一下!!!
第28章 呆弓石嘴快惹祸
“去办便是。”谷梁初略有一点不耐烦,“他多待在军中,查访起来也不容易,要细致些,莫拖太久。”
那人立刻点头,“姐夫放心。边境虽远,镇东将军还有许多亲信僚属的家小故旧住在城里,打听点儿事不至太难。”
“小心行迹。”谷梁初嘱咐地说,“不要给人知道是孤在查。”
“那还要我何用?”那人应道,“姐夫只管放心。”
谷梁初闻言便唤门外谷矫,吩咐他带这人去见侧妃凝蕊和郡主容儿。
谷矫领命去了,梁健由外进来,先禀已将弓捷远交给弓石弓秩,又说了句,“舅爷越来越见英飒。”
谷梁初淡淡地道,“你寻机会告诉师父,还需找个人盯着公孙优。”
梁健闻言立刻压低嗓音,“王爷觉得他靠不住?”
“他该不至叛我。”谷梁初说,“只是办事还缺稳妥。吕值有何动静?”
梁健回道,“只问了问司尉怎么回事,属下答他风寒复发。”
谷梁初笑了一下,“过几日父皇便会问孤司尉怎地如此孱弱。”
梁健蹙眉说道:“这个吕值实在讨厌。”
“没有阿猫还有阿狗,”谷梁初竟似不甚在意,“走了明的又来暗的,由他去吧!可给司尉请了大夫?”
梁健点头,“这会儿当已到了,属下过去看看。”
这回来的是位李姓太医,人年轻些,话也短少,切脉问诊之后平淡地说,“没有大事,吃些凝神静气固本培元的药,脾气再宁和些,慢慢就好。”
谷梁初没去寝殿见这太医,听过梁健禀复的话,点点头道,“既得慢慢好,就养着吧!反正也不是真来当司尉的。告诉厨下,只管给他准备清淡些的,省得冲犯药性。”
梁健闻言问他,“既是要养,是否单给司尉辟间屋子?我看他只一味干躺,也不怎么同人说话,还在王爷殿里不是道理。”
谷梁初摇摇头道,“莫费周章,且给他住。今夜孤便在书房过夜,你多备个暖炉。”
梁健吃惊地道:“王爷何苦如此?怎是长久之计?”
“今日且先这样。”谷梁初道,“孤也饿了,你去弄点儿吃的。”
厨子知道谷梁初看重弓捷远,给他送了小米和紫米两种热粥,怕他不喜欢又煮了一碗素面。
弓石接了食盘好声好气地和弓捷远打商量:“知道少爷心火难发没有胃口,可只饿着不是个事儿,一样只尝一两口行不?”
弓捷远只愿睡着百事不想,听着弓石又扰,皱眉挡他:“你别啰嗦。先和弓秩吃吧!”
弓石愁得不成,“空着肚子怎么喝药?”
弓捷远本也没想喝药,把被蒙在头上就睡。
梁健探得弓捷远的情形,回去报与谷梁初。
谷梁初板着脸听,慢慢地吃完一碗米饭和一份酿豆腐,放了筷子说道:“过去看着他。告诉他说是孤的话,一碗粥一碗药,哪个不吃干净就杀不系,马肉专治矫情!”
梁健愁这差事,却又不敢不去,磨磨蹭蹭过寝殿来,站在床门边上复述一遍。
弓捷远还未怎样,弓石已蹦起来,“杀?杀什么?杀了不系我跟你们拼命!治什么矫情?谁矫情了?管天管地还能管人生病?”
“不用拼命!”梁健也不高兴,心说他俩斗法旁人可都跟着受罪,口气十分不好地说,“今儿杀不系,明儿就轮到你,后儿就是弓秩,只看司尉怎么想了。”
弓秩性子沉稳,闻言只看梁健一眼,并不作声。
弓石险些冲到梁健脸上去骂,“哟,可把你们厉害坏了哈?王府了不起啊?可以随便杀人了啊?我们犯了什么罪啊就要给你们杀?当是鸡啊还是鸭啊?鸡鸭还会挣扎蹦跶,小心老子迸你们一院子血。”
梁健有些讨厌他的性子,皱眉挡着那副一个劲儿地往自己面前蹿的身体,沉着脸道,“你是谁的老子,瞎叫唤啥?王爷府邸,镇得住任何邪气,怕你的血?”
“谁叫唤了?”弓石几曾吃过这样委屈,越是生气越要大声嚷嚷,“你们这些动不动说打说杀的玩意儿才会叫唤!自己不是人就把谁都当成畜生?小爷今儿就好好教教你,别说我,便是不系,那也只是嘶鸣!不平则鸣,不是叫唤,你这杂种懂是不懂?狗仗人势的傻大块头还想欺负人啊?什么东西?小心我家将军杀回城来取你狗命!”
“你骂谁呢?”梁健不想这个小厮突突突地喊出这些话来,真恼怒了,“什么话都敢放在嘴里胡唚!弓将军奉命镇守边关,如何杀回京城?要造反吗?”
“造反又有什么稀奇?你们不也造反了吗?”弓石分毫不让,立刻顶撞回去。
人人心里有数,可是当众吼出就过分了,弓秩连忙制止,“弓石……”
已然晚了,谷梁初负手站在门口,神情阴沉如墨,面色十分不善。
梁健本欲再怼,望见主子身影立刻闭上了嘴。
弓石说是不怕,当真面对谷梁初时还是心中忐忑,虽不服气,也闭了嘴。
谷梁初心怪梁健约束不住自己,只管同人争吵,忘了吕值就在不远,却也不能当着旁人发作于他,只是冷冷看看弓石,寒声说道,“喊啊!怎么不喊了?喊得众人皆知,以为孤王不敢惹你,才真厉害!”
弓石声音小了很多,仍旧悻悻地道,“我爱喊吗?不说你们仗势欺人,动不动的喊打喊杀?没王法吗?”
弓捷远知道自己再不说话弓石必然要受责罚,缓缓坐了起来,也冷笑道:“真是个呆东西!王府里面哪来王法?就连天理都没有的。”
谷梁初横目瞧他一眼,然后回眸瞅瞅梁健,问他,“可是因为说到杀马,所以惹得这个东西不知尊卑上下?”
梁健心里也虚,只答了一个字,“是!”
“良马无辜!”谷梁初负手走了几步,“孤也很是喜爱不系,正舍不得。”他顿住脚,距离很近地盯着弓石看,“你既这么护主,造反的话都敢喊出来,孤若容你显得优柔可欺,不若成全你的忠义。梁健,喊来两个护卫与孤绑了他,剥光衣服吊在庭里,且先不打,若能挺到凌晨算他命大!”
弓石听得傻了,“你……你们……还是人吗?”
弓捷远也掀了被,厉声喝道,“谷梁初!”
“个个英武勇敢!”谷梁初哪里在乎,仍旧冷笑着道,“你们既都主仆情深血性十足,孤王若不配合配合岂非少了意思?”
弓秩最是冷静,闻言连忙下跪求情,“王爷息怒,弓石虽然愚蠢,也是因为心急才会口无遮拦,实无忤逆之意。”
“实无?”谷梁初继续冷笑,“主子欺孤顾忌王府声誉只要作威作福,小厮也敢高门大嗓扯脖子乱喊,起军造反的话都能嚷嚷出来。孤王若再姑息,不是窝囊无能又是什么?梁健!”
梁健又连忙应,眼见王爷当真怒了,快步走到门口唤人。
弓秩也有些傻,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办好。
须臾之间两个护卫已经进来,弓捷远情急地道,“我哪儿作威作福?”
谷梁初斜眼睨他,声音仍冷,“没有么?”
好汉不吃眼前亏,弓捷远只得好声说话:“行了行了,是他错了,是我没管明白。便求王爷饶他这回……如此雪天,冻上一夜就没命了……”
“他错了吗?”谷梁初脸上依然一片阴冷。
弓秩连忙去扯弓石。
弓石心中害怕,乖乖跪好,“弓石知错,以后不敢瞎喊乱叫,王爷恕罪。”
谷梁初呼一口气,原地站了半天方摆摆手。
梁健立刻让那两个护卫出去。
“你们可想跟在自己主子身边?”谷梁初又等一会儿方才沉声问道。
弓秩立刻回答:“想。”
弓石慢了一拍,也回答道,“想。”
“那就给孤消消停停本本分分。”谷梁初脸色异常难看,“别的亲随护卫什么样子你们便得什么样子。再有一次,连吊都省,直接试试孤王的刀!”
弓秩弓石都垂着头,一声不吭。
眼见两个亲随委屈可怜,有心相护却无办法,弓捷远只得皱眉看着。
谷梁初抬眼瞅了瞅他,态度未见和缓,仍旧冰冷地道,“你呢?”
弓捷远抬眼瞧他。
谷梁初坐在床内椅上,满面煞气地同他对视。
弓捷远瞅了一会儿闪开了眼,过了半天才说,“弓石,给我把粥端来。”
弓石刚站起来,谷梁初又开口道:“冷了。送去厨里热过。”
弓石不敢多嘴,捧着食盘出去。
“你和弓秩也先出去!”谷梁初对梁健道。
梁健闻言看看弓秩。
弓秩立刻起身,迅速瞄了弓捷远一眼,跟着梁健出门。
“孤是满心想让一步。”谷梁初等人都出去了,重新凝视着弓捷远,“你倒咄咄逼人没完没了。”
弓捷远又不说话,倔强地抿着嘴角,眼圈却已红了起来。
谷梁初看得清楚,停了片刻方才继续说道,“孤再告诫你一遍,这里不是寻常宅院。弓捷远,别作过了。”
“我都想安生了!”弓捷远转过脸来,眼眶里面都是拍岸的水波,“不想作了!你为什么……还要羞辱……”
谷梁初见他这样,心中气恼渐渐消散下去,轻轻叹了口气,“孤都说了,是喜欢你,且与质子之计不相关的。”
“喜欢?”弓捷远嘲讽地笑,“是不是我想活命,就得接受王爷这份喜欢?”
第29章 见伴飞寻觅良配
谷梁初盯着弓捷远脸上那份凄艳,避重就轻地说,“孤可暂时让你一让,今夜也容你自己独睡寝殿,不过久了不成。你得安分老实孤才可以保你,保你妹妹继母还有亲随府兵。非要闹得皇上知道,好多事情孤就没有办法……”
“安分老实?”弓捷远将泪逼回肚中,不顾羞耻地问,“你就会放过我吗?能够只……此一次吗?”
谷梁初仍旧盯着他的眼睛,不说话了。
这种保证不是随便给的,日夜相对朝夕相处,承诺很有可能便是自缚手脚。
谷梁初非常清楚自己对面前的人是种什么心思。
他不吝惜谎言,但也不会用在很快就会打嘴的事情上面。
“我逃不掉?”弓捷远没有等到他的回答,缓缓垂了视线,绝望地道。
“孤王在你眼中恁般不堪?”谷梁初反问的话带了不甘——活了二十五年,还是初次为人这般抗拒。抗拒得近乎嫌弃。
根本接受不了。
谷梁初突然就被激起了拗性。
倒要看看谁熬得过谁。
“记住你的承诺。”过了一会儿,弓捷远似是弃了挣扎,低声地道,“婕柔,弓石弓秩,还有辽东的粮草供应。”
谷梁初没有说话。
又过了很长时间,弓捷远再叹一下,“我还有一个请求——尽量莫教外人知道。有朝一日你厌弃了,悄悄将我杀掉就是,不要随便给我安上什么罪名。对我爹和妹妹就说一不小心逃了,生不见人,死也别叫他们见着尸首。”
谷梁初扭身询问外面的人,“粥面还没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