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想问问郴易风现在怎么样,可大庭广众之下,还是当着路琢的面,刘小兰就有些窘迫。
她远远地瞅了郴易风一眼又一眼,只见对方神色昏沉,无精打采地把脑袋搁在路琢肩上,皱眉催促了几句。
路琢就从怀里掏出几粒糖,剥开包装递到郴易风嘴边。
郴易风闭着眼睛将糖含住。
一不小心将路琢的指尖也含住,郴易风舔了一下后咬了一口,路琢缩回手后,他睁眼瞥向路琢的侧脸,抬手捏了捏路琢的耳朵,说了句什么。
路琢就苦笑着又剥了颗糖送到郴易风嘴边。
村里头一号的没嘴葫芦,竟是被拿捏的死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
看着偎依在路琢背上的郴易风,刘小兰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心里隐约有些不舒服,面皮也开始发烫,只是看着那两个人在一块,就比和郴易风相处的时候还羞人。
刘小兰也分不清楚这究竟是什么感觉,就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忍不住抬手朝羞红的脸颊扇风。
另一个盯着路琢和郴易风的是周峡,他回头看到刘小兰的动作忍不住笑起来,语气还带着些羡慕:“他们俩的感情真好。”
“也没那么好,郴大哥很讨厌路琢,路琢也不喜欢郴大哥,村长给了路琢五块钱,他才勉强收留了郴大哥住下。郴大哥人那么好,要是我家方便,其实……”
刘小兰下意识道。
面色更红,收回视线,看着自己的衣角长长叹了口气。
周峡闻言目光一闪。
他看了路琢和郴易风一眼,语气含笑:“感情不好?那不是,妙极了么。”
刘小兰不明所以:“唉,妙?”
周峡双手交叉撑在后脑勺:“你还小,不懂。王哥,开车回局里。”
郴易风获救,等天亮后,县上就派大巴把村民送回了三水村,只剩路琢和郴易风两个留在警察局里,等做完笔录,确定了老五一行的罪行,他们两个才会回去。
负责招待两人的正是周峡,郴易风先做完了笔录去进行检查,他太累了,将伤口简单处理后,很快就在休息室睡着了。
路琢有口吃的毛病,做笔录时基本都是周峡确定信息,他回答说“是,不是”,等笔录做完,陆云柯起身正想离开,周峡赶忙道:“等等!”
他从钱包里抽出一张50面值的钞票递给路琢。
“那几个是扒窃偷盗的惯犯,这两年受害者不少。你们配合警局抓获了他们,县里有奖励,上头的政策是抓到一个扒手奖励10元,你们抓到了5个,应当奖励50元。”
陆云柯看向周峡。
虽然抓贼的确有奖励,但怎么可能抓住一个贼就奖励十块钱。
这年头工人工资最高,一个月也才二三十块钱,整整五十块,都抵得上工人两个月的工资了。
显然,这笔钱可能只有一小半是县里的奖励,剩下的,大抵是周峡添的,想让路琢买头毛驴。
50块差不多能买一头刚断奶的小毛驴。
迎着路琢洞悉真相般的眼神,周峡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解释道:“贼是抓住了,可驴已经被杀了,木板车也损毁了,那几个人根本没钱赔偿。我想帮点忙,路先生可以用奖金重新买一头毛驴,但是被损毁的板车,怕是你们得重新找木匠做。”
“好。”路琢接过钱收起来,对周峡道,“有空,请你,吃饭。我做,几个菜。”
这是他难得对周峡说的长句,语句依旧不连贯,但因为语速和缓,表情波澜不惊,倒有种铿锵有力的感觉。
周峡闻言笑了:“没想到路先生还会做饭,看来以后我有口福了。我看看手表,已经快8点了,我要和同事换班休息。要不,我开车送你们回去吧。”
陆云柯闻言摆手。
“不用。”
周峡看着他异色的双目,语气越发温和:“你还有事?”
“是。”陆云柯示意周峡留步,他到隔壁休息室拍拍郴易风的肩膀,将人叫醒,和他一起离开了警察局。
目送两人离开,周峡握住桌子上的钢笔,有一下没一下的在纸上画着线条。
想起郴易风和路琢默契的模样,他不由开始怀疑刘小兰话的真实性。
那两个人真的关系不好么?
出了派出所吹了一阵晨风,郴易风断了根弦的大脑慢慢恢复冷静。
自己刚才竟然对路琢示弱了!
虽然是为了折腾路琢,但对方不痛不痒,反倒是自己想起来就觉得脸皮发胀,他止住脚步,冷硬道:“咳,现在还有什么事,你要买东西?”
陆云柯看了他一眼,没搭腔,只是继续朝前走。
“喂,和你说话呢,别装哑巴。”
“对。”
郴易风皱眉跟着陆云柯,对方走得并不快,显然是顾及到郴易风脚腕受了伤,两人并排走着,一阵后竟来到了县医院门口。
路琢停了下来。
郴易风皱眉:“你要买药?”
“你。”陆云柯指指他的手臂被刀刺了的位置和手上的咬痕,将兜里还没焐热的钱都递给了郴易风,“被狗,咬了。”
还是被会疯狂攻击人的野狗咬了,趁着没超过24小时,得来医院打狂犬疫苗才行。
郴易风终于明白路琢为什么特意来医院,他捏着那张绿色的钞票,怔怔地看着路琢。
路琢和他对视,异色的眸子依旧平静到陌生,郴易风指尖一颤,扭头看向路边刚抽出几片嫩叶的杨树。
“你真会假好心。”
陆云柯也没和他争辩,示意郴易风进去,自己在医院大堂等着。
一会儿郴易风就开好了单子,等着医生取药的时候,他将找零的二十几块钱塞到陆云柯手里,忍不住嘀咕道:“5针就要二十多块钱,真是贵得要命,还得来打4次,麻烦。”
国内能生产狂犬病疫苗才只有短短几年,产能不足导致疫苗价格对一般人而言相当昂贵,陆云柯要用来买毛驴的钱,就这么被花掉了一半。
显然,毛驴是没钱买了。
郴易风摸了摸衣服,想起自己被老五几个抢走,又从警察局领回来的那张自行车票。
他不愿意占路琢的便宜,对方给他花了二十几块钱,他肯定得还回去。
思来想去,不如直接买辆自行车给他,反正自己还得来县城医院打狂犬疫苗,路琢的毛驴没了,他总得有代步工具。
就当是偿还路琢上辈子和这辈子的照料,这样他才好一码归一码的报复对方。
郴易风没有看路琢,平视前方,语气有些紧绷道:“路琢,待会儿你和我去国营大厦取东西。”
“嗯。”路琢答应下来。
等郴易风打完疫苗,包扎好伤口,两人来到国营大厦的柜台前,郴易风将自行车票递给工作人员,迎着对方热情的微笑,他对陆云柯扬扬下巴:“挑辆你最喜欢的,就当是你的新毛驴。”
这下轮到陆云柯愣住。
工作人员听到郴易风的话,忍不住笑起来:“先生,您可真会开玩笑,毛驴哪有自行车金贵呢,我老家也养毛驴,一头好驴也才六七十块钱,一辆凤凰牌自行车就得160,这两个哪能比较呢?”
160块一辆的自行车,在这个年代毫无疑问就是奢侈品,哪怕是拿月工资的工人也得攒两年才舍得买一辆。
陆云柯不会平白无故接受男主的好意,驴车又不是郴易风丢的,他皱眉拒绝:“不用。”
郴易风见状隐隐有些烦躁。
又来了,自他重生后,路琢就从上一世那个伪善的混蛋变成了眼前的高岭之花,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过去这个人渣可是想方设法卖惨骗自己手里的自行车票,甚至还贪了自己父亲好不容易高价买下特意寄到三水村的电视机票,要不是郴易风清楚上一世发生的一幕幕,他都要以为是他误解了路琢。
“我说有用,它就有用,你现在就去挑。”
陆云柯摆摆手表示拒绝,无功不受禄,和郴易风讲道理又太为难结巴,陆云柯直接朝门外走去。
“你给我回来!”
郴易风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在路琢停下后,他收回手,捏了捏眉心,第一次放软声音。
“不是送给你的,你可别误会。你看,我还得来县医院打疫苗,你的驴被宰了,你总不能让我步行过来吧。咱一起买一辆自行车,对外说是你买的,借给你撑几年场子,不过,你得当车夫送我来打针,这样总行了吧?”
陆云柯恍然大悟。
他就说么!
郴易风恨自己恨得要死,怎么可能会送自己礼物,要是买来方便他自己,这就说的通了。
两人一起挑了一辆黑红相间的自行车,骑着车在县城饭店吃了顿早饭,陆云柯又买了两斤鸡蛋,两罐麦乳精,将东西打包后,就骑上自行车,带着手腕和脚腕都贴了膏药的郴易风回了村。
自行车速度比驴车速度还快些,等两人回到三水村时,正赶上村里人吃完午饭聚在村头闲聊。
几个孩子在路口追逐打闹,差点冲到车前,陆云柯拨动自行车铃,清脆的铃声让村头巷尾的相邻全都看过来。⊥
“呦,那不是二狗吗?”
“他哪来的自行车,簇新簇新的,你看那车轴,还像银子一样发光呢!”
“他的驴车不是被贼弄走了么,估计是警察局让贼赔的……”
“嚯,一头毛驴和一辆木板车还能换新自行车,自行车大降价啦?”
村里人交头接耳,全都艳羡地看着路琢。
其中几个村人互相递个眼色,路琢他爸借过钱的人走过去,特意对村长章平道:“平叔,你不是说路琢揭不开锅,让我们缓一缓再要账吗?你看他自行车都有了,我家娃娃病了没钱看,脑子都快被烧坏了,我现在去向路琢要钱,您该不会再自己出几分钱当利息垫上吧?”
章平的眉峰皱起,抽了口旱烟:“你们给孩子帮衬了好些年,可也都使了他的驴和车,现在二狗的驴刚没……”
“平叔,可我们也得过日子啊。都有一大家子要养呢,春上买了良种种了地,现在买化肥一分钱都没,我也知道二狗不容易,我就想要回几块钱,先买点化肥给地里撒上,不然地里长不出庄稼,秋上怎么去粮食站上粮?”
“就是,我家连买农药的钱都没,总不能让虫把麦苗吃得结不出穗……”
“叔你也看看,二狗都有了自行车,我们可连化肥农药都买不起!”
乡人苦着脸说道起来。
大家伙儿之前也听说抓贼县里给奖励,现在路琢买了自行车,说不定县里奖励了他不少钱。
村里人多少有点埋怨,路琢欠了钱,他们不要也就罢了,对方有钱还只顾自己享受,这可就说不过去了。
趁着路琢没把钱都花完,他们可得尽快要回借出去好几年的钱。
村长闻言将烟灰磕在石头上,叹口气:“去吧,你们去问问,二狗早就大了,非亲非故的,我这把老骨头也不好掺和喽!”
作者有话要说:
由路琢的堂伯开了口。
他直接道:“二狗,县上抓贼是不是给了奖金?这钱,你得还你爹当初住院借的债。”
陆云柯闻言点点头后径直走到了屋里。
几个叔伯对视一眼,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不想还钱,耍脾气?
路琢他爸的好友把手背在后头,绕着院子走了几步,走到烤漆崭新,轮胎圈发亮的自行车旁,按了一下车铃铛,又摸了摸车上的牌子,惊奇道:“呦,还是凤凰牌的!”
其他几个中年汉子也围过来。
“刘家老大结婚买的是红旗牌的吧,他媳妇
刚开始也想买凤凰牌,刘家老大嫌贵,没舍得。”
“那是,安阳牌比凤凰牌足足便宜了二十块,二十块啊,都能买个收音机了!”
路琢他堂伯尝试打探郴易风的口风:“郴知青,你们回来的时候大包小包的提的真不少,县上抓贼给的奖金这么多啊。”
听到几人这变相催债的话,郴易风终于琢磨过来。
对啊,路琢哪来那么多钱,还是整50的大钞。
因为上一世的记忆影响,郴易风下意识认为侦破案件及时找到自己的是周峡,根本没想到路琢在里面起到的作用,他怎么想路琢也不是能存下50巨款的人,真要是抓贼有奖励,周峡不该是给自己吗?
他没答话,推开门,对在木箱子里翻找的陆云柯道:“路琢,我打疫苗的钱哪来的?”
“借的。”陆云柯从箱子角落摸出一个发黄的账本,翻了翻,回头对郴易风道。
男主的便宜不能占,男主男人的便宜更不能占,那钱就只能算他向周峡借的。
早晚得一分不差的还清。
郴易风闻言目光变了变,正想追问,就见路琢推开门走了出去。
几个乡邻打量完自行车,确定路琢的确有钱后,也不迟疑了,直接催促起来。
“二狗,你说吧,你啥时候才能还钱?”
“孩子要吃药,地里要上化肥,叔伯们都等不起啊。”
“你也担待些,要是钱不够,你可以向几个知青借点。驴车不是他们弄丢的么,借你些钱应该能成吧。你们年轻人不养家不晓得,叔伯们家里十几口人呢,每张嘴都要吃饭,庄稼耽误了,能要我们一大家子的命啊。”
陆云柯翻开账簿,对众人亮了亮按了手指印的借据,表示他谁的钱都没忘。
这是路琢他爸记的账,临终前专门交到了路琢手里,叮嘱路琢替他还钱。
账本第一页记录的就是村长章平,章家借给路琢家的钱最多,他家没催过债,但是章平在村民的要求下,会按时提醒路琢不要忘了还钱。
路琢他爸是家里的独苗苗,路琢的爷爷是在结婚生子后打仗的时候没的,村长章平是路琢爷爷的战友,所以对路琢和路琢爸都挺照拂,能帮衬就会尽力帮衬。
奈何路琢自己没地没营生,吃了上顿没下顿,哪里能存下钱还给别人。
看到还有账本,几个债主可算松了口气。
有账本子就成,能证明路琢不是故意不还钱。
陆云柯从兜里掏出十块钱给了孩子生病的那人,又对其他人道:“只有,这么多。剩下的,端午还。”
讨债的几人对视一眼。
乡里乡亲的,他们也不会逼得太紧,今天更多的是来试探路琢的态度,见他准备还钱,几人就商讨一下,决定给路琢筹集到钱的时间。
路琢的堂伯将露着棉花的夹袄拢了拢,心满意足道:“行,二狗,端午还啊,你可别忘了。”
“端午前麦子就开始灌浆了,耽误不起,我们眼巴巴等你还钱买化肥农药,你可别骗人。”
现在地里施的是堆积沤好的农家肥,不花钱,但农家肥肥力不够,等麦子灌浆必须得追肥,不然收成会少一半。
陆云柯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点头道:“不会忘的。”
看他神色沉稳,颇有些摄人的气势在身上,讨债的几人被说服了,摆摆手朝院子外走:“那就好,端午我们都来你家送粽子啊!”
“二狗啊,你听清楚,还上钱才能吃你婶子包的粽子呦!”
陆云柯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好。”
到底都是会在危难时帮衬乡亲的人,刀子嘴豆腐心,连讨债都会给人留余地。
等几个人走了,郴易风走过来,从陆云柯手里接过账簿。
他一页一页仔细翻看:“你家欠了多少钱?”
他可是记得很清楚,上辈子他临死,路琢还欠着村里人的钱。
姓路的当时特意凑到自己病床前,可不是良心发现专程去道歉的,他是想借钱。
道歉也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十几年都没还清的债务,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数目不小。
他一边看一边心算,等翻完账簿,账也算清了。
郴易风意外道:“一千三百三十六块七毛五分钱?欠的真不少。”
一千多,抵得上郴易风他爸一年,普通工人家庭三四年的总工资了。
“喂,端午节只剩二十天,你要从哪借一千三百块钱去?”
陆云柯收回账本,解释道:“先还三百。”
二十天当然没办法凑够一千多块钱,但端午需要还钱的只有急用钱的那几个叔伯,其他人可以年底还。
当初借给路家钱的大部分是路琢他爸的学生,那些人有文化,现在都在县里的工厂上班,有固定工资,年底之前是不会来要钱的。
抛去年底还的,还有占了大头的村长借的四百,路琢现在欠村里人的钱只有三百多,是全部债务的零头。
村长的钱也得缓一缓才能还。
当初章平借给路琢家的是他的退伍安置费,他当村长兼任村支书有工资,一月块儿八毛,攒下的都帮衬了路琢。
也亏得章家的儿子儿媳都是路琢他爸的学生,才没和老人反目。章平的儿媳妇现在是村里的妇联主任,儿子在县政府当文员,他们家在村里算是富裕人家,而且他们早就说过,借出去的钱可以等路琢娶上媳妇再还。
言下之意,就是路琢要是穷到娶不上媳妇,那笔巨款就算他们一家接济路琢的。
可欠债久了,情分也就淡了。
章平接济的多了,章家人心里哪能舒坦,碍于师徒名分不好发作,但好几年前陆云柯就和以前的哥哥嫂子搭不上话了。
他们嫌弃路琢这个老爹主动揽下的吸血虫,有了工作进城买房后,对自己农村出身的身份也开始嫌弃,小章两口子连老爷子也好几年都没看望过了。
已经被嫌弃到这个份上,钱早还晚还便没了差别,陆云柯这一时半会儿的也弄赚不到那么多钱,就琢磨着慢慢攒,攒够了,再添上村长平时帮衬花销的,一次性还给老爷子。
人的善意比钱珍贵,总归消耗不得。
当晚拎着一瓶麦乳精和一包鸡蛋送给章平,说清楚他家的钱得缓一缓后,第二天陆云柯就背着工具上了山。
山上有路爸种的十几棵树。
树都是打家具的木头,当初路琢他爸打算等儿子长大了给儿子修房子做家具用,可后来不幸的事一桩又一件,那些树就被暂时遗忘了。
原身倒是偶尔会想起那几棵树,他的想法和家人一样,想把几棵树留着以后娶媳妇修房子用,奈何日子一天不如一天,早就长好能用的树也就被留到了现在。
陆云柯花了大半个小时将树砍倒,丈量好分成几节,捆好,背在背上,一截一截搬到院子里。
顺路他又拔了不少很韧的野草,回家后从交好的木匠家借了一整套专业工具,开始动手处理木头。
他这边忙忙碌碌,受伤修养的郴易风见了挺纳闷。
他走过来拿起摊开的图纸,看了两眼,有些意外道:“你想做木头家具?你知道现在紫檀木椅子卖几块钱么?”
“十块。”
正在处理木头的陆云柯直接道。
这年头,木头家具便宜的连手工费都不一定能赚回来。↙本↙作↙品↙由↙
郴易风蹙眉:“你这不是知道木头家具不值钱么,那花大工夫做这东西干嘛。就算做得好,一把木椅子出工了卖掉也赚不到几块,你得做多少才能凑够钱,来得及么。”
当然,赚钱的前提是,路琢做的东西能卖出去。
现在有钱置办家具的人连椅子都会买镀金金属材质的,哪里会买随处可见的木头椅子。
陆云柯依旧埋头苦干:“我有办法。”
郴易风挑了一下眉。
估计是他叫哑巴刺激到了路二狗脆弱的心灵,他居然想办法改善起了口吃的毛病,最开始他才能蹦两个字,但貌似从前几天开始,他都能把几个字连词成句了。
郴易风看了一阵,摇摇头,回房间继续看书去了。
陆云柯将木头处理成需要组合的部件后,从厨房搬出一个罐子,用刷子仔细将早就调配好的透明树漆刷到椅子上。
他花了一整天才处理好所有配件。
第二天郴易风去下地干活,陆云柯继续做家具。
郴易风也不晓得他到底是什么打算,看陆云柯抽不出空,就自己用厨房里的米面做了饭,一不小心,就多做出了刚够陆云柯吃的一份。
忙到脚不沾地的陆云柯也就稀里胡涂的吃了。
等第三天郴易风早上请假去城里打疫苗时,陆云柯忙碌了两天的成果也摆在了他面前。
几个草编的箩筐,一组放东西的架子,简单到都称不上是家具。
郴易风愕然了,心说这人不愧是只学了几天木工的花架子。
他都忍不住要为那棵被砍了的老树惋惜:“这东西,你真想卖?”
这种架子有点木工基础都能做出来,路二狗不会真打算拿这种东西卖钱还债吧。
作者有话要说:
文章背景借鉴我国上世纪70年代的大背景,所以写这一章节的时候我查了一下上世纪70年代我国的货币购买力,进行一下货币换算,也好和现在做个对比,让读者们的感觉更直观些。
从上世纪70年代到2022年,我国货币通胀率为10000%(非专业作者,只是根据网上查到的资料估算出的大约数值,四舍五入取整,并不严谨),也就是说,以前货币100块的购买力,相当于现在的10000元的购买力(电器之类的除外,那时候国内生产力有限,这些家电用现在的眼光看,简直贵到离谱)。按照这个购买力,文中一千三百多元,相当于现在的13万,带入角色,就是主角要在20天赚够3万多才能还债。
未来几月还得赚够10万,类似于这种。
“总得试试。”
陆云柯笑了笑,推出自行车,将简单轻巧的木架子和箩筐绑在车轮两侧,拍拍后座,让郴易风坐上来。
而后他用铁丝拴住房门,一蹬脚踏,车子就载着两人驶向了小路。
晨风吹过郴易风的脸颊,他回头看去。
看向这个上一世迫不及待逃离,但今生再次回
顾的村庄。
这里一直都是全国最贫困的乡镇之一。
凉风带着出苗的小麦特有的香气,地头和长满青草的水渠里点缀着金黄的蒲公英,一群鸽子从头顶呼啦啦飞过,村人扛着工具,三三两两结伴去地头除草。
水渠里的水缓缓流淌,有个孩子揪下蒲公英和喇叭花丢到水沟里,于是一群孩子就追着那朵花,跟着大人走向地头,欢呼着,蹦跳着,争吵这花儿会顺水流到谁家的地里。
走在路上的每个人,忙忙碌碌的每个农民,他们祖辈都勤劳但贫困,忙忙碌碌多年,却只能穿着露出棉花的破袄子,脚上是能看到脚趾的鞋子,脸上和手上都有还没消褪干净的冻疮。
穷困几乎写在每一个人的眉间发梢。
但只是春日暖暖的阳光洒下,他们就忘了寒冬来临时的苦痛,带着笑畅想几个月后丰收的喜悦。
他们身上,有着城市青年厌恶怜悯,打心眼里拒绝成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