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里,牵扯得越来越广,爱因斯坦不能再聊得更深,否则他也有危险。
于是他换了话题,“到现在为止,韩氏大长老已经去世快一个月,韩氏这帮兔崽子为了分武功秘籍金银财宝闹个不停,还没下葬,尸体估计都臭了。”
风逐雪笑了笑,“你如果要帮我,是不是得和我们一起走?”
“是啊,”爱因斯坦点头,“不过有一点,我请你当代言人,和藤蛇栽赃嫁祸的效果一样,你会更出名。”
“这倒是无所谓,将计就计也是一种办法。”
风逐雪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唇齿间满是香甜浓郁的奶茶香味。
爱因斯坦的话还犹在耳畔,风逐雪不担心藤蛇会来找他报复,他反而也想见识一下他们究竟是怎么杀人的。
见他不反感,爱因斯坦拍拍手,仆从将早已画好的画卷呈上来。
“看看,这个画像画得帅吧?”爱因斯坦指着画上喝奶茶的风逐雪,“你看这个,这个霸气侧漏的姿势,这个唯我独尊的感觉,既能凸显你的孤傲,还能彰显奶茶的好喝!”
风逐雪随意看了眼,“随你。以后奶茶免费?”
爱因斯坦从怀里丢给他一块玉佩,“只要你拿着这个,以后去哪个我开的店都能喝。”
风逐雪收好后,爱因斯坦笑嘻嘻地搓手,“那我和你们一起启程去金陵吧!大嫂呢?我去打个招呼,还在睡觉吗?”
“嗯,那你确实该叫她嫂子。”风逐雪默认这个称呼,“现在走?”
“走,当然走。”爱因斯坦和仆从嘱咐将画像再画一千张贴到全国各分店后,两人一同上了车。
这一晚忙下来还真有不少事,风逐雪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爱因斯坦坐不住,开始八卦,“听说你一个时辰前去见了那位周姑娘?”
风逐雪睁开眼,看着他,“有问题吗?”
爱因斯坦笑道:“没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周姑娘差不多是在四年前突然出现在风陵渡,正好和藤蛇换新教主是一个时间,你不好奇?”
“你记得这么清楚?”
“我邻居住了个大美人,我怎么会不清楚?更别说这位大美人性格也好,待人温柔和善,隔三差五送我一斤小龙虾。只不过人总是神出鬼没。”
风逐雪突然问,“你对她的印象怎么样?”
“不怎么样。”爱因斯坦回答。
“为什么?”
“我说了原因,她和藤蛇很可能有点关系。我专门调查过,周如晦十年前被柳刀宗宗主柳刃当做威胁你的把柄,关在天苍山上六十多天,你一直没来救她,柳刃就把她推下了山。不过武侠小说嘛,向来定律就是推人下悬崖肯定不死。我猜她可能在那之前就已经和藤蛇新教主搭上了关系,想脱离你未婚妻的身份,所以借机假死,正好隐匿身份。”爱因斯坦不疾不徐地读取情报,“周如晦养好身体,四年前受到藤蛇指派回到风陵渡。风陵渡的消息流通速度可是全江湖最快的,她完全可以将这里当做据点收集信息。”
“她有没有在这四年内试图拉你入伙?”风逐雪继续发问。
“有啊,那时候你还没有出现,我去她家吃小龙虾,听说你失踪了,她总是装出一副很伤心的样子。她有意无意露出藤蛇的图案,我都在装傻当没看见,”爱因斯坦说完这些,见风逐雪不置可否,便又说,“不管你们以前有过什么恩怨,其实也不能怪她后来跟藤蛇。”
风逐雪淡漠地应声,“为什么?”
“十年前,你想必还很爱她,为何不去救人?”
“她是我师父女儿,会武功,可以自救。”
爱因斯坦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心里吐槽,那你这位前未婚妻跑了真是你活该啊。
他好奇心上来就停不住,“可是你连去都不去,人始终没出现,会不会太无情?”
想了很久,风逐雪才缓缓道:“我没料到柳刀宗要逼我到绝路。”
爱因斯坦叹气,“按理说你该和柳刀宗有深仇大恨,结果十年后你又娶了柳刃的女儿,我要是周如晦也不会再跟着你了。”
风逐雪难得皱起眉,沉默片刻,点点头。
他不怪周如晦,所以愿意连刀都不带,赤手空拳去见她一面。
周如晦恨他,要和藤蛇一起将他推向风口浪尖,他觉得也是情有可原。
平生的仇恨与背叛都像雨点一样闪过,没有在风逐雪心里留下一点波澜,但他唯独对周如晦心怀愧疚。
爱因斯坦提醒风逐雪,“不管怎么说,她一定和藤蛇脱不了干系,你居然一听到她还活着就去和她见面,真不怕那里有埋伏?”
风逐雪冷静地摇头,“没事。至少她活着,我心安些。”
“周如晦武功大抵是什么程度?很强吗?你师父既然能教出来你,想必她也差不到哪里去。”
“我还没和她交过手,说不准。”
爱因斯坦耸耸肩,“行吧,反正你也很厉害,不过你有没有告诉嫂子这件事?”
“没有。”
“你不说,她不生气吗?”
爱因斯坦还没强调她和周如晦长得那么像呢,只问柳月娇生气不生气。
谁不知道柳月娇美则美矣,但脾气不好蛮横骄纵,动辄打骂侍女仆从,让她知道周如晦活着还得了?
“她不会生气。”
风逐雪知道,她只会害怕她没有利用价值。
“我可警告你千万不要被她的美色迷惑。”爱因斯坦不忘忠告,“越漂亮的女人越危险,全是骗子。”
风逐雪笑,“多谢你提醒。”
爱因斯坦见他似乎没有听进去,唉声叹气,“哎,你一定要和传言里一模一样的冷血无情啊。”
风逐雪脸上的笑落下来,“我知道。”
无情无义是他从小运用自如的法则。
他曾经最有情有义的时候,若水楼被烧成一堆灰烬,现在随便问起一个路人,他们记得要集聚天下所有豪杰的圣义盟,记得要练天下第一刀的柳刀宗,却没人记得若水楼的名字。好像这把火烧后的伤痕只留在他自己心里十年,始终没有随着时间结痂、脱落。
黑夜过去,外面已经是清晨,天边粉霞满布,风陵渡笼罩在金色的光芒之中,显得安详祥和。
风逐雪站在路边等早饭,抬起头来看着阳光驶过的方向,不禁眯起了双眸。
爱因斯坦不睡觉也挺精神的,在摊子边吃面,买了壶酒挂在腰间。
两人回到客栈,先前那位白衣姑娘帮风逐雪照顾了一晚上阿飞,明显有些撑不住,风逐雪谢过她,送了她两颗丹药,拿着糖饼进门。
阿飞早醒了,先低头看身上衣服,还是齐全的,这才松了口气。
手脚筋脉断裂处的伤势,当时苏裁冰暂时用千叶红的毒副作用掩盖过去,还不断用复原胶涂抹伤口,让表面皮肤光滑无缺,除了脉搏虚浮以外轻易看不出来。
可是风逐雪用金环蛇毒咬裂血脉,心脏内部淤血一清,中和了千叶红,虽说对他身体有益,可手腕脚踝的伤痕反而会越来越明显。目前阿飞能不靠轮椅,全靠消耗当时练亡灵书的内力,现在武功落在风萧萧手中,迟迟不能更进一步,只能干等风萧萧自己出现。
至于复原胶,这东西阿飞不懂如何配置,去药房抓也抓不出来,没办法,他只能将就着穿好昨日衣服,勉强遮住一些伤疤。
风逐雪进门,看到他坐在桌前发呆,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早饭。”
阿飞翻来覆去检查,闻味道,“什么东西做的?”
风逐雪说:“骨灰。”
阿飞一口咬下去,“骗子。”
爱因斯坦见阿飞好像不是传闻里那么骄纵,居然也不生气,主动上前问好,“嫂子好,你还记得我吗?”
阿飞看了他好几眼,“奶茶?”
爱因斯坦咧嘴笑,“是我。”
“你这次也要跟着我们去金陵?”
“没错,风萧萧说话不算话,我和他可不一样。我会帮你们去韩家内部。”爱因斯坦说完,从包裹中拿出一束钗子递给阿飞,“见面礼很是仓促,还请夫人莫要见怪,改天补偿。”
阿飞摆手,“不必客气。”
他摸不清楚爱因斯坦究竟是哪一派的人,如今他与风逐雪合作,只会对自己不利,所以能少交流就少交流,暂时可以算相安无事。
好在他们行李不多,爱因斯坦也低调,这一趟出行极其简便。
从风陵渡坐船出发,三天后到达金陵的临江县城。
爱因斯坦建议明日再进城,毕竟这几日全是来给大长老送葬的,城内住一晚至少多五六两银子,还容易有高手故意寻衅滋事,住这里更安全。
三人来客栈入住,老板娘见是几个好看的年轻人,一脸善意地笑着迎上来招呼,“几间房?”
“最好的两间房。”
老板娘笑容满面地应了声是,转身去吩咐堂倌去准备房间。
爱因斯坦忽然想到什么,问风逐雪,“你的刀呢?”
“在包袱里。”
“你不用?”
“用的时候你会看见它的。”
爱因斯坦若有所思。
他饿得快,先在一楼吃饭,风逐雪带阿飞去了二楼房间。
江北临江,一条河从城郊流淌而下,沿途光秃秃的树枝四仰八叉,说不出来的凄凉。天已经转冷,街上行人少得可怜,总是行色匆匆,偶尔有车辆驶过,车轮滚动溅起一阵尘土。
金陵湿冷湿冷的,树枝上也结满了冰霜,寒风呼啸而至,打湿了窗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潮气。
阿飞看着窗外的景色,心情有些郁闷。
风逐雪在屋里点燃炭盆,将火炉放得暖烘烘的,得知阿飞没胃口,才下楼去吃饭。
这时屋内只有他一个人,阿飞试着小声吹口哨。
吹了三声,白鸽从树枝上飞下来。
阿飞赶紧拿下鸽腿上的信笺,上面寥寥几个字,却看得他心惊肉跳。
纸上只有四个字—酉时六刻。
阿飞握紧匕首猛地回头一看,却什么都没见到。
这句话让阿飞心神不宁。
他上半身探出窗外,有几个黑影鬼鬼祟祟的,似乎要对他们不利。
苏裁冰为什么精准地找到了他们的位置,难道是风萧萧派过来的杀手?
阿飞心慌意乱,不敢多待片刻,赶忙缩回房间,心情忐忑不安。
他将信笺烧掉,像无事发生一样下楼吃饭。
爱因斯坦见人到齐了,开始低声介绍客栈里来的客人,每一个都有背景。他对江湖上高手几乎了如指掌,连他们佩戴的刀剑都可以说出一百年的历史,有成林阁的剑手,有飞羽派的琴师,但大多为零散小派,真正有名有姓的门派早在前两天就住进了韩氏山庄。
甚至像他们这种不请自来的人,远比真正受邀的人多得多。
阿飞坐在最边角,吃饭时一直低垂着头。
他猜测苏裁冰一定也在其中,只不过不想露面,还在等待合适的时机。
正想着如何应对,爱因斯坦忽然“咦”了一声,“他怎么来了?”
风逐雪依旧是漫不经心地看向窗外,手中拿着酒杯,正慢悠悠地品酒,但阿飞不由得抬眸看了一眼坐在离他们三桌远的白衣男子。
他穿着黑色长袍,身材高挑瘦削,肤色偏白,双眼狭长深邃,手里握着一把银制匕首,刀锋上还沾着鲜血,看着触目惊心。
“他是谁?”
“千面狐阮尧,极其擅长易容术,爱搞歪门邪道,他哥阮天阳借他的手除掉不少隐患,也放任自流,随便他杀人放火,根本不管。什么华山灭门,杨老将军遗珠惨死,秦州蚕丝被窃,其实大家心知肚明都是他做的,可是黑白两道都有求于他的易容术,一直护着他,杀手从未得逞。听闻近来和柳刃走得近。柳刃来了韩氏,他自然也跟来了。”
爱因斯坦解释完,愤愤不平,“这种恶人真难搞,还喜欢骗我店里的奶茶!每次易容成别人都无法识破。”
甚至至今为止,都无人见到过阮尧真正的长相。
他们聊天的声音已经足够小,阮尧那边还是朝这里不经意看过来。
他也许在观察风逐雪,阿飞见他目光专注,并不四处乱看。
阿飞问,“你怎么确定这个人就是他?”
风逐雪酒喝完了,菜倒是没吃多少,“他手上的刀用了十几年,从未换过。”
阿飞闻言才去观察对方的刀,可是这时候阮尧早已收了起来,起身上楼。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与阿飞他们只隔了一间房。
来到这种陌生之地最好先熟悉情况,爱因斯坦装作没看见阮尧,丢下钱结账,“出去逛逛?”
阿飞放下筷子点头,“我和你去。”
风逐雪本打算睡一觉,但爱因斯坦想带着个武功高强的人出去防止出岔子,风逐雪便也跟着去了。
临江县虽说是小地方,不像京城那样奢华,也是五脏俱全,赌场酒楼乐坊应有尽有。
三人先是挨到一家赌场,这里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人挤人,阿飞捂着鼻子推门走进去,各路人围在赌台前兴致勃勃,荷官则在旁边吆喝,“买定离手啦!买定离手啦!”
偶尔几个输光的人骂骂咧咧离开。
阿飞选了唯一一个他会的骰子来玩。
接下来接近两个时辰,阿飞运气极差,没有赢过,钱要是不够,爱因斯坦就把钱袋子送到他手里,什么时候那人动手,什么时候阿飞才结束。
这实在很痛苦,阿飞不懂技巧全凭猜,赌十次输十一次,风逐雪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
终于,可能是跟踪那人也看不下去阿飞的烂赌技,忍不住了,终于在风逐雪准备上楼时动手,利刃擦过阿飞左耳,阿飞眼疾手快,一把夺过骰盅扣在暗器上,“啪”地一声巨响。
他的手腕被震得生疼,但却松了一口气,而风逐雪他们却被一群蒙面人拦住了去路。
这些蒙面人脸上戴着面具,只露出眼睛。
阿飞一惊,他本来已经躲到桌后,但那男子速度太快,几个人手里长鞭卷住腰带,狠狠往后拉扯,风逐雪手臂一振,长鞭卷住他的手腕,使劲一抽,那人便倒在了地上,转而刀锋一转,直取风逐雪的咽喉。
剩余几人目标更明确,直接团团围住阿飞,白布捂嘴将阿飞先行迷晕,扛着人就跑。
风逐雪一把扣住其中一个的手腕,反手一扭,将那人的手腕扭脱臼,侧身一滚,避开攻击,左腿扫中他的腰间,踢碎了他的肋骨。
“风逐雪!柳月娇被带走了!”
爱因斯坦忽然大喊一声,风逐雪猛地回头,匕首脱手后钉在了墙上,人影已经消失不见。
“该死!”爱因斯坦不会武功,心急如焚地趴在窗户上想看清方向,夜色漫漫,赌场人声鼎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平静得很。
“会不会轻功?”风逐雪飞快解决两个杂碎,跳到窗前。
“不会。”
眨眼间天旋地转,爱因斯坦就也被风逐雪扛在肩膀上,爱因斯坦还没从晕眩里回过神,风逐雪已经在黑夜的屋顶上奔跑,耳边只有猎猎风声做响,街景迅速远去。
爱因斯坦忍不住喊,“你认识他们公子?到底是谁?”
“别吵!”
爱因斯坦只好忍着颠簸闭上嘴。
阿飞从昏迷中清醒,猛地咳嗽了几声,眼前只剩下黑暗,一点呼吸声都没有,空空旷旷,偶尔听到风吹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
他的眼睛粗布条挡住,也看不到什么。手脚被绑死,越动越紧。
巨大的恐慌席卷全身,心脏在砰砰乱跳,有种不祥的预感。
有脚步声在逼近,反复踩着落叶。
踏踏,踏踏,先是只有一个人,再是一群人。
火把滋滋燃烧。一阵冷风吹过,他的后背凉飕飕的,全身发抖。
好像有人接近他了,来到自己面前,猝不及防拿开粗布条,阿飞闭了下眼,迅速睁开。
“阿飞。”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是个年轻的男声。
月光倾洒而下,照射在他的脸颊上,显得那样清澈明亮,那人的眼神却如同冰冷的月色,让人不寒而栗。
阿飞的声音嘶哑,“苏裁冰,你若是想吩咐我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他自认为尽职尽责,一路上用白鸽和他汇报情况,不敢隐瞒或断联。
小宝还在他们手中,阿飞至今都没能说上几句话。
“别怪苏公子,是我的意思。”
这人藏在阴影当中,阿飞看不见,只听得见他说话。
声音隐隐有三分熟悉,阿飞还没想清楚究竟是谁,苏裁冰一招手,一群看不清楚样貌的手下拿着绳索捆住他的四肢,将他悬挂在半空中,阿飞被勒得喘不过气,他拼命蹬腿,想要挣脱绳索。
一个男子将长刀的刀尖向上插在地上,阿飞冷得打寒颤,连忙停止动弹,任由那人摆弄。
刀尖直接对着阿飞的胸膛,只要身后拉着绳子的人一松手,立马送命。
阿飞在这个过程中没有大喊大叫,反而在观察着幕后阴影中的人。
终于,见阿飞不问话,他自己走出了阴影。
阿飞心中猛然一跳,可是他不能反抗,攥紧拳头,低头,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宗主。”
“两个月不见怎么生分了。”柳刃朝他笑,那是一种虚伪又带着嘲弄的微笑,“你该叫我什么?”
阿飞突然警醒,不得不将头压得更低,低到柳刃看不见自己倔强的脸,“师父。”
柳刃总算换成满意的笑,问他,“手脚好些了么?”
阿飞不习惯他这样假惺惺的问话方式,仍低着头,“师父有事找我,何必用这种方式?”
“不这样,也许你根本不会说实话。”
“师父何出此言?”阿飞抬眸与柳刃直视。
“你的身体状况苏裁冰早就调查得一清二楚。可是你不但没有继续服从千叶红,毒素反而在逐渐消退,风逐雪竟然在替你解毒?”柳刃笑容淡去,“你和他说了些什么?”
“我从没有说过不该说的,苏公子让我最好能和周如晦一样取得他的信任,我就这么做了。”阿飞尽力镇静下来想好理由,不去看底下的刀。
千叶红是柳刀宗用来控制阿飞的工具,毒素一旦开始减少,阿飞就十分可能叛变。
柳刀宗大费周章地将阿飞掳到此处,想必不止为这一件事。
柳刃既没表态,而是看了阿飞一眼,苏裁冰顺着他的目光将新的复原胶扔到了他手中。
一轮接着一轮的问话开始了。
那边几个人转而拿起阿飞另外一条腿上的绳索,慢条斯理地系上。
“别着急,等绑好了,我会跟你说正事。”
绳子越来越结实,将阿飞完全绑在树干上,阿飞一动都不敢动,他感受着自己全身的肌肉在一寸寸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阿飞被倒吊在了树干上。
他不敢乱动,只是咬牙忍着,忍得浑身发抖。这样被绑着简直比凌迟还可怕。
柳刃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眼神阴晴不定,“你知不知道风逐雪为何离开风家来金陵?”
“韩氏大长老韩松平一死,陆鸣风来找过风逐雪,两人商议一晚后,风逐雪立即离开秦州。”阿飞说出猜测,“韩松平与陆鸣风在圣义盟成立一事上分歧很大,韩氏不赞成后不少英雄也开始迟疑,陆鸣风得不到支持,又不愿意圣义盟就此分崩离析,也许是想让风逐雪帮忙搞垮韩氏,如此一来他最大的阻力就会消失。”
“风逐雪十年不出世,不少人都忘了有这么一号人物,陆鸣风怎么会找他?”
陆鸣风真想集聚天下高手,就不该找争议这么大的人。
而且风逐雪根本瞧不上陆鸣风。
如果说柳刀宗还能勉强入风逐雪的眼,那陆鸣风这号人就是靠阴谋诡计才有的名声。
阿飞看出来他的疑惑,解释道,“风逐雪既然能娶您的女儿,那在他眼中,和神风堂之间的过往就算不了什么大事,想必是打算放下旧时恩怨。”
柳刃眯了眯眼睛,似乎并未怀疑。
他负手踱步到阿飞跟前,俯视着他,“圣义盟其他人没来?”
“只有陆鸣风。”
“那风萧萧的出现,你打算如何解释?”
“苏公子没有告诉我风萧萧究竟算哪方人,我暂时只知道他得到了一份武功秘籍,正在绞尽脑汁化为己有。”
“武功秘籍?”柳刃语气加重,“你见到了?”
阿飞摇头,“没有,我不确定他是不是风逐雪来试探我的。他对我也很谨慎。”
“可是你知不知道,他打伤了苏裁冰,把你那弟弟带走了?”柳刃目光深沉,像是毒蛇在盯着猎物的眼睛,“你要是和他真的没有交集,他为什么替你带走我们的人质?你明明一无所有,他为什么要帮你?”
阿飞惊愕不已,被问得哑口无言。
风萧萧速度这么快?
算上脚程,苏裁冰他们不过也才刚到临江,他们一行人坐的是风陵渡最快的船,这边风萧萧竟然已经将人带走。
可是小宝无论是在苏裁冰手里,还是在风萧萧手里,都不算好事。
他只能把头垂得更低,“我不知道。风萧萧行事诡谲,难以摸透,若是他见风逐雪实在不肯相信他,也不愿与他为伍,这才转而将算盘打到柳刀宗身上,难道不也可能吗?”
柳刃冷笑,柳刃一鞭子甩过去,狠狠抽在阿飞的左脸颊上。阿飞的脸上立刻多了血痕,嘴角流出一抹血。
绳子陡然一松,阿飞猛地下坠,离刀尖还有一公分的时候绳子正好停住。
一声惨叫响彻林间。
阿飞大口喘气,浑身是汗,后背湿透了。
惊魂未定之际,柳刃的手一扬,阿飞再次被提上去。
他说,“阿飞,你从前拜过师吗?”
阿飞咬牙否认,“没有。”
“拜师,就是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有谁用利益来诱惑你,你都不能动摇,要无条件服从师父。”
吊着他的绳子往旁边一歪,阿飞的头撞在树干上,剧烈的疼痛从额头传入神经,他的脑袋昏昏沉沉的,眼睛睁不开,脑内短暂出现了耳鸣。
柳刃抬头看着他,“一个人如果已经不够聪明,更应当十分听话,才能弥补一些和聪明人之间的差距。”
“···多谢师父提点。”
“你错了。”柳刃冷漠地说,“我是在警告你。”
“徒弟明白。”阿飞声音微弱。
“你弟弟失踪了,你说,我们接下来该如何构建彼此的信任呢?”
“师父可以再让苏公子喂我毒药。”阿飞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我喂你一次,风逐雪就会替你解毒,这样不行。”苏裁冰冷冷插了句嘴。
阿飞筋疲力尽地抬眸,看向柳刃。
月光正好,闪过柳刃的指尖,那里夹着一枚银针,阿飞不由得打了个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