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但和我无关。中原情势剧变,我已经和柳刀宗决裂,与风逐雪站在一边,派人刺杀您是叶城的主意,我来这一趟正是要争取北白川家。”
北白川楠看着阿飞将一封文书送到他面前,示意身边人取来。
文书以东瀛话简述了中原的处境,简而言之,叶城已经与北蒙古合作,蒙古人倘若占据中原王都,下一步就是先攻取东瀛立威,毕竟西南郡相距甚远,铁西王兵强马壮,要徐徐图之,东瀛却近在咫尺。叶城为了讨好新任小汗王,就要先拿北白川家开刀。当然没有提及白游,也无需让北白川楠知道太多。
这不再是普通的勾心斗角,是战争。
北白川楠放下文书,“你说你和风逐雪一道,你们有多少人,是支持蒙古还是中原皇帝?”
“当然是中原。中原稳定才有东瀛好日子过。”
阿飞这话说的十分不客气,北白川楠隐隐有怒意,“你们到底有多少人有底气对抗柳刀宗?”
“不,不是这个概念。我们要对抗的并非柳刀宗,只有叶城一个人。只要叶城死,我掌握了柳刀宗,到时候又会成为你们可靠的盟友。”
“你?哈哈,你?”北白川楠被气笑了,“真是太可笑了,你简直和两年前一模一样的狂妄可笑。”
阿飞递过去一个令牌,和他一直绑在身后的那把长生刀,“我也是柳刀宗的少宗主,叶城的义子。”
北白川楠一时吃了一惊,以为又是他在胡说八道,一挥手就起身要走,但当他看见长生刀时却不得不停下脚步。
如假包换的长生刀,柳刃从东瀛抢走的长生刀。
见他愿意好好听自己讲话,阿飞才开始说,“你问我有多少人愿意支持皇帝,小汗王年轻气盛很容易被算计,一旦柳刀宗倒戈,设下陷阱,蒙古不会成多大气候。”
他自然不会告诉北白川楠自己正在被白游和叶城一同追杀,而是要调转局面,让叶城成为众矢之的。这就是先到先得的好处。
北白川楠要好好想想,很快就会把这些消息散播给其他长辈,但阿飞不会等太久,要在中原的消息来之前杀死他。
他没有听千藤的挽留,一个人回到无霜流明的客栈。
无霜恢复了一些,流明负责照顾她,情况有不少好转,但流明还在介意阿飞让无霜涉险,话不是很多,气氛一直冷着。
阿飞讲明情况,北白川楠毒发的日子是三天后的傍晚时分,他没有犹豫,安排好了埋伏的杀手。
无霜只问他,“要杀多少人?”
“只需要闯进去杀死北白川楠和他身边所有的护卫。这些人服了毒,杀完人都会自尽,也会留下柳刀宗的痕迹。”
“好。到时候你负责说服剩下的人?”
“是。不争取到北白川家的支持,就算回到中原也是死路一条。”
“北白川生不会管这件事么?”
“不会,他已经答应我了。”
他们说到此处,正碰上千藤来敲门。
夜已深,雪积得特别厚,阿飞不得不让他进来。
“爷爷非要我来你这里住一段时间,可能是看你一个人无聊?正好,我也不想总是在父亲面前无所事事地晃悠,省得他又成天叫我看书学武功去了。”
阿飞的手紧握着门,北白川生的用意昭然若揭,无非是怕千藤被牵连。
这次千藤身边没有跟着拓真,可是阿飞仍然感觉有人在监视他。
“家主有没有告诉过你什么?”
“没有,父亲一向不管我的,他倒是把弟弟叫过去谈了一宿。”千藤探头看向内室,“那姑娘身体好些了没有啊?”
“托你的福,好些了。”
流明见到陌生青年一点也不避讳,一走进来就盯着无霜看,神色不悦,语气也不善,手按住腰侧的刀,“干什么?”
千藤解释一番,随后看向始终立在雪中的阿飞,困惑道,“外面这么冷,你怎么不过来?”
阿飞正在往温暖的地方走,却感觉自己在泥淖的雪地里越陷越深了。
第144章 死亡
冬猎没有被推迟,出了勤义王这个岔子,皇帝在白游劝说下伪装出心平气和的样子,一切照旧。
最高兴的是小汗王,发挥超常打了几只野鹿,挑衅地献给皇帝。
皇帝受够了气,对着白游冷嘲热讽,问何时能杀死风逐雪,他给自己使绊子太多,无法再忍受他像无事发生一样照常活着。
风逐雪个人的背叛对白游打击不能说致命一击,但也的确大大改变了他的安排,他要把武功的事放一放,先和叶城一起弄死风逐雪泄愤。
相反,对于阿飞的逃亡,叶城比白游冷静很多。阿飞根本不是甘心命运的人,死了都要摆出攻击的姿态,怎么会自杀?
唯一令叶城疑惑不解的是阿飞要了一颗毒药。
毒药不用来自杀就是用来杀人。杀风逐雪?不可能,阿飞现在就风逐雪一个帮手,那还能害死谁?叶城知道阿飞胆子大,但绝想不到阿飞胆子大到回了东瀛。
他们分出一部分人出去追杀阿飞,白游本来自信不出五天就能捉到他,没想到追杀的人没有一个能说出准确的踪迹,能确定是没有朝南逃,反而是朝东走了。
东面的门派多而散,成不了一股势力,他去能改变什么?东瀛是在东面,但北白川生怎么会听从一个年轻人的花言巧语?
他始终没有想明白,随后白游找到他,商议在冬猎最后一天杀死风逐雪。
对白游而言只不过失去一个帮手,与其让他接着坏好事,不如趁机夺取他的武功,发挥这个叛徒最大的价值。
而这时叶城也已经自信地认为自己练成了亡灵书,他杀了几个武功一般的人,根本不过瘾,于是他与白游一拍即合,决定前后夹击,一招毙命。
在此期间,他们没有惊动任何人,表面上两人气急败坏地拿风逐雪无可奈何,但已经想象过无数次将刀刺进他身体的瞬间。
风逐雪早就该死了,正常人根本忍不了这么久。
阿飞动手的那一天夜晚正是东瀛的天神祭,北白川一家大部分人都外出了,北白川楠因为身体不适留在家中休养。
千藤拉着阿飞去看游街舞女,阿飞同意了。
流明趁着两人独处的时间,对无霜说,“我们一起走吧。”
无霜不解其意,“去哪里?”
“只要离开阿飞。”
“为什么要离开?”
“这只是一个开端,他以后还要杀更多的人,迟早要害死我们。”
无霜放下药碗,轻声说,“我知道。”
“你这一刀差点为他死了,你还留在他身边替他办事?”
“他答应我会杀死叶城,这是我报答他的方式。”
流明依然认为阿飞在异想天开,“他全身的武功都是借来的,风逐雪借给他一半内力,可是他的身体已然是强弩之末,离走火入魔不远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发疯杀人?我不想把命的赌注押在这种人身上。你对左阎王的恨,能比你的命还重要?”
“流明,你还喜欢我吗?”无霜看着他,问得非常直接。
流明一愣,忙点头。
“但是我不喜欢你。如果我们互相喜欢,你当然有理由担心我的性命,现在你无需多言。”
她的话比想象中伤人。
“是我做的不够?还是哪里不如阿飞?”流明低声问。
“和阿飞没关系,不是因为你救了我的命,你对我好,我就必须爱你。爱不长这样,不是靠努力就能得到。我要是喜欢你,如果不能第一眼就喜欢,第二眼也会慢慢对你有感觉,不会等到相处这么长时间还察觉不到。”
流明沉默片刻,并不那么伤心,只说,“我会尊重你的决定。”
“好。”无霜长舒一口气,“你总是跟在我身边,我会很有压力。”
“为什么会有压力?”
“我知道我没办法回应你。你该去做你自己的事,你好像没有那么想亡命天涯,阿飞也不会逼着你,你要自己做出选择。”
“如果阿飞以后变成了和左阎王一样的人,你还会跟随他吗?”
“会的。我习惯了杀手的生活,就算离开阿飞身边的环境,也离不开江湖,这里到处都是吃人的巢穴,一个人很难活下去。”
流明在这一刻变得沉闷了,没有再说话,静静地收拾好东西,关上门让无霜独自休息。
他看了看天,时辰多半要到了。
今晚焰火通明,照在雪上显得四周清寒冷亮,流明分不清那些吵闹的声音究竟是有人在放火,还是为在游街女在欢呼。他听见自己的世界一直在下雪,雪逐渐堆成山,淹没了一切。
中原的夜晚也是歌舞升平,这是冬猎最后的深夜,各种焰火在夜幕下闪烁不停。笑声、欢呼声、掌声此起彼伏,将空旷的高山都填满了喜悦和活力。
小汗王原本想借助冬猎的机会直接杀死皇帝,被幕僚一同劝住了,勤义王死之后第一件事毫无疑问是收服蒙古七部,让勤义王的帐下兵马一同归拢,皇帝一死,中原即刻大乱,反而便宜了白游,让中原人团结起来一致对外。皇帝存在的作用就是稳住王都。
小汗王便不再纠结当下的利益,将目光暂时转回蒙古。今夜只是单纯的离别宴会,皇帝得知白游强化武功的靶子跑了,风逐雪还不听话,更不敢再对蒙古有进一步想法。
今晚会死的人只有风逐雪一个。
风逐雪没有参与宴会,凌晨将近,气氛从热闹转为冷寂,他还坐在榻上看书,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一点动作都没有,长久地不曾翻过书。
这本身已经是一件不得了的事,风逐雪很少专注于武功秘籍以外的书。
白游和叶城分别守在帐子前后位置,准备伸出他们致命的一刀。
刀非常快,刀术精绝,又是暗杀,没有人能躲得过。
面对冲进来悄无声息的刀光,风逐雪并无恐惧的神情,从来没有人想象得出他害怕的样子。他很安静。
两人一同愣住了,这把刀进得异常顺利,已经深深刺进这具肉体的胸膛,鲜血汩汩往外冒,风逐雪双眼却狰狞地流着泪,口不能言,嘴角抽搐着,显露出极大的痛苦。
白游一把擦起火,眼前的人看长相的的确确是风逐雪,叶城阴沉着脸,用刀割开这个人的脸颊处,在极为细微的血肉中发现了蚕丝面具的一角,猛地撕扯开来,竟然是皇帝!
叶城惊疑之下又来来回回检查一番,皇帝全身骨节错位,手脚已经被毒液腐蚀得见了白骨,鲜血淋漓,绝非一日之功,起码得七八天。
这证明风逐雪早就和皇帝调换了面容,他们本就年岁相仿,何况这几日在蒙古人面前唯唯诺诺又愚蠢的样子根本没让他们起过疑心,还以为风逐雪是为了避风头才始终在帐子里不出现。
可这样顶尖的易容术靠风逐雪一人根本做不到,风逐雪又不是神仙,什么武功都精通。阿飞已经跑了,他孤身一人是如何出入皇帝帐内的?
“只有峨眉,一定是那帮妖女!”白游面色铁青,接连的不顺令他忍不住高声喝骂,“她们最擅长易容,风逐雪肯定勾搭上了哪个峨眉弟子,这么心甘情愿替他跑腿!”
叶城沉思片刻,瞥了眼瘫倒在地上苦苦挣扎的皇帝,冷漠地收起刀,“现在去找风逐雪假扮的皇帝已经迟了,他估计早改头换面变成其他人逃跑。”
白游嫌弃地踢开地上的人,冷冷地笑了起来,“他们有易容,以为我就没有么?反正这蠢皇帝还披着风逐雪的皮,对外宣布风逐雪暴死,没人会关心他的死活。”
白游先前没想过这么快就要皇帝死,如今被风逐雪逼得一切行动都要提前,只能等回到王都再宣布皇帝水土不服死去,正好挑选合适的傀儡继位,一气呵成。
紧接着,白游看向叶城,俨然将他当成下属,带着命令的口吻,“你和你那蒙古汗王别太轻举妄动,先好好的把蒙古七部安顿好。”
叶城表面上恭敬称是,俯身替惊恐的皇帝抹平脸上的人皮。
风逐雪不会收手,阿飞在白游眼中无关紧要,风逐雪却为此一而再再而三做出出乎人意料的行为,他们迟早非死即伤。他要等到白游自取灭亡的时候再出现,坐收渔翁之利。
这一晚发生了许多事。
风逐雪死状惨烈,明眼人都在说这是背叛白游的下场,其他人更是噤若寒蝉,不敢违背白游任何命令。而皇帝也不见了,白游声称是为了他的安全,已经提前派人将其送回王都。这个说话自然有人不信,不信的人、散播“谣言”的人直接被灭口。
东瀛北白川家家主在夜间忽然死去,几十位中原杀手潜入府邸大开杀戒,所幸当日是天神祭,晚辈基本在外出游玩,北白川家几乎只有北白川生安然无恙。
这些杀手们在达成目的后统一咬破口中毒囊自尽,无一人活命,只有身侧的柳刀和花纹证明来自柳刀宗。
这一晚阿飞回来得很迟,几乎到天亮才一个人回来。
他没有参与杀人,身上都是火烧留下的灰烬,整个人脏仆仆的。
流明也在台阶外等待了一夜,已经疲惫不堪,抬起眼忍不住问,“你难道去救火了?”
“是,”阿飞掸了掸身上的灰,坐在他身侧,“我甩开千藤以后跑到了对面的山上,看着他们杀人放火。看到一半才跟着人群一同去救火。”
“千藤对你可不薄。”
“所以我留下了他的性命。”
“你回报朋友的方式就是这样么?”
流明的语气不太客气,阿飞已经猜到他想要说什么了。
阿飞没有任何挽留,他平静地说,“你想离开就离开,我不会拦着你。”
“无霜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我不能现在就走。”流明声音像刚下的寒霜,“但我不会再跟着你回王都。”
北白川家的动静惊动了幕府军队,空中已经看不见雪,到处是浓重的烟雾。
阿飞的心神被接连不断的马蹄声惊扰,一时没有听清流明的话。他不是害怕,但是心头仿佛被乱马遍踏。
他不得不再问一遍,“你说什么?”
“等无霜好了,我就不会再跟着你了。”
阿飞淡淡扫了流明一眼,眼中尽是漠然。
流明看着一言不发的阿飞,他觉得他瞥过来的眼神竟然在某种程度上非常像风逐雪当时要杀死他的目光,尽管两个人的相貌天差地别。
而现在阿飞还没有到走火入魔的时间,流明是知道他有能力杀了自己的。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胸口翻滚的勇气被阿飞一眼就压住了,他还是强行控制住情绪为自己打气,“阿飞?如果你要动手,现在就拔刀!”
“你要走就走,什么时候走随你。只要你不是现在就朝千藤告密,我不会杀你。”
阿飞的头靠在刀把上,浑身泛着冷气,始终没有看他。他从白茫茫的积雪中俯视城中军队,眼神像捕猎的鹰。
流明问,“你派过去的杀手全是背嵬,北白川家现在一定恨死了叶城,可北白川生却知道这件事是你做的,你迟早瞒不过千藤,难道还想着害死他的父亲以后还能回到过去?”
“至少不要刀剑相向。这是最好的结果。”阿飞声音低得听不清。
“接下来你是不是要去接着扮演好人?”
“在北白川楠死前的那几日,他已经和族内长辈谈论过叶城的异心,但信他的人不多,毕竟北白川楠讨厌叶城是私怨。现在就等中原的消息传过去,让他们知道蒙古的打算,以及叶城为效忠蒙古才来除掉东瀛后患,再加上大夫查出来他的死因是出于柳刀宗的毒药,还有这群贴身杀手,想不信也难。这时候我再出面。出现的太早就容易惹人怀疑。”
一夜未睡,阿飞休息半晌不到,随意用雪抹了把脸清醒清醒,没有等流明,自顾自地下了山。
北白川楠一死,阿飞抢占先机,状态明显比先前放松一些。
但如何说服北白川家和自己站在一边,敌对叶城,他还要好好组织下语言。
无霜的身体一天天恢复了,千藤再也没有来过。
有一阵子他是在忙父亲的葬礼,长子的责任无法推卸。阿飞自然没有参加,他远远地站在门口,也看不清楚千藤的样子,只能看出个大概轮廓,和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千藤对自己说过他不喜欢父亲,父亲对他死板又严厉,因为他坚决不肯学武遵从他的意志,关系闹得非常僵。阿飞也讨厌他的父亲,偏心,无耻,但是等到他真的死了,他又像住了很久的房子突然失去屋檐,从自己造屋檐到自己遮风挡雨的这段时间里他本能地美化父亲,怀念父亲。
阿飞经历过这样的时刻,他对千藤可以说是感同身受,但是当这个凶手成为了自己,这样的感受就变了味。他被自己冻得哆嗦了一下。
后来葬礼忙完了,其他家族的人也应付结束了,就到了继任家主的议题。
千藤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武功和能力皆在他之上,彼此之间关系不错,不存在争抢,父亲一死,继任家主照理落不到千藤头上。
目前北白川生重新主持大局,他年事已高,不能长年累月顶替这个位置,他不像他年轻时候那么好杀戮了,也不再追求第一家族的高位,他认为在家族开创之初固然需要一位像自己一样杀伐果断的家主打下江山,但是到了后期,却要真正仁慈的人主持大局才能让家族长久。
学武功的人没有一个戾气不重,没有一个不变得嗜血而疯狂,最后自取灭亡,所以他希望千藤继任。
其他长辈议论纷纷,基本全不同意,无论是妹妹千代还是弟弟千行都已经身经百战,都比千藤合适得多。北白川生却认为武功容易学,仁义无法凭学习得到,所谓的治家之道千藤未必不会,有几次北白川楠不在,千藤应答幕府将军都应答得合理到位,没必要抓着这点不放。
几番争执不下,两方勉强让步,长辈同意暂时让千藤成为家主,但有为期三个月的考核,出现问题立即卸任。
阿飞得知这个消息还是无霜告诉他的。千藤没有传来任何话,阿飞也没有特意跑去恭喜他。
等到家主的事解决,就到了和柳刀宗彻底清算的阶段。
阿飞终于踏进了北白川家的门。
千藤立在廊下,像一直在等待他。拓真依然像尊门神守在他身侧。
“好久不见。”
“中原的消息到了。”
千藤身侧没有别着那把唬人的木刀了,他已经戴上属于家主的武士刀。这是一把货真价实的刀。千藤双手背在身后,和阿飞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说了我不少坏话吧。”阿飞很冷静。
“上面说你野心勃勃,趁着叶城闭关夺取长生刀,又在成为少宗主后和风逐雪联手准备害死叶城,失败之后带着杀手逃到东瀛,失去踪迹。所以有的人怀疑我父亲是你杀的,为了切断叶城和我们的同盟。”千藤语气并不冷漠,“阿飞,我要亲耳听听你的说辞。”
“你相信我吗?”
千藤看着他说,“我相信你的确是迫不得已,经历逃亡来到的这里,也相信你没有杀人。”
“你还没有听到我的说辞就相信我不是幕后黑手?”
千藤浅浅地笑了笑,看不出有多开心,大多是客套的神情,“只有相信你才会让我觉得好过一些。这些天事情很多,又乱,关于你的传言都没有断过,我不想主动怀疑你来承受额外的打击。”
阿飞神色微微地变了,但没有告诉他真相。他合格地扮演起一个不知情的、被追杀的外人。
“其实摆在你面前的就是两条路,不是相信我就是相信叶城。相信叶城会保险些,他和你们交情非常深厚,背地里杀人的事的确没少干,就算目前听命蒙古汗王,也不代表立即就要与东瀛起冲突,眼下又是下毒又是刺杀,十分地突然。相信我的话就要冒极其大的风险,因为我是亡命之徒,我为了能在柳刀宗内部纷争中活命,撒谎根本算不了什么大事,杀人放火也可以做。”
阿飞解释得清晰,千藤没否认。
“我问过爷爷,爷爷只说既然成了家主,就要我自己来判断。但我还没办法成为一个绝对公正的裁判。直接叫我选,当然会相信你。”千藤问,“我得到的消息是线人概述的,你先把你走之前中原的形势一五一十告诉我。”
阿飞捡重要的事讲给他听,并且说出他的推断,“叶城舍弃东瀛是必然的。北白川生已经老了,你父亲又讨厌他,后一辈年轻人很少再送去柳刀宗训练,交情逐渐淡薄,他从两年多前放弃中原前往北蒙古的时候,就向当时的老汗王承诺过会帮他称霸东域。东域就默认将东瀛包含在内,但你们对幕府最忠心,绝不想成为勾结中原的叛徒,迟早有一天要对立。他现在着急动手,不过是老汗王死了,小汗王年轻气盛,趁着中原皇帝软弱无能,绕过王都先对东瀛逐个击破。”
“你们皇帝最信任谁?”
“不好说。他对蒙古,西南郡,东瀛都有敌意。他身边的白游目前等着要用我的命换取天下第一的武功,还轮不到攻打外族。”
“可是你现在跑了。”
“他很恨我,应该要拿风逐雪开刀,我暂时逃过一劫,但如果不能获取你的信任,我会先死在江户。”
千藤抬起头,他很认真地说,“看来我的决定是你唯一的求生路?”
“没错。”阿飞在这时才感觉到一丝紧张。
但是他相信自己走到现在,终有幸运的时候,同时也是别人最不幸的时候。
千藤撑起身体按了按自己的头,对他叹气,“幸亏是我继任了家主。不然你此次要活下来真是难,长辈们宁可错杀也不想留你的性命。”
“你头很疼吗?”阿飞谎话没能说出口,绕开话题。
“是,最近没怎么合过眼。”
以前是千藤话多,他现在不怎么开口,阿飞就显得越发沉默。
两人静了片刻,阿飞眼神微闪,“千藤,你有没有想过我骗你的后果?”
“想过。”千藤慢慢说,“这意味着要帮助你夺取柳刀宗,要是成功杀死叶城,你既然站在中原这边,我们照样是坚实的同盟。要是因为寡不敌众败在叶城手里,让北白川家成为叛徒,叶城恐怕要把我们全杀死。”
“要是能赢呢?”阿飞进一步追问。
“能赢反而是好事,其实北白川只要能站在赢家的一方,长辈们根本不会在意当时是不是你下的手,更不在意你背负恶名。但你——就是我的杀父仇人了。”
千藤收起了笑容,“阿飞,因为你我才会信任中原人。在你来东瀛以前,我的亲生母亲,外祖父母,还有我曾经最好的朋友都被江户伊藤家派来的中原刺客害死了。
我知道你们中原高手很多,多得令人闻风丧胆,但我相信有情有义的人也不少,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