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飞半信半疑,喝了一口,“你消失的这段时间去了哪儿?”
“见过叶城后就跟在白游身边。”
“是若水的缘故?她不是安全了么?”
“和她没有关系。”风逐雪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我已经找到了新的目标,一个永无止境,可以用一生来追寻的目标。”
“还是为了什么重要的人?”
“不是为若水,也不是为你。是为了我自己。”
阿飞一时没有说话,看着面前那双黑白过于分明的双眼,任由风逐雪替他抹去脸上的水渍。
他突然笑了笑,“难怪你这些天的变化如此之大。”
风逐雪去见白游时,白游已经不为他劫走若水生气了。
他想的清楚,若水只是操纵别人的工具,如果这个人心甘情愿为人办事,就自然用不到工具,还能做个顺水人情,不如不追究。
风逐雪说他要重回摩罗教,向白游学真正的武功。
他终于变成了一个心有所求,一个可以让别人放心掌控他的人。
白游拍拍风逐雪的肩膀,表现得慷慨,“我活了六十多年,就学过六十多种武功,什么移形换影啊,百杀拳啊,七伤刃啊,你想学什么?”
风逐雪挑了一个白游都没想到的武功。
阿飞喝下冷水,寒意自丹田处弥散开来,想来想去,“不过才短短的十几天,你真的想清楚你要什么?”
“一个人能清楚地明白自己一生唯一的目标所在,原本就很难。我比较幸运,武功还不错,走一走弯路不妨事,不会丢掉性命。”
风逐雪没有朋友,也没有人帮助他,但他的刀可以杀人,敌人仇人都不是阻碍。
阿飞不一样,其他人也不一样,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本从弯路活着回来。
“那你说要救我,也是你实现新目标的一个环节吧?”
“是。”
“具体怎么做?”
“我会将你逼到真正的走火入魔,随后让白游将这武功吸收,你体内的毒会清除干净,他也会死。”
“那我的武功呢?全都没有了吗?”
“你是不是还练了六道轮回功,甚至背下了神道的全部内容。”
阿飞的心沉了下去。
他双手冷如寒刀,“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还知道叶城练的亡灵书是假的。”
“真的在哪里?”
“在皇帝手里,只不过他自己没意识到。”
风逐雪耐心解释,“三四十年前中原最大的组织并不是柳刀宗,而是弑狮盟,盟主柳川平发明的神功叫枯风斩,是天下第一的拳法,赤手空拳就可以破除任何兵器,一时风光无量。但内部始终不和睦,柳川平为人傲慢刻薄,树敌无数,几位长老联合白游,以弑狮盟所有弟子的性命为要挟,逼迫柳川平交出枯风斩并自杀。
这些人在争夺武功的过程中将武功撕成两半,亡灵书和六道轮回功就是这两半,两方绝不肯妥协,一方退居西南鬼狱,基本不受中原约束,还有一方就是白游,他得到了残本。最初版本的亡灵书也是拳法,白游在武功方面造诣很高,他根据残本加以改进,将后几章写出了个七七八八,改成刀法,以此为根基创立摩罗教。摩罗教鼎盛时期,白游为练功杀人如魔,触犯众怒,被关进丘狐山。摩罗教就交给了羌若秦。
羌若秦死前将假的亡灵书托付给左护法杨建,后被梁渡偷走。真的亡灵书却是交给右护法陈然送去中原。”
“中原?她是想将这份武功留给若水?”
“没错。她把所有武功留在了亡灵书当中,希望若水至少可以以此傍身。”
“但是皇帝当晚就烧了若水楼。”阿飞很快就猜到了后面的事。
“烧干净后,真正的亡灵书自然被皇帝的人拦截,陈然被杀,几乎没人知道这件事。皇帝不练武功,问遍高手也不清楚这张白绢意味着什么,但既然是摩罗教的宝贝,他也不会随意处置。”阿飞这下明白白游为何总是围着皇帝转了。一个众人心中都很蠢的人,未必一点价值没有。
“你说的这些,是白游告诉你的?”
风逐雪点点头,“他也是两天前无意和皇帝交谈才知道,情况变了很多,不得不改变方针。”
“可是按照你的说法,他不是知道梁渡偷的是假的?他应该夺取皇帝手中那一份,那我对他根本没有用处啊。”
“你低估了他的贪婪。皇帝手中的那份真正的亡灵书他已经得到。而你练过六道轮回功,除了段玄,你是唯一一个背下神道功法的人。”
“现在白游从我身上真正想要的是六道轮回?”
“亡灵书和他并不适配,他当年才将这份武功交给羌若秦。他自己练的奇门决,却始终达不到当年柳川平的失准。他需要六道轮回功弥补他所有的短板,也需要真正的亡灵书恢复他过去的武功,到时候便没有人再能战胜他。”
阿飞把前因后果想一遍,对这件事有了一个大概轮廓。
白游根本没把叶城放在眼里,所以他就算知道叶城练成所谓的神功,也不会动他。
风逐雪给阿飞擦得差不多了,又要抱起他去泡冰水。
阿飞抓住他胳膊,“我告诉过你,你救我也不会改变我对你的看法,我不会放过你。仇恨和恩情并不是可以抵消的关系。”
“等你能活过今天再朝我放狠话。”
风逐雪无情地将阿飞重新摁回冰水桶中,一动不动。
他多了一种极其自信,甚至自傲的态度,他看起来不会怀疑他的目标是否能达成。他对自己有绝对的信心。
风逐雪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阿飞有种格外熟悉的感觉。
可他的心情却不比前些天好多少,因为不再犹豫彷徨的风逐雪变得更难杀了。
阿飞从没打算放弃仇恨,原先计划里应该是叶城会和风逐雪杠上,非死即伤。现在叶城已然出局,以后天底下还有谁能制衡他?如果他又为了所谓新的目标来杀阿飞,阿飞又该如何决定?
世上很多事根本容不得人做决定。
寒气钻入周身每一条筋脉,阿飞依然保持不了清醒,越想越困。
风逐雪扣着他的脸强迫他睁开眼睛,“多和我说话,你就不会想睡了。”
他看向风逐雪,“你会杀死白游么?”
“他迟早会死在我手里。”
“我也迟早会死在你手里。”
阿飞忽然说。
面对一个永远不会被打败的人,阿飞只能这样说。
迟早有一天,风逐雪要为了他的目标来杀死自己,因为自己最弱小。前天有若水,今天有白游,明天就会有其他人。江湖纷争是个走不出去的圈,强者在上面吃肉喝酒,弱者敢在地上抢到一丁点肉屑,立即就会被这圈渐渐缩紧,再悄无声息地绞杀。
阿飞要挣脱出这个怪圈,他也要向上走,让欺负别人的人成为弱者。
但他明白,仅仅依靠自己,依靠无霜、流明,无论多少时间都逃不出去。
阿飞感觉到无法形容的厌倦。他很想好好地休息,但他不敢闭眼。
风逐雪没有回答他这句话,他也不知道会不会有这样的一天。
阿飞看向风逐雪,“本来你要是不救我,一切都会省事得多。”
“没有省事这种说法,只要牵扯进来就没有退路可以走。”
“你还记得之前告诉我,要站在我这边么?”
“记得。”
“现在也一样?”
“一样。”
“我不能相信你。”阿飞笑起来,脸上血色全无,“风逐雪,你爱一个人比恨一个人还要令她痛苦。我可不想成为第二个若水。”
风逐雪在面对阿飞时才会觉得不善言辞是个缺点。
他虽然不会顾及别人感受,但也清楚现在该好好讲话。鉴于前几十年他都没学过如何讨好别人,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只会令人更加不快。
他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一边帮阿飞驱散毒素,一边又在想阿飞为什么要这样说话。
风逐雪看着他的神情,他提到若水时就没看自己了,咬着牙,瞪大双眼抵抗睡意。
他当然相信阿飞可以抵抗过去,但当他想安慰阿飞,话到嘴边就开始变味,他发现和阿飞之间的共同点太少,话题更是寥寥无几,他们能聊什么?难道就干巴巴地叫阿飞多忍一忍?风逐雪自己经受痛苦时最讨厌别人施舍同情,阿飞性格要强,应该更接受不了,所以他这些话讲不出口。
除此以外,他对阿飞的喜好也基本一无所知,活成这样能有什么爱好,生活只有没有仇恨的人会享受。
他们实在没有能持续交流的事。风逐雪只剩下若水可以提一提,不管喜欢还是讨厌,让阿飞精神点总要比死气沉沉好。他就这么做了,勉强有效果。
他认为阿飞对自己的感情和自己对他是一样的。
那日与叶城分别后,风逐雪在这段时间里回忆了非常多激起对阿飞恨意的旧事,按照他的标准和底线,哪一条都足够阿飞死一千次。
但每当他的恨意纯粹到无法掺杂一丝杂质的时候,却总是回不到从前心无旁骛要杀人的专注状态。
信念动摇是非常可怕的,他只允许发生一次,不该再继续这样下去。
他要有值得他向前的目标。至于能不能达到,会不会死在路上,他像过往一样绝不在意。
他要更多的时间远离阿飞,在此之前,问题得逐一解决。
等冰水泡了一个时辰,白游派来听墙角的人暂时离开,他先收回手。
既然他们已经没有别的话好讲,不如单刀直入。
见阿飞清醒了些,他说出真实的计划:
“现在有两种解决方法,一是我不干预你,你在这冰水里也能慢慢驱散毒素,不过因为你的筋脉毁过一次,靠你自己成功的可能性比较低,但能按照白游的计划走,二是我动手帮你,简单高效。”
阿飞听他停顿了片刻,便问,“你意思是选择第二种,你要有别的条件么?”
“不是条件。我明白你的想法,你在想要是能活下来,以后一定不要和我有瓜葛。就算有交集,也是能杀死我,能折磨我一生的时候。”
“不错,你说的和我想的完全一样。”
阿飞这时的声音已经很轻,很慢。
他全部的精力都在对抗他的身体,讲话都有点困难。
“我早已说过,你中的这两种毒根本没有解药,要完全摆脱它们就得依靠外力压制。如果你选择第二种,我需要将自己的内功输给你——这样你就不得不与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形影不离。”
风逐雪说,“因为我们两个人武功一阴一阳,即使这个办法简单高效,也无异于饮鸩止渴。你没办法阴阳调和,毒素是清除了,走火入魔反而会加快,我至少每隔一天要替你把紊乱的筋脉调整好。但它的好处显而易见:白游的计划被彻底打乱,你不必听他的吩咐,去做你要做的事,我也能在他夺取你武功之前杀死他。”
风逐雪想得太多,这样的好事阿飞不会蠢到因为恨他就拒绝,“第二种办法恢复得有多快?”
“只要三天。”
“你明明告诉白游就是需要半个月,没有选择。”阿飞抓住了他的漏洞。
“说谎比说真话管用得多。我从来没说过我和白游是一伙人,你有很多事想做,我也一样。”
“你会把你多少内功分给我?”阿飞此时还没有完全相信他的提议。
“看情况。”风逐雪没有明说。
“如果情况需要一半,你也能给么?”
“当然。”
风逐雪回答地太快了。
“只剩一半,你还怎么杀白游?”
风逐雪忽然笑笑,“我既然说要杀他,他不会活过这个月。”
这对阿飞来说是个天大的馅饼,正好掉在他无法保持冷静的时刻,他的身体正因为寒冷而紧张僵硬,只能听见微弱的呼吸声。
但阿飞没有半点迟疑,“好,那就第二种。”
“你要留下这段时间去杀人?”
“是!”
“如果你还想活命,就在感觉到体内控制不住的时候回来。”
阿飞靠在木桶边,目光沉沉地看他,笑容和冰水一样的冷,“这种方法这么依赖你,那我岂不是这辈子都离不开你了?”
“没有你说的这么可怕。”
“比走火入魔可怕得多,”阿飞一字一句,转头去看刀,示意他拿起来,“先把你的断水刀带走。”
“你很喜欢长生刀?”
“不喜欢,但它独一无二,是唯一属于我的东西。你以为你换了它,带走它的诅咒,我就会感激你?不,我更反感你不仅毁掉了我前十年的人生,还要安排我以后的选择。
我是你亲手带大的,你好像一点都不了解我。”
风逐雪凝视着他的神情,像听见一件离谱的事,摇着头笑,“恨一个人怎么会去了解他。”
“是,这就是我们总是无法好心平气和交流的原因。虽然都不是哑巴,也不是聋子,但始终不会有理解对方的那一天。”
风逐雪没开口接下去。
他下意识知道,但觉得有些残忍,刻意回避了。一开始想过无非是性格的问题,往深了想是命运。性格或许可以改,但现实是不会被任何人改变的。
阿飞又说,“我们没有多少和谐的时候,可能只有性,既不需要理解,也不需要交流,才能短暂地感觉到平和。”
长生刀在地上摩擦,却没有刺耳的声音。
它稳稳地立在木桶边,风逐雪展颜笑道,“我不了解你,你也未必了解我,有一点你说错了,我带走长生刀不是出于愧疚,更和所谓的诅咒无关。我用它是要帮你实现你的愿望。”
“你知道我现在最大的愿望?”
“你要整个柳刀宗。”
两人安静了好一阵。
阿飞眼神像随时会扑上来的豹子一样,就这么盯着风逐雪,后者并不怕他。
慢慢地,阿飞先收回目光,“你不觉得这个愿望有点痴心妄想?”
“是有点,不仅痴心妄想,还很孩子气,但一想到是你就不意外了。长生刀里藏着一柄钥匙,能打开柳刀宗的内室门,里面有两颗保命丹药,由每一任宗主保管。我在去找叶城的时候就已经顺便拿到。
我没想过阻止你,你能忍受到现在并不只是要看到我的报应,想得到的东西太多,多到宁愿选择和我一起孤注一掷。”
“你既然知道我怎么想的,又为何总是要把我和若水比较。我和她完全不一样。”
风逐雪低头想了想,“我对其他人不上心,记不住他们。唯一有印象的就是以前摩罗教认识的人。你不喜欢,我就不提她了。”
阿飞此时冷得浑身血液都冻成了冰,可是眼神依旧热切,“你真的知道我和她哪里不同?”
“我现在知道了,我也不会再把你和她相提并论。”风逐雪低头用指节敲击刀锋,“阿飞,你的野心想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
阿飞本不想当面说,却不由自主伸手握紧长生刀,
“并不只有这两条路可以走,我选择第三种,你把内功给我以后,我不会回来的。无论我是活着还是死了,或是因为走火入魔疯了,我都不会再回来找你。我相信我这样的人困到什么绝路上都会自己找到生路。”
“话不必说的太绝对。你有那么多愿望要实现,不能因为你我之间的仇恨牺牲掉你的性命。”
他这话说完之后,天已经黑了,帐里暗得看不清身影。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与其这样不清不楚地让我们的关系越来越缓和,不如为了各自的利益一刀两断。现在不是个好时机,你是为白游救我,我是为得到柳刀宗放过你。
等到下次见面,一定是你必须杀死我,或者我有把握杀了你的时候。”
没有选择权也要谈条件,阿飞觉得等待的时间过得如此漫长,但风逐雪实际上没有犹豫很久。
该尝试的都已经尝试,该说的话都已经说过,风逐雪虽然明白他过往失去了什么,也有过疲于奔命,期待彼此回头的瞬间,事到如今,阿飞斩钉截铁的答案反而令他有些自愧。尽管对结果再不满,阿飞也没有想过回头,坚决不肯后退。
他觉得阿飞并不是没有天赋的人,至少此刻非常欣赏他。
“好。”风逐雪不再想下去了。
阿飞好像久违地看见风逐雪真正在笑。
风逐雪伸手,顺着冰水滑落的方向帮阿飞打通筋脉。
阿飞感觉到了温暖,连他手中紧握着的长生刀都不再冰冷。
这种行为持续了三天三夜。
与此同时,无霜已经到达江户。
这与她十年前见过的景象有了不小变化,上杉氏被驱逐,德川执政,又扶植出新的势力,北白川家就在其中,正是如日中天的时期。
阿飞要她杀死的北白川楠,现在就在幕府私邸做客。
无霜轻功很好,能在风逐雪身边伪装多年,她也非常擅长隐藏自己。
无霜在东瀛练刀时见过北白川楠,印象中是个眼睛细长,不苟言笑,而且武功不高的人。身边随时有北白川家武功最高的四个刀手当护卫,难以接近。
她没有惊动以前的朋友,拔出短刀闪身进了厨房,换掉上菜的侍女,易容好之后端起下一道要奉上的羹汤,一气呵成。
来到正厅后跪在北白川楠侧首,恭恭敬敬地抬手捧过去,礼数也没有出错。
但是眨眼的功夫,血从她的腰上漫了出来。
一天不多一天不少,阿飞在第四天清晨时彻底清醒,完全脱离了先前被别人轻轻一掌就能丧命的状态。
他有种立即和风逐雪一决高下的冲动,但很快就忍住了。
风逐雪倒是没多说,他像并没有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刚刚过去的三天一切都没有发生。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阿飞不可能关心风逐雪有没有不舒服,连讽刺他没精神这类的话也不想讲。他迫切地要和风逐雪分道扬镳,但眼下正是深夜,天寒地冻,夜路难行,他们暂时还要再一起待两个时辰。等阿飞想好他下一步怎么做再行动。
“你夺走叶城的保命丹药,是为了和白游交锋时活下来?”
阿飞开口一句话就切中要害。
“先把衣服穿好再和我说话。”风逐雪皱眉。
阿飞感觉不到寒冷,黑灯瞎火地去摸撂在旁边的外衣,“你不是不在意死亡吗?你也变得怕死了?”
“和你一样,有目标就不会觉得活着没意思。”
“那么你把内力分了些给我以后有什么弊端?别人都说你的一刀非常厉害,找不出破绽,现在或许破绽就变得很明显。”
风逐雪把断水刀扣在桌上,目光一览无余,“你想趁虚而入的话就有点太天真了。”
“你知道我在东瀛练的是什么?”
“北白川太刀。割喉深,见血快。”
“你说的是刀,不是刀法。”
“那不就是六道轮回?”
“也不是。内化刀法不能显露于人前,都是我偷偷练的。”
“所以是什么?”
风逐雪看不上东瀛刀派,他们的刀过长,并不能隐匿身影,也不适宜暗杀,和中原风格大相径庭,了解的不是很多。
北白川是德川执政后暂时扶持上来的,并不算武学名门,他更不得而知。
阿飞无声地拔出长生刀,杀气陡增,径直刺向风逐雪,像早已练过无数次,这一刀必须要刺出去一样。
东瀛刀的精髓是绝不呼来喝去,呼吸都不让第二个人听见,只留下刀声光影。
这一刀自然没有穿透心脏,刀一刺出去这一次比试就结束了,刀尖被打到一边,鼓起一阵冷风,风逐雪没有真正出手,阿飞继续朝刀扑过去,紧追不舍,风逐雪的身影若隐若现。
阿飞不是要杀他,他只是想看看风逐雪的那一刀究竟有没有露出破绽。
但是自始至终风逐雪都没有使出这一刀,阿飞也不失望,及时收手,那股势气也忽然终止。
谁都没有使出全力,今天并不是要决定生死的日子。
风逐雪很久都不与阿飞交手,见到阿飞使出的刀法竟然露出了惊讶。
阿飞收起刀,“这就是我在东瀛练的刀法。北白川根据你的那一刀揣摩出来完整的一套刀功。”
“北白川生又是怎么知道断水刀的风格?”
“摩罗教出事前,他的儿子北白川楠就在中原,对你的刀法很感兴趣,一直跟着你,还邀请你去东瀛,摩罗教出事后才走。这样的小事你大概不记得了。”
诚如他所言,风逐雪不会费时间去记一些无关紧要的人。他大概对这件事有个印象,但一点也认不得北白川楠。
“北白川楠对你的刀法加以改进,这就成了北白川家的招牌武功。”
风逐雪不是很在意他们改头换面的行为,“他们为这刀法取过名字了吗?”
“他们叫势火刀,我觉得不够好。还是有破绽。”
“你特意告诉我这些是为了什么?”
“其他人没办法复制你的成功。等到我有本事杀死你的那一天之前,会先挖好你的坟墓,再逼着你把你那一刀写成完整的刀谱。这样天底下就会有很多人能成为我所用,我就完完全全不再需要你了。”
“只有一刀不可能编出一整本刀谱,也没有人能学会。”
“你太自负了,迟早有后悔说这话的那一天。”
风逐雪坦然承认,平静的语气中少有的困惑,“我是自负,所做的每件事没有一件是出于谨慎才会做,永远都有必胜的决心。
至于后悔,我想的没有你那么明白,人怎么会不做错事?究竟一个人要做到什么地步,付出多少代价,才有资格说我绝不后悔,绝不低头?”
“你认为我已经想得很明白,有这样的资格了么?”阿飞问。
沉默过后,阿飞好像听见风逐雪笑了一下。
等他重新转向他刚刚站着的方向,才发现风逐雪早就走了。四周长久地沉寂下来。
阿飞很快就验证了他恢复的能力。
逃出去的帐子外死了十多个高手,身上只被刀划破了很细微的一道伤口。
一夜之间就变了天,前一天还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把阿飞推出去认罪,一觉醒来,风逐雪已经找到另外的替罪羊,并且赶在白游之前将此事推到这个人头上,小汗王消息快,没来得及商议如何处理勤义王被刺一案,就假装怒气冲冲闯入帐中,朝中原要个说法。
这件事最大赢家就是小汗王,他也早有准备,拿出了一大套说辞,最后核心便是要中原让步赔偿。
勤义王尸体都硬了好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死了不只一天两天,反而方便小汗王证明中原用心险恶。
皇帝安抚了蒙古人一阵,转到帐子后就先指责了一番白游,白游心里的火没处发,恨不得现在就弄死皇帝,外加一个风逐雪。
风逐雪没有表现出任何惊慌,他的意思是既然他要帮阿飞,怎么会自己单独留下成为众矢之的,说不通,何况阿飞过于弱小,叶城手中也有当初从阿飞手中得到的六道轮回功,他人就在这里,非常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