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低头—— by樊小哙

作者:樊小哙  录入:02-23

“我应该怎么说?”
“先寒暄,再感谢是我帮你清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帮你请大夫,最后还不别人怀疑,你知道我要做多少事、说多少话吗?”风逐雪理所当然道。
“那真是抱歉,”阿飞以一种冷冷的、毫不客气的语气强笑,“没人教过我。”
“你是怎么长大的?”
阿飞深吸一口气。风逐雪过去的经历也惨,也非常人能忍,谈不上正常,可他有天赋,他有师门,有亲人般的师父师妹,若不是他自己发疯杀人,根本不会众叛亲离。
那自己呢?活该就被他捡到、花高价买走,活该就被养成废物,连和别人相处都学不会。
风逐雪哼笑一声,声音冷下来,“天下可怜人那么多,根本不缺你一个,难道我个个都要同情他的遭遇,体谅他们的错误?”
他怎么会在意别人可怜不可怜,他没江湖大义要惩强扶弱。他只在乎自己的恩怨,阿飞在他心里不是具象化的,只是他往日恩怨下一个微不足道的牺牲品。
阿飞遭到他淡漠的质问,也只是痴痴望着他的侧脸。
在这么一个瞬间,阿飞忽然明白了什么。过去在若水山,他读过不少书,里面讲的是三侠五义,忠烈满怀,不惜千金买宝刀,貂裘换酒也堪豪,这些故事塑造了他想象中的山下世界。
回想起来,明明风逐雪从一开始连教给自己的武功都虚假而扭曲,又怎么会培养他正确的侠义观?
书里写的是为孤苦者活,为知己者死,风逐雪本人却是世上最冷漠,最傲慢,罪孽最重的人。
阿飞已经不想再和他探讨下去,怕暴露自己的情绪,便缓了一会儿,低下声音,岔开话题说,“···我杀的人是韩大娘,她一开始不在苏裁冰手底下做事,其实算柳刃的另一派眼线,眼下她死了,过不了几日柳刃就会知道。我不过是碰巧长了一张倒霉的脸,才会被抓来坐在这里发呆。不然谁愿意呆在这个漆黑阴冷的地方。”
“你在怪我这几天没有来?”风逐雪脱了外衣挂在一边,坐在床沿。床就这么大,阿飞再缩也缩不到哪里去,何况,现在是他寄人篱下,他又有什么资格对风逐雪说“你不要睡我身边。”
“我没有。你不在,我恢复得很好。”
阿飞声音细细听有点不对劲,风逐雪自然察觉到了,不过也没有斥责他很多。
在他眼中,阿飞只是一个才十几岁的女孩,就当她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他也没必要对她太上心。哪天她要是真被柳刀宗的人杀死了也不关他什么事。他相信柳刃会派一个更听话的傀儡充当他的夫人。
虽说是陌生人,但看着这张脸,多少也会有些恻隐之心。
也许是歉疚,风逐雪心想。
可是他还有更不明白的地方,柳刃安排人假冒柳月娇,照着周如晦的相貌来找人,这不稀奇。
周如晦当年差一点就和他成亲了。只差一点点。多年过去,和他有过传闻的女人就只有她,她是自己师父的女儿,他们成亲,让若水楼壮大,很顺理成章。
但是怎么会找到和他这么像的人,风逐雪都没想过。
见阿飞还在角落里不知道想什么,他伸手准备将阿飞拉过来,顿觉他手脚冰凉。
风逐雪躬身垂首,凝目望了阿飞半晌,“柳刀宗培养你是去杀人,不是哭丧,你见过哪个杀手还哭?”
“我想见我弟弟。”阿飞哭得声音不大,一点也不激烈,只是掉了几滴泪被人看见,他很平静地陈述,“你是爹娘亲人都死光了,但我还有个弟弟。我快几个月不见他,他在柳刀宗手里生死未卜,难道不能哭么?”
风逐雪听出来阿飞是在骂他,难得没生气,虽然不觉得他有多可怜,还是准备抬起袖口给他擦泪痕,却被阿飞下意识一手挡开。
风逐雪明显愣了一下,阿飞手也僵在半空中,又很快垂了下来,什么都没再说,胡乱抹了把脸,紧紧贴着墙闭上眼。
他的性格是惹祸的根苗,已经不能再走错一步。
必须找个理由将小宝从这些事情中摘出去,不能让他参与进来。
武功、复仇、身世,这些每一样都与小宝无关,至少不能牵连他。
阿飞这么胡思乱想地睡了一夜。
到了白天,趁风逐雪不在,他准备取出床下的白绢。
可是无论摸了多少遍,那个地方都只是硬冷的床板。
心陡然下坠,阿飞一翻身,差点从床上摔下来。
短暂的慌张过后,他用手撑住身体一点点往床外挪动,尽量不发出半点声响,然后仔仔细细检查好几遍,却只是在重复一个绝望的事实——床下空空如也。
亡灵书竟然不见了!
阿飞手脚僵冷,神色迷茫而无措,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杨大娘毕竟已死,还有谁知道这件事,又能悄无声息地潜入房中偷走它?
最糟糕的是他杀人以后还没看亡灵书上的第二阶段内容,不仅自己武功停滞下来,还便宜了旁人。
阿飞重新躺回床上,一身的汗渐渐冷却。
等到傍晚时分,阿飞叫门口丫鬟进来,问他风逐雪什么时候回来。
丫鬟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公子今日清晨便交代了,要在紫竹林见陆鸣风,不回来。”
陆鸣风?
阿飞没听过这个人,但不妨碍他要去见苏裁冰。
他点点头,随便找了理由叫丫鬟去后厨熬草药,然后自己推着轮椅去苏裁冰的庭院。
夜晚的风家阴森可怖,主楼与他们的院子隔得又偏又远,只突突闪着点明火,仿佛寂静无人,可阿飞往外走,时不时又能碰见巡逻的守卫上来问话。
其中一个守卫见阿飞身边不带一人,主动要帮他推轮椅,被阿飞拒绝以后收回了手,眼睁睁见阿飞慢慢地再次隐入黑暗之中。
这一路上,阿飞试想了不少可能性,也许拿走亡灵书的人也是眼馋它许久,这项武功以“阴毒”闻名江湖,凡是不走正路的歪门邪道都有抢夺它的心思,风家未必就只有风氏的人,可能早就混进去了别的帮派的眼线。如果排除了这种可能性,只有可能是风逐雪和那位为他扎针的女大夫拿走的了。
女大夫又是在听苏裁冰的吩咐,那么多半苏裁冰早已知晓此事,知道他的身世,更知道他的筹码。
怪不得他不奇怪自己杀了杨大娘,还叫女大夫悉心照料自己,一定是企图从他嘴里套出更多的话。
阿飞来到庭院门前,重重敲了好几下。
不一会儿就有人来开门,丝毫不意外他的出现,微微侧身请他进去。
周转这么长时间,阿飞终于见到了苏裁冰。他虽说并没有什么可以震慑对方的东西,但还是过来了。
苏裁冰见到他,笑着寒暄,“来见小宝?”
“杨大娘死了。”
“我知道。”
“那你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苏裁冰照旧是那副标志性的笑容,“杨大娘死了就死了,本来宗主见她近来不安分,已经打算将人除掉,你率先动手也省了我许多麻烦。”
阿飞见不惯他这副尽在掌握的神情:“苏公子,你一不给我人手,二不告诉我计划,手里还有人质,这是绝对不公平的交易。”
今天来他就是要和苏裁冰好好谈谈。
苏裁冰也不回答他的质问,拍了两下手,外面就有人拎过来一个孩子。
“阿飞!”
阿飞定睛一看,这个扑过来的脏兮兮的人果真是小宝,他连忙伸手试着拍打着他的手脚关节,确保没有被虐待。
“阿飞,你怎么现在才来看我呢?”小宝看起来很开心。

第20章 你亲我干什么?流氓!
阿飞知道小宝一个人独处,又在苏裁冰这种人差遣下日子不会好过。他还是心虚地撇过了眼神,“小宝,这些天苏裁冰有没有为难你?”
小宝忙摇头,“没有,苏公子对我很好。”
阿飞还要再说,小宝已经被苏裁冰的手下带走了。
“苏公子!”
“别担心,时间不早了,他还在长个子,应该早点睡觉。”
阿飞忍住心头不忍,眼下不过才见面说了两三句话人就要被带走,也不知道小宝成天在苏裁冰身边做些什么。
他一边担忧亡灵书落在柳刀宗手中,一边又不能当面对峙,只好拐弯抹角地谈及他下一步动作,“我听说风逐雪去见陆鸣风。陆鸣风是谁?”
“神风堂堂主。”
“神风堂又是做什么的?杀人放火?”
苏裁冰忽然笑了笑,似乎在笑阿飞的天真。
“风逐雪当真是你的仇人?”
阿飞只从苏裁冰一个轻描淡写的眼神中便感受到了对方的轻视。
他握紧手,“是。他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既然他是你仇人,你怎么会不认识神风堂?”苏裁冰悠悠地甩着手中折扇,寒风簌簌。折扇陡然定住,他顿时收起散漫的神色,蹲下身与阿飞平视,“这些年风逐雪避世不出,神风堂声势浩大,陆鸣风到处招兵买马,招揽豪杰,成立了武林新起之秀圣义盟。”
阿飞眉头紧锁。
“你再如何无知也该知道若水楼吧?那是风逐雪十年前的组织,十年前若水楼那把火和神风堂脱不了干系。”苏裁冰解释完这些,又看向阿飞的伤口,“这些年来圣义盟的名声几乎动摇到了柳刀宗。”
“你们柳刀宗不是天下第一大宗吗?还有人能动摇到你们?”
“第一大宗门也有衰弱颓败的时候,哪有什么能永恒?”
“可是你们柳刀宗专心致志追杀一个风逐雪。”
“这不是你该问的,”苏裁冰看着他,“风逐雪既想得到柳刀宗势力支持,又私下找陆鸣风密谋,他看来是想做件了不得的大事了。”
“所以你需要我继续监视风逐雪?”
“风逐雪现在对你什么态度?”
“他还没能近我的身。”
“那就是好事。”苏裁冰手执茶盏,慢慢品味,“他喜欢你吗?”
阿飞以为听错了,抬起头,“什么?”
“他对你态度亲近吗?”
话音刚落,阿飞陡然猛地倾身上前攥住了他的折扇,“你叫我扮女人,叫我装柔弱,都可以。你还打算叫我让他喜欢?我说了多少遍我是男人!”
苏裁冰抬手顺势一推,阿飞就跌回了轮椅上,他再次动手要掐住对方脖颈,苏裁冰早有防备,侧身躲过,手腕一抖,将手里折扇朝阿飞掷出。
阿飞腿脚穴位被折扇封住,施展不开任何气力。他刚刚用《亡灵书》内功施展波动,折扇却完好无损地落在地上,说明劲是完全落在苏裁冰身上了,可是他却好似丝毫不受影响。
这下他彻底慌了。
苏裁冰不屑嗤笑,“阿飞,残废是没资格跟我动手的,更没资格和我生气了。你在气什么?这不是你迟早要面对的事情吗?”
就在这时,一名婢女端着托盘悄无声息地走进来,低声道,“这是您吩咐奴婢准备的药材。”
苏裁冰叫她放下,先出去。
他自己拿起碗,靠近阿飞,“还是说你所谓的‘在死不辞’,只是一句空话?我还没叫你上刀山下火海,只是叫你讨人喜欢,做不到?”
阿飞的腿还在发麻,手里冒湿汗。
很多苦头阿飞都吃过,现在只是要他学会讨被人喜欢,他就突然开始发怒。
他不是怪苏裁冰,这是一个卧底的职责,他是在怪他自己,恨他无能弱小,亡灵书也丢了,只能靠这种法子谋出路。
阿飞沉默良久,平静下来,深呼吸一口气,接着说,“风逐雪是个可怕的男人,他能看穿一个人的内心。”
苏裁冰将手中折扇递给阿飞,“风逐雪又不是神,他也有七情六欲,不然为什么有周如晦的存在?”
阿飞本认为他已经做得算是不错,能和仇人朝夕相处已经很不容易,他还同吃同睡。
正是因为他倔强,从不低头,才有了现在的阿飞。
他的性格如果真的讨人喜欢,也不会在和风逐雪相处十年后还被他砍成残废。
苏裁冰似乎感慨了一句,“阿飞,你要报仇,可是练武根基已废,讨他喜欢是很轻松的办法,难道你要选择一条更难的路——要将刀法练得超越风逐雪?人做梦也要有个限度你说对不对?连我们曾经的少宗主叶枝白这样的天才死得也这么轻易。所以与其和我对着干,不如好好利用你的长相。”
阿飞表情有一瞬间恍惚。
他的手指握拳,眼眶湿润,却死死忍住,他抬头 努力挤出一丝笑:“苏公子,属下不敢背叛,也绝对不会辜负柳刀宗的信任。但请允许我去看望小宝。”
“那就对了。”
“可是···”
“不要再犹豫,去试一试,你的脸就是你得天独厚的优势。”
阿飞咬唇,他往前行了两步,忽然顿住,“苏公子,关于小宝···”
“他跟着我才安全,跟着你会被风逐雪发觉不对劲。放心,你要是想见他,随时都可以见。现在先把药喝了,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回你的房间。”苏裁冰再次拒绝了他的要求。
药冷了好一会儿,阿飞看着碗内漆黑的药水,心中涌上一阵难言的苦涩酸楚。
恨一个人远比爱一个人难太多。
他从手脚被废到如今不过才三四个月的时间,已经恨得筋疲力尽。
翻来覆去的被人利用,一个接一个杀人,喝下受人控制的毒药,阿飞今年才十七岁,他还要恨多少年才能报仇?
诚如当初救下他的那位渔夫所说,他要找风逐雪报仇,实在自不量力。
阿飞仰头一口喝完,头也不回朝内院走。
他重复地在心中默念,他是一个有用之躯,只要他愿意忍辱偷生,就一定可以得到想要的东西。
回去的路上,阿飞弯弯手臂,仍不能确定苏裁冰武功多深厚。
应该不是亡灵书的路数。现在只是不知道杨大娘私下会不会和苏裁冰通气,若是让柳刀宗其他人得到它,阿飞绝对会失去所有筹码,到时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什么地方都找过了,什么人都怀疑过了,除非是风逐雪发现它并且拿走,不然还有谁?
想到此处,阿飞停下推轮椅的手,在离门口还有十几步的时候迟迟未动,后背发冷。
夜风冷湿,吹在筋脉断裂的手腕上生疼。
“怎么不进去?”
阿飞吓了一跳,循声抬头,和风逐雪四目相对。
风逐雪看着阿飞苍白到几近透明的面容,似乎在端详他,“这么不经吓?”
阿飞低下头掩盖慌张,自己推着轮椅,平静道:“你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你不知道什么叫轻功?轻功都这样。”
阿飞顿住了,没有接着前进。他就没练过轻功,因为风逐雪是他师父的时候没有教过他,还对他说,轻功对负刀的人而言是负担,不该学。
如今想来也不过是报复的手段,风逐雪连教的刀法都不是真的,哪里在乎自己学不学轻功,连逃跑都跑得比别人慢。
“和苏裁冰汇报过回来了?” 风逐雪自然而然地搭上他的轮椅,推着他进门。
“他告诉了我神风堂的事。”
“柳刀宗还不知道陆鸣风所为何事而来?”
“自然,苏裁冰当然想不明白谁没事会找仇人?”阿飞冷眼看向他。
风逐雪若有所思。
刚才屋外昏暗,走进来,烛火才照得清彼此的脸。
天色已经很晚,风逐雪先去洗漱,阿飞匆匆躺到床上歇一歇,刚喝下的毒药药劲发作,头昏得厉害,人影都在晃,什么都看不清。
苏裁冰的毒药多半换了新的,药劲比一个月前的大得多了。
阿飞使劲揉着头,睁开眼睛的时候,感到有冰凉的指尖正拂过自己额头,他立即本能地推开来。
忽然,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一闪而逝,阿飞僵直了胳膊,重新握住了对方的手。
从背后投射过来的烛火模糊了容颜,但风逐雪漆黑的双眼鲜明地印在阿飞眼底。阿飞和他对视的这一刻,第一反应是害怕。
风逐雪任由阿飞握着自己的手,凑近他的嘴唇,仔细闻药味,“苏裁冰为了让你听话,给你下药了?”
“你怎么什么都猜得出来。”阿飞声音里带着不动声色的无力。
“也不是。”风逐雪盯着他,“我猜不透你的想法。”
“是吗?”
风逐雪难得笑起来,“是啊。”
没见过当卧底的第一天就朝敌方展露所有秘密要投诚的。
就算是为了那个莫须有的弟弟,直接抛弃柳刀宗这么大一座靠山,也很可疑。
哪怕阿飞没有说出来,风逐雪一眼也能分辨出他演技的拙劣,他现在只是好奇阿飞最终目的是什么。
他长着这么一张让人怀疑的脸。
真奇怪。阿飞却在想,风逐雪作为师父的时候,他从来不对自己笑,现在他们是接近陌生人的关系,他反倒乐意朝自己施舍他的心情。
阿飞表面对他的笑无动于衷,“我很怕死,所以把你当做救命稻草。”
风逐雪收回手,起身关好门窗,“怕死还替柳刀宗做事?”
阿飞沉吟,“因为他承诺帮我做的那件事,比活着更诱人。”
烛影被风逐雪身形挡住,一时间四周暗下来,黑黢黢的有些阴森。
阿飞说完,见风逐雪再次靠近,警惕地问,“你关门干什么?”
风逐雪面无表情地脱下外衣,在他身前坐下,握着阿飞的肩膀去吻他。

第21章 我们私奔吧~
他的嘴唇很凉,冰冷刺骨,阿飞一震,急得憋红了脸想挣扎,却因毒药而失去神志,被风逐雪牢牢控制。
好在只有这么一瞬间,风逐雪很快退开来,阿飞顾不得其他,气势汹汹,伸手过去就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意外落得轻松,风逐雪白皙俊美的脸上顿时显现五根清晰的指印。
风逐雪没有恼怒,也不闪躲,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阿飞立刻知道自己刚才做了多么蠢的事,他虽冒险得手,也不得不在对方的目光下屏住呼吸。
他靠着床边的双手颤抖得厉害,张开嘴想说对不起,但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
为什么是他该说对不起?
倘若他真是个女子,风逐雪还不够轻薄么?
阿飞心中咚咚乱跳,不敢去看风逐雪的眼睛,药物发作的毒向周身游走,又痛又沉,忽冷忽热,只能强打精神和风逐雪周旋。
迷迷糊糊中,风逐雪的声音在黑夜里幽幽传来,“别紧张,我尝尝药是什么味道。”
阿飞从剧烈跳动的心声里缓过神来,声音含混,“你打算治疗我,还是打算也配这样一副灵药好控制我替你办事?”
“两者都有。”
原来是这样。
随即他就不说话,周围彻底安静。
阿飞闭上双眼,心中恍惚不定。风逐雪似乎在走动,由近及远,影子反复闪烁在阿飞眼前,阿飞心头一紧,不由自主地说,“我身体喝下了至少10种毒,已经千疮百孔,你真的想靠毒来控制我,我一定会死在你面前,你什么情报也得不到。”
阿飞继续试图证明自己的用处,缓解那一巴掌的冲击,“你留着我还有好处,你不是真心想和柳刀宗合作,也肯定不想替他做事,不如让我当你的匕首,又能试探苏裁冰,还能帮你在背后捅他们一刀。”
最重要的是,匕首用完了就能扔。
风逐雪多年来只用断水刀,从不屑用其他兵器,要么不称手,要么不锋利,阿飞这种一次性匕首杀完人就可以丢掉,风逐雪应该很满意。
周围还是没动静,阿飞不知道风逐雪在不在了,但他不敢睁眼,困意袭来,他也撑不住了。
他真的怕风逐雪。
不知过了多久,阿飞从昏沉晕眩的状态里恢复过来,天色依然很黑,周围静得人心发慌。
他一转头,心猛地缩了一下,风逐雪躺在他身侧还没睡,目光冷冷淡淡地看着天花板。
这大半夜的睁着眼实在渗人,阿飞默默收回眼神装睡。
“你不问我脸疼不疼吗?”
风逐雪忽然开口。
阿飞没料到他说话,听得一惊,咬牙心想:你脸疼关我屁事,我恨不得把你的脸扇烂。
但他吸取了那一巴掌的教训,顺着他的话问,“那你脸疼吗?”
风逐雪一摸脸,衣服摩擦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显得嗓音低沉,“很疼。”
“我听说你杀人不眨眼,屠别人全家满门,后背砍出一大道豁口都面无表情,我这一巴掌威力不至于那么大。”
阿飞冷笑道。
“你说的不错,”风逐雪的语气很平静,“但他们该死,该死的人我不会在意给我带来什么伤害。”
“因为你压根不在意他们的存在?”
“对。我只喜欢看他们在死亡之前的样子。人在面临死亡的时候会很有趣。”
风逐雪坐起来深深看着阿飞。
阿飞不寒而栗,冷冷看他一眼,“你觉得我不该死,想看看我还能做到什么地步,把我当成你碗里的蛐蛐一样耍,所以才忍耐我的吗?”
“首先,我不杀女人和小孩,这点底线还有。”风逐雪俯下身来,“你之前怎么说的,你要当我的匕首?嗯,这个说法比较合适一些。我不斗蛐蛐,我只斗人。”
“蛐蛐只是打个比方,我意思是你把我当玩物。”阿飞微微叹气。
“玩物?”风逐雪垂眼看向阿飞冷然的脸。
“就是一件你消遣的物件。”
“有吗?”风逐雪声音漠然,“这样听起来有点残忍。”
“你还不残忍吗?你享受杀人的快感,也享受别人在死亡前的挣扎。你把别人的痛苦当成你自己快乐的源泉,你从来不笑。我原来想不通为什么。现在想通了——你不是不笑,是见过你笑的人都死了。
你只在杀人的一瞬间笑,因为这才是你真心实意、发自内心高兴的时候!”
阿飞说得很慢,近乎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用了力气,站在道德点审判他,振聋发聩。
风逐雪好像被他说动了,有些动容。
他从不剖析自己的行为,所作所为都是出于内心本色。
也正因如此,风逐雪不会觉得他冷血残忍,反而会认为这就是他该做的。
像他养育阿飞十年,也正是将他当成碗里的蛐蛐,没有任何感情可言,阿飞只是他一件趁手的、最能用以报复阿飞父亲的工具。
风逐雪忽然笑了起来。
他笑起来远比他冷脸时好看许多,沉寂已久的阴郁一扫而空,面容清俊斯文,像他的名字,四月春风一吹,柳絮飞舞着旋转,瑟瑟如雪。
他对阿飞淡淡道,“可是往往我这样的恶人从不会认为自己做的是恶事。”
数落他又如何,根本伤不到他的痛点上,无关紧要。
“我知道,我会暂时当你的匕首,”阿飞无声点头,压下心头浮起的恨意,说出口的刹那反倒颇有些云淡风轻的意味,“不过很巧,你想看我最后是怎么死的,我也想看看你死亡之前的表情。我们最好都活到能见证对方死亡的那一天,才算功德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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