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映入眼帘的是银色的手铐,安安稳稳地拷在两个人的手上。
周燎觉得呼吸像上了火,他在几次喉咙的不适后,还是没忍住咳了出来。他一咳,面前的人因为浅睡眠很快就醒了过来。
对视的一瞬间,他突然变得有些局促。
对方在几秒后,另一只手却摸到了他额头上。
“发烧了。”
“……..真的吗?”周燎说出这句话后,声音嘶哑得可怕,他干脆闭上了嘴。
“嗯,你呼吸像在喷火。”
秦湛解开手铐,随后打开灯撑起了身,裸露的上半身上淤痕和红痕夹在一起。周燎不自觉地吞了一下口水,但喉咙却是像洒满芝麻一样,泛起密密麻麻的不适。
“你……擦点药吧。”
周燎脑子里没由来的涌出当时送秦湛去医院时,对方奄奄一息的场面,那会儿他想的好像只有玩具怎么没想象中耐玩。他不敢再回忆一点过去,那些回忆像一把把利刃凌迟着他和秦湛的现在。
秦湛没说话,只是在厨台那边沉默地烧着开水。
过了一会儿,又穿上了衣服,在周燎的注视下推开门出去了。
周燎以为他去上班了,但过了大概一个小时,秦湛却带着热气腾腾的烧麦和药回来了。
这种穷人区附近根本没有药房,至少都得走半个小时到地铁口那边才有一家。秦湛很少生病,就算生病也不会吃药,因为药很贵,钱用了会少,但病扛一下总会过。
热水和药递到面前的时候,周燎却像失声一般,他没有说话,只是颤抖着手接过,过了一会儿捂住了眼睛,但干涩的眼眶却没有任何液体。
他在混乱中迷失沦陷,现在彻底失去了自我。
秦湛的事情很多,迫于生计不得不出门工作,他在备好食物和热水以后,面沉如水地给周燎说了用量后,又把两件外套搭在周燎盖的被子上就离开了。
在离开之前,谁也没有提昨晚发生的事。
最近c市新一波寒潮来袭,夜晚几乎达到零下。
因为始终失败的航班,陈羡换了一个思路,他订了凌晨的高铁,直接商务舱十个小时起坐到z市。
要是他爷爷奶奶知道,估计心疼得受不了了,坚决不会让他走,他父母更是会觉得他有病,说不定会直接让他退掉。
深夜,等家里人全部都睡了,陈羡才收了个包偷偷摸摸跑出去,开车的时候都生怕发动机吵醒。不过好在他家几层楼,这里建筑隔音也好,陈羡硬是把车开到火车站听地下停车场了,才半夜给家里司机发个消息让他明天给自己开回去停了。
这十个小时的商务舱还算能忍,虽然时间久了点,但陈羡年轻瞌睡多,除了旁边出差的外企员工一路都在中英夹杂地开会,让他被吵醒时有些心烦。
z市是海滨城市,相比c市气温高了许多。
陈羡脱了羽绒服,穿了件短袖,就叫接应自己的兄弟搞快来接他。
这个兄弟是之前本来高中那会儿计划要出国考雅思认识的,对方说z市约不到考场,就来了c市,但陈羡知道都是骗人的,单纯就是离家远点,顺便来c市吃喝玩乐。
正好南半球澳洲现在暑假,假期接近四个月,对方也能来接。这兄弟人也仗义,开着跑车带着陈羡把z市最高昂的星级酒店全部跑了个遍。
像他们这种在国内经常消费的贵宾客户,基本上信息都有登记,陈羡说明了来意亮了身份后,这些人立马就去查了。
只是一个都没有周燎的信息。
“燎哥是不是住民宿啊,来z市度假这边挺多人选临海的民宿。”那个人侧过了头,“你有他身份信息吗?”
“有,之前出去玩一起买票的时候存过。”
那个人抓了抓头发:“挨着去查也不是个办法啊,酒店也跑过了,娱乐会所出名的几家也跑过了,明天总不能去各个酒吧调监控吧,你真确定他来z市了?还呆了几个月没走?”
陈羡心脏突然跳得有些快。
“而且陈哥,这眼看着都要过年了,说不定人家都回去了。”
陈羡捏紧了拳头:“再给我点时间,我确定了所有细节后,如果真的和我想的一样……”
我就立马报警。
他没把话说完,但对方却投来了愈加疑惑的目光。
“你不就找人吗?还要确定什么细节?你问问他在哪不就行了,我感觉不是回家就是出国了。”
陈羡皱了皱眉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家里不是做人工智能方向的吗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忙?”
“…….我发你个语音,你让他们帮我检测一下,这是真人说的吗?”
“可以试试。”
对方越听越迷惑,他没和周燎怎么接触过,也不知道陈羡发的语音是谁。这些语音听起来就是很普通的日常聊天,语调感情起伏完全是真人。
只是他们公司的员工给太子爷做事还是挺效率,当晚就把语音示例代码和解析文件发过来了。收到邮件时,陈羡刚从一家海滩俱乐部问完出来,只是等他看清留言时,心脏却直线往下坠。
“该语音合成极为真实,目前科技上不能百分百破解确认是ai合成,不过解析结果70%可能为ai合成,还是建议亲自视频通话以确保结果正确。”
陈羡心里一直以来的怀疑几乎已经被验证。
他突然有些想吐,胃像是被吊到了嗓子眼上,这么长的时间,周燎还在不在这个世界上都是问题。
他总是很容易做最坏的打算。
一直以来,他无限放大的疑虑,碍于周燎身份的不敢妄加揣测和兴师动众,尤其是在对方父母都没说话,在任何人都没疑惑的情况下,现在只差尘埃落定。
他紧捏着手机,有那么一秒甚至都在想还有找下去的必要吗。
现在中学放寒假,秦湛上完班后,也不需要再去家教。
临近春节,街上的人越来越少,冷冷清清的,只有路灯上三三两两挂着的红灯笼,给这个城市增添了几分暖意。
下班后他去了一趟医院,在对方回避的沉默中把带去的水果放在了一边,如同以前一样只是削好就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周燎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新的微信消息,秦湛打开时,陈羡的对话框红点就在上面,几个字毫无温度地跃然屏上。
“周燎还活着吗,你想要什么?”
“今天之内不回话,我就报警了。”
他眼眸沉了沉,没有立马回复。
推开仓库的门时,周燎病怏怏地躺在地上的小窝里,听到声音时,看向自己的眼睛却在一瞬间很亮。
秦湛把买的菜放在了一边,随后走到周燎面前,蹲下身摸了摸他额头,依然是滚烫的温度,额间还冒着热汗。
“没喝水吗?”
“喝了…跑了一下午卫生间,可能晚上又反复了。”
“先把体温测了。”
秦湛把回来路上买的温度计拿给了周燎,往日里自己拿给对方合适的衣服,现在看着却像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
两个人指尖触碰到一起时,周燎像被电了一下,整个人蹲了一秒,昨晚的画面跟烟花一样突然在脑子里炸开。
直到现在有个地方都还很在隐隐作痛。
他想也许自己的大脑真的已经彻底损坏了吧,不然他为什么不会感到恶心想吐。
只是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是,秦湛一点表情都没有,递给他之后就背过身去做饭了。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一碗青菜粥就放在了自己面前。
周燎接过时小声地说了句谢谢,因为喉咙难受,他只能小口小口地喝着。
他都记不清多久没生病了,也记不清多久没有人像这样照顾自己了。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秦湛递给自己后并没有立马离开,而是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喝粥。因为视线太过直白,他几次都没忍住回望过去,两个人视线一对上,秦湛依然是一副无波无澜的样子,似乎盯着自己的人不是他。
“………怎么了?”
周燎吞了吞口水,被秦湛这样看着让他浑身无所适从。
“如果我说有人报警找你,你会离开吗?”
“我又做错了什么吗?”
周燎一下有些紧张地捏着碗,不管是不是秦湛在诈他,他都不想再离开。
“你会离开吗?”秦湛没有理会他,只是重复了一遍问题。
外面是过去的生活,是自由,是金钱,是权利,是享受不完的追捧和女人。
可他真的想要吗……他真的想离开吗。
他在这里过得也很好,在这冷漠的铜墙铁壁之下,周燎感受到的却是从未有过的温暖,有人真正的在乎他,有人陪着他,有人照顾他。
他过去所渴求的,都在如今一一实现,代价不过是失去那些所谓的权钱。
可比起眼前的这个“家”,过去的那些对他又有多重要呢?
“我不会。”
这三个字周燎说得很坚定,但说出来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也疯了,彻底疯了。
他自愿被关在这座囚笼里,为自己上上镣铐。
秦湛看着他,没有说话。一双眼睛晦暗不明地描摹着自己的脸,过了一会儿才把他手上的空碗拿走。
“你不相信我吗?”
因为急于证明,周燎猛得一下起身想抓住秦湛,但尾椎连着的痛意,和恢复得有些趔趄的腿让他瞬间失力地坐了下来。
秦湛回过头,放下了手中的碗。
他百般阻扰外界获取消息,却还是没想到陈羡会依然不放弃地去z市。
周燎不是他一个人的,光是一想到秦湛就无数次后悔为什么在跟踪陈羡回去的那个深夜,没有用棍子砸向他的后脑勺,将人彻底带走。
“我怎么相信你。”
“可是我们!”周燎总有一种恐慌,他觉得他要离开这个地方了,他紧紧握着拳头低垂着头,那两个字却始终说不出口,“可是我们都…………”
秦湛冷漠地看着他,但心脏却一直在不舒服的跳动,他满脑子都是一个新的计划,一个全新的让陈羡也消失的计划。
但他知道,不可能再瞒天过海了。
“这又代表了什么?”
周燎被秦湛淡漠的视线看得太阳穴狂跳,脑子里乱成一团,因为发烧整个人的大脑几乎都快停止运作,他深呼吸了几次……即便他明白自己对于秦湛是什么,他也不敢相信对方还会这么冷漠地问出这种话。
他以为,秦湛至少也是需要他的,所以才会在无数个夜晚把情绪暴露放纵给自己来承受。
“所以………对你来说,什么都没代表吗?“周燎因为发热通红着一张脸,他抬起头,几乎是有些痴迷祈求地看着秦湛,“那还要我怎么证明呢?”
“知道这是什么吗?”秦湛指着自己的喉结上那随着时间也没有变淡的疤痕。
每当提到这个,周燎就会呼吸困难,他看着那块溃烂后恢复的新肉,胸口控制不住地上下起伏。
“我也想给你做个标记,就算哪天我死了,你这辈子也带着我的印记。”
这个晚上,秦湛让周燎用自己取掉sim卡的手机拍了一个视频,视频里没有露出任何房间里的其他东西。
周燎非常自觉地照着做了,他僵硬地模仿着记忆里自己的姿态去说话,做完后就把手机递给了秦湛。
过了一会儿,秦湛把视频发了过去,没有附赠额外的留言。
他看到一个晚上,对面的对话框打了又删,删了又打,始终没有再发来第二条消息。
等他给周燎擦完身体,吹了头发,又让人吃了药后,陈羡才打来了一个视频通话。
周燎全身上下都酸痛难耐,不知道是昨晚的事还是感冒引起的,只是吃了药后就开始有些打瞌睡。
他能感受到吹完头后,秦湛在拨弄自己发丝时停住的手。
“……怎么了?”周燎转过了头,他看见秦湛看着手机,上面显示的来电是陈羡。
他停顿了一秒,大约是太久没接触到和外界有关的任何与自己有关联的人和信息,在看到这两个字后,周燎一下觉得脑袋像被重锤砸得发痛。
秦湛像是发现了他突然的僵硬,还没等他按下挂断,拨线就因为一直无人接听而断掉了。
“后悔了?”
“………没有。”周燎有些瑟缩,更多的却是大脑一阵阵的阵痛。
他既害怕被抛弃,可看到熟悉的人事时,整个人却像被夹在中间,被挤成了一滩无法思考的烂泥。
“没有后悔。”
很快这句话重新变得坚定了起来,在后面秦湛洗漱完后,躺上床关掉灯,用小巧的钥匙锁住两人的手腕时,周燎的心脏才重新揣回肚子里。
陈羡从未陷入如此诡异的境况当中,以至于让他本来准备好出去报警也停下了脚步,周燎没有任何问题,甚至还发来了一段视频。
视频里周燎好像生病了,看着精神不太好,他盖着被子,缩在里面,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但这个不耐烦和以前即相似,又多了几分不同,陈羡说不上来不同在哪。
他活了二十年,认识周燎就有十五年。
人对另一个人的熟悉度随着时间留下的是天生的感知,周燎的不耐烦看起来很蹩脚,像是拙劣地模仿,就连眉眼看起来也变得和从前不太一样。
点开那个视频,熟悉的声音立马播放了出来:“你他妈到底在说什么啊一天到晚,是不是有病,我发烧了,你多穿点,最近回来没给我冻死。”
这句话信息量很大,尤其是最后那句回去,陈羡看着阳台外的海,一瞬间觉得更加怪异了。
“周燎”知道自己来z市了?为什么会强调回去,而且周燎回c市就不可能不会告诉自己。
自己打过去的视频通话,半天没有人接。
陈羡又给林叔打了一个电话,对方应该在忙,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通,对方似乎很疑惑这个点为什么陈羡会打来。
“喂,怎么了陈少?”
“那个,我想问下周燎回c市了?”
“没有,少爷回来会说的。”
“可他刚刚给我说发烧了,因为温度不适应,c市太冷了?”
林叔正开着车,后面坐的是周燎母亲,后视镜里对方看着窗外,精致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和冷漠,闻言并没有什么反应。
“不是吧,发烧了?是不是前几天回来了,但没发消息,不过今上午有人去打扫了卫生啊,他没回来呢。”
陈羡觉得自己脑子都要爆炸了,这里面总有一个人在撒谎,但肯定不会是林叔。
周燎那个视频肯定不是ai合成,现在视频ai技术还很拙劣,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拍了一把大腿:“林叔,你不是之前说周燎走之前找代驾把车停回来的吗,那车现在在车库吗,钥匙在你手上吗?”
“在,怎么了?”
“没事,我明天就回c市。”陈羡被今晚这视频一干扰,一边不断强迫自己冷静,一边脑子里像绞成一团的线,“新年快乐,谢谢啊。”
“新年……”林叔被他搞得莫名其妙的,他话还没说完,对方就挂掉了,“快乐……”
蓝牙里的嘟嘟声让他有些尴尬,他干笑了两声:“周少有个好兄弟,这么关心他。”
后座的女人淡淡地开口:“没人陪玩而已。”
林叔有些汗颜:“会长是后天晚上七点半的飞机吗?”
“嗯。”女人过了一会儿才看向了后视镜,“我明天开会,过两天联系周燎,让他别再外面玩了,过年有酒会。”
“是,但周少好像生病了,要不等他休息两天。”
“一个男人生病是很严重的事情?”女人看着手机屏幕上亮起的工作电话,冷淡地开口,“玩了一个学期,烂泥扶不上墙。”
第38章 新年快乐
陈羡是高价买的第二天大晚上的机票走的,因为年前航班几乎都爆满,他根本买不到早上的。再加上c市大雾,起飞时间被延了三个小时,他的除夕被留在了机场的等待中,直接错过。
等他落地出机场已经凌晨三点过了,他一落地就是家里疯狂打来的电话,陈羡知道他爹妈查了自己机票,不过他是一个不敢接,毕竟直接错过了除夕夜,他爷爷奶奶估计都担心死了,爹妈应该都是来骂他的。
眼看着已经大年初一了,他觉得周燎父母应该前后也回c市了,要是再没回应,就是真的有问题了。
陈羡半夜本来想给林叔打个电话拿钥匙,但对面没人接,已经关机了。他寻思人家这个点休息了,也不好意思再骚扰,于是又灰溜溜地在外开了个酒店的房间,他知道如果今晚回去了,明天就不一定能被放出来了。
这一夜酒店都没什么登记入住的人,陈羡踩在走廊的地毯上,给周燎发了一句新年快乐。
对方并没有回复。
除夕夜,秦湛不再需要上班。
以往过年都是他最忙的时候,因为服务业需要人手,那个时候的时薪也是一年当中最高的。
今年和以往不同的不仅仅是他不再需要上班,还有现在的他,不再是一个人度过。
上午他先去了一家纹身店,然后又去医院看了老人,买了一些她平时喜欢吃的凉菜。
对方没说话,他也没主动说,两个人就在医院的房间里沉默地相伴,一如过去的日日夜夜,和旁边病床来来往往的亲戚带着的探病年货不同,他们这边冷清得可怖。
隔壁病床还分了一箱砂糖橘给秦湛,但秦湛没有收下。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一直到饭香味在走廊上弥漫,秦湛才站起了身。
“今天是除夕。”
这是他开口的第一句话,老人看着他,死气沉沉的眼睛没有任何波澜。
“恭喜你,又熬过了一年。”
有换水的护士经过,看到秦湛先是祝他新年快乐,然后又喜气洋洋地给这间病房里每个病人的床头上贴了个福字。
“新的一年要到啦奶奶,新年快乐!”
老人礼貌地笑了一下,肌肉僵硬的牵动时,脸上的褶皱深得像地壳的岩层。
“新年快乐。”
“送你一个。”护士给了秦湛一个中华结,“这几年,你也不容易。”
“谢谢。”
秦湛接过后,看了一眼老人,对方很快移开了视线。
医院也许是现在公共建筑人最多的地方了,走在街上四下无人,白茫茫的雾里还好到处都洋溢着喜庆的红。
买菜的地方还有几个老人没收摊,等着把最后这点卖完才要离开,秦湛用身上不太多的钱买了一些肉和新鲜的菜。附近有小孩蹦蹦跳跳的牵着父母的手,他的母亲手里还提着给他买的烧饼。
“今晚我们切哪家过年啊?”
秦湛转过身看着他爸摸了摸他的头。
“切大姑家噻,晚上大人搓麻将看春晚,你们小娃儿就在旁边抢红包,村头还可以放摔炮儿和烟花。”
“今晚给我发好多哦?”
“那要看你在爷爷奶奶面前怎么表现了撒。”
“我想要新出的游戏皮肤!”
“你今晚乖点,吃饭不闹就给你买。”
秦湛看着一家三口走远的背影,过了一会儿又转过头看隔着医院病房的窗户向上看,直到有机动车鸣笛,他才像回过神,随后快步走开。
再回去时,周燎正瘸着腿在扫地。
秦湛关上门把菜放在了厨台上:“你在干什么?”
“早上你不是说除夕吗….除夕要除尘吧。”
“你会除尘。”
这一句话让周燎有些尴尬,虽然他是基本不做事的,但现在也不会让秦湛一个人做完:“会啊…….”
“你不是在发烧。”
“……差不多快好了。”周燎身体不热,心倒是有点发热。
周燎身体素质很好,再加上并不是风寒感冒,今早上就退烧了。
秦湛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把护士送的中华结拴在了床头,在这冷冰冰的仓库里,也算是唯一的暖色。
今中午的饭,他做了很多,算是这几年来最隆重的一次。
饭香味飘来时,周燎肚子都没忍住叫出声。
“哇,这么多。”
“除夕。”
周燎实在很意外。理所当然的,这么多饭菜,两个人也没有吃完,秦湛把剩下的封存起来,准备晚上再吃。
下午,周燎很自觉地去洗了个澡,秦湛等着他洗完后就把两个人的衣服也洗了。
看到对方出来打扫的时候,周燎也会帮把手,只是这个地方实在没什么好打扫的,因为秦湛的洁癖,平时这些边角就已经很干净了。
不过周燎还是很享受这样的过程,虽然这个仓库没有人情味的冰冷,但在此刻也好过那个“家”。
晚上吃完饭,秦湛洗碗的时候,周燎纠结了很久还是没忍住开口:“能看春晚吗?”
“那是什么?”
周燎被这种问题问得有些哑然:“就是除夕每家每户都会放的,你没看过?”
“……没有。”
秦湛的记忆里连电视机都没有,也没有一家人坐在一起的场面,镇上的土房总是黑漆漆的,挂着两盏破旧摇晃的灯。唯一的年味,大概就是老人会杀只鸡,吃完后她去睡觉,自己就坐在房间写作业,听着外面吵闹的烟花炮竹和嬉闹声。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冷着脸站起身拉起门,但又忍不住隔着门缝偷偷看去,像个老鼠一样,偷窥别人的幸福。
再后来搬来了这里,新年就变成了一个在医院,一个在打工。
“就是放起来会比较有过年的感觉,其实我也没怎么看过,不能也没关系。”
周燎说的看春晚是实话,只不过那都是正常的家庭,可惜他俩就没一个正常的,每年除夕他就守着冷冰冰的家然后打游戏,他妈就在房间里做自己的事,他爸一般大年初一才会回来。
要么不回来,要么回来,就是和他们参加各种商业酒会。
“几点开始?”
“八点?”周燎很意外。
谁知道秦湛居然默许了,洗完碗后就把电脑摆在面前,搜出春晚直播来看。看着站着红色背景前四个主持人的时候,周燎有一瞬间的恍惚,他都记不清多久没见过除了秦湛以外的活人了。
他知道大家都说春晚无聊,周燎也不是真的对春晚就感兴趣了,但秦湛坐在他旁边和他一起看时,他居然觉得好像大家说的也不太对,尤其是中间穿插着的那些团年的广告放起时,周燎居然有点想哭。
想哭的不是没有回家,而是第一次有过年的感觉。
他侧过头看了一眼秦湛,对方面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似乎也不觉得困倦,就这样和他一起看着里面有些无聊的小品。
在还没唱难忘今宵前,秦湛突然合上了电脑,站起了身。面前的画面消失时,周燎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看了一眼秦湛。
“困了吗?”
“不是。”秦湛拉了一下他的手臂,“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