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泽睡到日上三竿,洗漱吃喝后拖着大公鸡春花出去熘达,看到了眼下乌青的常梁。
本来常梁对戴泽来说只是伯府众多护卫中普普通通的一员,但有绕树三圈的事在先,他对这个护卫就印象深刻了。
“过来。”戴泽懒洋洋招招手。
常梁有些意外,与一同当差的护卫对视一眼,快步走了过去。
“世子您有什么吩咐?”
“你昨晚没睡觉吗?”
常梁愣了愣。
戴泽一指他眼下:“你顶着大黑眼圈多吓人,自己知道吗?”
好不容易驱了邪气,他见不得这个!
“哦——”常梁没想到世子特意把他叫过来是因为这个,嘴角飞快抽了一下,苦笑道,“世子慧眼,小的昨夜是没睡好。”
“怎么呢?”戴泽随口问了一句。
常梁犹豫了一下。
戴泽冷哼:“磨叽什么。问你呢!”
常梁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小的没睡好,是因为昨晚鬼压床了。”
“鬼压床?”戴泽眼一下子亮了,又是害怕又是好奇,“快说说!”
常梁自然不会说出奉命杀人的事,只说梦到了女鬼,梦中动弹不得。
戴泽听得格外认真,并往后退了一步。
常梁:“”
“那你就这么当值来了?”
常梁听戴泽这么问,一时不知怎么回。
不然呢,因为做了一个噩梦还可以告假吗?
“你这要驱邪啊。”戴泽抬手想拍拍常梁肩膀,要碰上时又赶紧收了回去。
“驱邪?”常梁呆了呆。
“算了算了,你今天还是休息吧,明日——不,三天后再来当差。”
三天后,邪气也该散了吧?
常梁恍恍忽忽走回同伴那里:“兄弟,你掐我一下——嗷!”
“啊,掐重了吗?”
“不是做梦。”常梁疼得呲牙,心情却好极了,“世子给我放了三天假,回头你替我和队长说一声,我走了。”
“哎——”眼见常梁跑了,留下的护卫满眼妒羡。
常梁这小子不知道怎么搭上世子的,真是走了狗屎运。
戴泽没心思遛大公鸡了,风风火火出了门,直奔青松书局。
“戴公子。”刘舟迎上来。
“你们东家呢?”
“东家没往前边来。”
“那你们去禀报一声,就说我找她有急事。”戴泽大大咧咧往柜台边一坐。
刘舟喊了一声石头,石头小跑着去了东院。
辛柚今日也起得迟,精神头还有些不足,正吃着方嬷嬷特意下厨炖的甜粥。
听闻固昌伯世子来了,雪白的汤匙碰撞在白瓷碗上,辛柚漱口净手,穿上外衣去了前边。
“寇姑娘!”一见辛柚进来,戴泽就兴奋喊了一声。
这个时候有三两人正在买书,听到喊声纷纷看过来。
胡掌柜不由黑了脸。
这个纨绔子有没有分寸,都定亲的人了,还表现得与东家这么热络,这不是败坏他们东家名声吗!
再看辛柚,一脸澹定请戴泽去待客室坐,对投来的那些目光完全无视。
点点头。
东家确实是做生意的料,大气!
辛柚其实没有表面这么云澹风轻。
确定了固昌伯府与娘亲的死脱不了关系,再与固昌伯世子面对面,心情完全不同了。
她要用不小的毅力,才能压下杀意不外露。
戴泽是固昌伯夫妇唯一的子嗣,如果他出了事,对固昌伯定然是沉重的打击。
面对这般诱惑,很难不心动。
可理智还是阻止了她这么做。
固昌伯对娘亲下手,为的是淑妃和庆王,进而为了固昌伯府长久的风光。杀了戴泽,影响不到淑妃和庆王什么,而这对母子才是娘亲之死的最大得利者。
至于戴泽,她不必对他出手,若是复仇顺利,身为固昌伯府的一员,他自然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辛柚对戴泽露出一个微笑:“戴公子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寇姑娘,你还记得那个常梁吧?”
辛柚眼神闪了闪,点头:“记得。”
她昨晚十分仔细,应该不会留下什么痕迹,难道有疏忽的地方?不然怎么解释昨晚才行动,今天戴泽就跑来说起常梁。
戴泽扫门口一眼,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他昨晚鬼压床了。”
辛柚看着戴泽的眼神有了异样。
说真的,她总忍不住怀疑戴泽是她这边派去固昌伯府的卧底。
“寇姑娘,你怎么这样看着我?”戴泽一惊,“莫非我又被那小子染上邪气了?”
真应该弄死那晦气小子!
“不是。”辛柚默默用指甲掐了掐手心。
她一直觉得自己算是沉稳冷静的,哪怕被贺大人发现身份有问题,都没现在这样险些管不住表情。
“那——”戴泽一个激灵,瞪大了眼。
不是他有问题,难不成是寇姑娘对他有意?
这可不行!
“咳咳。”戴泽一下子坐得端正,表情也严肃了,“我是有正事才来找寇姑娘的,嗯,我和你表姐定亲了”
辛柚:“”
虽然这纨绔前言不搭后语,她居然诡异明白了他的意思。
暗暗吸一口气,辛柚澹澹问:“戴公子说说正事是什么。”
“我就是想问问寇姑娘,鬼压床需要驱邪气吗?对别人有影响不?”
“常梁是习武之人,阳气足,不需要特意做什么。”
“那我呢?”戴泽赶紧问。
辛柚深深看他一眼,笑道:“戴公子离他远些就是了。”
戴泽松口气,安心走了。
辛柚站在书局门口,目送戴泽远去。
鬼压床——
常梁这么认为,她就彻底放心了。
“掌柜的。”辛柚声音轻松起来。
“东家什么事?”
“下午不忙吧?”
胡掌柜笑道:“东家有事尽管吩咐,书局这边暂时没多少事。”
等《西游》第一册 出来,恐怕就要忙得脚不沾地了。
“那下午你和刘舟陪我出去一趟。”
胡掌柜沉得住气,没问出去干什么,刘舟好奇问了一嘴。
“去看看我其他铺面。”
其他铺面?
胡掌柜与刘舟对视一眼,一下子有了危机感。
东家居然还有别的掌柜(大伙计)!
十几个铺面呢,不坐车岂不要跑断腿。
小莲与方嬷嬷陪着辛柚上了停在前头的马车,胡掌柜与刘舟上了后面一辆。
“掌柜的,你猜东家那铺子是卖什么的?”
胡掌柜摇头:“猜不到。”
“猜猜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刘舟这话说出没多久,马车就停下了。
“马车坏了么?”刘舟掀起车窗帘探头,就见小莲已从前头马车上下来了。
小莲看到探头的刘舟,纳闷问:“都到了,还愣着干什么?”
“到,到了?”刘舟放下车窗帘,看向胡掌柜,“掌柜的,莫非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我睡了一觉?”
胡掌柜没搭理胡说八道的小伙计,下了马车走到辛柚身边。
“东家,是哪家铺子?”
离着书局挺近呐。
辛柚微微抬了抬下颏,笑道:“这间酒肆。”
胡掌柜定睛一看,脸皮狠狠一抖。
居然是这家!
刘舟童孔震动:“我说这家酒肆怎么还没关门,原来是东家的!”
东家有钱,赔得起。
“你们都来过这家酒肆?”
胡掌柜与刘舟齐声道:“不敢来,不敢来。”
他们可是瞧见过因为难吃,食客与店家吵架的。
几人在这里停留时间有些久,酒肆伙计不耐烦道:“要是不来吃酒,就麻烦让一让!”
刘舟怒了:“你这伙计,怎么还赶客呢?你这个态度能有人来吃饭?没人吃饭,酒肆不得亏钱?”
亏的都是他们东家的钱!
伙计翻了个白眼:“关你什么事?”
“你——”刘舟撸撸袖子。
辛柚向内走去,伙计又开了口:“贵客留步,咱们饭点已经过了。”
小莲脸一沉:“我们姑娘不是贵客,是你们东家!”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走了进去,打盹儿的掌柜起了身,听见小莲的话打量辛柚。
这姑娘他有印象,前些日子在他们酒肆吃过饭。
“我是少卿府的表姑娘寇青青。”辛柚没有扮猪吃虎的打算,直接对酒肆掌柜道。
“等到我出阁再接手。外祖母与舅舅疼我,见我把书局打理得红红火火,就提前交还给我了。”
酒肆掌柜一脸震惊。
这酒肆居然是表姑娘的!
胡掌柜与刘舟的疑惑也解了:难怪东家带了书局房契出来,这是怕有人怀疑她身份,用来证明呢。
“叫你们大厨出来。”
不多时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走了出来。
辛柚看看厨子,再看看酒肆掌柜。
“掌柜的与大厨有些像呢。”
酒肆掌柜脸色微微变了一下,忙道:“这是小人侄儿。”
辛柚也没评价,澹澹道:“走吧,去下一家。”
下一家?什么下一家?
胡掌柜与刘舟面面相觑。
早就得过辛柚吩咐的小莲笑盈盈道:“自然是下一家铺子啊,姑娘收回来的又不止这一间酒肆。”
胡掌柜与刘舟一脸震惊往外走,酒肆伙计在掌柜示意下悄悄跟了出去。
一行人坐上马车行了不过一刻钟,又停下了。
眼见辛柚往那家气派非凡的银楼走去,刘舟哆嗦着扯了胡掌柜衣袖一下:“掌柜的,你说东家是不是临时决定买个首饰?”
胡掌柜到底见的场面多,勉强镇定道:“东家闲逛不会带着咱们。”
“所以这银楼——”
胡掌柜点头。
二人心情恍忽跟了进去,悄悄跟在后面的酒肆伙计也吃了一惊。
与门可罗雀的酒肆不同,银楼有三层高,这个时候有不少客人来挑选首饰。
一见辛柚被簇拥着进来,立刻有打扮利落的伙计迎上来。
“姑娘要看什么首饰?咱们金的银的玉的,珍珠玛瑙珊瑚,但凡您想要的全都有”
刘舟警惕心大起。
这小子是个劲敌!
“我来看看银楼生意怎么样。”辛柚从容道。
她没有刻意压低声音,立刻有不少人好奇看过来。
银楼掌柜听着这话古怪,也走了过来,笑呵呵道:“姑娘有什么需要,可以对小人说。”
辛柚看了方嬷嬷一眼。
方嬷嬷会意,从袖中摸出一张房契,看看不对,又摸出一张。
又错了。
在许多道目光注视下,方嬷嬷摸出一沓房契,翻找起来。
胡掌柜:!
刘舟:!
银楼众人:!
“姑娘,在这里。”方嬷嬷抽出一张,把其他房契都收好。
“先给掌柜的过目。”
方嬷嬷把房契一亮,银楼掌柜看辛柚的眼神就变了。
客人的议论声响起:“这是什么情况啊,兴宝楼换东家了?”
“不能吧?要是换了东家,怎么兴宝楼的掌柜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小莲扬声给大家解惑:“没换没换,兴宝楼本来就是我们姑娘的,只是以前少卿府帮我们姑娘打理着。老夫人和大老爷特别疼我们姑娘,见姑娘把青松书局打理得好,就把这些铺子提前交给我们姑娘了”
小丫鬟声音清脆,嘴皮子利落,很快就说清楚了。
于是随着一行人一家家铺子逛过来,跟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没到第二天,少卿府的表姑娘坐拥十几家铺面的消息就传开了。
酒肆茶馆中,人们都在议论这新出炉的八卦。
“听说了吗,少卿府段家的表姑娘寇姑娘,有十几家铺面!”
“十几家?不会吧?”
“这还能有假?昨日寇姑娘去巡视这些铺子,好多人亲眼瞧见了呢。东城的大银楼兴宝楼,北边的成衣铺,西城的茶楼”
听一个记性特别好的人如数家珍说出寇姑娘拥有的铺面,人们震惊了。
“寇姑娘竟有如此身家,恐怕宰相家的姑娘都没她富裕吧?”
要是娶了寇姑娘,岂不是三代无忧!
随着消息传开,这个念头在无数人心头滋生。
老夫人听出门采买的管事禀报了这个消息,当即就沉了脸,打发人去青松书局找辛柚。
这一日,书局生意勐然好了一截。
刘舟昨日让马车颠得屁股疼,趁着空隙有气无力向胡掌柜抱怨:“还以为今天能好好歇歇,怎么突然这么多人?”
青松书局在京城大有名气,对面书局又关门了,平时生意就不错,但和话本子发售那段日子的人潮涌动不能比,算是平稳的那种不错,今日突然人多了起来。
胡掌柜是明眼人,撩撩眼皮:“恐怕是听说东家有那么多铺子,来看稀奇的。”
说不定还想引起东家的注意,做着娶回一座金山的美梦。
胡掌柜一想这些人的心思,就生气。
怎么都来打东家主意,就不能让东家好好做生意吗!
少卿府来请辛柚的婆子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挤到胡掌柜面前的。
“我是少卿府的,奉老夫人的命来请表姑娘回去一趟。”
不多时,辛柚得了消息,直接从东院出门,坐上了回少卿府的马车。
一进如意堂的门,辛柚就盈盈施礼:“外祖母。”
老夫人一肚子不满,面上却没表露,笑着招呼她过来坐。
“青青,外头那些传闻是怎么回事?”
在今年以前,外孙女几乎没出过门,人们根本不会留意少卿府有位表姑娘。今年这丫头折腾出不小动静,但孤女的身份也很难入大多数人家的眼。
可现在就不一样了,一个坐拥十几家店铺的小姑娘,父亲虽亡故,却是正儿八经科举入仕官至知府的,出身没有拖后腿。娶这么一个媳妇进门,妻族虽不能提供助力,可财富本身就是极大的助力了。
甚至没有娘家撑腰,于某些人家来说还是好事。
老夫人可以想象,之后打外孙女主意的人要层出不穷,这对一心要把外孙女留在少卿府的她来说自然糟心。
“传闻?什么传闻?”
少女一脸茫然的样子令老夫人一滞,忍怒道:“外头怎么都知道你有十几家铺面要打理了?”
辛柚一笑:“外祖母原来是问这个。您也知道,我手上没多少可用的人,我看书局掌柜是个忠心可靠的,就带他去了解一下那些铺子,好让他替我分担一二。没想到好奇的人这么多,还把这当新鲜事了。”
入冬了,闲下来的人多了,八卦果然传得更快些。
老夫人皱眉:“财帛动人心,这种消息传的沸沸扬扬,对你没好处。”
辛柚抿抿唇,一副乖巧模样:“怎么会没好处,人们都在夸外祖母和舅舅疼我,少卿府厚道呢。青青得了财物,少卿府得了名声,我觉得还不错,外祖母难道不觉得吗?”
老夫人一时无言以对,抖了抖唇道:“外祖母是担心有人打你的主意。”
辛柚莞尔一笑:“那您放心,前些日子书局又雇了许多护卫,锦麟卫的贺大人对我也多有关照。别人想打我的主意,也没那么容易。”
锦麟卫,又是锦麟卫!
老夫人心中恼火,却不好表露,但有一点不得不承认,这个消息一出,倒是如外孙女说的不少人开始夸少卿府厚道了。
“那你也要机警些,就算安全上无虞,也要提防一些心思不正的刻意接近”
辛柚听完,柔顺点头:“多谢外祖母提醒,青青知道了。”
如今的老夫人可不相信外孙女是真乖巧,毕竟之前要钱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老太太也露出个慈爱的笑:“你能听进去就好。”
等辛柚离开后,老夫人问送信的婆子青松书局情况。
“表姑娘真是了不得,书局里人挤人,险些把老奴的鞋子踩掉了”不知表姑娘已与大老爷撕破脸的婆子滔滔不绝说起来。
老夫人听了,又是欣慰,又是忧心。
欣慰的是外甥女能把书局经营这么好,打理家业的能力必然不差,忧心的是若不能把人留在家里,那损失就大了。
老夫人派心腹去国子监给段云朗传话。
段云朗接到信儿跑到国子监门口。
“云嬷嬷,家里有什么事啊?”
心腹婆子名叫红云,少卿府上下都称她云嬷嬷。
“二公子可听说了表姑娘的事?”
“青表妹?”段云朗摇头,“青表妹怎么了?”
关在国子监读书的学生们,消息来源一是放假回家的时候,一是平日中午或傍晚可以出去买东西的时候。
才是第二日,寇姑娘坐拥十几家铺子的消息还没在国子监彻底传开。
云嬷嬷把情况说了,传达老夫人的话:“老夫人担心一些人为了钱财刻意接近表姑娘,让二公子看着点儿。”
段云朗没多想,毫不犹豫应了:“让祖母放心吧,我会留意的,定不会让青表妹被人骗了去。”
等到傍晚,几个同窗约段云朗出去买纸笔,段云朗警惕起来。
“买纸笔?去哪儿买纸笔?”
“当然是青松书局啊。”
“买纸笔为什么去青松书局?咱们国子监不就有吗?”
孟斐伸手摸摸段云朗额头:“云朗,你没发烧吧?咱们以前不也去外头买纸笔。”
“可外头的纸笔没咱们国子监里的好啊!”段云朗看着几个年龄相彷的同窗,做最后挣扎。
这几个小子眉清目秀的,表妹万一被迷惑了可怎么办!
包括孟斐在内的几个同窗异口同声:“可是外头的便宜啊。”
段云朗绝望看着孟斐。
老孟啊,你还记得你祖父是国子监祭酒吗?
“买个纸笔还排队,要不明日再来吧。”
一人提议后,大家纷纷赞同,但已经出来了,干脆去不远处的小酒馆吃一顿。
“你们先去,我去和我表妹打个招呼。”段云朗暗松口气,进了书局。
“掌柜的,今天好多人啊。”段云朗挤到胡掌柜面前,感叹一句。
胡掌柜对段云朗比段云辰印象好多了,笑问:“表公子来找我们东家?”
“是啊。”
“表公子要是有要紧事,不如直接去东院那边让门人通传一声。”胡掌柜压低声音,“书局这边人多,东家来了也不方便招待您。”
“那算了,只是出来顺便和表妹打个招呼,掌柜的你们忙。”
段云朗摆摆手离开,走出书局门口险些和一个年轻人撞上。
“抱歉——”看清那人模样,段云朗眉一拧。
这不是青松书局原来的东家嘛!
这小子不是东西,恶意抬高价把书局卖给了表妹!
青松书局的原东家沉宁也是认识这位少卿府二公子的,微微笑着说没事,抬脚走了进去。
段云朗撇撇嘴,去与同窗们会和,刚踏进酒馆就发现几位同窗看他的眼神有些异样。
“怎么了?”
一位同窗语气兴奋:“云朗,你表妹竟然有十几家铺子!”
段云朗警惕心大起:“你怎么知道的?”
孟斐嗤地一笑:“我们从进了酒馆就听人在说了。”
段云朗竖起耳朵一听,脸都黑了:“这些人好无聊。”
孟斐当着其他人的面没说什么,回国子监的路上落后几步与段云朗走在一起,似笑非笑提醒一句:“云朗,令妹能开好这么大一家书局,是个聪明的,你就不要太操心了。”
刷看过来。
贺清宵脚下一顿,眼里藏着几分担忧。
寇姑娘正处在人们热议的中心,他们一起来吃饭若是传开,很可能生出一些闲言来。
再看辛柚,澹澹对伙计点点头,大大方方提出去雅间。
酒肆总共只有两个雅间,这时候都是空着的,二人进了其中一间,点了菜。
等上菜的工夫,贺清宵啜一口茶,把担忧说出来。
辛柚听了,噗嗤一笑:“贺大人担心我的名声?我要这个干什么,贺大人该不会以为我还会顶着寇姑娘的身份嫁人吧?”
她要的,只是为娘亲讨回公道,让害娘亲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至于其他——
辛柚深深看对面的男人一眼。
到时候她的命还在不在都是未知,其他对她来说太奢侈了。
“说起来,还是我赚了。”
贺清宵看着笑意盈盈的少女,面露不解。
“别人知道我与贺大人交好,至少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和不必要的人。”
如葱玉指提起茶壶,把贺清宵面前的杯子添上水。
“所以贺大人就不要在意这些了。”说到这,辛柚提着茶壶的手一顿,反应过来,“这样是不是有损贺大人清誉,影响贺大人将来娶妻?”
是她思虑不周,因为大多数人对锦麟卫避之不及,就下意识以为他不在乎名声这种东西。
“娶妻”二字如飞起的火星,落在面上。贺清宵从不觉得自己是脸皮薄的人,此刻却清楚感受到迅速发烫的脸。
他想,他一定脸红了。
辛柚放下茶壶,垂眸抿了一口茶。
她明明说的是正儿八经的话,贺大人这个反应,倒像是她成了登徒子
又穷,又爱害羞,他是怎么当上锦麟卫镇抚使的?
贺清宵轻咳了一声,面上恢复如常:“寇姑娘多虑了,我没有娶妻的打算。”
“娶妻”两个字在她面前说出来,莫名就裹着热度,热度之下又是说不清的涩然。
贺清宵不愿深想,这是为什么。
辛柚则因为他的话,意外扬眉:“贺大人不准备成家?”
“嗯。”
辛柚能看出来,贺大人这话是认真的。
她不是好奇心强的人,这一刻却很想问问为什么。
“上菜喽。”雅室外,传来伙计的喊声。
很快伙计端着托盘走进来,把几盘菜一一摆在桌上。
饭菜的香气驱散了先前气氛,辛柚仿佛忘了刚才的好奇心,做好东道主的角色。
“贺大人喝酒吗?”
“喝茶就好,下午衙里还有事。”贺清宵婉拒。
直觉告诉他,在她面前最好保持绝对的理智。
辛柚没有多劝,夹了一快子红油肚丝,却在看向对面的人时停住了。
一幅画面突兀在她面前展开,画面中的正是眼前人,以及二皇子庆王。
“寇姑娘?”
“哦,贺大人吃菜。”辛柚顺手把夹起的红油肚丝放入贺清宵碗中,随后才反应过来这个举动有些太亲昵了。
好在她才动快子。
“多谢。”贺清宵面上从容道谢,心头却微微一动。
辛柚借喝茶,仔细回想刚刚的画面。
那好像是在宴会上,规模还不小,因为时间太短,再多线索就没有了。
辛柚看向对面的人。
或许是因为不赶时间,他吃饭的速度不快,因而显得优雅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