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柚看出二人的局促,亲自扶胡掌柜起来:“书局我还会继续管,一切都和以前一样。”说到这,她指了指自己的脸,语气轻快:“我这个东家连样子都没变呢。”
此话一出,刘舟呼了一口气,整个人轻松起来:“东家,您真的是辛公子啊?”
“你们应该都听说了。”
刘舟搓搓手:“是听说了,也知道不可能有假,可还是觉得难以相信。您是辛公子,岂不是——”
辛柚知道刘舟想问什么,淡淡道:“你们叫我东家就是,或是叫辛姑娘。”
刘舟与胡掌柜对视一眼,点头表示明白了。
“这是千风与平安,我的近身护卫。这是小八,来自乌云寨。以后大家常打交道,都认识一下。”
千风与平安对着胡掌柜与刘舟抱拳。
小八笑呵呵示好:“小子年纪小,见识少,还请掌柜的和刘大哥以后多关照。”
“互相关照,互相关照。”胡掌柜与刘舟也笑呵呵的,心道哪家的山匪见识少啊,别忽悠好人。
彼此认识了,辛柚便道:“刘舟,你带小八他们在书局逛逛,我去一趟后院。”
辛柚带着小莲走进方嬷嬷的住处,方嬷嬷正坐在院中石凳上出神。
“方嬷嬷。”小莲喊了一声。
方嬷嬷回了神,一眼看到辛柚,猛然起身快走几步:“姑娘——”
喊出口后,她突然停了下来,望着辛柚的脸怔怔流泪。
辛柚也在院门口处顿了顿,这才走过去,犹豫了一下换了称呼:“方嬷嬷。”
她是可以继续喊“奶娘”让方嬷嬷心里好受些,可方嬷嬷是寇青青一个人的奶娘,到了这个时候,她不能再让真心对寇青青好的人混淆。
青青与她一样,都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人。
方嬷嬷再忍不住,掩面痛哭。
小莲轻轻揽住方嬷嬷的肩膀,哽咽道:“方嬷嬷,阿柚姑娘给青青姑娘报仇了”
“我知道,我知道”方嬷嬷抬手擦眼泪,却怎么擦都擦不完。
这两日她都听说了,可总是抱着一丝幻想,她看到的明明是青青,怎么可能是别人呢。现在她知道了,久别后再见到的在她眼里有大本事的姑娘真的不是她的青青。
她的青青姑娘,早就死在虎狼窝中,不会再出嫁,再变老了。
发泄了情绪的方嬷嬷抹了抹泪,向辛柚行礼:“让姑娘见笑了。”
辛柚温声安慰:“方嬷嬷为寇姑娘难过是人之常情。不过我想,寇姑娘泉下有知定不希望方嬷嬷太过伤心损了身体。你和小莲是这世上她最亲近的人了,她一定希望你们好好的。”
“老奴明白。”方嬷嬷渐渐冷静下来,“姑娘,青青姑娘葬在何处?”
“就葬在寇姑娘名下的农庄中。”
方嬷嬷眼泪又流了下来:“竟然就葬在那里”
那处农庄她去过的,还看到了一座无名冢,却不知道那小小坟包下埋着的是她奶大的孩子。
她的青青姑娘,死的时候只有十六岁。
“等明日一早我们就去那里给寇姑娘烧些纸钱。”
方嬷嬷吃惊看着辛柚。
尽管知道辛姑娘心善,可辛姑娘是帝女啊,竟愿意陪她一个奴婢去祭拜青青姑娘?
辛柚体贴提醒:“是不是要折些元宝?我不大懂这些——”
“老奴晓得”方嬷嬷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
这一晚,辛柚就歇在了书局东院,小莲更是与方嬷嬷同屋而眠,悄悄话说到半夜。
翌日一早吃过饭,辛柚一行人骑马乘车,出了城往寇青青名下的农庄而去。
乾清宫中,散朝后处理了一会儿政务的兴元帝叫来锦麟卫指挥使冯年询问辛柚的动静。
虽说在辛柚求情下免了贺清宵的罚,兴元帝这个时候还有些膈应,可又忍不住关注女儿的情况,便把这项任务交给了冯年。
“公主殿下昨日离开长公主府回了陛下赐的住处,下午去了一趟青松书局并在那里歇下,今日一早往郊外去了”
兴元帝因冯年一句“公主殿下”心情大好,嘴角不觉有了笑意:“一早去郊外做什么?”
“暂时还不清楚,臣安排了人去打探。”
“提醒去打探的人,不要被发现了惹阿柚不高兴。”兴元帝不大放心,叮嘱了一句。
“臣明白。”冯年暗暗吃惊。
这种关注与监视百官可不同,是皇上对新认回来的女儿太在意了。啧啧,就是曾经的庆王也没这般受宠吧,昨日居然有风声说辛姑娘没有认祖归宗受封公主是因为皇上期待的儿子变成了女儿,太失望了。
冯年不准备提醒那些傻子,并隐隐有一种预感:利用这种讯息的差距,他或许能一改以往颓势,赢得皇上青眼。
冯年退下后,兴元帝问孙岩:“宫宴是后日吧?”
孙岩称“是”,心道您都问过好几遍了,既然想见阿柚公主,为何不传召呢。
才认回来的女儿住在宫外见不着,兴元帝当然想传召,可他更清楚这个年纪的孩子大多脾气硬,阿柚心中对他有怨,不能操之过急。
郊外孤坟前,辛柚祭拜后站在一旁,默默等小莲与方嬷嬷宣泄悲痛情绪。
空旷之地风有些大,把悲切哭声传出很远。
小莲先停止了哭泣,扶住方嬷嬷:“方嬷嬷,起来吧。”
方嬷嬷撑着跪得发麻的腿爬起来:“让姑娘久等了。”
与小莲和辛柚长期相处生成的亲密不同,当方嬷嬷知道眼前少女不是寇青青,而是皇家公主,便再不可能如先前相处时的情形了。
这一点方嬷嬷清楚,辛柚更清楚。
“方嬷嬷先回书局吧,我去一趟乌云庄。”
虽说昨日才与六当家见过面,但她换了身份,总要去一趟庄子,今日既然出了城干脆择日不如撞日。
小八对回乌云庄无比兴奋,尤其是陪着辛柚回去。
这叫什么?衣锦还乡!
一行人刚到庄子口,小八就喊起来了:“快去告诉六哥,姑娘来了!”
听到喊声的人呼啦啦往外跑,六当家奋力挤开人群:“姑娘,您来了。”
“来看看大家。”
六当家笑容满面,一抬手:“敲锣集合!”
锣声响起,本来围着辛柚的人一下子散开,往庄子中部的一处空地跑去。
六当家领着辛柚往内走:“那是咱们平日操练的地方,定好了规矩,任何时候听到锣声都要赶去那里集合。”
“这规矩不错。”
辛柚赞了一句,六当家眼神更亮了:“怕别人笑咱们散漫,丢姑娘的脸。”
六当家个子高,长得也俊,又是忠心耿耿的样子,惹得小莲悄悄翻了个白眼。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空地上就站满了人,并列队排好。
“还有些兄弟去田地里了,没这么快回来。”
“大家平时怎么操练的?”六当家这些人的表现出乎辛柚预料,也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六当家扯着喉咙喊:“兄弟们,姑娘来看咱们了,平日如何操练的好好展示给姑娘看看!”
“是!”
虽然人没到齐,也聚了有近百人,异口同声的应和震耳欲聋。
不远处悄悄观察的锦麟卫险些吓趴下,与同伴面面相觑。
“那个要是被发现了,咱们应该没事——吧?”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低,说话的锦麟卫跃起来就跑。
两个锦麟卫速度不慢,千风与平安速度更快,眨眼的工夫就缠斗在一起。
作为被昭阳长公主送给辛柚的近身护卫,实际上的死士,千风与平安都是顶尖好手,对上两个锦麟卫手到擒来。
辛柚认真看曾经的山匪,如今的农人操练时,千风与平安一手提着一个锦麟卫默默站到她身后。
操练结束,一双双眼热切望着辛柚。
这是给了他们新生的恩人,无论是辛公子,还是辛姑娘,他们都将追随她,效命她。
在无数双眼睛注视下,辛柚高声道:“大家做得很好,出乎我意料的好!”
本来安静的队伍一阵嗡嗡声响起。
“听见没,姑娘说咱们做的出乎她意料的好呢!”
“明日再不叫苦了!”
“都安静点!”六当家吼了一声。
辛柚笑着摆手:“今晚我请大家吃炖肉,不限量敞开了吃。”
欢呼声如雷鸣响起。
队伍中一个还有些稚气的声音喊着:“姑娘,等您下次来,我们还会做得更好!”
“没错!”好多人跟着附和。
六当家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笑着解释:“那小子叫花生,您别看他个头不小,其实还不到十四岁。”
“让大家去忙自己的吧。”
六当家一通喊,聚在空地上的人很快就散了,只是离开前总忍不住回头,想多看几眼辛柚。
“姑娘,咱们进屋里说话吧——”六当家一顿,视线从千风提着的锦麟卫,划到平安提着的锦麟卫。
这是什么情况?
辛柚也终于腾出空,看向两名阶下囚。
这一看,新的画面突然出现。
画面中,眼前的两个人正受责罚,而最吸引辛柚视线的却不是他们二人,而是面无表情坐着看他们受罚的人。
这是一张熟面孔——锦麟卫指挥使冯年。
画面消散,辛柚看着两个寻常百姓打扮的男子,确定了他们锦麟卫的身份。
“先带去屋中说话。”
辛柚发话后,六当家带路,一行人去了议事厅。
辛柚坐下,看着被推到地上的二人:“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跟踪我?”
两名锦麟卫对视一眼,眼神微变。
竟然早就被发现了?
“姑娘问你们呢,说话!”小八一脚踹过去。
这方面,他就比千风和平安两个闷葫芦有优势多了。
挨了踹的锦麟卫眼中闪过怒火,低了头求饶:“我们就是瞧着这么多人喊得震天响有些好奇——”
“只是好奇?”辛柚笑笑,“那你们是什么人?”
“路过的猎户。”
“路过猎户?那家住何处?”
二人一滞。
他们也算跟踪人的好手,从来没落入过这种境地。什么样的谎言也挡不住被问这么细啊!
“不说也无妨,我有一个朋友是锦麟卫北镇抚使,等下回城就把你们送去北镇抚司,请他帮忙问一问。”
一听要送去北镇抚使,两个锦麟卫人傻了。
他们虽不是北镇抚司的,可也知道北镇抚司的可怕,真要进去了扛不住审讯不说,事情也要闹大了。
其中一名锦麟卫强挤出笑容:“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我们就是锦麟卫的。”
“哦?”辛柚诧异扬眉。
六当家等人也是一脸惊讶,不过他们是真吃惊。
“我们二人奉命秘密办差,路过此处见动静这么大,出于习惯探一探”
承认奉冯年的命令特意来探是绝对不可能的,那等着他们的就是死路一条。
辛柚面无表情看着二人,思索起来。
恰好路过来探一探绝对是鬼话,只是不知这二人来探是出自冯年个人打算,还是因为得了那人吩咐。
而不管是哪一种,既然被发现了,不利用一把就可惜了。
“六哥,答应大家晚上加餐的事你安排好。我这边有事,先回城了。”
六当家赶紧道:“姑娘自去忙,庄子这边小人会安排好。”
回去时多了一辆马车,由千风负责看守两个锦麟卫。
进城后,辛柚直奔宫中。
兴元帝正打算找冯年了解一下女儿的新动静,就听内侍禀报说辛姑娘求见。
“快请进来。”
很快辛柚由内侍带了进来。
“见过陛下。”
“免礼。”兴元帝笑着喊辛柚起来,看到她紧皱的眉,嘴角笑意一收,“阿柚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确实遇到一桩事,不知如何处理合适。”
“什么事?”
“今早臣陪方嬷嬷去祭奠寇姑娘——哦,方嬷嬷是寇姑娘的奶娘。结束后想着离陛下赐给臣的农庄不远,临时兴起去看看,没想到抓到了两个跟踪臣的人。”
“竟有此事?”兴元帝隐隐有了不妙的预感。
该不会是冯年安排打听阿柚动静的人吧?
辛柚微微抬眼,眸中是不解与委屈:“更没想到的是他们居然是锦麟卫,说是办差路过好奇看看。”
兴元帝嘴角抽了抽。
这种借口,阿柚能信才怪。
果然就听辛柚道:“臣是不太信的,但听闻锦麟卫常有秘密差事,臣不好强迫他们说出来,思来想去只好来找陛下了。”
“这些混账!”兴元帝黑着脸吩咐内侍,“传锦麟卫指挥使冯年进宫。”
没等太久冯年匆匆赶来,一见兴元帝的脸色和辛柚在场,心中打起了鼓。
“今日阿柚去京郊农庄,发现两个跟踪她的人,承认是锦麟卫。冯年,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冯年瞳孔一震。
他的人被发现了?怎么那么蠢?
还有皇上,这么重的一口锅您就让臣一个人背了?
这些念头在一瞬间转过,冯年赶紧低了头请罪:“是臣自作主张,安排了人留意那些被招安的山匪,给辛姑娘造成了误会,请陛下赐罪。”
兴元帝一拍龙案:“冯年,你好大的胆子!”
“臣有罪。”冯年认错十分痛快。
辛柚见此开了口:“冯指挥使如此做,我能理解。只是他们如今是我的人,还望冯大人能多一些信任,而不是一直用看山匪的目光看他们。”
看到冯年痛快认错,辛柚便明白这事是皇上吩咐的。若她揪着不放,反而对老老实实背锅的冯年有利。
她选择轻轻揭过,至少一个办事不力的印象会在那人心里落下,也算为贺大人与她小小出一口气。
她可没有忘,当初对她用刑的原南镇抚使萧冷石是冯年看重的人。
“既然是冯大人的手下,那我让人把他们送去锦麟卫衙门。”辛柚一副大度的模样,“陛下,事情弄清楚了,那臣就告退了。”
“好,你回去好好休息。”
辛柚没有揪着不放让兴元帝松口气,等她一走,面色沉沉看向冯年。
往宫外走时,冯年心头哇凉。
虽然皇上没责罚他,可这圣心失了大半,以后想要重新赢得皇上的看重就难了。
辛柚立在一棵垂柳下,冷眼瞧着冯年神色沮丧走远,转身上了停在一旁的马车:“回辛宅。”
回去的路上,小莲气鼓鼓的:“这个锦麟卫指挥使真不是好人,比贺大人差远了。”
“嗯。”
小莲观察辛柚脸色,试探问:“姑娘要不要去探望贺大人?”
这半日姑娘做了好多事啊,想必加一个看望贺大人也是可以的吧?
小莲与辛柚朝夕相处,不难察觉自家姑娘对贺大人的不同。
贺大人送给姑娘的玉猴摆件,姑娘常拿在手中把玩。
“贺大人估计没在家中休养。小莲你去长乐侯府送张请帖,请桂姨明日来辛宅做客。”
“是。”
下午时,桂姨收到了帖子,既惊且喜,等贺清宵回来就迫不及待说了。
“侯爷,辛姑娘请奴婢去做客。”
贺清宵微微有些意外,很快神色恢复如常:“那正好,省得桂姨总惦念了。”
“侯爷有没有话带给辛姑娘?”
贺清宵摇摇头。
“真的不用带话吗?”桂姨不相信。
寇姑娘、辛公子、辛姑娘,全都是一个人,她不信侯爷只把辛姑娘当普通朋友。
贺清宵沉默一瞬,道:“桂姨就对辛姑娘说,我的伤早就好了,让她不必放在心上。”
桂姨嘴角有了笑意:“侯爷放心,奴婢保证把话带到。”
贺清宵别开眼,藏住莫名生出的赧意:“多谢桂姨。”
翌日上午,桂姨提着沉甸甸的三层食盒,乘车前往辛宅。
“桂姨。”算着时间等在外边的小莲热情迎上去,伸手去接桂姨手中的食盒,“我来提。”
“不用,沉着呢。”
“那更该我来提了。”小莲坚决去接,一入手食盒险些砸地上。
桂姨稳稳拎住,冲小莲露出慈爱的笑容:“都说了,沉着呢。”
小莲:“”但也不能这么沉啊!
转而一想这么沉的食盒放了多少好吃的啊,小丫鬟登时眉开眼笑,挽着桂姨胳膊进去了。
“桂姨来了。”辛柚走过来。
桂姨提着食盒,愣愣望着走近的少女。
她和“寇姑娘”见过几次的,且是实实在在的相处,可眼前的少女明明还是那个眉眼,给她的感觉却像换了一个人。
像是含苞的梅终于肆意绽开,显露出严寒中的清贵来。
真像啊,与她曾看到过的高高在上的天子。
辛柚十分自然伸出手,去接桂姨手中食盒。
桂姨浑身一震回神,才发现食盒已被辛柚轻轻松松拎在手中。
“见过辛姑娘。”桂姨慌忙行礼。
辛柚扶了一下:“桂姨莫要与我见外了。”
桂姨迎着少女清澈的目光,刚刚那一瞬生出的生疏感悄悄散了。
和皇上长得像又如何,重要的是辛姑娘是先皇后的女儿。
辛柚心思敏锐,察觉到桂姨的变化,唇角弯起:“桂姨,我们进去吧。”
进了花厅,辛柚把食盒往桌上一放,笑吟吟问:“是桂姨做的好吃的吗?”
提到拿手的,桂姨彻底放开了,一边从食盒中往外拿一边道:“这是姑娘喜欢吃的酥黄独,这是素馅小卷,这是桂花蜜汁藕”
一道道小食摆开,小莲吞了吞口水:“桂姨,天天能吃到你做的菜可太有福气了!”
桂姨笑了:“要是能天天给辛姑娘还有小莲做饭吃,也是我的福气。”
不知是不是错觉,辛柚觉得桂姨看过来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她的脸颊一点点热起来,并不受理智控制,直到桂姨要告辞时才隐约想明白:许是因为只有桂姨给了她山谷中夏姨她们那种长辈的感觉。
“侯爷托奴婢给辛姑娘带话,让您别担心他的伤。”
“侯爷没事就好。”
桂姨从辛柚面上看不出什么,在心里叹口气:难不成是侯爷单相思?
等了等,没等到辛柚让带话,桂姨遗憾回了侯府,打开回礼看着里面的人参吸了口气。
嘶——辛姑娘是单单对侯爷这般大方,还是对谁都如此?
好不容易等到贺清宵下衙回来,桂姨忙把回礼拿给他看:“这人参成色上等,至少值百两银。”
贺清宵看了看胖墩墩的老山参,把盒子端起:“那我收好。”
桂姨瞪着青年的背影,陷入迷茫:这么贵重的礼物,就眼睛不眨收下了?
侯爷不是这种人啊!
贺清宵直接回了房,再次把盒子打开,看着胖人参好一会儿,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人参的头部。
正好小厮进来送水,看到贺清宵的动作睁圆了眼。
侯爷为什么摸人参的头?
糟糕,莫不是人参成精了,迷惑了侯爷!
“愣着干什么?”贺清宵见小厮站着不动,投来淡淡目光。
侯爷还是正常的。
小厮暗松口气,端着盆走了进去。
转日长公主府的马车早早来接,辛柚带着小莲乘车而往,与昭阳长公主及一双儿女前往宫中赴宴。
“除了我们,要进宫的就是秀王,其他都是宫里生育了儿女的嫔妃和皇子皇女”昭阳长公主向辛柚讲着宫宴大致情况,见其神色平静,不由失笑。
她还担心阿柚会紧张,看来是白操心了。
这次的宫宴是家宴,就设在花园亭中,早有宫人等候在宫门口,领着昭阳长公主一行人前往。
一路亭台楼阁,假山奇石,步步成景,巧夺天工。不多时就能望见盛装打扮的人陆陆续续步入一座长亭,亭外临水,水池中接天连碧,荷花映日。
“昭阳长公主到——”
随着宫人传报,亭中谈笑声一停,众人纷纷起身与昭阳长公主打招呼,一双双眼则或含蓄,或直白,落在她身边的少女身上。
这些人中见过辛柚的是极少数,大多数是第一次见,看到那张与兴元帝神似的脸,眼神不觉有了变化。
“殿下这边请。”
长亭分两侧摆着一张张小案,尽头处的当中并排摆了两桌,一桌是兴元帝,另一桌是太后。此时两张桌案都空着,兴元帝与太后都还没到。
宫人领着昭阳长公主一直往内走,到了太后下首处第一张小案那里停下:“殿下请入座。”
昭阳长公主款款落座,孔芙年幼不必另坐一处,就挨着母亲坐在一旁。
秀王已在亭中,坐左侧第二张桌,第一张桌案坐着的是如今打理后宫的三皇子母妃贤妃,与昭阳长公主的位置正相对。
三皇子十一岁了,单独坐了一张桌,孔瑞的位子就在秀王与三皇子之间,由此可见兴元帝对唯一外甥的看重。至于其他皇子、皇女皆与母妃同坐一处,便是璇公主也不例外,几位无子但正得宠的嫔妃位子就更远了。
“辛姑娘请入座。”
当看到宫人把辛柚领到紧邻昭阳长公主的桌案时,众人神色微变。
按着不成文的规矩,宴席上身份越高的人来的越晚,此时贤妃已在,宫中其他人自然早就到了。对太后下首的第二张桌案尽管有所猜测,可亲眼看着辛柚落座,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要知道宴会座次本身就是地位的体现,而这位尚未记入皇室族谱的辛姑娘竟是与已封了亲王的大皇子相对而坐。
再看还与母妃同坐的璇公主,不少人就更感慨了。听说这位辛姑娘与璇公主同龄,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却是天差地别。
璇公主很快就收到了各色目光。
平日里,心思细腻的璇公主对这些目光会很在意,此时却目不转睛盯着辛柚看。
与父皇真像啊,去年在长公主府见到“寇姑娘”,她只想到像姑母。
听说辛姑娘比她大一些,大公主之名本该是辛姑娘的
想到这里,璇公主顿觉浑身不自在,握着茶杯的手紧了又紧。
丽嫔放在桌下的手轻轻拍了拍女儿。
璇公主收回视线,垂下眼默默降低存在感。
乾清宫中,兴元帝问孙岩:“长公主到了吗?”
孙岩心里清楚,皇上明着是问长公主,实则是问辛柚,忙道:“长公主殿下刚刚就到了。”
兴元帝眉目舒展:“那就过去吧。”
就在这时,内侍进来禀报:“陛下,慈宁宫来人了。”
“传进来。”
很快太后身边的一名宫人走进来,行过礼道:“太后不大舒服,命奴婢前来禀报陛下,今日宫宴就不去了。”
兴元帝一听,虽猜测太后不舒服只是托辞,却不得不去了一趟慈宁宫。
“母后哪里不舒服?有没有传太医来看?”
太后歪躺在美人榻上,淡淡道:“头疼的老毛病犯了,用不着传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