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之前不这样的。”
黑发的法师干巴巴地替小格林解释道,同时装作不经意地往前走了一步,好用自己的长袍遮挡住那根焉哒哒的藤蔓。
“它可能只是,那个,刚好开花了,对于植物类魔物来说这可能刚好是难熬的青春期——”
“开花?”
破天荒的,拉尔特完全没有绅士风度地打断了阿兰的辩解。
“……你真的觉得这种伴生魔物,只是在单纯地‘开花’?”
最后那个单词像是从拉尔特的牙缝中碾压后强行挤出来的。
阿兰没有回答那个问题,他惊疑不定地看着拉尔特,后者的表情有些可怕,而那堪称狰狞的暴怒让阿兰感到了陌生。
“可小格林确实只是在……”
“那不是开花,那是亵渎!那玩意……不,不是那玩意,那玩意可没有这种污秽的渴望,是它的本体正在通过这根伴生魔物,向你展示它那令人作呕的——”
说到这里,拉尔特忽然脸色铁青地停顿了一下,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阿兰看得出来,他正在企图恢复冷静。
只可惜当他再次开口说话时候,他的声音依旧挟裹着难以抑制的愤怒。
“你完全忽视了那魔物展现出来的邪恶与危险,你甚至还对它表现出了那么不切实际的溺爱,该死,这么明显的认知污染,我在最开始甚至没有注意到!
“不,拉尔特,等等——”
“这不怪你,阿兰,这是我的疏忽。”拉尔特没有给阿兰开口的机会,曾经的神眷者整个身体都湮没在房檐下的阴影中,然而他眼睛却亮得像是淬了魔火的蓝宝石。
“你已经被那条龙魅惑了。”
拉尔特对阿兰宣判道。
“但我会想办法替你解除那亵渎的魔法——”
他的话终止于一团冰冷的水球术。
嗯,阿兰平日用来浇花的那种。
“你给我冷静一点!”
柔弱的,温和的,宛若珍珠一般的黑发法师,冲着自己昔日的队长说道,态度是拉尔特从未目睹过的冰冷。
不对劲的人明明是你才对吧!
阿兰忍了又忍,才没有对身为伤员拉尔特怒吼出声。
作者有话说:
拉尔特(大破防):是魅惑术!对,一定是魅惑术!不是魅惑术你怎么可能会对这种丑东西(比划)表现出这样的怜爱(手舞足蹈的比划) 你的认知被污染了!我会救你的—— 阿兰(迷之微笑):不是魅惑术……是甜甜的恋爱哦。
第35章
阿兰拎着某条闯了祸的龙蔓回到了房间——拉尔特充满不赞同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沉重得犹如实质,但阿兰并没有理会。
没错,小格林之前可能有些失控,但它现在也确实十分可怜。
这时候的龙蔓已经一点都看不出不久之前那令人生畏的威风模样了。
被拎在手里时,龙蔓整枝都耷拉了下去,连叶片的颜色都从之前鲜亮的碧绿变成了浑浊不清的褐绿。
它的花瓣紧缩了起来,遮住了狰狞的口器,只是偶尔会在阿兰动作时微微抽搐一下,花瓣的缝隙中落下了几滴晶莹剔透的粘液……
看上去倒不是毒液,反而更像是抽噎中没来及吸回去的鼻涕。
回房后,阿兰有些勉强地将龙蔓塞回了之前栖身的首饰盒。说实在的,以小格林现在的身材,首饰盒内的空间有些狭窄。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小格林本身也相当抗拒回去,死气沉沉的龙蔓在被塞进去时,探出了几根细细的叶片扒住了首饰盒的边沿,花头低垂着,啪嗒啪嗒不停往外淌着透明液体。
在正常情况下,看到这样的小格林,阿兰大概会耐心地替它寻找一个更加舒适的容器,但现在,拉尔特宛若实质的目光如芒在背,黑发的乡村法师对着小格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捏起小格林软哒哒的叶片,强行塞回了首饰盒的缝隙中。
“你也……你也应该好好反省一下了。你今天也太不听话了。”
他没有什么起伏地冲着小格林说道。
龙蔓的动作一顿……几秒钟后,颜色彻底退成褐色的它不顾首饰盒的狭窄,将所有的身体都缩了回去。
“啪嗒”。
顺便用一根细细的触须,给首饰盒上了锁。
阿兰:“……”
回过头,阿兰深吸了一口气。
“好吧,拉尔特,我觉得我们现在可以好好谈谈了。”
他对那个脸色难看的男人说道。
如果说,穿越真的有给阿兰带来什么“金手指”的话……那大概就是作为一名肉身穿越者,他对这片大陆上所有作用于灵魂的魔法免疫。
阿兰从接触到这个世界的“魔法”后就无比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那种认知与其说是来自于对整个魔法体系的探索,倒不如说是某种直接作用于灵魂的感知。
当初还在佣兵小队时,阿兰的队友们总是会为任务中可能触发的灵魂类术法陷阱而倍感担忧(没错,那些陷阱对有着敏锐灵知的法师来说,从来都是最危险的),阿兰猜,每一次自己安然无恙地从那些相当棘手的灵魂类法阵中走出来时,队友们都会默默给他贴上某种类似于“深不可测”之类的标签。
令他头疼的是,每当他想要解释,某种特殊的,仅有他自己可以感知到的“规则”,会无比精妙地阻止他向这个世界的土著透露哪怕一丝丝跟穿越相关的信息。
他最后也只能无奈地默许“对灵魂类魔法极度钝感”这个标签落在自己身上——只可惜,哪怕有这个标签,他依然无法说服此时此刻的拉尔特。
“……阿兰,你太过于低估龙的力量了。”
拉尔特直勾勾地盯着阿兰,重复地说道。
“维列斯是我的兄长,但同时,他在未来也必然会是一条魔龙,没有人比我更加清楚这一点。”
在被阿兰用水球术攻击了之后,这位曾经的王储看上去倒是比最开始要冷静了一点。
但也只是“一点”。
“啊?等等,你,你和维列斯先生是……”
阿兰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是的,我们是兄弟。”
拉尔特观察着阿兰的反应。
在坦白了这件事后,也许阿兰终于可以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拉尔特想。
而阿兰的视线果然也在那一刻变得锐利起来——这让拉尔特不自觉的,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下一刻他就听到了阿兰急切地询问:“那你一定知道维列斯先生现在的情况?他还好吗?天啊,我一直好担心。红月对他来说一定非常难熬……”
拉尔特尚未呼出胸臆的那口气凝结在了胸口处。
他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他亲爱的阿兰,确实被龙的魔法扭曲了心智。
而且症状还非常,非常严重。
“哦,阿兰,你还是不明白……”
良久之后,拉尔特终于再次说话,声音异常干涩。
阿兰可以看到,在说话时男人的咬肌绷紧,脖子上更是隐隐有青筋凸起,“屠龙者维克托在被那头恶龙捕获之前,除了是大剑师之外,更是当年大陆上首屈一指的法圣!他的强大甚至连当时尚未陨落的黑暗双神都感到忌惮——”
拉尔特回忆着自己在只有王室成员才可以阅读的典籍中看到的过往,心脏紧缩成了肋骨中一颗沉重而冰冷的石头。
“然而,强大如维克多,当恶龙奥格尼根爱上他时,依旧未能逃脱那扭曲灵魂的魔法。”
话音落下,他的目光落在了阿兰身上,后面的话已经无需直接说出口了。
是的,阿兰确实对各种心灵魔法灵魂魔法有着较高的抗性,然而一名乡村法师再怎么凭借天赋也不可能强过当初的法圣维克多。
如果连维克多都无法逃脱龙的“捕捉”,那么阿兰自然也不可能。
“情况非常紧急,已经没有人能猜到,早已堕落的魔龙们会对自己捕获的恋……猎物,做出什么事来。尚未堕落的银龙奥格尼根都能丧心病狂到让一名正直英明的国王发疯到以男人的身体孕育子嗣,而如今它们的灵魂早已落入黑暗,所有的欲望都被扭曲……”
拉尔特的喉咙中微微涌起血腥味。
他注视着阿兰,身体深处忽然涌现出一种强烈的渴望。
也许他应该将阿兰锁起来。
耳畔仿佛有个声音正在喃喃低语。
不然,这可怜的,无辜的灵魂,定然会被维列斯邪恶的欲望所蛊惑,最终走向黑暗的深渊。
而现在只有他,阿尔菲德的拉尔特,可以保护阿兰。
他已经无法再一次承受失去阿兰的痛苦了。
阿兰得承认,自己被拉尔特盯得背后微微有些发毛。
“咳,那个——”
法师嘴唇微微翕合,可过了好半天,始终未能找到合适的句子来辩解。
穿越的事情无法告知任何人,而且,他也很难向被魔龙荼毒过的魔法大陆原住民们解释,自己那对于鳞甲类奇幻生物的小小“癖好”。
而且要说亵渎的话……
阿兰在这一刻,非常不合时宜地想到了自己之前的那个梦。
那个充斥着濡湿,唾液,舌头,鳞片以及潮热和欢愉的梦。
热度倏然袭上脸颊,他十分不自在地垂下来眼眸,然后干咽了一口口水。
维列斯根本就不可能扭曲他的认知。
反而是他,对维列斯先生产生了超级下流又无耻的妄想啊啊啊啊阿——
阿兰在心底发出了无声的尖叫。
第36章
拉尔特一直盯着阿兰,他敏锐地注意到了后者的小小异样。黑发法师象牙般细腻光滑的面庞如今涂上了一层玫瑰般的红晕,呼吸也比之前更加急促,当然最重要的是阿兰的神情——拉尔特可不是那种脑袋空空,养尊处优的贵族老爷。作为冒险者在大陆上游历了那么久,辨别他人细微的心绪与情绪变化已成为了一种生存本能。
而生平第一次拉尔特开始痛恨自己的这项技能。若是他能够更加愚蠢一点,更加迟钝一点,他可能还能说服自己,阿兰此刻的表现大概只是因为担心“友人”。
可拉尔特就是很清楚,此时法师脸上那种微妙的,混合着羞赧与忐忑的表情究竟代表着什么。
“阿兰,你该不会已经跟维列斯——该死,他已经对你出手了对吗?!我早该意识到的!龙蔓就等同于他自身的一部分,如果你们之间没有缔结亲密关系,龙蔓又怎么可能任你驱使!”
那可憎的发现瞬间袭击了拉尔特,痛苦宛若长矛,几乎要将他的心脏钉穿。
“不,不不不,”听到拉尔特的话,阿兰差点儿原地跳了起来,他拼了命地否认道,然而一谈及维列斯,小法师的面颊上那迷人的红晕就再度开始泛滥,甚至连他的脖颈都染上了淡淡的粉色,“我和维列斯先生……那个……怎么说呢……我知道拉尔特你大概无法接受,但是我,我的意思是……”
阿兰的解释称得上语无伦次,然而大概也正是因为过于心急,等意识到的时,某些应该被深埋在心底的话一个不小心便已脱口而出。
“如果维列斯先生愿意接受的话,就算没有任何魔法我依然……”
我依然很喜欢他。
好在最后关头,阿兰总算想起了这片大陆上根深蒂固的恐同传统。
而提醒这一点的,无疑是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的拉尔特。
阿兰连忙改了口。
“我依然想要陪伴在维列斯先生的身边。”他欲盖弥彰地说道,“他很孤独,而且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拉尔特,作为他的兄弟你应该知道这一点。你不能将所有想要成为他朋友的人,都认为是被魔法迷惑了心智的蠢货。”
黑发的法师嗫嚅道。
有那么一个瞬间,拉尔特发不出任何声音。
简直就像是有人粗暴地在他胃里捏碎了一颗毒蝎的苦胆,即便早已知晓维列斯魅惑了无辜的法师,但拉尔特依然会因为阿兰此时难以掩饰的爱恋而倍感痛苦。
“不……”
他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呢喃。
【我不允许。】
脑子里的杂音变得越来越响亮,到了最后几乎成了尖啸。
“……啊,你说什么?”
阿兰猛然回神,再看向拉尔特时候他吓了一跳。拉尔特这时候的表情已经不再是激动了,根本就是狰狞。阿兰不愿意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昔日的友人,但男人此刻的表情确实有些吓人……
“拉尔特,你还好吗?你现在看上去有点太过于激动了,我觉得也许你需要冷静一下?我这里还有点清醒药剂的材料——”
“我没有问题,阿兰。我之所以没有办法冷静,只是因为我爱你。”
“啊?”
年轻的黑发法师呆滞了一下,他惊慌失措地眨了眨眼企图理解自己听到的那段话。
“哈,哈哈,我也非常感谢你对我的关心,当初在公会也就只有你愿意收留我,我知道你是那种真正的骑士——”
拉尔特猛然上前一步,逼近了阿兰。
“我爱你,如同欲壑难填的沙漠渴求珍贵雨露,如同春季的雄兽渴求自己的伴侣……即便这份爱情让我背弃了曾经宠爱过我的诸神,我依旧无法制止对你的爱恋。阿兰,我可以想你发誓,我爱你,远胜过那头以阴谋诡计和魔法迷惑人心的恶龙。”
“额——”
阿兰猛吞了一口口水。
他恐慌地瞪着拉尔特。
“可是,根据光明女神的教义,任何同性之间的爱情都是罪恶的……”
“我早已背叛了女神。你忘了吗?”
“可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打心眼里认为这是一种亵渎和邪恶……”
“如果对方是你,那便不是亵渎。”拉尔特忽然单膝跪下,朝着阿兰行了一个最为庄重的骑士礼,“来自于你的爱,将是我生命中最珍贵的赏赐。”
“但,但是……”
如果这是噩梦的话,阿兰虔诚地恳求这噩梦能早点醒来。
他绝望地看着自己昔日的友人,欲哭无泪地颤抖出声。
“但是我没法接受你的爱情。”
不是没有体会到拉尔特的真挚与狂热,然而……
然而在面对同性的告白时,阿兰还是下意识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内心的抗拒更是无比强烈。
小屋里陷入了一片寂静。
拉尔特像是被冻结了一样保持着原本的姿势看着阿兰,可男人英俊的面容上却布上了一层死人似的青灰。
阿兰尴尬地转过了脸,然后小心地挪动着步子往后退去。
“呃,我很感谢你对我的……感情,真的,拉尔特,你是我见过的最杰出的人,也是我珍贵的朋友……可是,我没法回应你的感情,”阿兰声音颤抖得厉害,“我真的很抱歉。”
“那如果是维列斯呢?”拉尔特忽然开口问道,镶嵌在眼窝里的那两颗眼球曾经璀璨宛若上等宝石,现在却像是两颗被粗暴摩擦过的廉价蓝玻璃,他说话时有种非常古怪的语气,“如果是未来的魔龙,我的兄长维列斯,在此向你表达倾慕之情,你也会这样拒绝他吗?”
这下阿兰终于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个问题太奇怪了,这件事跟维列斯先生没关系吧?”
“当然有关——”
没有等拉尔特把话说完,架子上的银首饰盒忽然剧烈晃动了起来。
它“砰”的一下直接从架子上砸到了地上,精致华美的雕花瞬间变了形,原本镶嵌在表面的细小宝石伴随着些许零件四散溅开。这可不算是小动静,阿兰更是被吓了一跳。
“哦,小格林?!”
法师担忧地低呼道,连忙朝着首饰盒冲去,生怕被自己塞进首饰盒的小格林受到什么伤害。
——当然,这显然是多余的担忧。
从变形的首饰盒中倏然窜出来的龙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回了绿油油的颜色(大概是靠首饰盒里之前尚未完全喝完的蜂蜜水?),尽管体型还碍于维列斯设下的不知名咒语,依然保持着幼枝瘦弱纤细的形态,但跟之前比起来,小格林现在活泼得像是精神错乱的小狗。
没等阿兰反应过来,小格林便已经用自己的根部和叶片紧紧地缠住了阿兰的手臂。
它哧溜一下窜到了法师的肩头,那几颗鼓鼓的花头骤然绽放,露出了颜色艳丽的细小花瓣,以及花蕊部分狰狞的环状毒牙。
它们晃动着,张牙舞爪地冲着拉尔特的方向发出了细小的嘶嘶声
阿兰手忙脚乱地企图制服那些过度活泼的枝条。
“嘿,小格林!记住我之前说的了吗?!你至少得乖一点——”
好在这一次它们总算没有失控发狂(阿兰可不想在这个季节重修自己的房子),甚至还乖巧地闭合了毒腺,没有往拉尔特身上喷射具有腐蚀性的毒液。
也许是之前吃到的苦头总算让它们学乖了?阿兰无奈地想道,但隐隐约约地,总觉得这时候的小格林与其说是“听话”倒不如说是……唔……得意洋洋?
拉尔特站在原地,目光掠过阿兰,然后死死钉在了龙蔓大张的花朵上。阿兰白皙的手指正搭在那丑陋而下流的器官上,任由那玩意的粘液打湿他的掌心和手背。
他提醒过阿兰。可在魔法的作用下,他亲爱的阿兰已经完全不听他的话了。
男人的手背上青筋绷起,每一根手指都用力到仿佛能直接嵌入到腰间的剑柄中去。
就在这时候,阿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为难地冲着拉尔特低语道:“拉尔特,作为王庭骑士团的团长你一定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吧,小格林最近确实有点不听话,我也不知道我能控制它多久,不如你先回去?关于维列斯的魅惑魔法,唔,我们之后再谈,好吗?”
拉尔特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阿兰的小屋。
阿兰站在窗口看到他那无比高大而萧瑟的背影从视野中渐渐消失,这才颓然地放松下肩膀,整个人脱力地靠在了窗台上。
“啊,应该不会有事吧……”
他喃喃地低语道。
话刚出口,他便感到自己的指腹被轻轻地咬了一口。
是小格林。
龙蔓只用齿尖含住了阿兰的指头,剩余的每一朵花都仰着头,直直对准了阿兰。
阿兰:“……啊。”
为什么龙蔓的花朵根本就没有脸,他却能那一圈一圈的牙齿上,看出生气和委屈来?
第37章
拉尔特刚刚返回王庭骑士团位于绿河村的临时营地,就被他那位以感知力敏锐而著称的副团长,艾奥森的蕾丽安给发现了。
“拉尔特团长?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来,嘿,我还以为你会在那名法师那里过夜呢,毕竟那孩子看上去相当心疼你,哦,就那点小伤他脸都白了,天知道我都已经有多久没有见过那么好骗的法师了,对比起来王庭里那帮老狐狸……”
就在这时,蕾丽安窥见了月色下拉尔特此刻的脸色。
红发的女人眨了眨眼睛,迅速咽下了没说完的调侃。
“额,我不得不说,你现在看上去好像有那么一点儿不太妙。你跟那位法师阁下的……进展得好像不是那么顺利?”
蕾丽安谨慎地问道。
曾经的神眷者却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宣称,自己已经无法保持对女神的坚贞,然后就那样毫不犹豫地叛离了教会——拉尔特之前搞出来的烂摊子,可不像他跟阿兰说得那么轻描淡写。
当然,蕾丽安那时候多少也听到了些风声(比如说拉尔特其实是被某位深不可测的远东法师取走了灵魂什么的),而他们来到绿河村之后,拉尔特对于黑发法师那难以抑制的倾慕之情,又是那么显眼。
所以,当拉尔特借着那点儿小伤跟着阿兰离开时,蕾丽安还以为这位尊贵的王子殿下怎么着也能在法师的床上拥有一个餍足而充实的夜晚呢。
不过,从拉尔特此时的表情来看……
好吧,蕾丽安发现自己似乎高估了这位王子对法师的吸引力。
“……吉力那小子私藏一壶好酒,北方那般蛮人祭祀的收藏品。他藏东西的想象力向来很差,你只要摸进他帐篷就能找到,相信我,没有什么比烈酒更能忘记失恋的痛苦了。更何况以你的姿色,这片大陆上还是有很多英俊小伙子愿意跟你一起做些渎神之事的。”
看着拉尔特从未有过的凄惨模样,女人干巴巴地说道。
蕾丽安向来不是女神的拥趸(这意味着她压根不关心男人到底是应该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他们就算是跟一头荒野熊搞在一起也无所谓),比起那无聊又没用的感情问题,她绝多数精力都放在了对剑术的追求上。
这也就意味着,这时候的她,光是想出上面那段安慰人的话都已经竭尽全力了。
然而拉尔特显然并没有理解这份好意。
没等蕾丽安说完,他便打断了她。
“我没有失恋!我也不需要其他人!我只要阿兰,阿兰也只需要我。”
拉尔特忽然阴森森说道,语气是蕾丽安从未听过的冷酷沙哑。
蕾丽安满心惊讶地看了拉尔特一眼。
有那么一瞬间,她差点要以为自己面前站着的是某只冒名顶替的剥皮鬼了。刚才那一刻,男人看上去连灵魂都淬上了地狱的毒火。
这不是蕾丽安认识的那个拉尔特。
好在下一秒,站在灌木阴影中的男人已然恢复了蕾丽安熟悉的温和,冷静和温文尔雅。
“……抱歉,我和阿兰起了一点小争执,所以我有点急躁了。”
似乎察觉到了蕾丽安的惊疑不定,拉尔特飞快地解释道,声音还是有些许沙哑,但语气已经变得比之前平缓了许多。
“但是没关系,我和他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越是亲密的人就越是容易起争执不是吗?而且我了解阿兰,等到明天太阳升起,我们之间的那点儿小问题早就已经在他的梦中消散了。”
一边喋喋不休地嘀咕着那些有的没的,拉尔特一边扯起嘴角,冲着自己的副团长笑了起来。
“就让吉力留着他的好酒吧,那种好东西总该等到值得庆祝的事情发生时喝。”
【比如说魔龙维列斯的消逝。】
男人的脑髓深处,那个冰凉嘶哑的声音,又发出了一声轻响。
拉尔特笑容不变,只是眼睛下方的肌肉很轻很轻地痉挛了一下。
“哦,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
蕾丽安迟疑了一瞬,轻声说道。
在内心深处,蕾丽安还是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然而这毕竟是拉尔特。
曾经的光明之子拉尔特。
在失去了所有神眷后依然可以成为王庭骑士团的团长,他已经通过自己的实力证明他依然是阿尔菲德最锋利的宝剑,最强大的守护者。
就算现在有点儿时常也不过是年轻小伙子们惯常的感情问题。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