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估计除了魏文帝,大家都很忙碌。待沈吉回到牢房门口时,抬眼便瞧见江之野正静静地等在那里,赶紧上前追问:“馆……你怎么还没去和李承宣谈判,天快亮了,他们随时可能发动进攻。”
“这时候去谈判,可是有生命危险的。”江之野若无其事地微笑,“难道我就不能在临走前,见见我亲爱的……表哥吗?”
这里人多眼杂,沈吉赶快示意他跟自己去了安静的刑讯室,低声道:“为什么说那种话?谁死你也不会死的,李承宣谢你还来不及呢吧?”
江之野早就跟他自曝了,自然不会毫无意义地辩解,只说:“这种皇帝,何必要费力帮呢?扶不起来的阿斗罢了。”
“我帮的是我自己。”沈吉强调,“你快去吧。”
江之野貌似很感兴趣:“你自己?”
沈吉受不了他总用那双深邃的眼睛盯着自己,毕竟在剧中他们是非常正常的表兄弟,实在不适合做什么逾矩之事,不由催促道:“快去啊!难道你想让我去?”
“那我可舍不得。”江之野笑了声,而后又问,“为什么今夜这么残忍?那么多人都是你要杀的吧?这可不像是你愿意做的事情,不要逼自己太紧。”
没想到馆长还有闲心关注自己的心里健康……不知道为什么,沈吉感觉这次江之野一点也不努力,他就是单纯想要获麟落到自己手里。
沈吉犹豫了下,才淡生道:“我不是要杀他们,我是要扼杀皇帝的心魔,那些祸害不死,谁也打不起精神殊死反抗,到最后……”
话没说完,但也很明白,没有再细说的必要了,毕竟这个道理很简单。沈吉把皇上御赐的腰牌摘给他:“和李承宣聊清楚,天亮时能回来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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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了好几个直播频道总算看明白了。」
「为什么令使心不在焉的?沈吉吉并不适合这种副本啊。」
「他能专注吗?他已经知道这全是他搞出来的麻烦了。」
「我感觉侵入者可以拿到获鳞剑。」
「令使也希望他可以吧?」
「忽然对之后的事有不详的预感了……」
同人不同命在魏文帝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他将一切甩给沈吉后,竟安心地睡了一大觉。待太阳升起,沈吉、太子、太傅与阿木勒云集偏殿时,他才气定神闲地起床,换了身更加飘逸的长袍溜达出来,坐到桌前端起粥开始斯文品尝。
其余人哪有吃早餐的闲心,行礼落座后,脸色都极不好看。
沈吉也想学魏文帝淡定,却食不知味,时不时便要望向被阳光照着的大门。
好在江之野从未将事情办糟过,他果然沐浴着雨后的晨光快步走了进来,直接报告道:“参见皇上、皇后,臣已经与李承宣谈完了,他的态度很明确。”
“哦?”魏文帝吃了口青菜,慢悠悠地问,“怎么说。”
江之野表情平静:“他不接受讲和,要求皇上您宣布退位,才愿意饶了永安宫各位一命,无论我提出怎样的招安条件,他都不为所动。”
“笑话!退位?”吴格予立刻起身,拱手道,“父皇,请让儿臣率大内侍卫铲除李承宣这个狂妄之徒,中午之前,他的首级必出现在永和宫内!”
吴格予反复要求靠暴力解决此事,并不是他无脑的表现,相反,他可以利用傀儡之力轻而易举击溃其他的玩家或角色,从而大获全胜,那可比对话简单多了。
沈吉知道不能给这家伙过度表现的机会,索性淡笑:“太子与其急着立功,倒不如先把获麟剑交出来,省得你父皇为之烦心。”
魏文帝放下饭碗:“获麟……在你手里?”
吴格予没回答。
魏文帝又问:“它终将属于你,但何必是现在?”
终于回神的吴格予瞪向沈吉:“皇后明白讲这种话,是要有证据的吧?”
沈吉抬抬手,请上了昨日三位证人,让胧月带头将所见所闻依次报告给魏文帝,而后又道:“如果太子不介意的话,请脱衣验伤,同时我会派人搜查太子与太傅的住所,如若发现获麟剑,那便无需多言了吧?”
其实沈吉也不知道吴格予的伤会好的有多快,他是赌吴格予早就受不了窝窝囊囊的皇帝了,肯定会在事态再无转机之时选择跳出来暴力平推副本。
果不其然,吴格予冷笑了下:“看来父皇是完全信不过我,早就委托皇后调查了我了,对吗?为什么您永远愿意相信一个外人呢?”
魏文帝看向他的眼睛:“你不想否认吗?”
吴格予嘴角仍勾着,忽然抬手吹了声用作信号的口哨,从腰间拔出把软剑说道:“看来父皇是太累了,这平定叛乱、守卫大魏的事,还是留给儿臣来做吧。”
现在绝不能让他把皇帝杀了,沈吉忙望向江之野:“护驾!”
而后便不管不顾地拽上魏文帝,匆匆朝后殿逃去。
吴格予身形奇快,同时还有不少内奸侍卫听到他的信号,飞速涌进偏殿开始发动攻击,幸而有江之野在场,方才阻住了他们的进一步行动。
秦太傅一介文臣,自然在旁吓得连滚带爬。
而胧月之流,更是趁乱奔出大殿,逃的无影无踪了。
这座永安宫是为皇帝所建,内里有被魏文帝所掌握的复杂密道不足为奇。非常之时他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与沈吉在一群侍卫和宫女的保护下匆匆潜入地宫,将机关处关闭后,方才发现阿木勒竟然也六神无主地跟来了。
虽然这位犬戎大使态度嚣张,但他在永安宫并无太多人手,倘若遇上大魏反贼,自然也是吃不了兜着走的结果,跟着皇帝是他唯一的保命之法。
沈吉态度冷淡地看了他几眼,一路将魏文帝引向个安静的茶室,点亮周围的油灯说:“皇上稍安勿躁,江统领身经百战,即便太子也不是对手。”
魏文帝脸上浮着淡淡的失望,但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多表情了,毕竟大魏已有三百余年历史,历经那么多帝位更迭,吴格予的选择已屡见不鲜。
阿木勒完全没有在乎他们心情的意思,抱怨道:“既然有这么可靠的藏身之地,为什么不早说?放心,等犬戎援军赶来,李承宣必要头颈分家!”
沈吉没回答他,只劝道:“后面的事后面再说,还不晓得要躲多久呢,大使还是把嘴闭上、养精蓄锐吧,没必要一直叨叨个不停。”
说着他便拿过茶室装饰用的香炉,从怀里掏出些香料默默捣碎。
这些是沈家吸引青鸟所用的,如果顺利,或许可以把它们唤回来也说不定。
魏文帝在旁沉默地看着,并未多问半个字。
由吴格予引发的内乱很快便席卷了整个永安宫,留于此地的侍卫们为数不多,却因恐惧而打得不可开交,到处都是天火之灾后的建筑残骸和染血伤员。
胧月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到永安宫大门处,先是露着楚楚可怜的表情,等到那些守门人前来质问,方才凶相毕露,掏出路上捡来的短刀直接袭了上去。
片刻之后,只剩满地尸身。
胧月不屑地笑了下,伸手用力地推开了永安宫沉重的门栓。
宫内的冲突很快便因大门敞开,而发展为卷入了农民军的混战,原本困于山道上的各方人马先后入宫,几乎血洗了这处本该仙风阵阵的美丽行宫。
从南方一路杀到这里的李承宣作战经验丰富,更因手刃了不少皇帝亲卫而格外兴奋,像个从尸山血海中闯来的魔鬼般满脸笑意。而那舞女胧月则一扫在永安宫内的柔弱,紧紧地跟随着李承宣神挡杀神。
江之野本正在高高的屋檐上瞧着热闹,发现他们出现,便轻盈地飞身跃下,大步上前说道:“还以为你进不来了,晚了半个时辰。”
“那些太子军很是棘手,是训练过的。”李承宣人高马大,朝地上吐了口血沫,而后质问:“皇帝呢?你答应把他的人头交给我的。”
江之野瞥向胧月:“跑了。她不是也没刺杀成功么?皇帝没那么好杀。”
胧月羞愧地低下头:“酒会后我试图靠近魏文帝,被他拒绝了。”
“他看起来随性,其实很小心。”江之野笑了笑:“这永安宫有魏文帝本人才了解的地下密道,但现在不是研究的时候,先把太子和太傅处理掉再说。”
“你那表哥也一起跑了?”李承宣哼了声,“不会是在故意骗我吧?”
江之野淡笑:“你人已经进入永安宫了,再怀疑我是什么道理?我并非皇家中人,那地道皇上绝不可能告知于我,就连大内侍卫内也有很多人根本不听我指挥。”
馆长这角色的确在边疆立下过汗马功劳,这也是让农民军敬佩和信服他的重要原因,李承宣顿时鄙夷:“如此害怕功高盖主的皇帝,必是亡国之君。”
“这种话我们就不必多说了。”江之野催促他,“别浪费了时机。”
李承宣抬手,呼喝道:“立刻勦灭永安宫内的侍卫及太子军,遇到太子与太傅必须活捉!捉到者赏良田千亩!”
跟随他血战不休的将士们立刻兴奋地呼和起来,很快便训练有素地杀向四方。
李承宣回头盯着江之野:“既然你已经选择跟我站在一起,就不能回头了,明白吗?”
“大魏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地方。”江之野非常平静,“除了——”
李承宣不耐烦地应允:“除了留你表哥一命,我知道了。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竟然要去当皇后,他真也够倒霉的!”
江之野淡笑不语,抱起剑跟着狂妄的李承宣走上了染着无数血痕的白玉台阶。
躲入地牢的魏文帝照旧是甩手掌柜,仍让沈吉忙着联络消息、集结侍卫,他在永安宫地下团团转的同时,还要应付高高在上的阿木勒,着实有些焦头烂额。
待到终于能停下歇息时,沈吉几乎有种大脑缺氧的疲惫感觉,他走回茶室门口,深吸了口气,才故作自然地走了进去。
此时魏文帝又一觉睡了起来,正在床榻边和阿木勒面面相觑。
沈吉行礼后多瞧了两眼,才亲手煮好绿茶,静静奉到了他们手边。
阿木勒仍忙于情绪激动地训斥皇帝:“魏帝,就是你优柔寡断才造成现在的苦果,应该第一时间把所有可疑的家伙都抓起来,直接肃清叛军!我们大汗也遇到过很多危机之事,但他从来不会犹豫。”
魏文帝并未有不耐烦的神色,只笑了下:“大使想得太简单了。”
“这件事本来也没多复杂。”阿木勒被密室的炉火烤的口干舌燥,喝了口茶继续自信道:“等到犬戎援军一来,修好山道,他们就休想继续猖狂了。”
魏文帝看向守在旁边的沈吉:“皇后以为如何?”
“谁也预料不到未来,倒不如先解决掉眼前的麻烦。”沈吉冷冷地瞧着阿木勒回答道,“现在和农民军缠斗的主力是太子军,我已经清点了集合至地道的大内侍卫,虽只剩两百余人,但个个都是精英,未必不能护皇上周全,只不过——”
魏文帝问:“你担心他们不肯尽力?”
“皇上已下决心斩了仙师药童,让大家看到了您的意志。但现在有敌国蛮夷在此作威作福,对我大魏江山指指点点,将士们仍看不到您的尊严。”沈吉继续说道,“所以依臣妾之见,此刻杀掉阿木勒及其走狗,是振奋人心的好办法。”
“你!你活腻了是不是?”阿木勒本就不客气,闻言更是愤怒,“你们大魏,是我犬戎的手下败将!更何况不斩使节是自古以来的规矩……”
他说着说着,因着一阵阵发晕而声音渐小。
沈吉望向桌上的茶杯,笑得充满鄙夷。
阿木勒显然还想痛骂什么,却完全使不上力气,竟忽悠一下子倒在了地上,随后开始七窍流血,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反应。
与此同时,早就埋伏在窄道处的大内侍卫一拥而上,直接将阿木勒的手下当场诛杀,血溅得到处都是。
魏文帝全程都没显出太鲜明的情绪,甚至有闲心抚平了自己的长袍。
沈吉立刻跪地:“阿木勒一直缠着皇上,实在没有沟通的机会,臣妾担心侍卫内有人因国仇家恨而生出异心,故此自作主张,请皇上责罚!”
“罚你什么呢?”魏文帝微笑,“皇后一直都做的很好啊。”
沈吉跪地不动,总觉得他格外阴阳怪气。
魏文帝叹了口气:“把这些脏东西清理出去,还有,立刻派人打探清楚太子的安危,他若是落在李承宣手里,那便极麻烦了。”
沈吉忙答应:“是!”
梦傀见证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已经无暇称赞沈吉的成长了,它啧啧道:“这个老皇帝好像在拿你当刀使呢,他不会还想要吴格予那个逆子吧?”
目前沈吉也猜不出皇帝究竟是什么心态,只能先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继续努力坚持下去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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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吉吉什么时候这么杀伐果决了?」
「他在这副本里杀的人比之前加起来的百倍都多。」
「可能是想通了吧?」
「人类的成长只在一瞬间~」
「我觉得是他猜到了馆长的想法,他很急~」
混战后的永安宫已成了坟场,太子的状况并不难了解。
一个时辰后,大内侍卫便匆匆进到茶室回禀:“皇上,皇后,已经找到太子的踪迹了,他虽越战越勇,手下却被李承宣的农民军杀了个精光,仓皇间已随态度到南苑避难,那里地处悬崖,易守难攻,估计可以坚持一段时间。”
沈吉看向皇帝:“您怎么看?”
魏文帝捻着胡须没多言语。
大内侍卫脸色尴尬:“此外……那个江统领,好像和李承宣狼狈为奸,背叛了大魏,正和农民军一起行动呢。”
“什么?!”沈吉早就猜到要有这么一出,立刻装出震惊的模样站起来,“他、他怎么敢如此?”
“不足为怪。”魏文帝轻笑,“江统领被我调回京师,自然不服,加上心比天高,背叛只是早晚的事,只不过……我还以为有皇后在,可以规训他一段时间呢。”
沈吉心里的不耐烦越来越深重,却只能选择低头认错:“是我没有教好表弟,只要有机会,我一定让他提头来见皇上!”
魏文帝仍笑:“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沈吉当然不想多聊馆长的故事线,转移话题道:“皇上,现在太子危在旦夕,我们得想办法救回他和太傅,就像您说的,千万不能让太子变成农民军的人质。”
魏文帝想了想,又无情地回答道:“他带兵打仗不行,但独自苟活的本事可大着呢,先看看再说,省的无谓地损兵折将了。”
果然是在扮猪吃老虎……
沈吉垂眸:“是,还皇上看得长远。”
有了江之野的协助,李承宣荡平永安宫只是早晚的问题,虽然他那三千精兵已折损大半,但是太子军却已尽数被俘,只剩下太子与太傅近身的两只小队。
李承宣带兵赶到南苑附近,见狭窄的台阶之上打得激烈,那吴格予如不知疲倦的怪物一般满身是血地杀掉了所有敢冲上来的农民军,不由啧了声:“不是说他是个草包吗?怎么武艺竟如此高强?”
江之野淡笑:“怕了?”
“该到你立功的时候了。”李承宣瞪向江之野,“你要服众,仅仅背叛魏文帝是不够的,今日若不彻底与他们划清界限,日后兄弟们必有微词。”
“知道了。”
江之野拔出剑来,朝着南苑狭窄的台阶漫步登了上去。
正在恶战的双方纷纷停手,站在最高处的吴格予嗤笑质问:“原来你做了叛徒,怎么不和沈吉继续双宿双飞地秀恩爱了?”
沈吉这名字在众人耳中代表了皇后,此话一出,自然唤起了惊呼一片,就连李承宣也微露疑惑,低声问:“他们是那种关系?”
胧月茫然摇头。
江之野并没有否认,只回答:“对付你让我来就够了,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虽然他们不曾在副本内交过手,但吴格予很清楚江之野那非人类的能力不是傀儡之身可以应对的,他目标明确,行事果决,竟然打也没打,扭头便飞身窜下了身边的山崖!跌跪在血泊中的太傅目瞪口呆,而后眼满恐惧地望向江之野,小声说:“饶、饶命……”
对于吴格予的逃跑江之野毫不意外,他并未去追,只慢慢走到太傅面前:“看来太子不要你了,你是为了什么来的永安宫,可以好好交代了吗?”
被拖回偏殿的太傅满身血污,再没了大文士的风采,负责审讯他的胧月则玩着短刀走到老头子面前,忽然将刀尖对准了他的眼球:“秦大人,幸会。”
这批农民军每次抓到朝廷命官,都会极尽折磨而后斩首示众,太傅浑身发抖,嘴唇没有半点颜色。
“说吧,你和太子为什么来永安宫,是谁安排的?”胧月面不改色,“太子年轻想要逼宫继位,太傅大人可没这么蠢吧?”
太傅仍旧抖的厉害。
胧月逼下刀剑:“太傅聪明人,也要不见棺材不掉泪吗?”
“我是犬戎令使!你们不能伤我!”太傅忽然大喊,“和大魏军队苦战已经够你们受的了!不会想和犬戎为敌吧?”
这话一出,聚集在偏殿的农民军立刻愤怒不已,他们之所以苦日子过不下去,很大程度正是因为北疆连年开战,导致苛捐杂税过度沉重,讨好大魏不可能,讨好犬戎更不可能。
胧月啧了声:“太傅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吗,这么说,有什么证据?”
太傅此刻已成鱼肉,只犹豫了刹那,便拉开身上的衣服,露出了胸膛上纹着的犬戎图腾。
他一介汉人,血统毋庸置疑,没想竟然……
李承宣被逗的哈哈大笑,抬手道:“原本嘛,还可以留着您当个人质,可做了犬戎的走狗,我们就容不下了,来人啊——”
他话还未喊完,便有武士急匆匆地前来报告:“将军!皇后前来讲和!”
李承宣愣住:“谁?”
武士确认:“皇后,那个男皇后!”
李承宣瞧了眼江之野,而后才抬手道:“请上来。”
虽然永安宫已经一片狼藉了,但沈吉却纤尘不染,还换上了庆典时才会穿的华丽礼服,在几名宫女的陪伴下款款走入偏殿,显得颇为格格不入。
他表情平淡,不见慌张,不见恐惧,也未见的贵族对农民军的鄙夷。
李承宣草草行了个礼:“没想到今日能见到皇后娘娘,真是三生有幸啊,不过,好像不该叫您娘娘,毕竟您也当不了娘。”
周围泛起了刺耳的笑声,沈吉却淡笑:“还以为统领是位大丈夫,何以也这般喜欢逞口舌之快?我是来谈和的,不是来听这些废话的。”
李承宣哼道:“我早说过了,除非皇帝退位,否则绝不谈和。”
“就算你血洗永安宫又有何用呢?京师还有十三位皇子,大魏根基未动,而农民军却缺少后援。”沈吉淡声说,“往后必是苦战,但你们很难求仁得仁。”
李承宣很是不服地切了声:“将死之人,讲这些话很英勇吗?”
沈吉冷脸答道:“飞虎营和犬戎大军都在路上,如果不接受求和,拿不到圣旨护身,你们根本下不了这座山,我也想反问一句,这样很英勇吗?”
李承宣似乎很想把沈吉一刀斩了,却又下不了决心。胧月凑到他身边低声道:“这皇后倒是个说话算话的,他的地位不同,或许能提出好的条件。”
沈吉耐心地等着他们窃窃私语,过了半晌才道:“如果你们悬崖勒马,听从皇上调令,皇上愿封李将军为淮南王,管辖淮南三省,且连续十年休养生息,赋税减去七成。这样的条件,希望李将军好好考虑,一念之差,未来可是截然不同。”
无需李承宣多思考,这条件就连那些手下听了都忍不住议论起来,颇有些心动的意思。
沈吉抬眸:“当然,我知道做这个决定很艰难,我可以给李将军时间去思考。”
李承宣终于开口:“我的确应该好好想想,但这期间,只能委屈皇后留下了。”
“可以。”沈吉看了眼地上的秦大人,“不过还希望李将军留太傅一命,无论如何,他都是大魏的罪臣,不能被草草斩首于此。再说,私通犬戎一事牵连甚广,更需好好调查。我觉得,出卖汉人的犬戎走狗,可不止他一个。”
“好。”李承宣欣然答应,而后故意看向江之野:“去送皇后休息吧?”
江之野知道他亦是想考验下自己的忠诚度,只应了声,便示意沈吉出了门去。
不算太过私密的卧房之内,守卫和宫女都只隔着屏风,但江之野还是一带沈吉进去,就一把搂住了他,深深地吻了上去。
此时沈吉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副本中,直接被馆长亲蒙了,愣过半晌才轻轻推开他,用极小的声音说:“你干吗?不要乱来!”
江之野摸摸他的脸微笑:“刚才,忽然觉得你长大了。”
第164章 永安宫
在这个副本里, 沈吉的确是极力表现得自己能抗事一般,做什么都很积极,因为他非常清楚, 继续像个小孩子一样, 是没办法在这种状况中办成任何事的。
听到馆长的评价,他脸色微红, 心里却仍旧紧张,拉起江之野被划破的手背担心地瞧过, 而后才道:“那你能不能听我的?”
江之野低头瞧他:“你想怎样?”
“李承宣并无治国之才,所谓起义无非是在利用老百姓的怒火罢了。”沈吉小心地朝屏风后看了眼, 轻声道,“如果真被他得手, 他只能成为一个全新的土皇帝,不会有任何建树, 所以不值得受到任何支持。”
江之野很耐心地颔首。
沈吉继续道出自己的想法:“我想消解掉获麟的意义, 权力不是一把剑赋予的, 恰恰相反, 剑的意义是人赋予的。现在先帮我稳住李承宣, 他在农民军里不是势力最大的, 肯定会被我提出的条件打动,只要他被招安了,其他人我也能对付,你相信我。”
少年专注说话的时候,头上的金饰摇摇晃晃, 一双大眼睛亦是流光盈盈。
“我当然信你。”江之野又亲了下他的鼻尖, “真可爱啊,小皇后。”
沈吉正想阻止他逗弄自己, 江之野却稍微抬高声音表演道:“他们不会接受狗皇帝的诱饵,你太天真了,现在帮我们打开密道,是你活命的唯一机会。”
说完,他便把沈吉按在座位上:“你好好想想吧,我晚上再来。”
“江统领,李将军让你过去。”
没过多久,便有农民军士兵前来通报。
江之野面无表情地点头,扭头就走出了房间。
现在离开地宫与敌人谈和,是个非常危险的选择,沈吉自己当然清楚得很。但他和魏文帝在地下守着那些大内护卫实在太被动了,现在想要在副本里掌握主动权,只能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