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被切断了一根,我们院里处理不了。”
“送去克科镇,马上送去。”
“先止血,简单包扎一下。”
“让小王去开车,在大门口等一下,我们马上就出来。”
“止血药粉,多撒点药粉,绷带扎紧,压住出血点。”
“院长,车没有在院里,今天下午就开去克科镇了,现在还没回来。”
“通知小王马上回来!我们先抱着孩子赶去克科镇。”
“但是没有车——”
“走也要先走着!孩子耽搁不得!找辆推车,快点。”
所有灯光亮起,将福利院里照得如同白昼,陈榕抱着林多指冲下楼,刘院长和另外的管理跑在他身后。
“等等,等等,夜里冷,给孩子盖厚一点。”一名管理追了上来,用绒毯将林多指裹得严严实实。
“走走走,快走。”
管理们匆匆走向大门,宿舍楼方向也涌出了小孩。大家都往这边挤,被管理给挡住,喝令他们赶紧回去。
“林多指!”
纷纷攘攘中,林多指突然听到了陈洪亮的声音,他睁开眼微微转头,看见宿舍里的几个小孩正在往这边冲,被管理拦住后还使劲挣,朝着他边喊边哭。
“林多指,林多指,你怎么了?林多指。”
“林多指,呜呜……”
林多指被陈榕放在了推车上,他目光穿过不断向后的围栏空隙,努力挤出一个笑,艰难地翕动嘴唇:“别哭,我能去云巅了……以后来接你们……”
“林多指!”
“呜呜,林多指,林多指……”
几名管理轮流推车,奔跑在通往克科镇的大路上。手电筒的微弱光束穿不透茫茫黑暗,只能照见身周和前方不远处。
“小心,这里有个坑。”
“刘院长,要不您先回去吧。”
“我回去了也不放心,我,我就跟着,跟着一起。”
“问下小王他到哪儿了。”
“不用问,还远着呢,他刚开车出了镇。”
褚涯和沈蜷蜷吃过晚饭后,如同以往那般去镇子里走走,最后去到了文艺中心大楼,一直呆到天黑。
那只飞禽量子兽也在天空盘旋,紧紧盯着他们。
褚涯眺望着克科镇方向,沈蜷蜷指着通往图塔通道的大路,好奇地问:“你怎么不看那边了?”
“因为没有必要了。”褚涯回道。
沈蜷蜷刚想追问,却又想到了什么,紧紧闭上了嘴。他看看大路,又去看褚涯,神情似懂非懂,也带上了几分小心翼翼。
“走吧,回去了,明天我们去那里。”褚涯遥遥指着前方。
“那是哪儿啊?”
“克科镇。”
“去克科镇?去克科镇!”沈蜷蜷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你说的是克科镇吗?是我们福利院的孩子都没去过,只有管理能去的克科镇吗?”
“对,就是那个克科镇。”
沈蜷蜷顿时激动地欢呼,张开手臂在平台上跑圈,嘴里嗷嗷地叫。黑狼却在这时突然竖起耳朵,朝着福利远方向发出了低吼。
褚涯察觉到异常,顺着黑狼视线看去,看见大路上有几道手电筒光,正朝着这方行进。
但黑狼的目标并不是路上行人,而是更远处的旷野。褚涯继续看去,看见那里有一片正迅速移动的黑影。
变异种!
褚涯不断去看那几只手电筒,又去看那奔跑的变异种群。那几人却浑然不觉,只急急忙忙地顺着大路往前。
褚涯眸色暗沉,立即对黑狼道:“去帮一下他们吧,把那些变异种赶走。”
他原本以为黑狼会不太情愿,不想它倏地便冲了出去,一个纵跃到了下一层,边跑边仰头发出一声威严十足的吼叫。
是黑狼认识的人?
褚涯心头一动,便对沈蜷蜷道:“走,我们下楼。”
“好,我骑我的钢珠车。”
褚涯却将他一把拎到轮椅前坐着:“先别骑车,我们要快点。”
“啊,那我的车怎么办?”
“明天再来拿。”
两人下到大街上时,便听到了镇外大路方向传来惊呼和斥骂声,沈蜷蜷猛地抬头,惊讶地道:“陈管理长,我听到陈管理长的声音了,还有院长!”
“前面就有个缺口,我们从那儿出去。”
陈榕几人正推着林多指赶往克科镇,在发现旷野里那群奔来的变异种时,立即就推着车往镇里跑。
“糟糕,没想到变异种居然下山了,我们走得太急,忘记了带枪。”
刘院长赶紧将人往弥新镇内推:“你们快带着孩子从铁丝网钻进去,快点。”
眼见变异种群已奔至近处,黑压压的一片压了过来,来不及往铁栏钻的管理们只得停下,捡起石头朝着那方大声威吓。
“快,快点退,带着孩子退。”
刘院长挡在最前面,夸张地扑扇着双臂,一边朝变异种群发出斥喝,一边催促身后的人。
但往前冲的变异种却齐齐顿住脚步,停在了距离几人只有几十米远的地方。雪地被垃圾场大灯照亮,反射的光投在那些变异种身上,每一块鳞片都闪着冰冷的寒芒。
几人屏住呼吸,没有再大声斥喝,只看着变异种群突然调转头,朝着来时路慌张飞奔,像是在他们身旁看见了什么可怖的东西似的。
直到最后一只变异种消失在视野里,一名管理才颤巍巍地道:“它们走了。”
几人惊疑不定地打量四周,目光落在右方,看见铁丝网外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架轮椅。
轮椅上的人位于背光处,只能看到他清瘦单薄的肩背轮廓。
褚涯推动轮椅,让自己暴露在光线中:“刘院长。”
“褚涯,沈蜷蜷。”刘院长回过神,哑声叫出了两人名字。
沈蜷蜷坐在褚涯身前,反过身抱着他的腰,侧脸埋在他怀里。听见刘院长在叫自己,他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出声,只用眼睛偷偷地看着几人。
“刚才,刚才是你吧?”刘院长恍然。
“对,是我的量子兽。”褚涯见几人都满头大汗,旁边还有一辆推车,疑惑地问:“你们这是……”
“林多指受伤了,我们要赶去克科镇看医生。但是车还没有回来,只能先走一段。”陈榕抱着林多指简短解释。
原本还埋在褚涯怀里的沈蜷蜷倏地抬起头,急声追问:“林多指吗?陈管理长你说的林多指吗?他在哪儿?”
不待陈榕回答,沈蜷蜷目光看向他怀里,接着就起身冲了过去:“林多指,林多指。”
褚涯看着被绒毯裹着一动不动的林多指,也问道:“他怎么了?”
“被切割器切断了一根手指。”
陈榕将林多指放低了些,沈蜷蜷面色焦急地踮起脚,扒着绒毯看。他看见林多指满脸苍白地躺在陈榕怀里,喊了两声后没有应,吓得呜一声就哭了起来。
“他是不是死了?林多指是不是死了?”
“没有死,放心,没有死的。”
一名管理拿着电筒催促:“走吧,我们快走,别耽搁时间了。”
“这一带路上全是雪,推车先丢下,抱着孩子走。”刘院长道。
几人顾不上和褚涯道谢,急急顺着大路往前。这一带没有云巅遮挡,大雪肆意飞扬,路面上也全是厚厚的积雪。他们没法再奔跑,只互相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里。
“林多指,林多指。”沈蜷蜷哭着追上去,被褚涯一把拉住,“别着急,等等。”接着用询问的语气问身旁黑狼:“可以吗?”
黑狼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只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前方,但褚涯明白,它这是同意了。
“刘院长!”
刘宏转过头,褚涯道:“前面路不好走,车辆会陷在积雪里,你们福利院的车可能很久才能到。而且路上太危险,那群变异种说不定还会回来。我刚征询了沈汪汪的意见,它愿意送你们去克科镇。”
“吼!”黑狼立即不满出声。
褚涯便又改口:“是我的量子兽银狼。但是我被人监视着,现在天上就有一只对方的量子兽,如果和福利院往来,不知道会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陈榕跺了下脚:“监视监视监视,就让他们监视好了,不给福利院吃的就不给,少他晨星会的那点东西也算不了什么,反正这段时间大家也是吃的你送的肉。”
刘院长声音冷冷地道:“他们一直在商议,带走的孩子到现在都没还给我,还要被监视要断我们的物资。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也管不着那么多了,福利院被逼得没有退路,大不了和他们鱼死网破。”
褚涯听他们这么说,也就不再有顾虑,只让一名管理去旁边屋子内找来两条粗绳,一头系在那辆推车上,自己拿着另一头靠近黑狼。
“银狼,委屈你一下了。”褚涯道。
黑狼还没反应过来,褚涯就迅速将绳子往它身上套。它又惊又怒地准备挣脱,褚涯又低声道:“那是沈蜷蜷最好的朋友,他受了伤,我们必须要送他去看镇里的医生,而且我们也顺便去往克科镇。”
黑狼终于没有再动,忍声吞气地让褚涯将绳子绑在了自己身上。
量子兽不能离主人太过遥远,如果褚涯留在这里,黑狼只能到达克科山便不能再前进,所以在陈榕抱着林多指小心地坐上推车后,褚涯也撑着车坐了上去。
“还有我,还有我。”沈蜷蜷急急地伸手。
推车不能坐下这许多人,刘院长和其他管理便留在了原地,刘院长想上前拉住沈蜷蜷,褚涯却道:“让他跟着我吧。”
“这么冷,他也跟着去吗?”
“我要去,我不怕冷,我要去。”沈蜷蜷已经在往推车上爬,还不停哽咽着。
褚涯伸手将他抱上推车:“没事,劳烦把我的轮椅绑在推车后,再将我搭腿的棉毯递来,谢谢。”
第62章
管理把轮椅固定在推车尾, 将棉毯递给褚涯,褚涯用棉毯把沈蜷蜷裹了个严实,问前方的黑狼:“可以出发了吗?”
黑狼愤愤地刨动地面, 满含憋屈地长嚎一声,接着箭矢般朝前冲出。它身后推车被绳索拉紧, 几人往后倒仰,赶紧抓住了车沿。
“陈榕, 那医院院长和我熟,你让他多照顾下孩子……路上冷, 裹紧点……小心啊, 你们小心……”
刘院长和几名管理的声音很快便消失在风声里,黑狼拉着推车向前疾驰, 一路溅起漫天飞雪。只不过除了褚涯,在其他人看来, 这就是一架自己在雪地里奔跑的推车。
倘若是在平常,沈蜷蜷必定要兴奋得不行,但现在他无暇分心,满心都是对林多指的担忧。
“林多指。”
沈蜷蜷坐在陈榕和褚涯之间, 从棉被下伸出一只手,轻轻去摸林多指的脸,将粘在他睫毛上的雪片拂掉。
林多指的睫毛颤了颤, 缓缓睁开眼,几近无声地喊了声蜷蜷。
“林多指,你的手指断了吗?你疼不疼啊?”沈蜷蜷的眼泪又滚了出来。
林多指翕动嘴唇:“不疼, 不疼的。”
“你快点好起来好不好?我会天天给你送肉, 哥哥烤好的肉, 天天给你吃。”
“我很快就好起来的, 我多的那根手指没了,我可以去云巅……以后来接你,接你哥,还有唐圆圆他们……”林多指说完后,长长地抽了口气,终于坚持不住地哭了起来,“蜷蜷,还是很疼的……我好疼啊。”
“我们到了医院就好了,去医院看病的小孩都会好起来的,一进去了就不疼了。”
“还有多久才到医院啊……”
沈蜷蜷便抽泣着问黑狼:“沈汪汪,还有多久到医院啊?沈汪汪,你回我一声吧,沈汪汪。”
陈榕打断他:“还有二十分钟,快了。”
“陈管理长说快了,你再忍忍。”沈蜷蜷不知道怎样才能让林多指好过一些,便道:“我给你唱歌好不好?”
林多指轻轻点了下头。
沈蜷蜷从棉被里伸出双手,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哽咽着唱念:“孩子,与其不开心,不如和爷爷一起唱歌晒太阳。爷爷的小车嘀嘀嘀,哒哒哒,嘀嘀嘀……”
林多指也无声地跟着唱:“爷爷的小车嘀嘀嘀,哒哒哒,嘀嘀嘀……”
孩子的呜咽和歌声被风雪卷走,飘荡在这片浓沉夜色里。陈榕抱着林多指,转头看向前方,积雪反着手电筒的光,照出他眼角闪动的水痕。
黑狼速度惊人,推车与其说是在雪地里行进,不如说是在腾空飘飞,雪面上的两道车辙都时隐时现。褚涯将沈蜷蜷揽在怀里,把他的脑袋按在胸前,陈榕也背过身为林多指挡住了风雪。
黑狼很快便奔至克科山山脚,发出一声威慑意味十足的吼叫,山上那些蠢蠢欲动的黑影便又停住了动作。
量子兽和主人不能分离太远,褚涯中途几次抬头看天,那只飞禽量子兽开始还能见着,绕过克科山后就失去了踪影。虽然到了克科镇肯定会有另外的监视者,但他觉得不会那么迅速地调去哨兵向导。
他们在快至克科镇的地方遇到了回返的福利院面包车,正艰难地行驶在雪地里。
“你们这是坐的推车?推车?!”司机和坐在副驾驶上的福利院后勤非常震惊。
“是量子兽拉着的。你们回福利院的时候小心点,山上的变异种有些不安分。”
“没事,我们都带了枪。”副驾驶拍拍手里抱着的自动步枪。
福利院离克科山不远,出于安全考虑,院里也配有十来支自动步枪,平常都锁在库房,只有员工去往克科镇时会申请领取。
大家简短交谈两句,各自分头前进。很快,褚涯看见前方出现了一片建筑的轮廓,他们终于到达了克科镇。
黑狼在镇门前停下,陈榕抱着林多指跳下车,再解开绑在车尾的轮椅。褚涯先将沈蜷蜷递下去,再挪下推车坐上轮椅。
褚涯解掉黑狼身上的绳索后,让沈蜷蜷坐在身前,和陈榕一起去往镇门。
“哎,做什么的呀?”岗哨亭外的士兵缩着脖子跺着脚朝这边喊。
“我是福利院的管理,孩子伤了手,要去医院,劳烦开下门。”
沈蜷蜷被棉被裹得只剩个脑袋,也冲着他着急地喊:“开开门吧,手指断了呀,快开开门吧,很疼的。”
士兵走过来,先是看了陈榕怀里的林多指,接着再去看其他人。几人都是满头雪,睫毛和眉毛都染成了白色,士兵视线落在褚涯的轮椅上时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再次认真打量他,眼里也升起了警惕。
陈榕不待他询问,抢先回道:“他在帮我们护送孩子。”
“快开开门吧,我们要去医院,快开开门吧。”沈蜷蜷仰着头不断恳求。
褚涯没有吱声,看着也没有什么表情。他这几天去过图塔通道,相信这里的士兵也和图塔通道一样收到了命令,不会对他加以阻拦,只会监视着他的一言一行。
不过这些普通人很容易甩掉。
士兵默不作声地掏出大门遥控器,伸缩门往旁移动。陈榕道了谢,将推车放在岗哨旁,和褚涯一起匆匆进入镇门。
褚涯微微侧头,看见那士兵在岗哨亭门口说了什么,接着便又出来一名士兵,两人都跟在他们身后。
镇医院就在镇门口附近,刘宏想必已经和院方取得了联系,陈榕和褚涯三人刚进入医院,医生就迎了上来,接过林多指推向手术室。
“林多指,林多指。”沈蜷蜷追在车旁,差点踩着棉被摔倒,褚涯赶紧给他拿掉。
林多指躺在床上看着沈蜷蜷,脸色和床单一样苍白。
“沈蜷蜷,我怕……”
“别怕,我会给你开精神力护盾,别怕。”
大厅里温暖,沈蜷蜷眼睫上的冰渣都化成了水,他一边眨着眼睛跟着病床追,一边匆忙做出手势,“精神力护盾!”
林多指动了动被纱布裹缠着的左手:“……精神力护盾。”
林多指进了手术室,沈蜷蜷被关在了门外,垂着头一动不动。
褚涯推着轮椅上前,沈蜷蜷慢慢转身,抱住了他的脖子,难过地道:“陈管理长跟你说悄悄话,说他是自己弄断的手指,我听见了。”
他顿了顿后又问:“他为什么要弄断手指呢?他不怕疼吗?”
褚涯沉默了好半晌才回道:“可能他更怕另外的疼吧。”
他不知道沈蜷蜷能不能听懂,但小孩没有继续追问,只将眼睛在他肩上蹭了蹭。
“林多指的手指还会长出来吗?”
褚涯认真思索:“我觉得不会。”
沈蜷蜷抬起含着泪水的眼,目光越过褚涯肩头,小声道:“他没有那么多手指,那我们俩和唐圆圆陈洪亮剪刀石头布的时候,我们的布就不能比他们大一点了。”
“那就出石头,你们的石头比以前更圆。”
他俩小声说话时,黑狼在厅内来回踱步,陈榕向医生询问林多指的伤势,那两名跟来的士兵便守在大厅门口,目光始终盯着褚涯。
片刻后,陈榕走了过来,神情明显轻松了不少。
“医生给我说林多指没事,我们送来得很及时,伤口也处理得不错。”
沈蜷蜷追问:“那他不会疼了吧?”
“现在就不会疼了,已经打了麻药。”
沈蜷蜷松了口气,终于不再那么忧心忡忡。
陈榕又道:“褚涯,你带沈蜷蜷去病房里休息一会儿吧,就是最边上那间,坐在这里也没什么事。”
褚涯还没应声,沈蜷蜷就不太高兴:“陈管理长你怎么也叫他猪呀,院长也这么叫,他叫沈喵喵的。”
陈榕愣了下,褚涯拉过沈蜷蜷:“林多指没事的话,那我们就去病房里等。”
他带着沈蜷蜷回病房,路上小声解释:“那不是猪呀,是褚涯,发音和字都不一样的。看吧,就是这两个字,褚、涯,是我的名字。”
褚涯在沈蜷蜷掌心写下自己的名字,沈蜷蜷收回手,不太高兴地道:“不,你就叫沈喵喵,你是沈喵喵。”他抿着唇看了眼褚涯,又道:“褚涯只是你的外号。”
褚涯浅浅地勾了下唇,没有再说什么,沈蜷蜷侧过脑袋,嘴里无声地念了两遍:“褚涯,褚涯……”
到了病房,褚涯瞧见那两名士兵也跟了上来,就站在通道里。他关上门,在沈蜷蜷耳边轻声道:“沈蜷蜷,我现在要去办一件事,需要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沈蜷蜷立即就要说我也要去,褚涯用手指按住他的嘴:“我要去办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如果办不成的话,我就会很危险。”
沈蜷蜷的眼睛瞪大,刚想说什么,褚涯又将他上下唇给捏住:“你不要出声,我怕你说话被别人听见,只需要听我说。你听着,我现在不光要你留在这里,还要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褚涯的声音虽然轻,却透出前所未有的严肃和郑重。他松开手,沈蜷蜷还没做声,又不放心地将他嘴巴重新捏住:“你点头就可以了。”
沈蜷蜷便点了下头。
“好,我现在告诉你要怎么做。”
两名士兵站在通道里,就见房门打开,沈蜷蜷推着轮椅急急走了出来:“快点呀,我肚子疼,我要上厕所,快点呀。”
褚涯拦住了一名护士:“请问这一层的卫生间在哪里?”
“就在走廊那一头。”
“谢谢。”
褚涯滑动轮椅,带着沈蜷蜷去往走廊尽头的厕所,两名士兵对视一眼,立即跟上。
厕所是单独的隔间,沈蜷蜷进去后,褚涯便等在门口,但沈蜷蜷在隔间里大呼小叫,说自己一个人害怕,要求褚涯进隔间去陪他。
褚涯推动轮椅进入隔间时,两名紧跟着的士兵也探头往里看,看见轮椅进入隔间,小门砰一声关上。
“我就在门口等你好不好?”
“我害怕嘛,你不要走,就在这儿。”
卫生间只有一扇门,两名士兵便退到了通道口,一边小声交谈,一边时不时转头看一眼。
几分钟后,一名身着白大褂的医生走出卫生间。他低头看着腕表,脚步匆忙地走向大厅,路过两名士兵身旁时,一名士兵还往旁挪了半步让出路。
医生穿过大厅,脚步飞快地下了台阶,白大褂挂在他单薄的肩上,显得有些空空荡荡。
卫生间再没有人出来,两名士兵便靠在通道壁上,继续小声聊着天。
褚涯低着头走出医院,飞快地脱掉白大褂,顺着街道疾步向前。当走出路灯映照的范围后,黑狼出现在他身旁,一人一狼朝着前方迅速飞奔。
“雾山街75栋,雾山街75栋……”
褚涯冲到公交车站后停下脚步,目光在各个站名上逡巡一遍,没有找到雾山街。
他站在原地四处张望,看见不远处有个修鞋的摊位,连忙过去询问摊主:“请问雾山街是在哪儿?”
摊主只低头修着鞋底,褚涯再次询问后,才头也不抬地回道:“没听说过。”
摊主老婆在一旁就着开水吃豆饼,将褚涯上下打量了一番后道:“这里没有雾山街。”
褚涯听她话里的意思,是雾山街没在附近,便问道:“那请问要怎么才能去那条街呢?”
“不是说这里没有雾山街吗?”摊主有些不耐烦,“我在克科镇住了这么多年,从来都没听说有个雾山街。”
褚涯站在十字路口,茫然地看着前方。
他在离开那座小摊后,一连问过好几名路人,都说不知道雾山街是什么地方,从来没有听说过。
可在他前往深渊的前一天,父亲分明对他提过这个地名,他记得非常清楚,就是雾山街75栋。
黑狼一直随在身侧,有些不耐地刨动着地面。褚涯看了眼腕表,从离开医院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快十分钟,而沈蜷蜷还一个人呆在厕所里。既然找不到雾山街,他只能先赶回去,等到下一个机会再出来。
两名士兵等了一阵,还没见到褚涯出来,有些疑惑地去了卫生间。他俩刚到大门口,便听到小孩正在用力的嘿哟声。
“精神力护盾!快去找林多指……嘿哟,小二班,加油,小二班,加油……嘿哟,嘿哟,要拉出来了,嘿哟……精神力护盾,快去找林多指!”
两名士兵面面相觑,其中一名蹑手蹑脚地走到隔间外,俯下身,透过门板缝隙看见了轮椅。
他又放轻脚步走了出去,低声对另一人道:“在里面。”
“嘿,这破小孩儿,拉个屎还要喊号子。”
“走走走,还是去外面,难道就在这儿守着?”
褚涯又穿着那身白大褂回到大厅,却正好撞见从二楼下来的陈榕。他连忙垂下头,和陈榕擦身而过,再经过两名士兵身侧去了厕所。
陈榕抱着一堆刚领来的药品,盯着他背影愣了一瞬,在两名士兵瞧来的瞬间,又若无其事地抱着药去往护士站。
沈蜷蜷坐在马桶上,闭着眼用着力,两只手在胸前攥紧,脑袋都在跟着发抖。
褚涯拉开隔间门时,他惊喜地就要出声,褚涯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闪身进了隔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