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再打开,沈蜷蜷推着轮椅走了出来,两名士兵便没有再守在通道口,而是去了大厅,在那排长椅上坐下。
这栋楼的窗户都安装了铁栏,唯一的出入口就只有这里。
“我刚才——”
“嘘。”褚涯手指按住沈蜷蜷的嘴,看着他晶亮发光的眼,俯身在他耳边低语:“我知道,你表现得很好,你很厉害。”
“嘿嘿嘿。”
褚涯没有再回病房,将轮椅停在靠手术室的长椅旁,陈榕将药瓶交给护士,也走过来在长椅上坐下。他目光在褚涯腿上转了一圈,终究什么也没问,只安静地等待手术结束。
十分钟后,手术室门打开,林多指被推了出来。他在看见沈蜷蜷后,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林多指。”沈蜷蜷也冲着他笑,小心地去看他那只被纱布缠成粽子的手。
“你这个好像浣熊的手哦。”沈蜷蜷捧着他的手道,“真好看,我的浣熊就是这样的白拳头。”
“痛不痛?”他又问。
“不痛。”
“我给你开了精神力护盾的,我一会儿开一个,一会儿开一个,所以你不痛。”
医生对陈榕道:“伤口没什么问题,只是等会儿麻药过了会痛一阵,我已经开了止痛药,到时候你喂他吃。”
“好的。”
沈蜷蜷又对林多指道:“医生说你等会儿会痛。”
“等会儿……等会儿是多久啊?”
“不怕,我会一直给你开精神力护盾。”沈蜷蜷摸了下林多指的头顶,说悄悄话一般地道:“我刚才好怕你死了,我不想你变成后院的小土包。”
“……我也,我也害怕我死了。”
“你不会死,真好。”沈蜷蜷想了下:“以后我们和唐圆圆他们剪刀石头布,我们只出石头,不要出布了。”
“好。”
现在已是夜里十点,陈榕要照顾林多指,褚涯和沈蜷蜷不可能再顶着风雪回弥新镇,便都在林多指的病房里休息一晚。
这医院空空荡荡没几个病人,林多指单独住着双人间。褚涯和沈蜷蜷合衣睡在另一张病床上,陈榕则将几条椅子拼在林多指床畔,自己裹着一床棉被躺了下去。
沈蜷蜷几次想抬头和林多指说话,都被褚涯制止,他无聊地动来动去,褚涯也将他乱碰的手拿过来握住。
“别去摸床沿,脏……被子别盖住嘴,脏……别用脸去蹭枕头,不干净……”
沈蜷蜷终于忍不住出声:“我看过了,很干净的。”
“因为那些脏东西太小了,你看不见。”褚涯闭着眼道。
一时间屋内寂静无声,只听见窗外呼啸的风声。
黑狼悄无声息地从门口进来,跃到屋角的单人沙发上趴着。它看似在休息,一双眼睛却透过窗户,警惕地盯着外面。
一阵安静后,屋内突然响起林多指虚弱的声音:“那,那是什么?”
沈蜷蜷原本就在翻来翻去,闻言倏地坐起:“什么?”
林多指的眼睛看着屋角:“那里,就那里……”
沈蜷蜷刚才一直瞧不见黑狼,现在又能看见了,便问林多指:“你说的是那个黑东西吗?”
黑东西支起脑袋,不满地发出低吼。
“就,就是那个。”
沈蜷蜷解释:“你是不是觉得那是桌子鬼?其实不是的,它就是长得难看了一点。”
“吼!”
“它是我哥哥的量子兽,叫做沈汪汪,你不要害怕,它不乱咬人的,你看着它很丑对吧?它其实是条非常好看的大黑狗。”
“吼!!”
陈榕和褚涯也都坐起了身。陈榕听着两个小孩的对话,询问地看向褚涯,在瞧见褚涯点了点头后,他脸色骤变,转头怔怔地看着林多指,再闭上眼长叹了口气。
“量子兽,量子兽不是鸭子吗?”林多指问。
沈蜷蜷道:“不是的,量子兽不全都是鸭子,我的量子兽就是浣熊。”
“浣熊是什么?”
“是一种很好看的熊。”沈蜷蜷竖起两只手在耳边,“它有圆圆的小耳朵,又黑又亮的眼睛……”
两个小孩又说了一会儿后,林多指的止痛针剂发挥药效,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沉沉睡了过去。沈蜷蜷其实也非常疲累,他翻过身钻进褚涯怀里,很快也打起了小呼噜。
褚涯睁眼看着房顶,听见陈榕叹息般的声音幽幽响起:“这怎么才能躲得过啊……”
父亲为什么会告诉他一个不存在的地名呢?
他不认为这会是父亲的疏漏,这必定是父亲有意而为,目的一是掩藏住真正的地点, 二是用一个不存在的地名引起自己的重视,告诉自己东西一定和这有关。
雾山街75栋, 雾山街75栋……
褚涯正想着,突然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房门被打开,陈榕喊了一声刘院长。
刘院长带着一身冰霜进入病房时, 褚涯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您坐院里的车来的吗?”陈榕问。
“对, 我不放心孩子,还是来看看。”刘院长小声问道:“门口那俩士兵是做什么的?”
褚涯没听见陈榕出声, 估计他在用手指向自己。刘院长也没有再问,只走到了林多指床边:“你刚才在电话里说他也分化了?”
陈榕低低地嗯了一声:“他突然就能看到褚涯的量子兽了。”
屋内再次沉默, 好半晌后才响起刘院长的低语:“分化的孩子越来越多,我们不能再指望云巅了。”
“那我们……”
“回去再说这个,你现在先让小王去东乌旗街一趟。”
“去那儿做什么?”
“替吴管理给他家人送一点东西。”
两人离开了病房,门口有脑袋探了进来, 一名士兵目光在病房内扫了一圈,看见褚涯躺在床上后,又飞快缩回了头, 脚步声逐渐远去。
沈蜷蜷在褚涯怀里拱了拱,嘴里发出含混的呓语,褚涯给他掖好被角后重新躺好, 但刚躺了几秒, 又倏地睁开了眼。
你先让小王去东乌旗街一趟。
去那儿做什么?
替吴管理给他家人送一点东西。
东乌旗街, 东乌旗街……
他觉得这个街道名有点耳熟, 却又不知道耳熟在哪里。
东乌旗街,东乌旗街……
他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翻身坐了起来。
雾山街75栋!
东乌旗街35!
雾山街75栋反过来便是东乌旗街35!
会有那么巧吗?会吗?
褚涯心脏不由砰砰狂跳,血液也一波波冲向头顶。不管这个推测是不是正确的,他现在都必须去一趟。
黑狼方才一直在门外,现在已悄无声息走了进来,两只幽暗的绿瞳看着褚涯,只等着他的下一步指令。
沈蜷蜷和林多指都睡着了,刘院长和陈榕还没有回来,而士兵也刚刚来看过,这正是离开的好时机。
褚涯没有迟疑,将沈蜷蜷靠在自己怀里的脑袋轻轻挪开,下床,从轮椅下拿出之前偷拿到的白大褂,重新穿在身上。
最后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枕头,塞在沈蜷蜷身旁,像是那里有人正在睡觉。
陈榕和刘院长站在大厅门口,同福利院的司机小王说着什么,一名士兵去了卫生间,剩下的那名士兵就坐在大厅长椅上看着他们。
通道里响起脚步声,士兵转过头,看见一名医生走出医生办公室,低头看着手上的病历本,擦过他们身旁走向大门。
士兵看着那挺拔却稍显单薄的背影,觉得有些眼熟,想起这名医生刚才就已经出去过一趟。
“哎,你等等——”士兵刚站起身,面前就挡住一道人影,陈榕笑着问:“军官,能帮我们一下吗?有仪器要抬上车,但有点重,我们几人搬不了。”
“我现在——”
“谢谢了,谢谢。”陈榕连忙推着他去往停在医院前院的面包车,“有一台需要修理的仪器,我们几个抬不动。”
士兵转头看了眼,见那医生已经消失在医院大门口,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只去帮着将那仪器抬上了车。
面包车启动,刘院长看了眼腕表,对司机小王叮嘱:“现在十一点了,把仪器拉去修理厂,顺便将吴管理的东西也送去他家里,半个多小时就能回来。到时候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们再回福利院,辛苦了。”
“不辛苦,放心吧院长。”
面包车驶出了医院大门,几人转身走向楼内。上厕所的那名士兵回来了,陈榕拉住他俩不断感谢,又热情地攀谈起来。
刘院长目内露出一抹若有所思,最后也呆在大厅,让陈榕取来一个取暖炉,四人就在长椅上坐下,围着火炉开始聊天。
福利院面包车上了大街,朝着镇中心驶去。街边巷子阴影里窜出一道身影,追向了面包车,一只体型健硕的黑狼紧紧跟在他身旁。
褚涯在漫天飞雪的大街上全速奔跑,紧盯着前方的面包车尾灯,飞快地跨过积雪堆,穿过狭窄的路下通道,冲上台阶,抓着铁栏一跃而下。
如今已经深夜,又是大雪天,街上看不见一个人。褚涯的腿伤刚刚痊愈,跑出几条长街后,他抓住黑狼的脖颈,一个翻身骑上狼背。
黑狼立即加速奔行,两旁建筑迅速后退,所经之处飞溅起飞扬雪尘。
面包车驶入一片居民区,在一栋矮小的房子前停下。司机小王提着一个袋子跳下车去敲房门,黑狼便载着褚涯拐入旁边的一条小巷,消失在茫茫风雪里。
小巷两旁都是上了年头的二层小楼,修建得非常密集,楼与楼之间都没有缝隙。
褚涯沿着小巷往前,拂去其中一栋门牌上的积雪,看见上面印着东乌旗街3号。
这里是3号,那35号应该还在里面。
褚涯走在巷子里,脚下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肩膀上已经覆上了一层浅浅的雪,用手术衣改制的棉袄表层也有稍许濡湿。
这一带房屋虽多,但实际上已经没住着多少人,只有偶尔一栋透出微弱灯光,更多小楼却是处于荒废状态,大门洞开,破烂窗棂摇摇欲坠。
褚涯左拐入另一条巷道,最后停在了一栋空置已久的二层小楼前。
这小楼也和附近的很多房屋相同,低矮破旧,丝毫不起眼。他上前两步,借着雪地的反光,看清了门牌上印着的字:东乌旗街35号。
褚涯推了下门,大门纹丝不动,他低头查看,发现门扇不过是这一带最常见的铁门,门锁也是最普通的铁锁,只需要一根铁丝就能轻松撬开。
他心里顿时有些下沉,觉得父亲不可能将那么重要的东西就藏在这样的屋里,没有人防守,只有关不严的门扇和破旧铁锁,随便一个小偷都能进去。
但他转念又觉得只有这样,小楼才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和怀疑。
黑狼已经叼来一段铁丝扔在了他的脚边,褚涯拿起铁丝,不过十几秒钟就打开了铁锁。左右看了下,见四下无人,便和黑狼闪身进屋,再关上了门。
褚涯拧亮随身带着的手电筒,光束在屋内缓缓移动。
屋内灰尘厚重,看上去就是普通的民宅,进门便是客厅,摆放着简陋的沙发和茶几。对面墙上还挂着一面小电视,电源线垂挂在空中。
褚涯开始满屋翻找,将所有家具都找了一遍,沙发坐垫都仔细捏过,墙壁和地砖也一块块敲响,趴近了仔细倾听。
这小楼里空间不大,房间倒还挺多,不光有客厅,厨房和卫生间也一应俱全。
褚涯每间屋子都搜过,黑狼也在帮忙,利爪轻易地破开床垫和沙发,将里面的填充物撒了满地。
他将底层搜了个遍,没有发现任何线索,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从脑中闪过。可那感觉稍纵即逝,他还没来得及抓住便消散而空。
他再次回到客厅,目光投向靠墙的一架铁梯,便让黑狼留在底层,自己拿着手电攀到了二层。
二层阁楼很矮,褚涯直起身便能碰到脑袋,他只能低着头,推开了通道右侧的第一间房。
这间像是书房,摆放着书桌和书架,他仔细检查了屋内,没有任何发现。
剩下两间房分别是主卧和次卧,他也仔仔细细搜过,依然毫无所得。
褚涯垂着头站在通道里,透过敞开的房门,可以看见每间房都被翻得凌乱不堪,恰似他此时的心情。
错了,又错了,什么将父亲的话倒过来念,什么东乌旗街35号,父亲根本没有将东西藏在这里。
褚涯垂着头,垮塌着肩,躺在地上的手电筒将他的身影投在墙壁上,看上去充满了失望和沮丧。
算了,回去吧,再好好想想,或者克科镇里是有雾山街这个地方,只是改了地名,要找克科镇的那些老人问问。
褚涯拿起手电走向阁楼入口,正扶着楼梯准备下行时,突然又顿住了动作。
他在云巅家里时,每次下楼都要看一眼旁边窗户。窗外有一个木制鸟巢,每年都有一两只小鸟在里面落脚。而他现在习惯性地看向左边,发现这里居然也有扇窗户,窗外也挂着一个小铁盒。
如果说这个铁盒也是鸟巢,可他在深渊这么久,从来没有见过一只鸟。
褚涯站在阁楼出入口,透过那小小的方形楼口看着下方。
出现在视野里的是客厅沙发和茶几,家具的摆放和房屋构局如此熟悉,就和他平常在家下楼时所见的一样。
他倏地起身,再次在三间房内转了一圈,终于明白自己在搜寻这栋小楼时,那挥之不去的奇怪感觉是从何而来了。
这间主卧迎面便是一架双人床,只是床对面的墙壁上没有挂着油画,而是贴着一张明星海报。原本放置床头柜的地方虽然没有柜子,却也搁着一个小箱子,充当了床头柜的角色。
云巅的主卧和次卧都附带独立卫生间,这栋楼的房间虽然狭小,居然也在对应房间的墙壁上,辟出了一方小小空间。
这栋小楼的房间结构和家具摆放都复刻了他在云巅的家,虽然空间变小,家具简陋,但和自己的家一模一样。
这是父亲亲手布置的地方,他用那个挂在墙外的鸟巢,用那些褪色的家具和破皮的沙发告诉自己——就是这里,小涯,就是这里。
褚涯站在通道里,怔怔看着这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不觉泪盈满眶。但他知道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只站立在原地闭上眼深呼吸,快速平息心头的激动,接着起身去了父亲书房。
他迅速地找到父亲密码箱所在的位置,却对着光滑的金属面无从下手。他贴上耳朵用手指叩击,发现这一小块金属后面竟然是墙壁。
原来这不是什么密码箱,仅仅是用来复刻原本的书房而已。
褚涯又开始心慌焦躁,抱着脑袋在屋子里转圈。但他很快便意识到这是在白白浪费时间,又立即告诉自己:别着急,冷静,想想,再想想。
从父亲的角度去想,如果他要让我找到某样东西,那不会藏在他的密码箱里,而是藏在我觉得最隐秘的地方。
我觉得最隐秘的地方……
褚涯倏地停下动作,接着便冲向了自己卧室,飞快地撕下墙壁上的一张海报,看见了那个银白色密码箱。
他在看见这个密码箱的第一眼,便知道自己找到了。
这是真的密码箱,有着虹膜识别器和按键区,他轻轻触碰了下,显示屏便立即亮起了光。
他还小的时候,瞧见父亲的密码箱后很是羡慕,父亲便在他的卧室里也放了一个在墙壁里,用一副他自己的画给盖住。
“以后你可以将你的秘密,你最宝贵的物品,或者不想给别人知道的东西都放在里面,来,你自己设置密码,想六个数字输进去。”
褚涯那时候比沈蜷蜷还小,只懵懂地道:“那就123321吧。”
父亲应该是没想到他念出了密码,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好,爸爸给你输入密码,123321。”
褚涯俯下身,让一道红光扫过他的眼睛,接着在亮起的按键区轻轻点击那几个数字。
安静的屋内响起一声轻微的咔嚓,密码箱门弹开,显出一个通体银白的金属盒。
褚涯按捺着剧烈心跳,将金属盒拿在手中,发现盒底还压着一封信。手电光照射下,信封上写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字:褚涯。
看着这熟悉的字迹,褚涯眼眶发热,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他拿出信封,摩挲着自己的名字,再抽出了那张薄薄的信笺。
如果你能看到这封信,那么爸爸可能已经遭遇了不测,而你的境况也很糟糕。
不过这只是我的一种猜测,我希望你永远看不到这封信。但人心叵测,世事无常,倘若有这么一天,这就是爸爸能给予你的保护,同时也是爸爸对你最深重的托付。
这个盒里装着晨星会研究所关于黑疽病毒的研究成果,按说我应当将它留给晨星会,但若真有什么意外,我能相信的只有你和云拓。考虑到你的处境相比云拓应该会更好一点,所以权衡再三,我将它交到了你的手里。
这芯片里的内容很重要,既可以攻克黑疽病,也可以用作另外的用途。所以你要保管好它,将它交给你信任的人,进行未完的研究。
小涯,爸爸的好儿子,我深知你的韧性和坚强,我相信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会振作起来,保护好自己,也完成爸爸对你的嘱托。
保重,好好长大。
一路上肯定会遇到很多风浪,如果扛不住了,就回来看看小鸟。
褚涯看着那些话语,仿佛看见父亲就坐在沙发上,目含殷切地对自己叮嘱。他握着信纸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泪水一颗颗滴落,在信纸上发出轻微的水声,再迅速晕染开。
但他也清楚这里不能久留,将父亲的信件揣好,这才开始端详手里的盒子。
这盒子周身看不到一丝缝隙,侧面有着指纹暗锁,他手指搭上去后,盒盖弹开,显出躺在里面的一块芯片。
他现在不知道能将这芯片交给谁,晨星会、日灼会、莫尔纳政府军,只有这三军有能力将盒子里的东西继续往下研究,可这三军里,却没有一个他能相信的人。
如果云拓还活着就好了……
褚涯收好盒子,关好墙上的密码箱,盖上海报,匆匆下了楼。
黑狼早就等得不耐烦,见褚涯下楼后,立即去将大门锁拨开。
风雪瞬间灌入屋内,褚涯再回头扫视了一圈后,将眼睛在肩头上蹭了蹭,关掉手电,和黑狼一起冲进了黑暗。
第64章
一人一狼沿着来时路回返, 黑狼走在前面,刚拐进旁边小巷便停住了脚步,如临大敌般伏低了身。褚涯跟着追了上去, 尽管已经知道不妙,但在看见巷道口的那道人影时, 脑中还是嗡了一声。
顾麟缓缓走向褚涯,皮靴在雪地上发出令人生寒的咯吱声响。褚涯死死盯着他看了几秒, 立即转身,却发现巷子另一头走来了靳高。
褚涯知道自己身上还带着芯片, 便看向身旁围墙, 想从这里逃走,却听顾麟大声道:“别跑了, 你跑不掉的。两边围墙外面都是我的人,何况这大冷天的, 你逃来逃去再被按在雪地里,不难受?”
他话音刚落,两边围墙上方都冒出了数名士兵,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褚涯。
黑狼发出凶狠低吼, 立即就要冲出,褚涯伸手按住了它。
他已不再是那个被仇恨冲昏了头的人,虽然依旧恨不得立即杀死那正徐徐走来的人, 却也深知自己现在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顾麟走到近处,黑狼按捺不住地要往上扑,他立即停步, 双手抬起:“别冲动, 好好说。”
“别动。”褚涯也低声安抚。
黑狼站在了褚涯身旁, 双目紧盯着顾麟, 只要他有所动作,便随时冲上去撕咬。
顾麟抬起戴着皮手套的手,掸掉肩上的积雪,对褚涯道:“冷吧?“
褚涯没有应声,如黑狼一般死死盯着顾麟,垂在裤侧的暗暗握紧,手背凸起了道道青筋。
“小涯,你还是大意了,我怎么会只用一名哨兵盯着你呢?在你离开弥新镇前往克科镇的时候,我就已经从云巅出发了。你呀,虽然聪明,但做事还不够谨慎,要多吸取教训。”顾麟的语气就像一名谆谆叮嘱幼弟的兄长,又和蔼地道:“把芯片交出来吧,你的伤还没完全恢复,就别动手了,反正动手的结果就是东西被我拿走,还挨上一顿揍。”
褚涯一动不动地站着,微垂着头,盛满仇恨的视线从眉峰下锁定他。顾麟回视着他的目光,问道:“不信我?不信我也正常,可是小涯,你现在没有别的选择。”
顾麟吸了吸鼻子,咒骂了一声这鬼天气,朝着褚涯伸出手,“把东西交给我,你就可以走。毕竟你是我的表弟,我也不会故意为难你,以后你就自由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回云巅都可以。”
褚涯看着他那不停开合的嘴,尽管被数根冰冷的枪口对准,尽管对面的人是A级哨兵,但他被仇恨和绝望一点点灼烧着,整个人都要被焚烧殆尽。
下一秒,褚涯朝着前方扑出,匕首锋刃被雪地反映出一道寒芒,狠狠刺向了顾麟的胸口。
黑狼也同时跃起,在空中露出尖锐獠牙,朝着顾麟的喉咙咬去。
但褚涯才扑到半空,身体就被一道无形的绳索缠紧,同时全身失去了力气,冲势顿住,重重摔倒在地上。
而黑狼也被一条黑蛇和一只巨蛛给截住,三只量子兽便在雪地上扑腾撕咬。
褚涯全身瘫软地躺在地上,脑袋被踩上了一只脚,坚硬的皮靴底让他侧脸紧贴在雪地上。
向导的精神力束缚很快消失,他身体重新获得了力气,但还没来得及挣扎,两把冰冷枪口就分别抵住了他的额头和后脑。
“别动,我说过了,别动。”
顾麟冷冷的声音响起,那只落在他脑袋上的脚也缓缓碾动。一只手在他身上摸索,很快就探进衣兜,将那个密码盒给取了出来。
“指纹的。”顾麟拿着密码盒端详,又俯下身,去拿褚涯的手。
“啊!!”褚涯用力挣扎,但身体却被几人按得动弹不得。他的手被强行一点点抬高,蜷缩的手指被掰直,直到碰到了金属面,听到盒盖开启的咔哒声。
“终于拿到了。再搜一下,看身上还有没有其他东西。”
褚涯犹如被笼索禁锢住的困兽,不管怎么挣扎,全身还是被搜了个遍,包括鞋子也被脱掉。
“顾会长,他身上还有一封信。”
褚涯眼见父亲的信件被一名士兵拿走,更加用力地挣动,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嘶吼。
他赤红着眼瞪着顾麟,看着他接过信纸,草草看过一遍,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嗤笑,随手将信纸抛在了雪地里。
信纸轻飘飘地落在褚涯身旁,雪片落在纸页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姑父这一片爱子之心啊,表弟,好好保重身体,以后若是遇到什么困难,就去找表哥。你在种植园的家还在,以后想留在深渊,或是回到云巅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