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随机性强,想说就说想骂就骂,觉得自己是学法的就是学法的,要切换回金融专业也很轻松。
秦冬阳学不来秦大沛的佻达,永远先顾最实际的事情,“哥你脚下踩稳点儿!景区的保护措施做得再好这儿也是峭壁。”
秦大沛越累越得说话,“人这东西就是贱啊!舒舒服服待在屋里不高兴,非得出来找罪遭。咱哥俩还行呢,不常出门。巍子以前最爱撺掇人爬山,我总怀疑他想找个背静地方杀人越货。”
秦冬阳听他提起林巍,不吭声了。
峰顶有林,兄弟二人好歹摸了上去,却没心情欣赏美景,找块草地就是一倒。
“哎呀妈呀,小山包子也挺难为人嘿!”秦大沛哼哼唧唧地嚷嚷,“这就充分说明一个道理,海水不可斗量,山头儿也不能光靠眼看。”
秦冬阳从来不泡健身房,三年办公室蹲下来,体能远比不上扁担身材的秦大沛,他更累,却觉得值,躺在草地上仰望树冠间的天空,笑滋滋地听着他哥叨逼叨。
再费力还不是上来了?
哥多有趣啊!
多热烈多真实啊!
等躺够了,又把背上来的矿泉水都喝光了,兄弟俩才站起身来凭崖凭桥,尽情感受一览无余的美妙滋味儿。
仙桥顶,此刻虽未祥云缭绕,透一口负氧离子极其丰富的空气,也能无端地生出几分超然世外的错觉。
秦大沛偏得煞风景,“秦冬阳,过去说一人不入庙二人不观井,爬山也差不多,必须得跟非常靠得住的人一起来,知道不?”
“嗯?”秦冬阳还在体会林风山息,脑筋较慢。
“哥跟你林律做同学的时候听教授讲过一例当地命案,甲乙本是朋友,甲欠乙钱,不想还,就把乙骗进野山去玩,趁其不备杀害了。人心太坏,人性就是动物性,学法的人单纯不了,阴沉多思是自我保护的一种表现形式,你看巍子还有浩子,他俩性格不一样,但有天真的吗?哥这么多年总是不放心你,就是不放心你的性格。”秦大沛望着葱茏幽深的山谷,语意郑重,双手却反插着细腰,姿态与言论内容极度不搭。
秦冬阳听他再次提起林巍,在山顶的爽风里眯起了眼,“哥,我不想当律师了。”
“啊?”秦大沛挺吃惊的,“搞这么严重?被哥吓着了?”
秦冬阳摇头,“哥要不来找我,我可能会换个城市去找工作,可你来了,我就想跟哥回家。回去总得干点儿什么,我不想再跟着林律了,从诺正和朗乾出来,我估计自己不一定还能看上别的律所……嘿嘿,真是眼高手低呢!这几年我也见识到了刑辩界的残酷,民商事其实差不多,那都是给战神们准备的疆场,我这种反应不灵敏的小虾米,没有林律护着估计早就挺不住了。可我再没用也不能混吃等死当米虫,让家里和哥养活我,所以就想考个编制,事业编和国企什么的都行,以后像哥说的,端碗安生饭。”
“行!”秦大沛一点儿都没打击弟弟,“往届生能考的岗也不少呢!哥给你找个职业规划师好好研究研究,再弄点儿资料回来,肯定能考上。”
“哪有肯定的事?”秦冬阳得了哥的支持,心里轻松起来,微笑地道,“我也不太聪明。”
“冬阳,”秦大沛正色看住弟弟,“老天造人是有称量的,聪明多给点儿耐力就少给点儿,哥是例子,自负才华,其实一事无成。你掌握知识的速度可能稍慢,但够扎实,还够坚韧,这就是优点,肯定没问题。”
秦冬阳这次见到秦大沛后,得到的都是哄和夸,又舒坦又不踏实,只怕他哥是被自己的出走逼的,尴尬地挠脑袋,“我反正使劲儿努力。哥,回去我也不想住家里,突然把工作混没了我爸我妈得一直唠叨。昨晚我都琢磨好了,就去‘拐末’住着,小张经理在哪儿睡我就在哪儿睡,有活干点儿活,没事儿就学习,充实。”
“干什么活?哥给你弄间房,”秦大沛说,“专心学习。”
“不!”秦冬阳坚持,“我就想去‘拐末’。”
秦大沛拗不过弟弟,答应了,“那就去!别跟小张一块儿住,那是个烟袋锅子,再把我弟弟熏臭了。‘基地’空着干什么?你沈律最近很少来,巍子也总得请,闲着也是闲着。哥在最里面给你隔个单间,摆张床和书桌。”
“嗯!”秦冬阳没再反对,只要回去就免不了要遇到林巍,他早是生命的一部分,注定摘不去的,那就练着从容起来吧!
肖非艳亲自去把秦氏兄弟从高铁站接回来,找了家好馆子给两个人接风。
秦冬阳看到谁都心虚,凳子都没坐热就抱歉地说,“我又没出去几天,什么功劳还让嫂子陪着?”
“谁不得吃饭?”肖非艳想也不想地说,“我一出门就想家里饭吃,你嫂子是没亲自下厨款待弟弟的本事,但能陪喝……”说到这儿她瞥见秦大沛眼里少见的警告,改口,“陪吃也行,反正能陪。”
秦冬阳感激嫂子从来不对自己语重心长,没法表示,只能记着,同时跟哥商量,“我给瞿梁哥打个电话吧!哥交代和我交代不是一回事儿!”
秦大沛同意,也跟他打商量,“巍子和你野哥还不知道,哥是电话告诉他们一声还是叫过来一起吃口饭?”
“先别来了吧!”秦冬阳立刻垂了眼睛,“他……们和瞿梁哥不一样。”
“行!”秦大沛现在特别照顾弟弟的情绪,“那你给瞿梁打吧!哥给他俩发个微信。”
瞿梁是场面人,接到秦冬阳的电话时半点儿异样没有,“回家了啊?回去就好,跟大沛在一块儿呢?嗯嗯嗯……行,好好安慰安慰你哥哈,真着急了!……没事儿,不用考虑瞿哥,也没怎么费心……也帮瞿哥跟你林律解释解释啊,我给他打了两通电话,感觉态度都变了,可能是生我气呢!……别道歉了啊,瞿哥也从年轻时过来的,能理解……”
林巍接到秦大沛的微信时立刻就从办公桌里站了起来,边往律所外走边给秦大沛拨过去,对方刚接起来就急不可待地问,“你们在哪儿?”
“别过来了!”秦大沛听出他的意思,眼睛瞄着正跟瞿梁说电话的秦冬阳,拒绝道,“给小孩儿留点儿面子,弄得大张旗鼓的他下不来台。”
林巍几乎要跑的腿瞬间僵硬,他顿住脚,沉默半晌儿才问,“那后面……”
“哦,忘了告诉你,冬阳说要考编制,我和小飞燕都同意,后面帮他研究研究,”秦大沛说,“你不用担心。”
林巍静静地站在电梯间里,静静地听秦大沛说话,这才反应过来秦冬阳不是出了次门那么简单,他辞职了,不再跟自己一起工作了。
他们的关系已经断绝,且将进一步彻底。
不愿接受的疼痛感后知后觉地清晰起来,胸膛里面又辣又闷,太阳穴却勃勃地跳。
“巍子!”秦大沛继续在电话里说,“这几年谢谢你,为冬阳费心了,可他好像不适合干律师,咱们都别强求。”
应该是感谢话,林巍却觉得每个词每个字都是对自己的谴责和警告,他不清楚秦大沛去这趟X市了解了多少内情,单是亲自出马把弟弟接回来并且毫不拐弯地阻止自己过去的行为就足以镇住看似什么都不惧怕的大律师,林巍不知该怎么回复能怎么回复,他已魂不守舍,迫切地想看看秦冬阳的模样,却不能够。
“先这样!”秦大沛在高铁上窝了好几个小时的大长腿,已经累了,听不到林巍回应,就结束了通话,“以后再聊!”
常在峰恋恋不舍地从林天野的身上往起爬。
林天野有点儿舍不得,“周末不休息,晚点儿去还不行?”
“林巍帮我查到了甄阳的假岳父,”常在峰伸手帮林天野擦两下,又叼他脖子一口,“我去给咱们自己加班!”
“巍子?”林天野立刻就问。
常在峰说溜了嘴,忘了把林巍藏住,哦哦啊啊地找补,“嗯,赶巧了。”
“怎么回事?”林天野套上短裤,不急洗澡,急着问他。
“甄阳有个情妇,”常在峰答,“说是外室,比正牌老婆还金贵,叫杨虹,是杨副市长的独生女。前面的老公刚结婚一年多就得病死了,急性脑出血,没救过来,杨虹在老公亡故之后生了个儿子,说是遗腹子,应该是甄阳的血脉。这关系,复杂点儿不?”
林天野不由皱起眉头,“那你查他……”
“县太爷是县太爷,警察是警察,亲岳父还是假岳父的管得着我?”常在峰吊儿郎当,“再说这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又不是封建王朝,副市长没仨也有俩吧?上面还有正的。咱这儿还是省会,有职权的多了去,他想当土皇上只手遮天?难了点儿。”
林天野寻思半天,找衣服说,“我送你去……”
“哎哎哎!”常在峰连忙把林天野往浴室推,“洗个战斗澡吧野哥,我不嫌弃你,嫌弃我自己。”
林天野啐他一口,去洗澡了。
然后常在峰也洗了一个三分钟的糊弄浴,两人穿得清清爽爽地一起出门。
“林巍的车真给你开了?”被林天野硬摁进一家早餐店里,常在峰一边吃着砂锅豆腐一边问,“你们哥们还真通财。”
“这就通财?”林天野早上消耗了不少体力,饿,大口大口吃饼,“他车闲着。”
“闲着就给人开?”常在峰说,“男的都把车当老婆,不是关系够好,谁肯外借?”
“够好也不会借老婆!”林天野拉脸说,“再说同性恋有什么老婆?就是一块儿睡觉的哥们。谁敢管男的叫老婆我不揍他!”
常在峰嗤嗤地笑,“咋也得比哥们近点儿,天天兄弟吧!”
林天野用筷子头敲他脑袋,“刚才谁着急来着?快吃快滚,一堆废话没个中队样了!我还指望你事业有成呢!在家就算了,出来别总油兮兮的,要严肃,要正气凛然!”
“我努力!”常在峰吧唧吧唧嚼饼,“不能招咱野哥嫌弃,看再换了我!吃完饭别忙着去店,再回去睡一觉。咱都不年轻了,注意身体!”
“你不年轻!”林天野哼,“我年轻着呢!不去‘小野,’也不回老房子,我约约巍子和大沛,花天酒地!”
常在峰知道他是惦记着问问秦冬阳的事情,满不在乎,“我完事早就找你去!”
“不用找。”林天野说,“我不在家住,小江子也不肯住,屋子空着呢!我们就在那儿喝,你直接来。”
林巍夜里没怎么睡,先跟瞿梁聊了一阵电话,把两下里的芥蒂拆解拆解,又听了会儿杨虹的动静,再没什么有用发现,后半夜眼涩头重,实在干不了活,只好躺在床上,却睡不着,反反复复地想隋萌那些话。
他还没能真正消化秦冬阳是个抑郁症患者的现实,弄不清楚是自己心粗还是秦冬阳伪装得太好。
到了清晨才睡一会儿,林天野又来了电话。
“怎么去你家里?”林巍朦朦胧胧地问,“‘拐末’不方便些?”
“大沛把你们‘基地’给冬阳住了,”林天野道,“让弟弟在楼下打工在楼上备考,这是个资本家性子,哪哪儿不吃亏啊!”
听了这句林巍就彻底醒了,瞪着眼睛在床上发会儿呆,洗漱换衣,下楼出门。
水隽影在厨房附近同何姨说着什么,听见脚步声回头看,视线在林巍的身上停得比以往长了些。
林巍当没感觉,只往外走。
何姨问他,“林先生不吃早点吗?”
林巍觉得胃里泛苦,摇了摇头。
廖杰和李洋鲲第一时间走到车边,林巍终于想起来问,“林北得不给你们休息日吗?”
两个人似乎都不会笑,答话答得明白,“我们都没结婚,哪儿都是家。工作量也不太大,林先生不用放在心上。”
林巍望着车外不吭声,他不懂林北得,也不懂这两个人——非现役了,为什么还离不开老上级呢?
当然,他们也不懂他。
路虎停到林天野家楼下,林巍想起他久不在此居住,没像从前去“基地”时那样随便,打电话问,“捎点儿什么上去?”
林天野不想让他白问,“酒管够,我买的都是卤货,你要想吃别的就再买点儿。”
林巍闻言信步走进附近的便利店,看了半天不知道买什么,眼睛落到水果区,想起秦冬阳在毛坯房住时总会买点儿什么回来央求自己吃,明知林天野秦大沛都是和自己一样的性子,好肉不好水果,仍旧鬼使神差地挑了两样,又拿了点儿花生米午餐肉什么的装着上楼。
林天野看到草莓时有点儿诧异,但没有问,直接洗了。
林巍见秦大沛还没到,随口问,“大沛干啥呢?”
“说是安排工人给冬阳隔一个屋子,方便学习。”林天野说,“你的助理不爱回家混爹妈的伺候,也不让他哥再给找房子。你说我这儿不是现成的?就来住呗?‘拐末’挣不挣钱都是人来人往的,闹哄哄,吃饭也不方便。”
林巍静静听着,不发表任何意见,走到厨房外的生活阳台上抽烟。
林天野摆好水果,过来摸林巍的烟,同时往楼下瞅,“那俩保镖还在你车里坐着呢?够尽责的!”
“就当给人提供就业机会吧!”林巍淡淡地说,“林北得应该有点儿积蓄,干什么花?
“有老子的不亲,没老子的亲不着!”林天野喟叹,“你说我爸那案子咋越查越复杂呢?这又扯出个杨市长来!”
林巍立刻看他,“常在峰啥都跟你说?不管纪律了?”
第123章 变道有理
天下的事情没有逃得掉“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句话的,然而先知和后知的区别太大,林巍不想林天野过于了解林勇案的细情。
亲生儿子,很难理智。
会更危险。
“说得含含糊糊的。”林天野当然明白林巍的意思,只是交深反而言浅,不愿意说透,所以掩住感激,略露不满,“犯啥纪律?阴市长阳市长还不都是你发现的?我说巍子,咱们到底不是警察,手上没有执法权,尽量少掺和点儿公安局的事。你又不像我,总得和当官的们打交道呢!”
林巍心说当官的耽误不了我的职业发展,只怕林天野听了更加担忧,随便嗯了一声,“我也没太掺和,就是赶上了。”
林天野知道他是个有主意的,点到为止,不多啰嗦。
俩人掐了烟进屋,林巍没吃早饭,等不及秦大沛来,先捏起一只鸭掌啃。
林天野刚喝过砂锅没多久,吃不下东西,拈草莓嗦,“怎么想起买这东西?还挺水灵。”
“滋润滋润你!”林巍开玩笑,“快被常在峰?干了!
林天野马上板脸,“能不能正经点儿?”
“三天两头往一块儿凑,”林巍不以为然,“还想听正经的?那么多正经的活着多累?你都君王不早朝了,大周末,白天,不去店里,找我们混,别那么多要求。”
林天野又笑起来,“哥们不是发财了吗?还总勤勤恳恳违反人性。”
“羡慕!”林巍往他身上指指,“老大老二都得意,多潇洒!”
“你是不是憋着了?”林天野开始反击,“沈律的第二春都开始多久了?你怎么着?找不着伴儿了?我发动发动能量给你介绍介绍呗?”
“别坑人!”林巍飞速啃掉一只鸭掌,又拿起一只酱鸡爪,半真半假地道,“你哥们我草包枕头,外面绣花内里腐朽,中看不中用!”
“哪儿不中用?”林天野眼珠往他腰下转去,“咱抓紧治。”
林巍的低落被他气跑了,酱鸡爪直接怼上哥们的脸。
林天野蹿起来躲,“别祸害东西嘿!花钱买的。”
“你不有钱吗?”林巍压抑了好多天的情绪没有别的渠道发泄,偏想闹闹,“这还有啥舍不得的?来来来,好好尝尝鸡脚按摩……让你嘚瑟!”
俩大男人闹得挺欢,秦大沛赶这工夫到了,见林天野开门时气喘吁吁的,有些吃惊,“你俩什么情况?自产自销了?”
“别放屁!”林天野立刻骂他,“狗眼见屎!”
林巍见到秦大沛没有以前自然,收了和林天野武斗时的架势,但也警告说,“你是真不想和常队交朋友了!”
秦大沛占了个嘴便宜,乐得不行,伸手搂住林巍肩膀,“要什么常队?哥们有你不就行了?”
林巍见他仍旧一副发自内心的亲热,知道秦冬阳什么都没泄露,松口气,又有点儿怅然,淡淡地问,“咋来晚了?”
秦大沛不知道林天野已经替自己解释过了,认真地说,“雇几个人在‘基地’给冬阳隔个单间。我叔我婶儿毕竟是老年人作息,冬阳总和他们一起住确实闷,这不要换心情么,我得大力支持。”
林巍仍旧平淡着语气,“真要考编制了?把握大吗?”
“已经找懂行的人问过了,没了应届生身份确实难点儿,但也不是不能试。冬阳有想法就拼拼呗,省得将来后悔。”秦冬大沛坐下去说。
“想选啥岗位啊?”林天野也坐下来,问。
“人家建议他进大学当法务,说有缺口,这三年的工作经历也用得上。”秦大沛答,“冬阳好像不太中意,还是想在一线吧?我听他的意思是不怕去下面的乡镇郊县。再看看吧!反正也不是非得今年考!”
林巍听着兄弟二人果真不是一时脑热,已经郑重打算起来,心里越发复杂。
“有个好哥比啥都强。”林天野个体户思维,“样样都给张罗,关键时刻还能运作运作。”
“不好运作。”秦大沛摇摇头,“还得指望他自己。”
林天野闻言看向林巍。
林巍比喻地道,“肖副检一家子血亲都是公务员,没有谁能帮她考证考编以及入额,但是可以提供一点儿行业经验,告诉告诉她外人看不懂的人际关系和解决之道,以及怎么做更容易抓住升职机会。古代也是这样,科考舞弊得被杀头,自己能当上状元,氏族自然可以扶持。”
“哦!”林天野听明白了,又去嗦草莓,“还是美发简单,我若是想照顾小江子,直接推荐客人就完事儿了!”
“那还做学徒工呢?”秦大沛伸手指他脑门,“直接当大师傅呗?我说你咋啃上那玩意儿了?”
“聚得早,吃不下。”林天野晃晃草莓,“这不一样下酒?后面闲着就上这儿来,别去耽误冬阳学习。”
“也不能让他学傻了。”秦大沛说,“秦冬阳的脑袋瓜子不是特聪明,学起东西却极认真,动不动就废寝忘食,不上手推不肯动弹,得看着点儿——这又不是上学时候,还有体育课音乐课的调整身心,一弄好几个月,变成小呆子可怎么办?”
林巍想起秦冬阳的病,下意识说,“是得注意调节。”
“也好调节!”秦大沛笑,“我捡个免费劳工,没事儿就在一楼干活。昨儿小漂亮过来玩咖啡,俩人聊的挺热乎呢!人家是从体制内到体制外,冬阳是体制外想去体制内,有意思。”
林巍明白秦冬阳未必多想进体制内,只是在找一个不回自己身边的理由而已。H市大,律法圈却不大,继续执业,免不了抬头不见低头见。
秦大沛见他不说话,领会错了,“还不能听见小漂亮的事儿?”
林巍摇头,“不是。池跃挺好?”
“挺好。”秦大沛道,“爽快小孩儿。浩子出差没回来呢,自己跑我那儿玩。干爹现在挺喜欢他,要帮俩人会亲家了。”
“搞这么正视?”林天野非常吃惊,“向律是这么开明的人儿呢?”
“开明!”林巍有些嘲讽地笑,“看人下菜碟的开明。”
“记恨我爹了?”秦大沛用肩膀耸他,“要不我再张罗顿大的?咱俩聚得勤,跟干爹和浩子少了点儿。”
“最近没心情。”林巍直接拒绝,“忙完这段时间再说吧!”
“还是那老鼠仓啊?”秦大沛问,“三年也是它两年也是它,你也不能太投入了!”
林巍不置可否,“学东西,不能让同行看不起。所里又给我接了一个商标侵犯,刚上手,无罪没的打,得找厂家谈谅解,工作量也不小。”
林天野自己干掉半盘子草莓,想喝酒了,“都得活到老学到老,剪发的还得紧跟潮流不断进步呢!来,为我们林律和冬阳的上进精神干一个!”
林巍还没吃饱,专心嚼花生米,“酒徒就说酒徒,啥名头都能干一个,不陪!”
“不陪行吗?”秦大沛见林天野给自己丟眼神,笑着按林巍的脑袋,“你有司机还不痛快的?”
林巍连日疲惫,肚子里略有东西就更困倦,捏住秦大沛强塞来的酒杯表态,“唠一会儿我得在野子这儿补补觉,下午还有点儿事。”
“补!”林天野痛快说,“我俩坐这儿瞅你睡。”
三杯酒过,林巍果然挺不住劲,还不愿进人卧室,硬把秦大沛和林天野赶到椅子里坐,自己横在沙发上闭了眼睛。
最近越发怕静,反而是耳边有点儿人声才有困意。
林天野看出林巍缺觉,不再闹他,压低些声音陪秦大沛闲聊,“你没问问冬阳咋突然不想干律师了?历练好几年了,不可惜吗?”
秦大沛摇头,“没问。我弟弟不随便任性,他想干啥肯定有他自己的道理。现在不是小孩儿了,心思重,逼太狠了不好。再弄一回不知去向我可受不了。”
林天野嗯了一下,“应该不能。冬阳还是乖,才能让你找着。我那么大时跟老林斗气,急死他都逮不着我的影儿。唉,现在想想真是后悔。”
“所以说谁在乎谁害怕!”秦大沛叹气,“我也不是小时候了,以前不会这么在乎冬阳。”
林巍似睡非睡,神志混沌着,却很清楚地听见二人说话,且能模模糊糊地思考。
“谁在乎谁害怕。”
秦大沛在乎秦冬阳,舍不得难为,秦冬阳在乎自己,所以才会担心他的安危。
害怕的滋味儿不好过,所以一旦决定离开就什么都不管了吗?
始终不回信息,始终打不过去的电话。
怎么才能不倔呢?
下午两点,林天野和秦大沛喝多了,都找地方小睡,林巍却起了身,整理整理衣服,简单洗漱洗漱,下楼让廖杰和李洋鲲去‘拐末’。
午后和前半夜是‘拐末’最上客的时候,林巍走进大门,只有一个服务生过来迎他,没看到小张经理的身影。
林巍摆摆手,眼睛迅速扫了一圈,发现秦冬阳正神情专注地站在吧台里看咖啡师做咖啡,立刻走了过去。
感觉到有人过来,秦冬阳和咖啡师一起抬起了头。
咖啡师认识林巍,微笑地道,“林律来了?”
秦冬阳的脸色却变了。
第124章 不再爱了
同在X市见到秦大沛不一样,那时秦冬阳的心情只是吃惊,此刻却很复杂,五分意外四分震惊,还有一点点的暗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