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魔宫是茶楼不成?
伏断讽刺:“你以为你是来做客的吗?”
水鹊犹豫了一会儿,“不是吗?那实在是叨扰了,我还是先回去吧……”
他一点点往外挪着步子,想要神不知鬼不觉逃走。
伏断扯住他后衣领子,“你准备走回去?幽都距离魔界边缘,要行走十万里,这里可没有灵气,等你丹田里的灵气全因为御剑耗尽了,准备堕魔再飞回去么?”
“何况,”伏断觉得他天真可怜得好笑,“魔界可到处都是魔族,茹毛饮血,生啖人肉,可比方才你踩到的骷髅可怕多了。”
伏断掰住水鹊肩头,转过来强硬地与之对视,眼中漆黑一片。
“他们最喜欢吃的,就是你这样……”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养得一身娇皮嫩肉,但是体内又有些低微的灵力,尝起来滑腻温香。”
伏断继续道:“那些魔族,光是见到你就垂涎三尺了,烧一锅热水,潦草地清洗干净,就能开始品尝。”
“到时候,你就是哭啊,叫啊,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舔你、咬你身上的每一寸嫩肉。”
幽都山没有白天,除却天上一弦月,时不时翻滚乌云,仅剩地下的纸扎红灯笼亮澄澄。
伏断半张脸的花纹,在暗淡红光下愈加怪异。
他此刻看起来更像是会突然开始品尝美味小元君的魔族。
从颊肉软嫩的脸蛋,先如同对待珍馐般轻轻抿汁,再到小巧圆润的肩头,整个肩尖都要被他纳入黑暗口腔。
水鹊听他一番话,脑海里闪过了许许多多吃人族的故事,他有点儿胆怯,缩了缩脖子。
这个表现成功取悦了伏断。
为了彻底打消水鹊出逃的念头,伏断蹲下来。
“咔”的一小声响。
水鹊脚踝凉丝丝的,隐约有什么玉质温润的物件禁锢住。
他好奇地低头,抬了抬右脚。
原来是被伏断撩起了裤腿,束上了两个晴水绿的玉镯,是叮当镯,细细的,一上一下堆在一起。
不难想到要是走起路来,长罗裳底下,会有玉石相撞般环佩作响。
水鹊方才分明看到那镯子是开圈的,有个开口才扣进去的。
伏断手一抚,叮当镯化水般,马上变幻成了完整一个圈,大小也根据水鹊的脚踝而调整成形。
他仰头对水鹊道:“除非我大发慈悲放人,否则你别想逃出去。不论你到天涯海角,这玉镯摘不下来一日,你的踪迹我就了如指掌一日。”
那岂不就是在他身上装了定位器?
怎么这么坏心?
水鹊苦恼地盯着那对玉镯看,晃了晃右脚。
清润之声,叮叮当当响。
完全束住白皙脚踝。
伏断直起身,凭借优势居高临下,恫吓道:“别说到御剑十万里到魔界边缘,你就是踏出这魔宫一步,我也会直接将你捉回来。”
玉镯还有一个用处,魔域内唯有魔气,而无灵气,这玉镯能够滋生灵气,补养人修佩戴者,只不过伏断没有说明出来。
“你不会想知道被我捉到的后果。”
他冷声威胁。
水鹊不敢和他呛声,无措地站在原地。
半阖眼,纤长睫毛垂覆下来。
伏断眼神淡漠地看着,对殿外的伥鬼道:“沏壶茶来。”
魔域内所说的伥鬼全是些低阶魔族,皮糙肉厚,脑子也不灵光,但胜在忠诚认主。
是稍微有些地位的魔头都喜欢招来作仆役的种族。
魔尊实在太过反常。
十二魔将们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疑惑。
他们当中有的终于反应过来,这小元君不是来做客的。
而是被魔尊强取豪夺,掳掠过来。
如今还被迫要套上监视行踪用的叮当镯。
想起魔尊方才对水鹊说的话,他们更是面有异样。
他们的魔尊,说不定还会恨不得将对方拆吃入腹,一点点嫩肉都细舔烂吸地抿出汁水来。
到时候,整个万魔窟里都是小元君无助的泣音,还有足踝玉镯叮当。
魔将想要为自己这带领魔界反抗天道的尊主找出合适的理由来。
之前不是商讨好了从为祸沧海剑宗开始的么?
怎么行动忽而偏转到这一步了?
他们窃窃私语,替魔尊寻找行为的动机。
有的跟着去搅乱过清微胜境,说道:“我明白了!你们可知道,这位只有筑基修为的元君,是微生枞的孩子微生水鹊,更别说,还是气运之子的心上人、未婚夫!”
他们身处魔域,消息滞后,不知道水鹊已经和眀冀解了婚约。
青尸明白过来,“这么说来,魔尊是要囚禁折磨他,这样就逼得微生枞与气运之子送上门来,甚至直接挑起魔界与修真下界的争斗,到时候借机杀了气运之子,不信天道会不作为!此计真是英明,一石二鸟!”
他们窃窃私语时,用的是神识交流。
那点神识,对炼虚境界的伏断来说有如无物,他稍一注意,就能将他们说话的内容收入耳中。
伏断让伥鬼把沏好的茶递给水鹊。
眉头紧紧皱着,却也没反驳魔将的揣测。
好像他们给他找的理由能够站住脚,伏断看向水鹊,眼中晦暗不明,情绪翻滚着。
水鹊正小口小口啜饮杯中的热茶。
也不知道到底是用什么泡出来的,他被魔界又酸又苦的茶水刺激得鼻尖耸动,小脸皱起来。
因而错过了伏断的眼神。
山魈冷不丁的开口,提议道:“魔尊大人,不若将他的传音玉符也收缴了,免得他向外界通风报信。”
水鹊闻言,茶水也不喝了,还给伥鬼。
紧紧捂住自己的传音玉符,梗着脖子道,“你凭什么要收缴我的玉符?”
那玉符由于进入魔界后唯有魔气,灵气匮乏断绝的情况下,对修真界的联结不稳定,另一端的宗慎他们完全没有办法通过玉符联系上他。
可一有了那玉镯,向四周溢散滋生灵气,断联许久的玉符就直接发起烫来。
说明在此前,有许多次旁人联系他没有成功。
玉符不停发亮发烫,闪烁白光。
又有人正尝试联系他了。
水鹊为难地看向伏断,发现对方神色淡淡,思索着什么,倒也没有要立刻收缴他玉符。
“我、我和人家说两句。”
水鹊试探地说,见伏断没有反对,就到宫殿角落里猫着,偷偷藏藏的,十分谨慎小心。
实际上,他和玉符对面说话被在场的魔尊魔将听得一清二楚。
“水鹊?刚刚联系你怎么联系不上?是玉符连接断了?”
是涂钦午。
水鹊抿了抿唇:“嗯……”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涂钦午解释,该不该说自己被绑到魔界当人质。
告诉了涂钦午也是徒劳,对方如今在人间界,身负大金与悟真派之间联络的重担。
只能白白担心他。
其实水鹊倒是不急着逃离魔界,他准备先暂时留下来,摆平如今魔尊这个觉醒的数据bug,起码要让对方不再插手前期的剧情。
不然整个剧情线牵一发动全身,到时候全部都乱套了,最坏的结果可能是小世界崩溃瓦解。
所以他随便对涂钦午扯了个谎,说自己刚刚睡午觉,解了传音玉符。
水鹊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时辰,毕竟幽都山只有黑夜没有白天。
好在他猜对了。
涂钦午没有多纠缠之前的问题,絮絮叨叨和他拉了些家常,问他最近吃的如何,睡的怎么样。
水鹊支支吾吾地搪塞过去。
“对了,水鹊你帮我问问药谷长老,清心丹什么时候能够炼成?”涂钦午说,“我离宗前去找他,他恰好炼坏了一炉,没有剩余,说回头炼好了,叫人送给我。”
“中秋月圆将要到了,我担心自己压不住夜叉血。”
涂钦午有一半的夜叉血脉,在悟真派,原本这是唯有微生枞和药谷长老知道的事情。
至于水鹊为什么会清楚,是由于涂钦午小时候第一年来到悟真派,尚未适应,不小心让水鹊瞧见了非人非鬼的模样。
涂钦午还记得六岁时的自己,抱住头,蹲在角落声嘶力竭地叫水鹊不要看自己。
他这副模样,当初父皇看了,险些掐死他,口中咒骂他是疯女人生的贱种。
涂钦午差一口气,就要被自己的生父掐死。
如果不是顾忌到夜叉一族有可能会报复,父皇也不会放过他,最后还是选择眼不见为净,想法设法送入悟真派。
可是当时,他顶着可怖的形貌,小水鹊还是走上前,摸了摸他的犄角,“铁牛,你长得好厉害呀……”
涂钦午永远不会忘记水鹊抱住他的那天下午。
又勾起了回忆,涂钦午晃晃脑袋,自己揭过方才的话题。
“算了,长老肯定记得的,还是不要催他了。”
他笑着和水鹊说:“我过三个月就能回去,你可要记得想我。”
说罢,玉符的联结从那头断了。
水鹊一抬眼,差点让伏断吓到,对方竟然不知道何时,无声无息地站在自己身后。
伏断冷声质问:“夜叉血?除了我,你还认识别的魔修?”
他的样子就像是善妒的妒夫,揪住一点关键不放。
“铁牛不是魔修。”水鹊下意识反驳,“虽然有夜叉血,但他不是魔修!”
他这样急着反驳,明显也是认为魔修全是那种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不是什么好东西。
伏断看着他。
突然冷笑:“还叫铁牛,你给别人取的绰号?叫得这么亲热。”
他觉得自己是有些谵妄了,连一个粗糙的绰号,听水鹊叫起来也不是滋味。
“我看你们也不必要联系了。”
伏断擅自摘了水鹊的传音玉符。
玉符却是又闪烁起来。
伏断能够察觉到玉符对面的熟悉灵力。
他眼中顿时阴鸷下来,隐隐约约浮现赤色。
唇角扯起,对着水鹊晃了晃手中玉符,“你的好爹爹正急着找你,你说,我要怎么回应好呢?”
“你快把玉符还给我!”
水鹊急得踮起脚来去抢传音玉符。
伏断扬起手臂,水鹊就一点也抓不住他手了。
隔着靴履,足背上压来重量。
水鹊竟是直接踩着他脚背上来抢,伏断没见过这样的。
不过两人身量差距大,水鹊就是踩到对方脚上也无济于事。
反而由于距离贴得太近,肤肉温滑凝香,绵绵地往上蹭。
伏断分心了刹那,下一瞬通联了玉符的另一边。
少听到的急切语气,微生枞询问:“水鹊,你在哪?”
不知道是不是正在赶路寻找水鹊,玉符传过来的,除去这声询问,还有呼呼风声。
伏断桎梏住水鹊的手,让他别捣乱。
轻笑道:“微生枞,你的孩子当然是到了一个美妙地方。”
微生枞听出了这个声音。
水鹊擅自逃出宗门的时候,他就知晓了,由于神识探查到对方前往的方向是沧海剑宗,顾忌水鹊对自己逃避的态度,微生枞没有步步紧逼。
他原是想给水鹊一点时间消化,也给自己时间考虑清楚。
结果沧海剑宗的宗慎通过坎海真君联系他,询问他水鹊是否安全回到了悟真派。
宗慎的洞府留下有一封书信,字迹与水鹊的相差无几,向宗慎道别说自己回悟真派了,勿念。
不甘前来寻人的眀冀,一眼就看出来那不是水鹊的字迹。
他们各自通过玉符传音多次,皆是石沉大海,毫无回应。
将沧海剑宗和悟真派翻找了个底朝天。
一点踪迹也不剩下,只能找到钟卓咽气的尸首,上面残余的魔修气息令人心惊。
余下最坏的可能,就是答案。
压抑着翻腾上来的怒火,微生枞说道:“放了他,他是无辜的。”
伏断说话不咸不淡:“当初你和坎海老不死,正义凛然地追杀我到鬼泣谷崖顶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正道魁首,偏听偏信,只因他是天魔之体,还有诬陷他的师父一面之词,就断定他是魔修。
满口大仁大义,锋锐的剑尖对准他。
他们可曾见过他真的修魔?
可曾见过他伤过一个人?
哪怕被欺辱到不得不抛弃为人的尊严,像狗一样在地上乞食,被交付后背的好兄弟背叛……
少年时期的伏断也没有动过伤人的念头。
他日日忍受灵气在经脉里流转时的刮骨之痛,就是为了提高境界,希冀有一日能够证道登仙。
结果反而让自己视作再生父兄的师父倒打一耙,诬告是魔修。
伏断怎么可能不愤怒,不怨恨?
他堕魔后,从魔界底层厮杀出一条血路,手中沾了不知道多少魔血。
登上魔尊之位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将曾经的师父刺死。
多可笑,他伏断都是可以止小儿夜啼的大魔头了,到头来杀的第一个人,还是当初勾结魔族的师父。
这样说来,他甚至还为修真界做了一件好事,可以说是除魔卫道了。
伏断的脸色愈来愈阴沉,眼中猩红翻滚,“微生枞,想要我放了水鹊,你就前来万魔窟,求我。”
他一字一顿,字字泣血,“我要你死。”
伏断的气势太可怖,水鹊瑟缩地收回要抢传音玉符的手。
他也不敢再踩着伏断的脚了。
咽了咽口水,眼角余光当中,就连十二魔将都大气不敢喘。
尽管如此,水鹊为了微生枞他们的安危,还是在这头小声提醒道:“我没事,你不用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水鹊直觉伏断并不会伤害他。
但微生枞过来就不一样了。
修真界之所以和魔族争斗不休,却又无法铲平魔界的原因当中,魔族势力强大只是其一,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魔族可以侵袭修真界,然而正常修真者却几乎无法在毫无灵力的魔域多待。
魔域是真正的天弃之地,环境恶劣。
满目疮痍,地棘天荆,黑风孽海。
除却魔族,基本没有能够在魔域存活的种族。
故而自洪荒以来,千万年,修真界与魔界互相视对面为眼中钉、肉中刺,但又泾渭分明,轻易动弹不了对方。
若是微生枞他们谁只身前往,还没到万魔窟,可能就要身负重伤。
微生枞担忧出声:“水鹊……”
“我没事的!”
水鹊摆摆手,重申道。
伏断幽幽道:“是吗?”
僵冷的手指,指骨曲起,指腹因而扣住水鹊微烫下颌骨。
抬起来。
伏断垂下眼,好似像掐蛇七寸那样钳制住水鹊,“很心疼微生枞?舍不得他过来?”
雪颈细伶伶,不得已仰起纤细线条。
水鹊怯怯不敢吱声,小巧喉结控制不住地上下滚动了一次。
伏断的目光被吸引过去,对玉符另一边说话时尾音上扬,“他可是好孩子,这么心疼你,舍不得你涉险。”
“你呢?微生枞?你怎么放心他一个人出门?”
传音玉符对面连呼吸声也是压抑。
“难道你不知道,魔族最喜欢这样细皮嫩肉的?”
伏断左手扣住水鹊下颌,不自觉地加重了力气。
水鹊轻微吃痛,双手握住伏断的手腕想要挣扎,力道和蚂蚁撼树一般无法动摇一分。
他打了打伏断的手腕,“你松手,你弄得我有点痛了……”
微生枞闻言,立即厉声道:“伏断,你做什么?!不要伤害他!”
伏断眼中猩红一片,对水鹊的埋怨置若罔闻,布着半边纹路的脸此刻像是食人恶鬼。
他一心刺激微生枞,恨不得令仇敌生不如死。
“水鹊真的很可怜。”伏断扯着嘴角冷笑,“他那么小,连我的两根手指也吃不下,可惜你看不见,不知道。”
微生枞嘶声,“伏断!”
水鹊憋着一口气,想要挣脱伏断的桎梏。
他起初还没有反应过来,伏断到底在对微生枞说什么。
伏断忽而扣着他脸颊,“哭啊,向微生枞求救。”
仇恨蒙蔽双眼,他此刻对着水鹊几乎是命令的语气。
“说。说你受不了了,让他来救你。”
“你先松手……”
水鹊吸了吸鼻子,像是想哭又强忍着,睫毛也湿湿黏黏,眼睑薄红。
声音哑哑的,“我说有点痛了,你没有听见吗?”
伏断顿住了,他还尚未松手。
下一瞬,耳畔有清脆响声破空。
魔将们顿时瞳孔放大。
伏断左脸微烫,诡谲纹路烧红,他在怔愣中松开手。
扇了人一巴掌的小元君,在原地垂着脑袋。
几缕青丝没扎好,软软耷拉在颈前。
不知道哭没哭。
方才看着伏断的那双眼里,全是气出来的潋滟水光。
伏断眼中的猩红转瞬即退,他掐灭玉符的亮光。
俯首低眉,腰身屈着侧向一边,视线从下往上看,小心试探:“你……哭了?”
真的哭了?
光线晦暗,看不清雪色小脸,还有水泱泱的眼。
伏断伸手,恰好“啪嗒”一声。
一点儿晶莹水珠,就那么落在他掌心纹路中央。
风吹吹,水珠晃动。
伏断心尖一烫。
即便魔将们还没有弄清楚魔尊的计划,水鹊也已经住进了魔宫。
魔宫里面其余人,大气不敢喘一声。
毕竟新来的小元君在和魔尊冷战,藏进偏殿的客房后,就将伏断拒之门外。
幽都山与魔尊伴生,景象变化也与伏断的心境有关。
如今又是刮风又是下雪。
魔将们一觉醒来,宫殿檐外霜雪堆积,近的攒聚在阶前,往远处白色绵延不断。
“……”
要早知道小元君会冷战,魔尊又何必惹人生气呢?
他们当时说什么也应该拦住魔尊。
魔将们百思不得其解,也不知道伏断的计划,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揣测,魔尊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是要囚禁折磨水鹊?
他们没看出来哪里用了手段折磨对方了。
如果魔尊皮糙肉厚,惹得人扇了他一巴掌还会手心疼这件事情也算的话。
那大概确实是在折磨吧。
毕竟小元君雪肤弱体,柔枝嫩叶。
掌根白皙,延伸到指腹又是淡粉色,简直像是水色里的荷花瓣儿。
魔将们光是这样想着,就感到耳根一烫。
他们听到手底下的伥鬼说,魔尊今天一大早又去敲门,里面连应都没应。
风雪愈来愈大,把魔宫内的枯树压塌了几个枝桠。
山魈看见伏断的表情阴沉得可怕,冷声让伥鬼送厚衣袍给水鹊。
即使小元君所在的偏殿有阵法所护,屋内温暖如春。
何况对方虽然修为低微,但好歹已经筑基,不畏风雪。
伏断叫了几个伥鬼和魔将出去,山魈猜测是有修真界的人,跨过边界前来寻找水鹊。
魔尊需要去解决这些麻烦。
山魈和旱魃不在此列,青尸倒是被点上了。
青尸擅长阵法,战斗力在魔将当中不够看,那么就说明对手没有太大威胁,也可能是伏断想要用罗网大阵慢慢折磨对方。
山魈正思索着。
随处一瞥,视野里出现一个木讷寡言的黝黑人影。
与其说是寡言,不如说是不具备说话的能力。
山魈目睹黝木接过伥鬼要送的衣袍,面无表情地敲了敲偏殿的格栅门。
他疑惑,“怎么回事?”
魔尊没有叫上这个木头?
这木头认魔作父之后,由于身负复刻旁人的特殊法力,实力遇强则强,地位几乎称得上是第十三位魔将。
黝木呆头呆脑的,里面不应,他还在继续敲门。
等不到回应,脸上出现了大约能看出来是在思考的表情。
下一瞬,山魈眼睁睁看着他化形成了魔尊的模样。
山魈:“……”
魔尊要是见了,估计能撕碎他。
化了形的黝木,嘴巴开开合合,手上不停在敲门。
连连的敲门声太扰人,水鹊由内拉开门,见了满天鹅毛雪,先是怔了一下,才问:“找我做什么?”
伏断把他的传音玉符收缴了,水鹊还记着昨天的事情,嘟囔道:“我不会央求微生枞的,要杀要剐随便你。”
他有点儿受不了一直发疯的大魔头了,有本事就把小世界的剧情线全都弄崩塌,他们到时候同归于尽好了。
水鹊紧紧抿住唇。
黝木没法说话,闭着嘴巴,双手把衣袍递给水鹊。
他一时没有觉察出眼前不是真的伏断,赌气地把衣服推回去,“谁要穿你的旧衣服?”
黝木着急打起手势,想要表达这些还是没有人穿过的。
水鹊惊喜道:“阿黝?”
这个称呼触动了黝木,他转瞬从伏断的模样变回来。
高高大大的木头人。
见到了熟人,虽说如今的黝木不一定记得他了,水鹊还是高兴起来,小声道:“你知道哪里有吃的吗?我有些饿了。”
他已经筑基辟谷了,按理来说应当可以不再进食,但这不意味着腹中空空的感受消失,只是筑基修士更能忍受这样饥饿感,并且不会因为不进五谷而饿死。
在有粮食能吃的情况下,水鹊不太想忍受这样的饥饿。
山魈从宫墙跃下,“你问他没用。”
山魈补充道:“他不会说话,也不用进食。”
水鹊看了看黝木,水泱泱的眼睛转向山魈。
山魈还记得昨天对方泪水汪汪的样子,一时间躲避了视线,装作不经意地侧过头。
他听到水鹊问,“那你知道哪里有吃食吗?”
山魈:“……膳房。”
通常修为高一些的魔族也不需要进食。
但是伥鬼需要。
伥鬼全是低阶魔族,因此驱使伥鬼做事,仅仅给这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低阶魔族提供食物就足够了。
要想,在几近草木不生的荒凉魔域,有食物能吃已经相当不易。
幽都山有一小座峰头设了阵法,催生蔬果五谷,喂养伥鬼,即便从魔域土地长出来的蔬果,比之人间界和修真界的正常食物还是不够看。
水鹊随意地从黝木手中,接过一件银狐轻裘斗篷,披在身上。
他看向山魈,期待地问:“你能带我去膳房吗?”
山魈:“……随我来吧。”
膳房在魔宫边缘,主要是存放食物,灶台许久不用,皆蒙尘生灰了。
水鹊不解:“你们吃什么?”
膳房里真的堆满了各色蔬果五谷,但是灶台又是厚厚的一层灰。
山魈理所当然道:“我们不吃,伥鬼吃。”
似乎明白了水鹊疑惑的点在哪里,山魈说:“他们喜欢食物的原汁原味。”
意思是直接--
塞进嘴里嚼吧嚼吧,就可以了吗?
水鹊瞠目结舌。
黝木再一次下意识地想要折断自己的手臂关节,用来给水鹊当做柴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