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已经查完了,但不知为何,华清棠就是觉得心慌,难得抓住他的手不松。
半天,他俩谁也没吭声,就这么僵持着,温玉沉也垂下了眸子静静的看着眼前人之。
“我…”华清棠只觉得心绪不宁,方才他的心脏像是跳到了刀尖上似的,说不清的不安。
温玉沉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但语调明显拉长:“你——?”
“…可有受伤?”
温玉沉微微挑眉:“那得看傅大人打算如何照顾病人,若是能日日…”
华清棠抽回了手,上下扫了他一眼,语气肯定道:“你没伤。”
温玉沉耸肩,笑眯眯道:“也可以伤,主要还是看傅大人…”
华清棠没搭茬,又朝着窗外瞧了一眼:“他们把信劫走了?”
温玉沉眸光一顿,旋即将他从窗边儿拉走,顺势倚在门边儿,问道:“常姑娘与小凌说了什么?”
华清棠将鸣冤花递到他跟前:“小凌说要跟她一道走了,不过…”
华清棠微微抬眸,目光落到了隐约发亮的鸣冤花叶上:“她先前说曾用这花为自家兄长数次申请旧案重审。”
“只是官家却无一次应下…甚至连拒绝的理由都不曾给她,更像是被谁给扣下了信件…”
常芷冉的兄长从抄家下狱开始便进展极快,原本抄家官家下的旨是叫扣压常家家眷,而常芷冉的兄长亦是“待审理”人员,并非罪臣。
那会儿的常芷冉也只是被囚在闺中的城中贵女,算得上是半个皇亲国戚,因为她兄长曾与太子师出同门,在没有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归根结底他们也是不敢动人的,故而常芷冉曾不止一次写这沉冤信想交于皇帝,即便没有交到皇帝手中,叫太子一干人等瞧见了也是好的——
那样她兄长便不不可能有性命之忧,只是这信,送了数不清多少次,甭说是下旨重查,就连太子或与她兄长交好的几个朋友都不曾给她回过信。
“小姐,今天的信…还送吗?”丫鬟将笔墨递到常芷冉手边,试探的开口问她。
常芷冉借过纸笔,轻咳了两声,将摆在桌上凉透了的药灌入口中,硬咽了下去,才缓声说:“送,为何不送?”
丫鬟看着常芷冉脸色煞白,像是怕她记性不好似的,提醒了她一句:“这都是我们送出去的第二十封信了,没人回信不说,现如今我们就连打探家主情况的银子都没了…”
常芷冉指尖一顿,但很快又继续落笔,一边儿写着信,一边将自己戴在头上的玉钗子递到丫鬟手上:“若是不够用,你再来同我说,兄长的消息一定要打听到,这信,也要往上递。”
常芷冉写好了信,又将鸣冤花放在信封上:“若是与人起了争执,便退一步罢,多给他们些钱,若能了事便不要与他们吵,我们如今不能给兄长添乱。”
常芷冉是知道那些看门的时不时就想给人甩脸子,送信的时候她也听到这小丫头被那看门的骂了个狗血淋头,她当时就站在门里头,听着那些人咒骂着她。
但她不敢去说些什么,也不能去说,她只能在下一次多给丫鬟些钱,叮嘱丫鬟若挨了骂就立马回来,权当他们没骂。
她那会儿跟丫鬟说只要不追在她屁股后面骂便不是骂,只是她这么同人说,自己却因为那几人的话气的身子又差了不少。
这回在丫鬟出去送信时,她也跟在丫鬟后头,隔着门,透过丫鬟的背影,听着他们冷嘲热讽。
看门的瘦猴儿见丫鬟一来便撇起嘴角,上下扫了丫鬟一眼,将丫鬟手上的钗子直接抢了下来,毫不客气道:“让小爷看看这东西值钱不。”
那丫鬟被抢了东西也只是有些怯懦的看了看门的瘦猴儿两眼,便松了手,将手里的信也一并递过去,只不过信没人接,还被那瘦猴儿一把拍掉了。
瘦猴儿吐了一口唾沫,嘴里还叼着根儿草:“这东西送不出去,别拿来了。”
丫鬟蹲下身子,将沾了尘土的信封又递到了瘦猴儿跟前,声音颤抖着,像是怕瘦猴儿动手,但又鼓起勇气跟瘦猴儿讨价还价:“你、你收了我们的东西,就要给我们送信的,不然…不然…”
瘦猴儿不屑的轻嗤一声,一伸手就把那小丫鬟推的后退几步:“不然什么啊?”
小丫鬟颤抖着身子,扯起嗓子硬气道:“我、我就去报官!”
瘦猴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似的,步步紧逼:“你去啊,你今天若是能踏出去一步,那便是抗旨不遵!”
“到时候甭说是报官,就是你们家主从牢里出来了也管不了你!”
“你——!”小丫鬟避无可避,险些摔倒,还是常芷冉出来将她扶住了。
常芷冉一手扶着她,一手将自己的首饰都递给了那瘦猴儿,声音极轻,听不出任何情绪,反而像是奢求他似的:“劳烦大人帮我把信送出去罢。”
瘦猴儿眯眯着一对小眼睛,伸手要将常芷冉带在脸上的面纱扯下来:“常姑娘说的倒是不难,只不过嘛…”
常芷冉一偏头,将瘦猴儿贪婪的手躲了过去:“大人当真不怕我兄长从牢中出来,找人寻仇么?”
那瘦猴儿手一缩,转而五官扭曲着破口大骂:“我呸!你兄长早就被官家下了狱,若还能出来早就有人给我们传令了!还想骗老子?”
常芷冉看着这人面目狰狞却不慌不忙的抬起眼直视着他,淡声开口:“我兄长曾与太子为旧友,即便他真出事了,仍有旧情在,你说若是我兄长托了太子照看于我,太子又恰巧撞见我受人欺辱,他会作何反应?”
“大人觉得太子是会辜负我兄长的嘱托选择息事宁人,还是会为我报仇雪恨?”
瘦猴儿被她这么一说,心里没了底,咽了咽口水,但还是硬着头皮,磕磕绊绊的说了两句,当然,最后他还是把常芷冉写的信拿走了。
大门阖上那一刻,常芷冉骤然失力,唇齿间漫延出一股腥甜的铁锈味儿,她重重的咳了几声。
“小姐…我们…”丫鬟红着眼眶,带着哭腔断断续续的跟她说,“我们没钱买药了…”
冷风刮过,锥心刺骨,常芷冉打了个喷嚏,刹那间,周身被点点凉意包围,她有些恍惚的抬头,伸手去接那抹微凉。
常芷冉垂着眼,瞧着落在掌心的雪花逐渐消融,鬼使神差的囔囔了一句:“兄长,下雪了。”
你也会…昭雪沉冤么?
只可惜, 常芷冉等来的并不是沉冤得雪,而是举家下狱。
“小姐…”丫鬟带着哭腔的声音由远及近,常芷冉有些听不真切, 她很久没吃药了, 这会儿身子差了不少,偏偏又赶上了冬天, 使得她一整日都昏昏沉沉的,想睡,但又不敢睡得太深。
“怎么了?”常芷冉缓缓抬眼,看向丫鬟, 只是不等丫鬟说出下话便有一堆人乌泱泱涌进常芷冉的卧房中。
“圣旨到!”
宣旨的是个面生的太监, 常芷冉脑袋昏沉,但也只能撑起身子直直跪下,俯身叩首:“臣女常芷冉, 接旨。”
圣旨太长,常芷冉没太听清太监前头说了些什么, 只听见最后一句。
“罪臣常卿泉,不日问斩!”
常芷冉错愕抬头, 一时间竟忘了自个儿的身份, 看着那面生的太监,久久不语,直到被人冷嘲热讽, 她才恍然回神, 将双手递上,接了这圣旨。
人散后, 常芷冉失神的看着手中圣旨,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要将她的兄长问斩。
而理由竟然是她镇守边疆、十六岁便跟着父亲上阵杀敌的兄长叛了国。
一个生来便被教导要保家卫国的人, 最后竟成了人人喊打喊杀的叛国贼。
常卿泉被问斩那日,往日好友无一相送,常芷冉也被赶出家门,最后她想去见常卿泉最后一面,但她家离行刑场太远了。
她赶不上。
冬日的雪越下越大,埋住了常芷冉的过路,也将她要去的地方挡了个一干二净。
抄家之后唯一剩下的,是上回常卿泉给她留下的香囊。
她攥着那香囊,周身被飘落不止的大雪掩埋。
她还记得,常卿泉说,等下次回来,就给她带些姑娘家的东西。
那会儿她问常卿泉:“兄长还会挑姑娘家的东西?”
常卿泉微微挑眉,点了点自个儿的脑袋:“你当我傻?”
常芷冉故作犹豫,最后点头:“至少不太聪明。”
常卿泉轻笑一声,揉了揉她的脑袋:“是是是,我家阿冉最聪明,不过这回兄长真的没来得及带你那份儿礼物。”
常卿泉叹了口气,跟她解释道:“本来是打算在那头买的,不过刚挑一会儿就又出事儿了,我就顺手买了个香囊,还以为是姑娘家的,没想到是我们男人用的。”
“阿冉,你要不这回凑合一下?兄长也不能再去给你买一回…你也不忍心兄长连一日休沐都不得安宁吧?”
常芷冉没吭声,就在常卿泉觉得没有希望了准备趁着休沐给她弥补回去时常芷冉伸出掌心,道:“那香囊呢?”
常卿泉见自家妹妹如此懂事顿时愧疚不止,把香囊递给她后又马不停蹄的出门了。
“等兄长回来!”
常芷冉来不及拦他,只看见那人潇洒的背影,攥着手里的香囊,轻声应了一句:“好。”
常卿泉给她买礼物去了,只不过这一去,便没能回来。
他又被派出去打仗了,等他再回城时,便多了一层叛国罪臣的身份。
常芷冉不信,不止一次的向外送信,以至于到最后被抄家的时候值钱的东西基本上什么都没剩了,只剩下些不方便送给看门儿的大物件被官家抄走了。
“这姑娘怎么一个人儿在外头?”
“瞧着这姑娘像是富贵人家的小姐,不会是跟人私奔了…结果被人半道上弃了吧?!”
“哎,我看那小姐身上披的好像是垂纱,有哪家小姐能披的上垂纱啊?”
“垂纱?用这料子的不就只有常家小姐吗?”话语一落,那几个人突然都闭上了嘴。
常家小姐他们虽没见过,但她绝对不可能与人私奔,毕竟她早就有了个未婚夫婿,与她十分相配,就算用脚想,也想得到是跟个一穷二白的穷小子私奔好还是嫁个门户相当的夫婿过去当正头妻子好。
但她若不是私奔,又何故落得这般境地?
几人瞬间联想到从前日日不落往家送平安信的常卿泉。
加之前些天那群将常家围得水泄不通的人,他们基本猜了个大概——那就是常家被查了,结果还是不好的,至于为何瞒的这么严,他们也没想通。
偌大街道上,常芷冉一个人踩着厚雪,无处可去。
最后她想去拜佛。
可走到寺庙前,又不知自己能求什么了。
求万事顺遂,所求皆如愿么?
她所求不过家人闲坐灯火可亲,可如今,也没法儿实现了。
冷风簌簌。
她站在寺庙外,由着风雪落到她的肩上,佛堂里的神像手中执剑,眼中似是悲痛,又更像是怜悯。
是个武神像。
武神像边上还写着一行小字。
“我宁万死护君安。”
常芷冉盯着那神像,半晌,才笑了一声。
兄长也是这么想的罢。
“我宁万死…护君安。”她囔囔了一句,最后阖上了眼,在心底又问了一句。
若你知日后会是如今的局面,还愿万死么。
只可惜她听不到常卿泉的答案,有的只是那神像前头摆着的香炉腾起白烟儿逐渐飘到她身边。
常芷冉一时发愣,没想到这白烟儿能穿过风雪,萦绕在她身边。
按照常理来说,即便这白烟儿能飘的这么远也不会在此等风雪下仍不散不灭的绕在常芷冉身边。
除非是有什么鬼神之力。
可又能有什么鬼神会跟她有渊源呢?
常芷冉眼眶一酸,冻僵了的手缓缓抬了上来,与这飘出来的白烟儿交融。
她嗓子一紧,声音微微发颤:“…兄长,你已经走了么。”
其实早在她没走到这寺庙前,便到了行刑的时辰,她这一问也不过是多此一举。
那道白烟儿久久不散,常芷冉也不曾远走,只是站在风雪中,冻红了手也不愿把手从那白烟儿中抽离。
常芷冉有一瞬晃神,抬眼时似乎看见了常卿泉那张脸。
常卿泉皱着眉,伸手来拽她:“多大人了,也不知道多穿点,你说若是哪次我战死沙场了,谁来照顾你?”
常芷冉脸色惨白,颤抖着声音问:“你不能不死吗?”
常卿泉笑了一声:“都得死呀,不过你哥我嘛,必定是要战死沙场,方能不枉来这人间走一遭,若是其他死法,我可不服。”
常芷冉摇着头,煞白的脸上淌下两行热泪:“我们不当将军了,你辞官,留在家里陪我好不好?”
常芷冉伸手去扯他的衣袖,却扯了个空,眼前的人不见了,连同着那道白烟儿也被大雪冲散。
常芷冉攥着那香囊,颓然瘫坐在地上,终于不受控的哭出了声。
撕心裂肺算不上,可她就是止不住自个儿的眼泪,连成了线儿似的,流个不停。
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许是因为常卿泉骗了她,失了言,又许是因为常卿泉死都死了,还偏要借着神佛之地跟她见最后一面,却又在她问他能不能回来时不答应她辞官回家,诸多原因,她也不知自己是为何而哭了。
积攒了许久的情绪在此刻倏然爆发。
她停不下来,也不想停。
她想,就这么死在大雪里也是好的,至少黄泉路上也能再和常卿泉相见,但在她失去意识时,又听到了常卿泉的声音。
常卿泉当真是可恨,分明自己死了个干净,却在死后跟她说好好活。
他同她说。
要为常家洗清冤屈。
为他,活着。
她失力的跌进大雪中,视线模糊不清,但还是在昏迷前,应了他的话。
“好。”
我会在常家昭雪前…好好活着。
至于昭雪后嘛,她没说,常卿泉也不曾交代过。
“那她后来为何会落到不须堂手中?”温玉沉瞧着那鸣冤花,微微蹙眉。
常芷冉说常卿泉与太子交好,那太子又为何会她在沦落到那烟花柳巷之地时弃她于不顾?
“是不须堂那老板听人说冬日下雪时拜佛最为灵验,故而她刚好将常芷冉带回了不须堂。”
温玉沉微微挑眉:“是何人同她这么说的?”
华清棠动作一顿,转头看向他:“你的意思是,有人算出了常芷冉会去庙里拜佛,所以那人提前诓骗了不须堂老板,只为了让常芷冉活命?”
温玉沉只笑了笑,顺手倒了壶茶,喝了一口,摇了摇头:“凉了,不好喝。”
“那我给你热一壶…”华清棠正欲起身,却被温玉沉扯住了衣袖,他一愣,温玉沉突然将他抱进了怀里。
把脑袋埋进了他的颈窝。
“…你干什么?”华清棠想伸手将他推开,但手在触碰到温玉沉的腰身时又松了力道。
“好累啊。”温玉沉声音闷闷的,“傅大人,若此案破了,你可得好好补偿补偿我。”
华清棠想说是他自找的,但不知为何,这话卡在嘴边,说不出来,最后出口的变成了一句:“嗯,你要休息一会儿吗?”
温玉沉没回他。
只是抱着他的手又紧了紧,浑身的力似乎都压到了他的身上。
温玉沉浅笑了一声,轻声问他:“沉不沉?”
华清棠犹豫了一会,问他:“你要听真话假话?”
温玉沉用脑袋蹭了蹭他,如实道:“都想听。”
华清棠点头,不得不回抱住他:“不沉。”
温玉沉笑着问他:“假话?”
华清棠“嗯”了一声:“假话。”
温玉沉耍无赖似的又用力把脑袋往他颈窝里埋了埋,华清棠被迫抱他抱的更紧了:“你故意的?”
温玉沉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只故作高深道:“傅大人听没听说过,曾有修仙者,是靠与人结为伴侣获取灵力来提升自己的修为的?”
华清棠想了想,问他:“你说的是什么邪门歪道?怎会有同人结为伴侣便可获取灵力提升修为的修仙之人?”
温玉沉低笑一声,微微抬了抬下巴,在他耳边小声说:“有啊,怎么没有,傅大人看的话本子还是太少了些。”
华清棠一噎,没好气道:“谁会像你一样整日看那些无用的话本子?”
温玉沉却不接他的话,自顾自的接着自个儿的上话道:“合欢宗便是如此获得修为的。”
“不过他们的伴侣更换的比较快,几乎是一日一换,颇为滥情。”
华清棠耳根发红,正想将他推开,就听温玉沉道:“我是跟他们学的,如今靠着傅大人便是在补充能量。”
“不过傅大人放心, 我只学了一半,不像他们似的那般滥情,此生唯你一人相依。”
“…谁问你这事了?”华清棠心跳如鼓, 却仍嘴硬着, 虽然他说完这话就在思量温玉沉会不会因此生气,正打算再挽回一下他俩的情谊就听温玉沉笑着回他。
“不问我也是要说的, 不然万一哪天我死了,没法把话亲口告诉傅大人了怎么办?”温玉沉说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跳脱的问了一句, “傅大人, 我能不能咬你一口?”
华清棠:“?”
华清棠怀疑自己幻听了,不可置信的重复了一遍他的问话:“你要咬…”
后面的话他莫名觉得难以启齿。
温玉沉点了点头,跃跃欲试:“合欢宗还有一个规矩, 就是要跟自己的伴侣互相打个印记,这样在融合时修为会增进的更快。”
“我觉得我打个印记之后也可以恢复的更好。”
合欢宗当然没有这个规矩, 他就是单纯的想找个借口把上回华清棠咬他的那几口咬回去。
不然他万一真死了,没咬回去, 实在太亏了。
不等华清棠拒绝, 他就又病恹恹的开口:“算了,傅大人若不愿,我就这么病着, 过一会儿就好了。”
华清棠硬着头皮, 做了半天的心里疏通,才松了口:“…不准咬到明面上, 不然会被人看到。”
“傅大人就这般不信我?”
华清棠面色平静,无情开口:“微信。”
温玉沉哼笑一声:“傅大人的真心当真难得。”
华清棠觉得再说下去就他就又要说些肉麻的话, 于是干脆利落的打断了他:“咬不咬,不咬我…”
说是咬,但温玉沉却只是将唇瓣附在他的颈间,贴了几下,没留下丝毫的痕迹:“咬着呢。”
“你不是说…”华清棠有些难为情的将话咽了回去。
这哪是咬,这分明就是在亲他。
温玉沉微微挑眉:“说什么?”
“…没什么。”
“舍不得咬,留下印子会疼的。”温玉沉忽然觉得眼前之物有有些模糊不清,他下意识的将抓着华清棠的手收紧,语气含糊道,“我怕疼,也怕你疼。”
华清棠抿了抿唇:“…怕疼么?”
又来了…
温玉沉双眸涣散着靠在华清棠的肩上,无法自控的想抓到什么东西,但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见温玉沉久久不语,他也没动,只静静的抱着温玉沉,由着温玉沉将浑身的力道都压在他的身上。
温玉沉杂乱的呼吸在他耳边交错。
温玉沉想着。
这倒不是温玉沉不堪一击,而是他的五感本就比常人更为灵敏,而失去五感后,亦比常人更要难挨。
这疼,也并非是痛觉,而是精神以及灵力上得来的。
他体内的同源之力这会儿已经压制不住的与他的灵力缠斗着。
只是他尚且不能控制这同源之力,只能任由它在自己体内肆虐。
而且同源之力在与灵力缠斗时还会将他不愿回想的记忆调动出来,使他不断沉陷在那段记忆中。
若他不能从那段记忆里抽身便会失了神志,体内的灵力兴许也会被吞噬一空,只剩下个空壳子、不,是只剩下了个被同源之力蚕食后被同源之力左右无法自控的自己。
只是…这同源之力为何在之前不曾显现,偏偏到现在才发挥它的威力?
温玉沉忽而想到祀幼所说的想要将阿念吃了。
难不成,是祀幼察觉到了阿念的踪迹,所以在此刻产生了波动?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这地方的同源之力有波动,从而让祀幼也开始了躁动,但无论是哪两个原因,他都不能再耽搁了,他必须要尽快找到破局之法。
“你困了么?”华清棠怀疑这人是在自个儿身上睡着了。
温玉沉这会儿倒是清醒了不少,只不过视线还是有些模糊,但也不妨事。
“没有。”温玉沉松了手,瞧了瞧外头的天儿,“我们先去衙门瞧瞧。”
华清棠一愣:“…现在?”
温玉沉点头,活动了下筋骨,道:“天色正好,适合查案。”
华清棠也没再拒绝他,毕竟若能早日查出此案,他也能好好放松一阵儿,不用像如今这般…
他的目光停在温玉沉的身上。
转念,又想,如今这般也挺好。
“这么喜欢看我?”温玉沉半开玩笑的扬了扬眉。
华清棠难得没有否认,虽然也没承认就是了。
“常芷冉她们明日才走吗?”温玉沉伸手探了探外头的风,不大,但兴许会将人吹出个风寒来。
于是他伸手将挂在一边儿的衣裳给华清棠披在了身上,仔细的系好了衣裳,又漫不经心的跟华清棠讨“奖励”:“傅大人是不是也该给我宽衣解带?”
华清棠被他这话呛了个耳根通红。
温玉沉盯着他红了的耳朵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尖:“傅大人脸可真薄,说句宽衣解带就红了耳朵。”
华清棠拍开了他的手,转身就走,走之前还留下了一句恶狠狠的“不是”。
温玉沉嗤笑一声,追上了他的步子,故意逗他。
“不是什么?不是脸皮薄?还是不是因为我说宽衣解带害羞的?”
华清棠不理他,他也见好就收,没再蹬鼻子上脸。
因为再继续说下去,他就会收获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威胁,虽然他不害怕,但总觉得再逗他几回容易把他气死过去,故而,他决定剩下的留着下次再说,省的把人气晕过去。
“常芷冉她们后日才动身,明日还会留下一日,是卫兆知那边有事,不方便来接她们。”
温玉沉“啊”了一声:“他俩能有什么事儿?”
一开门,便瞧见一群壮汉围绕在圆桌前,你一言我一语的抓耳挠腮:“不是,这写的啥玩意啊?”
“三个辣椒喜欢吃西红柿炒鸡蛋,记得加糖霜???”坐在中间的壮汉一脸不可置信的翻译着这密语。
“扯淡呢你?”他边上儿的壮汉拍了翻译的人脑袋一下,“辣椒怎么能吃西红柿炒鸡蛋?”
“就是,退一万步来讲,那西红柿炒鸡蛋怎么能加糖霜???”
“嘿?西红柿炒鸡蛋怎么不能加糖霜了,甜口西红柿炒鸡蛋好吃着呢,没品,你真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