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川彻接过报告离去后,走在医院长长的走廊上,眼前的景象既陌生又熟悉——
碉堡状的建筑分七层,白色的地面与墙壁反射着顶部的冷白灯光,使这儿呈现出一种无机质的死白。
每一层都有很多人在走廊等待着,均是十八岁至四十五左右的青年,不见老人和小孩。
这些人都穿着款式相同的制服,沉默严肃的像是黑色的蚁群,密密麻麻的站在等待区的位置等候。
医院每层的屏幕上翻滚的只有编号,没有名字,当机械的女生一字一顿的将一串编号逐字报出后,就有一个人从队列里出来,到对应的诊疗室就诊,由此循环往复。
很难想象一个医院会安静到如此程度。
但户川彻曾经所在的世界就是这样。
这个世界曾经有着和茂夫的世界或者和五条悟的世界相似的国别构成,而且同样有着类似的超能力者的存在——这也是为什么户川彻在穿越之初,就对茂夫超能力暴走适应良好的原因。
起码在几百年前,这些超能力者以稀少的数量,在七十亿的庞大人群中隐姓埋名,直到一次全球性的灾难突然降临——一种寿命漫长、可无限分裂增殖的怪物突然袭击了这个世界。
没人知道这些怪物是从哪里来的,只不过在某个寻常的午后,就像是有人在书上写了一笔,这些怪物就作为结果突然出现了。
因为其能够分裂增殖的特性,当时的人们以“microbe”这个意为病原菌的英文单词向外衍生,将其称之为“麦克罗”。
在事情的最初,麦克罗打了当时的人们一个措手不及,这种类似于咒灵但可以被看见的生物暴露出极强的攻击性,以人类为食,造成了大批量的人类死亡,超能力者由此登上历史舞台。
反应过来的各国政府迅速组织起超能力者作为当时对抗麦克罗的主力,与各国的军队互相配合,很快就挽回了颓势。
世界各国齐心协力,共同对抗敌人,成功将敌人击退,守护了人类的家园——这是一个非常老套的小说模版,但也只能出现在电影或科幻故事中。
现实就是,人类并没有立刻合作,先于合作产生的反而是各种试图从中篡夺利益的行为,世界上的上百个国家各怀鬼胎,勾心斗角,极大拖慢了前线军队的进度。
等他们反应过来后,麦克罗的进攻已经呈现了一种势不可挡的情况,军队节节败退,人类数量再度骤减。
此时人类已经锐减至十亿左右。
剩余的人类终于联合在一起,但是随着战况的胶着,人类内部再度分裂为三个派别——主战派,投降派,以及人数相当少的主张与麦克罗和平相处的派别,他们认为麦克罗作为一种智慧生物是可以沟通的。
这种分歧使得本就不多的人类迎来了第三次的数量锐减,一度只剩下了三百万人。
此时人类社会的科技已经在与麦克罗的对抗中得到了极高的发展,剩余的人类高层意识到若想在这场史无前例的灾难中取得胜利,就决不能把决策权继续交给人类。
他们需要一个绝对理性的、无任何情感倾向的决策主体。
于是主脑诞生。
主脑是一个拥有极为庞大算力的数据集合体,为这个世界目前最高科技的结晶。
它经过长达一年的计算,为当时的人类选择了一条成功几率最大的发展道路——即以生存为第一要义,最大程度的发挥个体的价值。
在此基础上,依托于较为发达的技术,人类摒弃了传统的以家庭为单位的生活方式,转而进行统一的孕育与抚养。
当时所有人类的精/子和卵/子都被统一储藏,科员人员会从中随机选取精/子和卵/子进行体外受/精,受/精卵放置于专门的仪器中进行培养,期间会进行三次筛查,剔除发育不良,或者本身就有先天性疾病的个体。
剩余的个体培养两年,也就是婴儿学会走路后,再从培养仓中取出,在后颈处植入用于检测生理情况的芯片后,由专人统一抚养。
这枚芯片可以实时记录婴儿成长过程中各项数值的动态变化,主脑会据此计算出该个体的天赋方向以及上限,在个体十八岁,由医生进行统一体检后,综合体检结果和芯片记录的数据,主脑会给出公民等级的分配结果。
公民等级分为S、A、B、C、D五级,优先级逐级减少,S级为超能力者,A级为有科研天赋的人,户川彻所在的B级为身体素质好可以上前线的士兵,C级为没有任何才能只能提供劳力的工人,D级为体弱、因为各种原因生存能力位于底端的残次品。
整个社会就这么以一种流水线的方式运作着。
受限于特殊的历史背景以及别具一格的政治制度,这里的人也像是流水线上的模具一样,一生的命运在诞生的那一刻就被预知的透彻,科学家是科学家,工人是工人,士兵就是士兵。
因此生病也好,死亡也好,他们对于自己的未来有种逆来顺受一般的顺从,哪怕是在充斥着生与死的医院里,也不会对医生口中的结果产生任何的动摇,只是像接受自己的职业一样,平静的接受自己的又一个未来罢了。
因此医院里安静的可怕,在最该拥有悲欢离合的地方,却死寂的像是坟墓,那些穿着制服在楼层等待就诊的人,像是墓园里树立的一个个墓碑。
户川彻走入了电梯,看着电梯屏幕里的数字逐渐跳到一。
期间又走进来不少人,当然每个人都穿着相同的制服,只是在颜色上加以区分,他们的胸前别着一个铭牌,上面注明了他们的编号。
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人是没有名字的。
毕竟他们是像工厂生产商品一样,从培养仓里批量诞生的婴儿,与取名相比,用编号指代会更为方便。
甲-B61027是户川彻的编号——他一岁植入芯片时,由主脑给予的。
“甲”指代他生活的区域,“B”是公民等级,剩下的一串数字包含了性别以及生日,当然这只是一个简化的编号,实际上的编号还要更长。十八岁前后的编号也会因为公民等级的确定而有所区别。
所以你看,一个人的全部信息就这么被浓缩在一串数字中。
境遇,身份,性别——一目了然。
不得不说是非常方便。
叮的一声,电梯开了。
户川彻大步走出,与此同时,另一侧电梯到达,两个医生带着一个担架从里面走出来,担架上躺着一具无声无息的尸体,鲜血从覆盖的白布渗出,红彤彤一片。
周遭的人早已对此见怪不怪,只有户川彻停留的时间长了一点。
“你在看什么?”旁边一个B级公民注意到了,又顺着户川彻的目光看过去,了然,“你也在惋惜吗?”
虽说绝大多数都是从培养仓里出来的,但是人与人之间的性格也会有所差别,户川彻身旁显然就是一个话比较多的。
户川彻没有回话,但那人依旧自顾自说下去,言语中满是不解,“不过是一个姓名测试,为什么通过的人会这么少?我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自然结合的人会热衷于给他们的孩子取名,明明相较于名字,编号要更为方便。”
除了人工孕育外,由男女自然结合诞生的婴儿也是存在的。
因为即便科技发展到了这种程度,依旧不能从基因层面定向产出可以对抗麦克罗的超能力者,反倒是经研究发现,由男女自然结合孕育的婴儿,诞生超能力者的概率要更高。
所以主脑并不反对个体间的结合,甚至每年都会选取优质个体督促他们结合,以产生更多的超能力者。
户川彻的诞生,源于他编号“甲-C50213”和“乙-C60914”的父母的相爱,他的父母会用昵称亲昵的叫他,后来这个昵称演变为名,父母又从古籍中翻出了姓,于是他有了完整的名字。
只是自从多个由自然结合诞生且有姓名的个体反抗公民等级和主脑后,这类个体就被视为了不稳定因素。
因此在十八岁体检时,检查的医生会对这类个体进行姓名测试,记录他们对于编号的认同程度,简而言之就是让他们更“合群”。
不合格者会被就地抹杀。
如果是S级超能力者的话,可能就不会这么严苛。
但是户川彻是B级的士兵,与一个可能的不稳定因素相比,他的身份不值一提。
所以当那自来熟的B级公民问他“叫什么”后,户川彻相当自然的回应:“我叫甲-B61027。”
“你的铭牌呢?”那人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又问:“如果你有铭牌的话,我就不用开口问了。”
户川彻只是微笑:“我待会再别上。”
他当然不会别上。玉岩屋
户川彻说完这句话后就大步离开了医院。
他不仅不会别上,现在还想把后脖颈的芯片给挖出来。
户川彻强忍着这股冲动,只是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后脖颈本来是伤疤的地方——他在穿越到茂夫世界之后,第一时刻就把里面的芯片给挖了,留下了一个不容易愈合的伤疤,结果现在回到十八岁,芯片也跟着回复了原样。
他在今天睡觉之前,曾和五条悟有过一段对话。
如果这个场景是梦的话,他现在迫切的想要清醒,或者不必清醒,能见到五条悟、夏油杰,或者其他的随便一个人就好。
户川彻忽然停下。
整个人显得有些怔怔的。
他看着远方的蓝天白云,却觉得自己像是陷在黏腻的沼泽中,一种恶心的感觉萦绕周身。
他找遍全身上下,却没有找出一件能证明他曾去过另外两个世界的证据。
他拥有的只有自己那在异界七年的记忆。
所以有个人来找他就好了。
随便哪个人。
叫他名字。
不是编号,不是其他什么。
叫他名字。
叫他户川彻!
五条悟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坐在一个窗明几净的房间中。
这个房间相当陌生,但是五条悟知道这是自己现在的住处。
因为客厅的墙上挂满了他和户川彻的照片。
整体装潢简洁中透着温馨,是那种电影里非常标准的和谐家庭的模版。
但是五条悟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墙壁上挂着的照片是假的。
整个房子是假的。
包括身边那个挨着他坐在沙发上、正对着他笑的户川彻——
嗯,也是假的。
确切的说,这应该是个梦。
“悟,怎么了?”
身旁的“户川彻”有点疑惑的说道,略长的头发扎在脑后,显出一种有些居家的模样。
“不 ,没什么。”五条悟笑了笑,尽量把屁股挪远了一点。
他想起了不久前户川彻和他说过的话。
几个小时之前。
就在他捧着滴胶的模具走到自己房间门前时,户川彻忽然叫住了他,冷不丁问道:“悟,你昨天晚上梦到了什么?”
五条悟:!!!
这一刻就跟闪回似的,什么吻啊,什么喘息啊,什么扯腰带啊,一股脑的全塞回了他的脑子里,惊得他险些连手中的模具都捧不住。
“啊?你、你问这个干什么?”五条悟飞速开门,一把将户川彻拽进了自己的房间,神色有些飘忽,最后目光又有些紧张的落在户川彻脸上。
户川彻定定看着他,眉心微蹙,神情严肃,看的五条悟直冒虚汗。
不会吧!不会吧!
彻他不会发现了吧?!
所以是接受?
还是拒绝?
但是等等!他对自己的梦境一个字都没说,彻他是怎么知道的?
就在五条悟脑海中乱糟糟一团,理智即将飞走的时候,户川彻的声音忽然如一支利剑插入了他的脑海。
“所以你有察觉到这个山庄内有咒灵吗?”
“诶?”五条悟一愣,松了一口气,又莫名有些失落,但他很快收拾好了心情,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可乐塞到户川彻手里。
“订山庄前我专门让人来看过,这附近只有后山上有咒灵,是因为后山上经常有人失足落下,众人由此产生的恐惧、担忧凝聚而成的咒灵,不过只有二级,已经让人祓除了——所以现在这儿应该是没有咒灵的。”
五条悟扯开拉环,汽水发出嗤的一声响,他拉着户川彻坐下,凑近关切的问:“怎么了?”
“没什么大事,”户川彻揉了揉眉心,“我只是觉得昨天的梦做的有些奇怪。”
五条悟眼神又开始飘:“呃……奇、奇怪吗?”
紧跟着声音迅速轻了下去,“不奇怪的吧……”
也就是那什么……心理上日有所思,生理上已经到年纪了。
五条悟捏着手中的易拉罐,看着铝制的罐子捏扁,鼓起,捏扁,鼓起,然后捏着捏着,抬眸偷偷瞥过去一眼,结果正好对上户川彻的视线。
户川彻的头发有些长了,被他随意扎在脑后,露出轮廓清晰的下颌线,脖颈的肤色偏白,上面有些不太明显的青筋。
喉结的线条非常利落,如果伸手轻抚脖颈,在户川彻吞咽或者喘息时,手心能清楚的察觉到他喉结的震动。
当然,五条悟摸过,不过是在梦里。
五条悟避开户川彻视线,猛地喝了一大口冰可乐,一抹嘴:“所以彻你昨天到底梦到了什么?”
户川彻声音平淡:“我连续做了二十三个一样的梦。”
五条悟一秒清醒,迅速转头看向户川彻。
户川彻盯着易拉罐,声音平静,“你们做的梦都是连续的吧?因为是一个连续的美梦,所以醒来后发现不了异常,但是我的梦境太短了。”
其实户川彻隐约有所猜测。
如果幕后黑手是以美梦为媒介的话,或许这个美梦取决于做梦的人主观上对于美梦的定义。
换句话说,梦境呈现出来的是做梦者当下最想要却不可得的东西——当始终追求的欲/望被满足,无论如何都能称的上一句好梦。
然而户川彻所追求的似乎与一般人不太一样。
户川彻回想起了自己最初穿越的时候。
严格来说,他是“死”到茂夫的世界里去的。
二十四处枪伤,内脏被打的稀烂——他一开始就抱着必死的决心,穿越了还被人救下纯粹个意外,若非身上有类似诅咒的东西将他的性命强行禁锢住,否则正常情况下他绝无可能在那种伤势下活下来。
因此在医院里苏醒后,户川彻没有任何死里逃生的喜悦,反倒有一种不知所措的茫然,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求生意志也没有很强,反倒是跟朵浮萍一样四处漂泊,得过且过。
——总的来说就是没有什么留恋,又死不了,所以就这么凑合的活着。
之后虽然经历了一系列事情,勉强回到了正常的生活。
户川彻觉得自己也能像正常人一般好好的、甚至乐观的活下去了,但或许在心底的最深处,他依然没有强烈的求生欲。
这种心态在平常不显,甚至连户川彻自己也被骗过去了,但是在梦境中,这种隐藏极深的潜意识则一股脑的被翻了出来。
所以户川彻在梦境最初就经历了自己的死亡,就像他一开始计划的那样——不用活着,没必要活着,像计划那样死在枪林弹雨下就可以了。
但是这就导致了他的梦境十分的短暂,而且所谓美梦的定义也跟幕后黑手以为的大相径庭,这或许阻碍了幕后黑手的某种计划,所以幕后黑手不得不反复的重启他的梦境。
然而每次的梦境都一模一样,于是连续死亡二十三次后,天亮了。
这么想想似乎还有点好笑。
感觉就像是卡bug一般,幕后黑手的计划没能顺利进行,二十三次重复的梦境反倒令户川彻意识到了这座山庄的不同寻常之处。
“我想在正常情况下,没人会连续做二十三个同样的梦境,”户川彻看向五条悟,“所以我觉得这个山庄有问题,鉴于这个世界的情况——不是有异能力者在搞鬼,就是这儿有不知名的咒灵。”
“但是你又说咒灵已经被祓除干净了——”户川彻皱眉,“如果真是咒灵的话,连你都不能发现,那么这个咒灵又会藏在哪里呢?”
“如果对方是在梦境中搞鬼的话——那么我们不睡呢?”五条·十七岁打工人·熬夜狂魔·悟提议道。
“可以试试,但是对方可能也有强制入睡的方法。”户川彻点头,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如果你真的睡着做梦了,不论在梦中遇到什么,记住,那大概率不是真的。”
之后五条悟和户川彻商议了一下,定下了两条计划。
没睡着,那就直接在山庄里来个夜半调查。
睡着了,尝试在梦中寻找突破的方法。
商讨完之后,户川彻出门寻找夏油杰他们,想要告诉他们这个计划,顺带着征求下意见,看看能不能更加完善一点,结果发现那四个人全睡着了。
一看时间,才九点钟。
七海建人和灰原雄先不说,他们还没有到出任务的年纪,但是户川彻曾带着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半夜十点出过任务,起码那个时候他俩都神采奕奕的。
户川彻和五条悟对视一眼,五条悟毫不犹豫的伸手捏住了夏油杰的鼻子。
“悟?”大概是在窒息的威胁下,夏油杰勉勉强强睁开了眼睛,看了五条悟一眼,结果很快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估计其他几人也是这个样子了。”户川彻说道,将蹲着的五条悟拉了起来,“先回去吧。”
户川彻给森鸥外打电话,等待间隙看了五条悟一眼,“你也通知一下五条家的人,这次的幕后黑手能力太诡异了,若是一睡不醒的话,还有个保障。”
五条悟脱口而出:“我是……”
户川彻顺毛摸:“我知道你是最强,但是留条退路没坏处,嗯?”
五条悟的记忆就终止在此刻,他记得自己给五条家的人和夜蛾正道分别发了一条信息,之后的记忆则模模糊糊,再回过神来,他已经身处这间陌生的屋子里。
所以最后还是睡着了啊。
五条悟想,但如果仔细思索睡着的具体时刻的话,则会发现什么都想不起来。
——似乎在眼前这个无比真实的梦境中,梦境与现实的界限被一并混淆了。
只有眼前的“户川彻”用那双略下垂的眼睛温和的看着他,琥珀色的双眸像是流淌的蜂蜜,里面蕴藏着一种不自觉的亲昵——是五条悟想了很多次的场景。
但是怎么说呢……
其实五条悟一开始以为这次的梦境依然会是十八禁的走向。
就在他升起这个念头的那一刻,眼前的场景急速变化。
白天变成黑夜,客厅变成卧室,“户川彻”如同坏掉的屏幕一般开始产生噪点,衣着整齐的身躯像是格格不入的拼图一样,东一块西一块的开始显出裸/露的皮肤。
五条悟猫眼蓦的睁大。
【悟,你昨天晚上梦见了什么?】
忽然,现实中户川彻问这句话的场景出现脑海中。
夜晚,空旷的房间,白炽灯发出冷白的光,户川彻的神情冷冷淡淡的,看过来的视线如利剑一般,带着一种仿佛能看透人心的锐利。
五条悟一个激灵,一把捂住自己的脸,疯狂扯住了自己即将脱缰的想象力。
别十八禁了!
就小清新吧!
小清新挺好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五条悟张开指缝,露出一只眼睛,发现场景还是白天之后,松了一口气。
他放下手,却发现自己不在客厅,而是站在了喧闹的人群间,不远处“户川彻”拿着爆米花过来,牵起了他的手,“悟,为什么在发呆?电影快开始了。”
五条悟面无表情。
哦,这次的剧本是外出约会。
银幕上放着一场爱情片,但是主角长着“户川彻”和“五条悟”的脸。
其中“户川彻”是沉默寡言的雇佣兵,“五条悟”是某世家的大少爷。
两人走的是相爱相杀和罗密欧与朱丽叶的路线,戏剧张力拉满。
“户川彻”一开始是敌对势力雇来杀“五条悟”的,结果反被“五条悟”抓住,两人双双吃了点亏,之后相爱相杀你抓我杀经历一番波折后,两人互相表露心迹,却又遭遇了“五条悟”腐朽家族的阻拦,然后两个人齐心协力,又是一番波折后,“五条悟”成功夺权,将腐朽的家族推翻,与爱人终成眷属,happy ending。
剧情属于踩着想象力的翅膀飞翔,但是要做的事情竟然诡异的和现实对上了。
都说梦境是潜意识的反应。
此时五条悟对于自己有了一种更加深刻的了解。
他不由的想起了咒术界流传很久的一句话——咒术师都是疯子。
早些时候他对这句话其实有点嗤之以鼻,他觉得自己虽然够不上五讲四美的边,但勉强还算的上一个好青年。
但是现在他竟然有点认可了。
因为他觉得——
这部离谱的电影竟然还挺好看的。
甚至有那么一刻五条悟觉得,他和户川彻的走向和电影里一样也不错。
于是下一刻,一眨眼的功夫,五条悟成了电影中的人物。
他站在落地窗可以纵览东京全景的办公室里。
原本整洁的办公室现在桌椅歪倒,花瓶碎裂,成了一片废墟。
前来刺杀他的雇佣兵“户川彻”被他压制在地面,其姿势就是当时他由小变大被户川彻发现制住后,两人的位置调换了一下。
五条悟西装革履,一手反剪“户川彻”的双手,膝盖顶着“户川彻”的腰。
“户川彻”脸上被瓷片划了道血痕,此刻正转过头来,一双眼睛似两柄锐利的剑,冷冽又狠厉的看向他。
五条悟瞳孔收缩。
一刹那某种被猛兽锁定的危险感蔓延全身,竟让他产生了一种战栗一般的兴奋感。
五条悟用舌尖抵住上牙膛。
他承认。
咒术师确实都是疯子。
户川彻行走在医院的长廊中。
这是他第四次走过这条长廊。
与五条悟不断的换场景不同,户川彻在不断的重启。
这四次重启中,只有第一次他因为没有通过“姓名测试”被爆头。
剩余的三次中。
一次是他单纯的想看看自杀的话会怎么样,然后一颗子弹送到了自己的脑子里,结果并没有从梦中清醒,而是重开。
一次他体检完后回到家,父母上来就嘘寒问暖,他两颗子弹送进了这两人的太阳穴,因为虽然他是在父母相爱后结合诞生的,但是受限于他所在世界的各种客观条件,他的父母并不会如此熟练的表现爱意。
而是僵硬的、不知所措的、有时候甚至会显得很严厉,就像是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就连表达爱意也磕磕绊绊。
现在是第四次,他再度回到家。
家里空荡荡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