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有些出乎陈争的意料,刘熏透露的信息是,金秀河的级别比金孝全更高,是金孝全的姐姐。他先入为主,认为金秀河的年龄一定比金孝全大。
陈争问:“杜芳菲是怎么死的?杜月林,还不到三十岁吧?前几年就已经把金孝全拿捏住了?”
隋孜早已是梁岳泽的心腹,按理说金孝全一方的事所知并不多,但杜芳菲和杜月林算是他的半个仇人,当年如果她们愿意开口,金孝全说不定会帮他干掉罗应强。他仇视她们,也看不起她们,不理解她们明明被罗应强背叛,为什么还愚蠢地将罗应强当做丈夫和父亲。
因为这一层恩怨,他时常暗中观察这对母女,发现杜月林不是省油的灯。这女人早年在金孝全面前邀宠,仿佛是金孝全的女儿,金池也逃回K国之后,杜月林改头换面接近金池也,金池也死于女人的温柔刀。
金孝全非常感激杜月林,自己这一支的重要事务都放心交给杜月林来处理,经过几年的权力转移,杜月林已经爬到了金孝全的头上,据说甚至颇受金乌的器重。
杜芳菲似乎一直不太赞成杜月林搅合到“量天尺”的高层博弈中去,在她看来,她们母女俩只要能有一方栖息之地就足够了。但三年前,杜芳菲因病去世。
“真的只是因病?”陈争思索道。
隋孜耸耸肩,“是不是也只有杜月林和金孝全知道,连梁总都不清楚。”
陈争端详着这个伤痕累累的杀手,忽然意识到,他说的似乎太多了,他真的只是因为被捕,所以不得不说出知道的一切,还是有另外的计划?
陈争问:“杜月林一个年轻人,踩着金孝全,爬到了金孝全头上,金孝全不打算对她做点什么?她在东南亚,金孝全长期在华国活动,难道没有计划过与梁岳泽合作,除掉她?”
隋孜笑起来,“陈警官,你想得太简单了。”
“简单?”
“为什么杜月林一个年轻人,能爬到金孝全这种老谋深算的人头上?当然是因为,金孝全愿意。”
“金孝全主动?”陈争拧眉思索。
“金池也是怎么消亡的,没人比金孝全更清楚。华国市场这么大,谁拿下华国市场,谁就会被狙击。”隋孜说:“金孝全不想成为第二个金池也,他既要吃下市场,又要把危险分摊出去,所以在‘量天尺’内部,他这一支的老大是金秀河。”
陈争道:“原来如此。”
如果隋孜所言非虚,那么杜月林的确是个非常有野心的女人,她渴望权力和金钱,她在金孝全的肩膀上摘下了不属于她的王冠,却不知道她的路可能是金孝全铺好。
“杜月林比金孝全聪明,但不如金孝全老练。”隋孜话锋一转,“这是我以前对她的看法。”
陈争:“嗯?”
“我已经两年多没见过她了,她已经真正走到了金孝全的前头,否则金孝全不会这么容易被我杀死,而她在东南亚毫发无伤。”隋孜的神情凝重起来,眼中浮起杀意和无能为力,“她把金孝全喂给梁总,挑起整个‘量天尺’和梁总对立,现在那个姓卜的又向梁总发难,我猜,他们已经在M国布好了天罗地网,就等着梁总一头扎进去。”
陈争已经明白隋孜为什么会说这么多了。
杀手的目光从冷漠变得深重,带着几分寻常难以看到的请求,“我把我所有知道的情报都告诉了你们,我只有一个请求,你们能把梁总从杜月林、姓卜的、金乌手上活着带回来。他……他不是主动犯罪,他的人生被‘量天尺’毁了,他只是为至亲复仇。”
陈争沉默片刻,“所以你知道梁岳泽现在在哪里。”
隋孜再次闭上眼,“‘量天尺’的根基早已从K国转移到M国,他要金乌死,就只能去M国。有很多人在M国围剿他,能救他的只有你们。”
陈争说:“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带上你?”
“我……”隋孜说:“我有另外的任务。”
“你的任务就是杀死鸣寒。”陈争语调渐冷。
隋孜沉默几秒,“那天晚上在南山市的剧院,我看到你把他救下来。”
陈争皱眉,“你果然在。”
隋孜啧了声,“如果你是梁总,你会放过仇人的孩子吗?”
陈争说:“我只是在感叹,你对梁岳泽忠心耿耿,却并不真正了解他。”
隋孜皱眉,“什么意思?”
“照你所说,梁岳泽去M国,是他最后的复仇,艰难险阻,难于登天,可他没有带着你,却让你在国内狙杀一名警察。”陈争说:“他已经把你卖了,你还没看明白?”
隋孜长久地无言,却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我愿意。他给了我尊严,帮我复仇,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哪怕送死。”
陈争不由得想到隋宁,他没有亲眼见过这个书生商人,人人都说隋宁温和豁达,但也许隋宁血脉里也流淌着偏执,这偏执被隋孜继承。若是没有经受罗应强酿成的苦难,隋孜或许会成长为一个很好的人。但世事没有如果。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陈争说:“你有没见过韩渠?”
隋孜有些诧异,“那个黑警?”
陈争深吸一口气,“对,那个黑警。”
隋孜说:“他当时快死了,是我带走他。”
陈争太阳穴突突跳起来,心跳也跟着加快,“为什么?梁岳泽的授意?”
隋孜眼神有些茫然,“是。”
“后来呢?”陈争说:“韩渠一直跟着你们?”
隋孜却否认了,“我只是接走了他,他当时都快没心跳了,梁总说,如果他能活过来,就让他跟着徐荷塘,他好歹曾经是警察,留着说不定将来有用处。”
陈争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安,“韩渠见过你和梁岳泽吗?徐荷塘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或许是被陈争突然紧绷的情绪影响,隋孜费力地支起身子,“我不知道,他的级别只能接触徐荷塘。徐荷塘……徐姐是梁总的人,但这几年也给金孝全做事。”
陈争说:“我听说韩渠已经死了。”
隋孜的反应说明他并不知情。
“你不知道?”陈争说:“这条情报正是凛冬带回来的,你们逼韩渠杀死他,韩渠却放了他一马,被你们杀死。”
隋孜张着嘴,似乎无法消化,须臾,他的双眼猛然睁大,“韩渠是你们的人?”
陈争说:“现在让你知道也无所谓了。你的梁总为什么要救一个我们的人?”
隋孜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有什么东西在他的意识里逐渐粉碎、剥落。他无法给陈争答案。
陈争的困惑并不比隋孜少,他只是表现得更加从容而已。当年卢贺鲸让韩渠潜伏到“丘塞”中,赌的就是韩渠能够以“丘塞”为媒介,推开去往“量天尺”的门。
韩渠的确推开了,代价是几乎付出生命。一定是“量天尺”里的某个人带走了韩渠的“尸体”,但不管是陈争还是卢贺鲸还是警方的任何人,当时都未想到是这个幕后操盘手是梁岳泽。
梁岳泽当时在盘算什么?救下韩渠后,他甚至没有出现在韩渠面前——如果隋孜没有撒谎。
韩渠并不知道梁岳泽和“量天尺”牵扯得如此深,因此在韩渠的情报中,从不包含云泉集团。
可韩渠真的不知情吗?这好似是个悖论,韩渠只要走得足够深,就必然知晓端倪,而只有走得足够深,才会发生凛冬所经历的事。前不久,机动小组正是靠着韩渠的情报,找到了藏于湖天酒店的六具尸骨。
韩渠应该知道了梁岳泽的真面目。
没有云泉集团的情报,是韩渠选择性隐瞒,他不愿意怀疑韩渠的忠诚,可是越来越的线索指向一个结果:韩渠已经和梁岳泽站在一条线上。
陈争下意识甩了甩头,抬头再看隋孜,隋孜的神情像个被抛弃在雨中的流浪者,他仿佛终于意识到,梁岳泽为什么将他留在国内,交给他这样一个看似重要,其实无足轻重的任务。因为梁岳泽已经有了新的助手,不再需要他。
“不,不可能。”隋孜轻轻摇着头,床头的仪器发出尖锐的警告声。陈争叫来护士,隋孜被紧紧按在病床上。
隋孜的这段陈述反复播放,他给机动小组提供了关于“量天尺”最多的情报,但也带来了现阶段无法驱散的阴霾。
韩渠,现在到底是什么身份?
陈争合上卢贺鲸办公室,卢贺鲸背对着他,身后是画面定格的显示器,桌上的烟灰缸已经装满烟头和烟灰。陈争再看了卢贺鲸一眼,无声地摇头。
走廊尽头,鸣寒从灯光的阴影里伸出手来,陈争正在思索,脚步顿了一下。
“还烦着呢?”鸣寒说:“大会开几个小时,小会又开几小时,还琢磨,能琢磨出个花来?”
陈争当然知道韩渠的疑点无解,但忍不住深陷其中,此时看着鸣寒,情绪才稍稍松弛。他忽然伸出手,拉住鸣寒的衣袖。
鸣寒:“咦?”
陈争已经一头栽到他肩头,“别动,让我缓缓。”
鸣寒眉梢抬起,片刻,唇角一弯,双手环住陈争,还很有主人翁意识地扣住陈争的后脑,“好,老公在。”
鸣寒因为这声“老公”,肋骨荣获了一记勾拳。陈争明明收着劲儿,鸣寒却嗷一声捂住肋骨,弓腰弯背,痛呼道:“哥,你连伤号都打啊?”
陈争揪住他的后领,“别叫了,你饿不饿?”
那肯定饿,这都快第二天了,鸣寒站直,“吃什么?”
陈争说:“牛杂粉吧,还没和你一起在摊子上吃过。”
深夜的牛杂粉摊,生意还是很好,鸣寒要了两个大份,酸辣味,陈争从饮料柜里拿出一瓶啤酒,一瓶营养快线。鸣寒端着小菜回来时,正好看到陈争开啤酒,“啤酒给我,奶给你?”
陈争将营养快线放他面前,“伤号还想东想西。”
鸣寒看着陈争倒啤酒,“和自家男人吃饭,心里还想着别的男人。”
陈争手一顿,啤酒差点洒出来,“瞎说什么。”
牛杂粉一烫就好,老板大开大合地端上来,像是平地刮起一阵风。鸣寒往自己和陈争碗里加小菜,等这阵风过了才说:“想韩渠。”
陈争倒是没否认,叹了口气,“从他失联之后,他做的很多事我都想不通。我越来越感到,无法确认他的立场。”
“那就不想。”鸣寒粉还没吃,几口把牛杂吃完了,“韩渠很像一桩复杂的案子。”
“嗯?”陈争抬头,把人比作案子,有点稀奇。
“你想,我们刚接触一桩案子时,是不是怎么都判断不出它的真实动机?往往会来回折腾很多次,纠正许多错误,才能发现真相。”鸣寒说:“因为我们缺少信息。韩渠也一样,他的经历就是我们缺少的信息,所以我们再怎么猜想,都找不到那个正确答案。”
陈争沉默听着,鸣寒这番话不无道理。
“那就不如不去理会,该怎么做就怎么做。”鸣寒说:“就当没韩渠这个人,等他下次再出现,再把他划到考虑范围中。”
陈争干了一杯啤酒,点点头,将自己碗里的牛杂夹给鸣寒。鸣寒正要开口,陈争命令道:“闭嘴,吃。”
初春乍暖还寒,半夜的风很凉,牛杂粉摊又是露天的,但陈争吃完了粉也不想走,又拿来一瓶啤酒,有点醉了,要跟鸣寒的营养快线碰杯。
鸣寒笑道:“哥,这夜黑风高的,男孩子一个人在外面喝醉了很危险哦。”
陈争半眯着眼,眼尾在灯光下像是被墨描摹过,微微向上勾起,“什么一个人,老公这不是在吗?”
鸣寒没想到他这么说,眉眼一弯,又跟他碰了碰杯,“老公在才最危险。”
陈争挑衅地看他,但因为眼中已有几分醉意,那警告的眼神着实没什么威力。
喝完第二瓶,陈争还想拿第三瓶,他最近很累,精神高度紧绷,想借着这顿宵夜好好发泄一下。但他一站起来,鸣寒就捉住他的手腕,不让他去拿了。
“最后一瓶!”陈争说,“给你拿瓶旺仔。”
“我不要旺仔,你也别喝了。”鸣寒揽住他没平时那样挺拔的腰背,在他耳边轻轻吹气,“一会儿陈警官喝醉了发酒疯,机动小组的警容警貌还要不要了?”
陈争皱着眉推他,“我从来没发过酒疯。”
旁边的一桌扭头看他们,鸣寒说:“哥,笑你发酒疯呢。”
陈争这人,是有点包袱在身上的,跟鸣寒随便说点什么无所谓,但被外人看到了,他连忙端起姿态,眼神都清明了些。
鸣寒看了看陈争的耳朵,不由得发笑,陈警官的耳朵红了。
鸣寒还真去饮料柜拿了一罐旺仔,和之前的啤酒、营养快线一起付钱。陈争看了看他的手,不满地哼了一声。
这声哼得有点大,没喝酒的陈争绝对不会有这样不成熟的表现。
鸣寒牵住陈争,手指挠着陈争的手心,陈争下意识挣脱,鸣寒却牵得更紧。
鸣寒本意是想哄陈争再哼一声,陈争偏不哼,上了车他终于问:“哥,你在不满什么?”
陈争瞥一眼他手上的旺仔,不说话。
鸣寒说:“我给自己买了旺仔,没给你买啤酒?”
陈争还是不说话。
“但这是给你买的,酒喝多了胃不舒服,喝点甜的。”鸣寒将旺仔放到陈争手上。
陈争这下满意了,也不喝,在手上倒来倒去玩。
车向家的方向驶去,陈争本来也没多醉,歇了会儿情绪更高涨,“我就该再喝一瓶,发泄完了,回去倒头就睡。”
“倒头就睡?那我怎么办?”鸣寒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陈争侧过脸,“嗯?”
“你的发泄就只有大半夜在路边喝啤酒啊?”鸣寒说:“有家室的人,还可以有别的方式吧?”
陈争脑子再糊,这也听懂了,笑道:“也行吧。”
此后的几日,卢贺鲸等人继续为争取机动小组出国行动而努力,各项“量天尺”在境内犯罪的证据被整理出来,而M国相关单位竟也十分配合,传来了梁岳泽可能已经潜入M国的情报。
综合多方面考虑,上级终于批准机动小组前往东南亚,和当地警方采取联合行动。
“这次要感谢M国警方,如果不是他们愿意促成国际合作,就算上级愿意派我们去,任务执行起来也很艰难。”唐孝理说完场面话,眼神沉了下来,“但需要警惕的是,M国警方很可能是最大的变数。”
陈争不由得直起腰背。
“下面由卢局来给大家简单讲一下M国的现状。”唐孝理将位置让出来。
出国执行任务不比在国内,掌握目的地概况、历史变革是必修课。卢贺鲸来到投影仪前,冷光将他烘托得像一柄笔直的剑。
“‘量天尺’的发源地在K国,这一点大家已经很清楚了,但最近十多年,也许是K国不再适合‘量天尺’发展,也许是金池也派系的势力逐步消亡,东南亚已经成为‘量天尺’新的巢穴,其中M国受到的影响最大,M国警方认为,‘量天尺’的首脑金乌就躲藏在M国。”卢贺鲸点开一幅幅图片,有在M国活跃的雇佣兵,有已经被捣毁的赌窝,还有一些非常奢靡的图片。
陈争看出来了,那是享乐天堂金丝岛。
卢贺鲸接着道:“‘量天尺’之所以能在M国生根发芽,和M国自身有很大关系。M国二十年前各地爆发局部战争,乱象持续到现在,给犯罪提供了天然肥沃的土壤。我们判断,M国很多地方的雇佣兵,都和‘量天尺’有直接联系,被‘量天尺’培养,同时给‘量天尺’和当地武装派别做事,这就将‘量天尺’和M国一些有权有势的人联系起来。”
卢贺鲸将地图放大,红点在金丝岛和周边岛屿转了转,“这一片相对来说,是M国最早和平的地方,所以当年云泉集团才会考虑过去投资,一旦成功,就是暴利。现在金丝岛有一半M国自己的投资。不过我说的和平,不能和我们熟悉的和平混为一谈,金丝岛、首都蕉榴市,这些地方只是比M国北部那些还在每天打仗的地方稳定。毒贩、武装派系、军火商应有尽有。”
“M国警方其实就是从富豪、武装派系中成长起来的,早期和‘量天尺’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这种情况在比较混乱的地区很常见。但现在随着M国逐步稳定,经济、社会都在发展,警界也有了新的势力,‘量天尺’以及其他各种犯罪组织逐步成了他们的眼中钉。据我所知,这两年M国警方已经打掉了至少三个犯罪组织,现在他们的目光瞄准了最大的毒瘤‘量天尺’,他们想把‘量天尺’手上的东西拿回来,摆脱‘量天尺’的控制,但因为能力不足、内部矛盾巨大,他们无法实现这个目标。”
卢贺鲸正色道:“这就是M国警方在这次国际合作中表现得积极的根本原因,他们想依靠我们的力量,干掉‘量天尺’。”
会议室安静片刻,陈争靠近鸣寒,轻声说:“不是‘干掉’这么简单。”
鸣寒点点头,“只是干掉对他们不利的一部分。”
“我们要正视双方目的的不同。”卢贺鲸说:“我们的目的是尽可能铲除‘量天尺’,最起码要让‘量天尺’未来十年没有再来我们国内搞事的能力,那些曾经在境内犯过罪的嫌疑人,比如郑飞龙、阮兴杰,要抓回来,梁岳泽更是。M国的目的比较复杂,他们和‘量天尺’的关系盘根错节,彻底打掉‘量天尺’,他们中的某些人必然受到影响,他们只需要达到某个目的,随时可能撤。”
周决说:“那我们不就很危险?”
卢贺鲸说:“他们不止随时可能撤,还随时可能反水,站到‘量天尺’的一边。”
会议室响起一片议论声。
卢贺鲸等了会儿,接着道:“M国的目的不是消除犯罪,是争取利益,这就决定了他们和我们不会成为真正的盟友。我刚才说过,M国内部就不是铁板一块,一定会有人从中作梗。这些都是我们需要提前有心理准备的。”
“无所谓。”鸣寒忽然开口。
目光聚集到他身上,他笑了笑,“他们本来也就是我们申请行动的一块板砖,我们顺利到M国,他们就算发挥了作用。”
卢贺鲸看向鸣寒的目光带着一丝欣慰,“不怂就好。”
M国的情况基本说完,重点转移到机动小组要缉拿的目标上。郑飞龙和阮兴杰是金孝全一派的人,金孝全死后,他们很可能受金秀河(杜月林)庇护。
据M国提供的信息,阮兴杰长期生活在蕉榴市,表面上已经金盆洗手,实质上和边境上的武装派别有勾连,他是最容易抓获的。郑飞龙半个月前出现在金丝岛,目前行踪未知,是否还在M国还要打个问号。如果能缉拿郑飞龙和阮兴杰,抓捕杜月林就是迟早的事。顺藤摸瓜,甚至有希望揭开金乌的真面目。
“我们的目标里没有抓捕金乌这一项,这个人过于神秘,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都不知道。”卢贺鲸说:“但如果不拿下他,‘量天尺’就无法斩草除根。我个人还是希望,这次能够掌握关于金乌的情报。”
投影仪上出现卜阳运的照片,陈争余光瞥见鸣寒轻轻动了动。
“卜阳运的参与很蹊跷,他在G国消失那么久,为什么突然跳到这个局里来?”卢贺鲸没有看向陈争和鸣寒的方向,“他的出现让梁岳泽的行动有了理由,但其实梁岳泽早就为去M国做好了准备。卜阳运的话不可信,他很可能已经和杜月林,或者‘量天尺’里的其他势力联手,因为他们有梁岳泽这个共同的敌人。”
“回到梁岳泽身上。”卢贺鲸顿了顿,“隋孜算是梁岳泽最得力的手下,但隋孜被留下,等于已经被梁岳泽抛弃。梁岳泽在M国的势力可能超乎我们的想象,他早就布置好了人手,才敢在这个时候过去。梁岳泽是当年的受害者,也是现在的嫌疑人,我们要尽一切可能,把他活着带回来。”
M国北部,战乱的节兰地区中心。
火箭弹从夜空划过,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啸,几秒后,火光在爆炸声中腾起,随即响起密集的枪声,冗长的警报拉响。
酒吧街上,人群像受惊的羊一般溃散,但亦有不少人不慌不忙地喝完了剩下一半的酒,借着酒意和旁边的人吹嘘自己年轻时当雇佣兵,杀过毒贩,杀过警察,火箭弹算什么,当年跟着武装头子混的时候,谁不是听着火箭弹当安眠曲。
吓不跑的都是亡命之徒,角落里头发花白的男人看了看时间,戴上帽子,来到酒吧门口。一辆车飞驰而至,打了个转,后座车门打开,一个荷枪实弹的蒙面男走下车,朝男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男人点点头,进入后座,一道女声响起,“久等了,卜叔。”
车门关闭,卜阳运和女人对视,女人很年轻,只有二十多岁,面部轮廓硬朗,剔着寸发,额头到鼻梁有一道陈年伤疤,这让她看上去阴鸷又冷硬。但她的嗓音却十分甜美,像动画配音里那些无忧无虑的公主。
“不着急,G国那种安逸的地方待久了,再来M国,我都有点不习惯了。”卜阳运说,“我听说梁岳泽已经到了?”
女人放松地靠进椅背里,点起一根烟,后视镜里映出她眼中的杀意,“卜叔,你怕他吗?”
卜阳运闻言表情一顿,旋即笑起来,“如果我说怕,你还会和我合作?”
女人朝卜阳运吐出一口烟,卜阳运皱眉。
“卜叔,你要明白,我们不算合作,我是在报你以前帮我和我妈的恩。”女人说:“我妈临死前还跟我叮嘱,说不要忘了卜叔,卜叔一个人在G国不容易。”
卜阳运没有被女人的咄咄逼人激怒,反而有些怀念地叹了口气,“可惜没能见到芳菲最后一面。”
女人正是杜芳菲和罗应强的女儿,杜月林,不过在M国,她的身份是“量天尺”的金秀河。
经过刚才那一轮火箭弹攻击,街上空荡荡的,不时有防弹车驶过,亡命之徒在路边叫嚷。载着杜月林和卜阳运的车撞开路上一具尸体,停在一栋不起眼的四层居民楼前。居民楼的右边,紧挨着它的旅店已经被炸塌一半,但居民楼里仍旧住着人。
杜月林下车,带着卜阳运往里走去。楼道里灯光昏暗,墙上全是丑陋抽象的涂鸦。这种楼住着虽然危险,但地下室却很安全。
“卜叔,坐。”杜月林让保镖在上面守着,给卜阳运倒了一杯水。
卜阳运参观地下室,“这种据点你还有很多吧?”
杜月林笑了声,“不然怎么在‘量天尺’混?”
卜阳运逐渐正色,“你知道我和云泉集团、金池也之间的恩怨,按理说,你当初和梁岳泽合作,就等于是我的敌人了。别嫌叔话多,人上了年纪,难免瞻前顾后。叔要你一句准话,你是当真想要除掉梁岳泽?”
杜月林凝视着卜阳运,几秒后啧了声,“卜叔,你都不信我,就敢应我的邀,你胆子也是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