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阳运摊开手,摆出坦诚的姿态,“因为我没有选择,梁岳泽做到这个地步,他一定会对我动手,我在不在G国都一样。而且我儿子差点遭了他的毒手。”
“哦?”杜月林说:“你还真是为了你儿子?”
卜阳运叹气,“有几分原因吧,我对不起他们母子,活到这把岁数,最不想经历的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片刻,他又道:“所以你清楚我的底牌,我必须搏这一回。但你不一样,梁岳泽最恨的是金池也一派,你不是他的主要目标。”
“卜叔,和梁岳泽合作的是金孝全,我从头到尾都参与得不多。”杜月林说:“所以我和梁岳泽之间,没有你以为的合作情谊。说到底,合作情谊算得了什么?梁岳泽现在不需要金孝全了,还不是说杀就杀?我早就警告过金孝全,先下手为强,但他还是慢了一步。”
“你说我不是梁岳泽的主要目标,你错了,他杀金孝全就是一个信号,他要对我和金孝全这一派斩草除根,这样才能抹掉合作过的痕迹。我也和你一样,没有选择。而且,梁岳泽是我的主要目标。”
卜阳运思索,“因为老罗……”
杜月林脸上浮现出不加掩饰的戾气,“隋孜的闲事梁岳泽都要管,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卜阳运说:“我没想到你和老罗感情那么深。你们当年……”
“他最对不起的是我妈,也对不起我,我不需要为他这种人找借口。”杜月林说:“卜叔,要不是你帮助我们娘儿俩,那个叫赵知的恐怕早就对我们动手了,我们也不可能被金孝全拉进‘量天尺’。”
卜阳运摆摆手,“芳菲也帮过我,还是老罗做事太绝。”
“血浓于水。”杜月林忽然说,“长大后我开始理解罗应强,如果我在他那个位置,我可能也会做出和他一样的选择。”
杜月林自嘲一笑,“恶魔生出来的也是恶魔,我算是继承了他的功利主义和冷血。我还是把他当做父亲,梁岳泽居然只是为了讨一个杀手的欢心,就把他给杀了。”
卜阳运忽然意识到什么,“金孝全毫不知情?”
杜月林捏紧拳头,“他知道,但没让我知道。”
卜阳运了然,“所以你和金孝全也早已裂痕丛生了。”
杜月林面色恢复冷漠,“卜叔,论彼此利用,利用完了就散伙这种事,你不是比我更熟吗?”
卜阳运举起杯子,以水当酒,“那就预祝我们都能得偿所愿。”
机动小组这次行动牵连较多,前往M国的不止函省警力,陈争这回挂名顾问,随鸣寒一起行动。
出发之前,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陈争对着记事本逐一将准备好的划掉,划到最后突然想起自己以前把鸣寒的衣服弄坏了,自作主张赔了鸣寒一件羽绒服,但鸣寒叽叽歪歪不领情,等于他还是欠鸣寒衣服。
“上次那个衣服……”哪知刚一开口,就被鸣寒打断。
“哥,flag立不得。”
陈争怔了下,明白过来,“怪我。不说这个。”
衣服还是没还上,陈争被叫到了卢贺鲸的办公室。这趟去M国,卢贺鲸和唐孝理都会同行,陈争不知道卢贺鲸这时候有什么要交待自己。
只见卢贺鲸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盒子,盒子上有漂亮的花纹,但已经很陈旧了。
陈争觉得眼熟,卢贺鲸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之后,他才想起,那是卢贺君很多年前去寺里求的平安符。
那时他才上初中,陪卢贺君一起去,看见母亲虔诚的侧脸。
“保佑贺鲸每一次出任务平安回来。”
卢贺鲸将平安符交给陈争,“它保佑了我很多年,这次你带着。”
陈争下意识拒绝,卢贺鲸却很强硬,“我和老唐都上年纪了,过去也是调度,和M国相关方周旋,不会遇到危险。你带着它,它专门保护年轻人。”
陈争看着那枚陪卢贺鲸经历过无数次险境的平安符,几秒后抬起头,笑道:“好,那这次就由我来保管。”
4月15日,机动小组抵达M国首都蕉榴市,当天,当地警方就送来一个大礼。
蕉榴市和函省是完全不同的气候,此时函省还春雨连绵,蕉榴市日日艳阳高照,街上一水的短袖长裙。M国虽然不太平,但首都至少表面上还过得去,机动小组这一路过来,几乎只看到三类人:游客、小贩、警察。
这次和M国警方的合作具有保密性质,机动小组也打扮成花里胡哨的游客,鸣寒一身衬衣沙滩裤,红色打底,上面印着乱七八糟的花,陈争穿的是蓝色,相对低调一些。其他队员也各有各的奇形怪状,连卢贺鲸和唐孝理也不能幸免。
和M国警方见面的地方不在蕉榴市局,而是海滩上的一座酒店。这海滩是很多游客来到M国的第一站,金沙碧浪,人头攒动。
为了不引人注目,机动小组众人是分头进入酒店,鸣寒和陈争落在最后面,鸣寒买椰子水,被小贩敲了竹杠。
“我跟老唐报账,你说他会不会给我批?”鸣寒将椰子递给陈争。
椰子水寡淡,但解渴,陈争一口气喝完,“那肯定不给你报,身为机动小组的精英,连小贩都玩不过,出国就被坑,老唐不罚你去带警犬兄弟不错了。”
鸣寒往吧台上一趴,“这工作干不下去了,倒贴钱,还得不到关怀。”
“谁说得不到?”陈争将手臂搭在鸣寒后颈,笑着看他,“老唐不给你报,我给你报。”
鸣寒眼睛一弯,勾住陈争下巴就索了个吻。陈争起初双眼睁大,双手下意识抵在鸣寒胸口。但很快松弛下去,双手改为环住鸣寒的脖子。
M国的海滩上随处可见成双成对的同性,比他们出格的多的是,他们唯一显眼的地方,大概是颜值出类拔萃。有小gay看过来,冲着他们吹口哨,鸣寒按着陈争的后颈,加深了这初到异国的吻。
“像度蜜月一样。”鸣寒说。
陈争拍拍他的脑门,“这就度蜜月了?”
鸣寒挑眉,“还可以吃得更好?”
陈争笑道:“没见过世面。”
鸣寒追着陈争问什么才算是世面,陈争看看时间,“灰姑娘,别琢磨你那蜜月了,该变回警察了。”
酒店地下室,M国主导这次跨国行动的高层已经到了,一共有六人,其中五人年纪和卢贺鲸差不多,另一个三十来岁,个子很高,五官深邃,面容英俊,染着一头夸张的白发,看着不像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机动小组这边参会的也不是所有人,卢贺鲸、唐孝理、唐孝理的秘书,再加上陈争和鸣寒。其余人分布在酒店各处待命。
短暂的寒暄后,切入正题,M国一边的负责人叫龙富生,头发花白,右脸上有被焚烧的痕迹,在M国的职务是刑事部长,理论上所有发生在M国的刑事案件都归他管,但因为M国仍有部分地区陷于战火,暂时和平的地方也各有当地武装占据,他实际上管理的只有蕉榴市及周围几个被政府掌控的城市。
龙富生开口就是流利的华国语,他说,年轻时曾经在华国西南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具体做什么却没有细说。龙富生一一介绍其他人,他们在M国警方中的级别比他低,有的负责治安,有的负责缉毒,管辖的范围都只有那一亩三分地。
陈争的目光落在那高挑的白发青年身上,对方似乎注意到了陈争的视线,回以友好的目光。
龙富生最后介绍青年,“李东池,我们蕉榴市的治安队长,他以前可是你们那儿的人。”
李东池谦逊地低头,自我介绍,他父母都是华国人,母亲有北非血统,所以他长得不像M国人。他在M国出生长大,经历过战乱,也目睹国“量天尺”等犯罪组织和警方高层勾结,胡作非为,这次是下了决心,一定要荡平“量天尺”。
他看上去不像警察,说的话却很有力量,鸣寒无声地端详他,更像是审视一个潜在的敌人。
治安队长这个名头听上去不怎么样,但在M国,这却是个肥差。蕉榴市几乎已经找不到大型的犯罪组织和武装团伙,多的是治安问题,而首都和金丝岛是M国的旅游名片,李东池这个治安队长的权力可想而知。
陈争对李东池有印象,发现尸坑里有大量华国劳工,这情报就是李东池传给函省警方的,也是他在极力推动双方合作。
龙富生在李东池背上拍了拍,乐呵呵地说:“我们老了,干不动了,也就坐个镇挂个名,具体调度由东池负责。实不相瞒,‘量天尺’在我们国家很特殊,当年我们和叛军打,和毒贩打,‘量天尺’给我们提供过很多支持,我们很多警察,甚至是‘量天尺’出钱出人培养的。”
龙富生长叹一声,“但眼看着社会秩序逐渐恢复,经济也发展起来了,‘量天尺’对我们发展的阻碍越来越大,不把它们打掉,我们永远不可能健康发展,北部的战火也不可能扑灭。卢长官,我猜你们也清楚,我这次顶了很大的压力,我周围有‘量天尺’的人,一直在反对我的提议,所以我需要你们的帮忙。”
他说得非常真诚,但机动小组每个人心中都横着一道弦。
龙富生示意李东池来讲具体的计划。李东池点头,“我不瞒各位,行动一定有风险,毕竟‘量天尺’在我们M国到处都是耳目,随时可能泄露情报。”
陈争皱起眉。
“但我们也准备了足够的诚意。”李东池接着说:“你们想要抓捕的人,目前已经被我的手下控制了。他们就被关押在这座酒店,我可以马上带你们去看。”
地下室宛如迷宫,李东池说,这座酒店是他母亲出钱建造,是他在警局外的重要据点。
鸣寒笑道:“原来是不好好当警察,就要回去继承家业的富二代。”
李东池叹气,“我父母确实富有,蕉榴市战火平息后,他们是第一批投资商,算是躺在钱山上数钱。但社会没有真正稳定下来,武装团体随时会回头再来,到时候一枚火箭弹,再豪华的酒店也只剩下地下室。”
经过一条狭长的过道,李东池回过头,眼神决然,“如果‘量天尺’不死,真正的改变就不会到来。”
过道尽头是幽暗的地牢,门一打开,就有骂声传来。李东池吩咐手下把人押出来,又道:“刚抓到,还有点亢奋,等你们带他们回华国时,他们肯定就消停了。”
两个衣不蔽体,浑身伤痕的男人被押出地牢,走在前面的抬起头,他的眼镜已经被摘掉,凌乱的头发在汗水和血水中打结,一缕一缕黏在狼狈的脸上。
陈争认出了他,郑飞龙。
视线交汇的一刻,郑飞龙一怔,显然,他也认出了陈争和一旁的鸣寒。他站在原地,费力地直起腰背,他的肋骨被打断了,这个动作让他倒抽凉气。
押着他的警察催促他继续走,他却一动不动,大睁双眼,嘶哑地笑起来。这笑声猖狂而痛苦,两秒后,他剧烈地喘息起来,呕出一滩血。
鸣寒迅速将陈争往后一推,污血落地,溅在他的小腿上。
“抱歉。”李东池立即道:“鸣警官,我带你去清理。”
鸣寒摇摇头,“我没事,还是让他去看看吧,我不想带回去一具尸体。”
李东池将手下招呼过来,“把他们给我修理成人样。”
跟在郑飞龙后面的是阮兴杰,机动小组并没有谁真正见过他,但在南风制药的制毒案中,他是个避不开的人物,也是金孝全在华国实施犯罪的早期部下。
他是典型的M国长相,又瘦又矮,佝偻着看向陈争,被血模糊的眼中是一片茫然。
在阮兴杰和郑飞龙接受治疗的空隙,陈争问:“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第179章 争鸣(31)
此时龙富生等高层已经离开,李东池举手投足忽然多了一分霸道,他玩味地笑了笑,“是我能够给出的诚意。我知道你们对这次合作有很多顾虑,我们国家不像你们国家那样完善,情报随时可能走漏,高层藏污纳垢,行动的危险性比在你们自己国家高得多。但至少我,是诚心寻求你们的帮助。我得知你们有缉拿阮兴杰和郑飞龙的打算后,就帮你们完成了。当然,我的手段不可能像你们那样光明正大。”
陈争仿佛没有抓到重点,“哦,怎么个不光明正大法?详细说说。”
李东池愣了下,对陈争的反应很感兴趣,“我本来以为华国的精英警察都一板一眼。”
陈争说:“那机动小组该改名叫刻板小组了。”
鸣寒不由得发出笑声。
李东池更是哈哈大笑,白发嚣张地晃动,笑完神情沉下来,“阮兴杰其实一直在我们的关注中。他是‘量天尺’的人,这一点早在他去你们国家之前,我们就知道。当时连金丝岛、蕉榴市都还没稳定,我们顾不上‘量天尺’。但三年前他回来的时候,情况已经变了,我们控制了蕉榴市和周边,‘量天尺’不再在这里活动。阮兴杰很特殊,他虽然是‘量天尺’的人,但在你们国家已经赚够本,他也不再追求财富,安安分分在蕉榴市旁边的小镇当个良民。他这种带着资产回来的犯罪者,我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不是和你们合作,我应该不会去动他。”
陈争说:“那他怎么伤成了这样?”
“老鼠总是有人类想象不到的门路。”李东池接着道:“阮兴杰这些年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但不代表他打探不到‘量天尺’的情报。你们发现那什么酒店的尸体后,他就开始准备逃离。我自己的武装在他出境的路上截住他,和他的雇佣兵打了一场。”
陈争说:“你自己的雇佣兵?”
李东池露出无奈的神情,“在我们这样的地方,老实的警察太容易被人干掉。我想改变M国,前提是我有自保能力。”
“理解。”鸣寒鼓掌:“尊重风土人情的差异。”
李东池朝鸣寒笑了笑,话题转移到郑飞龙身上。抓捕郑飞龙比阮兴杰困难。郑飞龙至今仍然在给“量天尺”干活,上线是金孝全和金秀河。“lake”出事,他偷渡回到M国,寻求金秀河的庇护,但警方快了一步,突袭郑飞龙及其团伙躲藏的山洞,抓了十多个人。
陈争说:“那利用郑飞龙,或许能获得金秀河的情报。李队,你刚才说金秀河势力越来越大,你们对她和金孝全这条分支了解多少?”
李东池说:“我这几年都在思索怎么除掉‘量天尺’,金秀河是其中最关键的一环。”
“嗯?”
“她不贪心,这是‘量天尺’里很多人做不到的。”
金秀河与金孝全在外人看来,是合作无间的一对搭档,金孝全之所以在华国隐藏了那么多年,金秀河在M国默默培养“耗材”、拓展贩毒网络要记头功。
“量天尺”是个近乎完美的犯罪组织,首脑金乌鬼神莫知,是“量天尺”的象征,其下的各位金先生在世界各国作案,攫取财富,各成派系,势力此消彼长。金乌正是利用他们的争斗,牢牢把持着“量天尺”的最高权力,地位无可撼动。
在越是混乱的地方,“量天尺”越容易发展成员,于是在M国等小国形成一个个巢穴,但在稳定的国度,势力才能转化为金钱。金秀河和金孝全一个守着M国的巢穴,一个在华国“耕耘”,如今已经成为“量天尺”里最不容小觑的分支。
“也是我近期最大的一个目标。”李东池说:“一旦清洗掉金秀河,‘量天尺’在我们这里的影响就会下降数个级别,其他犯罪组织也会因此忌惮、远走。我跟你们交底,我指挥得动的一是我的私人武装,二是龙长官拨给我的警察,三是治安队里的部分亲信,这不足以对付金秀河。感谢上天,你们来了。”
陈争问:“你接触过金秀河吗?”
“打过交道,她是你们华国人,本名杜月林。”李东池耸耸肩,“说来也是个笑话,两年前蕉榴市以北动乱,我的治安队还是靠着和她合作,才解决掉搞事的武装。今时不同往日,我们必须和‘量天尺’切割。金秀河也很清楚,从去年开始,就回到北边去了,那里是我们暂时无法管理的地区,也是你们认知里的犯罪天堂。”
陈争沉思了会儿,“你说金秀河是近期目标,那远期目标是金乌?”
李东池不由得嘶了一声,陈争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不自在的表情。
鸣寒半开玩笑道:“金乌一个名字的威力都这么大?”
李东池摇头,点了根烟,“金乌就等于‘量天尺’,那么多金先生死的死,消失的消失,金乌从来就没动过。‘量天尺’最棘手的问题就是他,他明明就在我们国家,但从来没有人见过他。”
陈争说:“金秀河呢?”
“我曾经问过金秀河,连她也没有见过。”李东池说:“我见过的所有金先生,没有哪一个人摸到过金乌的身份。所以我只能将金乌作为遥远的目标,我不指望仅靠这一次合作,就能将金乌挖出来。”
“但金秀河落网,对‘量天尺’的打击一定很大。”陈争说:“金秀河以前没见过金乌,不等于现在也毫无眉目。”
李东池振奋起来,“是,先达成近期目标再说!”
此时,李东池的手下来报,阮兴杰和郑飞龙已经被带到审讯室。
陈争说:“你这连审讯室都有?”
李东池笑着说:“外面复杂,这里才是自己的地盘。”
审讯室也在地下,阮兴杰满身的血已经被清理干净,他望着陈争,忽然咧开嘴笑了,门牙已经被打掉,露着充血的牙龈。
“讨债的终于来了。”因为缺少牙齿,阮兴杰的发音很是怪异。
陈争问:“你知道我?”
阮兴杰答非所问,“居南市是个好地方,我在那里待得越久,就越有一种……我快要不再是‘量天尺’的感觉。”
“所以你逃走了?”
阮兴杰怔了下,“啊,逃走。我这个人预感很准,不像金孝全。所以你看,我还活着,而他已经死了。”
陈争说:“什么预感?”
“迟早的事,湖天酒店的秘密,南风制药的秘密,都会暴露。”阮兴杰喃喃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觉得居南市很好吗?因为犯罪少得可怜,那我又凭什么能藏一辈子。”
陈争说:“这是在夸奖我们函省的警察?”
阮兴杰发出怪异的笑声,“你要带我回去吗?你想知道什么?”
陈争并未做好一到M国就审人的准备,此时注视着阮兴杰的眼睛,脑中陡然闪出一个疑问,那是因为吴末被灭口,至今还未找到答案的问题。
“南风制药第一次制毒时,吴末背后除了金孝全,还有没有其他人?”
阮兴杰说:“你想问梁先生是否知情?”
陈争蹙眉,“南风制药得到了云泉集团的注资。”
“梁先生和金先生当年是紧密绑定在一起,你说梁先生知情还是不知情?”阮兴杰说:“不过梁先生不赞同,因此和金先生爆发矛盾。金先生认为吴末是他物色的最合适的人选,我们也需要这么一条制药线。我说的是制药,可不是制毒。”
陈争说:“毒品也分很多类型。”
“总之金先生需要药品、毒品,他也有配方,吴末这条线就应当保留。”阮兴杰继续说:“但梁先生从中作梗,不再注资,可能还采取了别的方式来阻挠,南风制药便没做得下去。”
陈争又问:“你回到M国,只是因为预感到有危险?”
阮兴杰低下头,须臾道:“金先生已经不能约束梁先生了,风暴一旦开始,我一定是最早被清理的。”
“因为你知道南风制药的事?”
“也许不止这一件?我是跟着金先生来到你们国家,梁先生当时不像后来那样呼风唤雨,很多事都得听金先生的,做了一些他不愿意做的事。后来几年他俩地位倒转,我没想到我逃都逃了,还是落到你们手上。”
陈争稍微整理思路,再问:“知道茶厂那些孩子埋在湖天酒店的,除了你、吴末、金孝全,还有谁?梁岳泽知不知道?”
阮兴杰想了片刻,“梁先生应该不知道,做事的马仔只知道埋着死人,不知道身份。”
陈争沉思,那卢贺鲸收到的那条来自韩渠的情报是怎么回事?韩渠总不至于是从阮兴杰这里得到消息。
“还有金秀河。”阮兴杰不大确定地说:“金先生很多事都会和金秀河商量,她有可能知道,不过她应该没有到过函省。”
韩渠的情报是金秀河给的?又或者有人伪装成韩渠发回情报。
湖天酒店发现尸体直接导致了金孝全暴力抵抗警方,给梁岳泽灭口金孝全制造机会。那么伪装韩渠或者给韩渠情报的也可能是梁岳泽,即便阮兴杰说梁岳泽不知情。
陈争感到思路正在变得越来越乱,拉回金秀河身上的话,金秀河提供这条情报的动机是什么?借刀杀人,彻底吃下金孝全的势力吗?
另一间审讯室,郑飞龙正在朝鸣寒咆哮,“我只是一个跑腿办事的,你们有本事就去抓金秀河!抓金乌!”
“别急,我来都来了,金秀河不抓还说得过去?”鸣寒压着眉峰,唇角却有一丝冷笑,“看你这么激动,好像对金秀河和金乌怨念很深啊?见过金乌?”
郑飞龙打了个寒噤,忽然怪笑一声,“你们不是金乌的对手。”
“那金秀河呢?”鸣寒说:“你顶头的金孝全在华国被击杀,你怨金秀河没有出手?”
郑飞龙再次激动起来,“毒妇!蛇蝎心肠!要不是她把我卖给李东池,我落得到现在这个下场?”
“哦?”鸣寒好奇道:“什么意思?金秀河出卖了你?但李队长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郑飞龙喉咙发出破风箱的声音,“金秀河知道你们要对她出手,所以才提前把我的行踪泄露给李东池,卖李东池一个好处,她自己才好脱身!哈哈哈,你们竟然和这种警察合作,咳咳……”
三名M国警察冲了进来,打断郑飞龙的嘶吼,将他拉了出去。鸣寒面色如常地站起来,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似乎对郑飞龙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此时,在远离首都蕉榴市的M国北方,装甲越野车在低矮的楼房中穿行,路边的墙壁、广告牌上布满弹孔,地上还有爆炸的坑洞。
卜阳运关上后座的窗户,看了看手机,“华国的警察来了。”
“你儿子不就在里面?”杜月林揶揄道:“你们会在什么场景下见面?”
卜阳运不接这茬,“我是不是忘了提醒你,华国警察和M国的不一样?”
“那又怎样?”杜月林笑道:“这里又不是华国,我没有金孝全那么愚蠢,被梁岳泽哄着去跟华国警察硬碰硬。我只需要搞定M国的警察就OK。”
卜阳运转头,“这么说,是已经搞定了?”
杜月林说:“扔掉两个没用的老家伙而已,蕉榴市那位治安队长会帮我拖住华国警察的脚步。倒是你,卜叔,梁岳泽马上就要到了,你不会打退堂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