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弱小可怜但能吃by菇菇弗斯

作者:菇菇弗斯  录入:06-25

“正是那一只,因为当初买来就是病雏,好不容易才养活的,我和阿九就给它起名大福,平日里看个家。”
秦夏把大门推开,请兴奕铭入内。
“兴掌柜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他曾提过自己家住芙蓉胡同,对于兴奕铭能寻来一事,不觉得奇怪。
兴奕铭好奇地打量着秦家的小院,然后鼻子一动,果断一眼看向灶房。
“我好似闻到了芝麻味儿,可是在做明日过节吃的元宵?”
秦夏莞尔。
“不愧是您,鼻子是真灵。”
别的地方都是卖煮元宵,秦夏却要另辟蹊径卖炸的。
再次感慨过秦夏的头脑,表示明晚定然会带着妻女去捧场后,兴奕铭才说起今日登门拜访的目的。
“一来是今早府上庄子的庄头送来些新鲜河虾,还是活的,我留了一些给府上厨子料理,余下的想着给你尝个鲜,二来……咳,昨日老赵来寻我,说起板桥街的铺面,恐怕是出了点差池。”
兴奕铭只是顺路经过,把事情说清楚,河虾和一兜子干菌子放下后就离开了,甚至没进屋喝口茶。
不久后虞九阙买肉归来,就听闻了这一绝不愉快的消息——原本打算回乡养老的茶寮掌柜决定续租,赵掌柜退回了他们事先支付的定钱,且承诺若是接下来他手下还有合适的铺面,头一年的租子可让利一成。
但无论怎么讲,事实就一个:板桥街的铺面租不成了,他们需另寻他处。
虞九阙深感无奈。
“这赵掌柜收定钱的时候说得好好的,如今反悔得却是快。”
他们可是事后又特地去跑了一趟,交上了定钱。
就是为了提防之后这铺面有什么变动,毕竟好铺面难寻。
反而现在钱攒够了,数着日子过到现在,人家一句“上家续租”就将他们打发了。
秦夏同样觉得心里堵得慌,“若非中人是兴掌柜,这件事定是要去理论一番的。”
虞九阙摇摇头,去灶房把猪肉放好,同时也注意到了地上多出来的两样东西。
“这是?”
他瞧着其中一个应当是鱼篓,难不成刚刚有人上门送鱼了。
“那不是鱼,是河虾,兴掌柜送来的,连带旁边的干菌子也是,我寻思多半是兴掌柜也觉得过意不去,所以拿了东西代替赵掌柜当做赔礼。”
所以这件事只能这么算了,秦夏安慰自己,租房子租铺面这种事,本就少有一帆风顺的,好事多磨,指不定错过了这个,下一个能遇见更好的。
给自己进行了一番心灵按摩后,他打起精神,给虞九阙看了一眼尚在活蹦乱跳的活虾。
“这时节的虾子都在河泥里钻洞躲着了,能凑出这么多可不常见,还有这些菌子,搁在干货店里也能卖上一两银的。”
“这么贵?”
虞九阙对菌子所知不多,只觉得打眼一看都是其貌不扬的,瞧不出什么稀奇。
秦夏笑道:“兴掌柜懂吃,也知我是识货的,所以才送了这些来,换了旁人,他怕是还不舍得。”
他方才已经简单看过,都是齐南县这边山里秋季常见的菌子,譬如松蘑、鸡油菌、牛肝菌,还有一大把晒干了的平菇,收拾得干净,不见土灰、石子,肉质也肥厚,远胜在外面铺子里能买到的品质。
自家有农庄当真是好,上辈子秦夏开的私房菜馆,也有长期合作的有机农庄。
可在大雍就不同了,等开食肆赚了钱,他完全可以去城郊买上一片地,种粮食种菜,还能养鸡养猪。
“虾放久了便不新鲜,死了后肉就散了,咱们索性午间趁早白灼了吃掉。那些菌子里,我挑一些加上过年灌的香肠做个焖饭,还有五花肉做了凑一桌,就当是过节。”
“嘤嘤!”
正说着话,大福从灶房外跑了过来,围着虞九阙的腿开始撒娇。
虞九阙后知后觉,弯腰摸着它笑道:“咱俩说得热闹,结果把它给忘了。”
赶紧挑出一把虾子喂大福,眼看它一口一个,吃得欢畅。
河虾做起来最快,在此之前要先等菌子泡发,再将猪肉炖后腌上。
秦夏将挑出来的几朵松茸和牛肝菌放进水里,松蘑留着下回炖鸡,平菇炒菜更佳。
新买回来的猪板油下锅炼出一汪汪的荤油,秦夏舀了一勺倒进黑芝麻馅儿,继续兴奕铭来之前没干完的活计。
虞九阙也加入进来,挽起袖口,用木铲子帮着顺时针搅拌均匀。
见差不多了,秦夏喊了停,顺手用筷子夹了一块还热着的猪油渣给虞九阙当零嘴。
秦夏每次炼荤油时都会炼出一大碗猪油渣,刚出锅时直接撒上盐,吃起来喷香,放久了变软,炖菘菜的时候抓上一把放进去,便是冬日餐桌上最常见的美味。
嘴上叼了一块猪油渣,秦夏三两口嚼碎咽下去,从一旁的柜子里提溜出一口袋糯米粉。
现代常见的“汤圆”是皮包馅做出来的,秦夏要做的却是传统的“摇元宵”。
“先把黑芝麻馅团成球,像这样……”
秦夏教虞九阙怎么团元宵的馅料,很快面前的案板和盖帘上就堆满了黑芝麻球。
紧接着将黑芝麻球过一遍水,放进全是糯米粉的盆里,用力摇动。
这样摇出来的元宵形状没有包的汤圆那么圆润归整,但是秦夏更喜欢元宵的口感,相比之下不会吃起来软塌塌的,也更适合下锅油炸。
摇酸了两个人的两双手,总算是做出来百来个元宵。
自家中午吃一顿,再装一些送去韦家和柳家就差不多了。
剩下的等下午郑杏花来帮忙时再做,秦夏估计自己备的馅料大约能再做五百个左右。
一份五个,个头不算小,约一百份,打算一份卖十文钱。
放在平时这么一份几口就能吃完的小食,卖十文绝对是贵了,可节庆日子里价钱总是不一样的。
和秦夏一起把元宵倒入笸箩,撒上几圈糯米粉放粘,虞九阙觉得脸颊有些痒,下意识地抬手蹭了蹭,手刚落下就听闻秦夏一声轻笑。
他猛地意识到什么,就近凑到一盆清水上一看,果然脸上多了一条糯米粉的白道子。
彼此一细看,更发现连眼睫毛上都落了白。
“我去拿条布巾过来擦擦,不然弄进眼睛里就不好了。”
虞九阙快速在围裙上蹭了蹭手,半晌后拿了打湿的布巾来。
他自己已经在屋里对着铜镜擦干净了脸,这会儿微微踮脚,替秦夏擦拭。
“相公,闭眼。”
秦夏依言照办,感受着发烫的布巾蹭过眼睑,再睁眼时,却瞅见小哥儿的耳廓有一片粉嫩。
秦夏:?
擦个脸而已,怎么还给自己擦害臊了。
只有虞九阙知道,是因为自己刚刚看秦夏阖眸的模样看入了神。
半个时辰过去,菌子也泡得差不多。
放在案板上切成细丁,和香肠丁一起下锅炒香,再加入一大碗生米。
煸炒上色后转移到砂锅,倒入热水焖煮,没多久,便能闻到锅缝里透出的菌子特有的鲜香。
将小灶的炉膛内抽出几根柴火,控制在小火的程度,虞九阙便起身去处理河虾。
河虾个头不大,下锅前需拿出耐心,剪掉虾头尖刺和虾须。
大福一直在旁边捣乱,虞九阙剪一把,它就要吃一个,只怕再这么下去人吃的就不够了,秦夏狠心把它赶到灶房外,关上了门。
大福尝试进门没成功,气得在外面嘎嘎大叫。
秦夏揉了揉耳朵,要说养鹅有什么不好,那就是大鹅叫起来是真的吵。
暂时不管大福,回到灶边,下一道菜预备做脆皮五花肉。
这道菜用铁网架在火上烤会更正宗,碍于时间缘故,秦夏打算做个“简易版”。
已经炖烂的五花肉腌制入味,呈现出漂亮的酱色,将肉皮一侧的酱汁擦干,薄刷一层醋,这是“脆皮”的关键,过后直接用油开煎。
随着油温升高,肉皮鼓出小泡,说明差不多可以吃了。
用筷子插入肉里捞上来,稍稍放凉后会变得更脆,切块时案板上因此落满碎渣。
撒上自家秘制的干料,投喂虞九阙一块,自己吃一块,一口下去的满足难以用语言形容,算是彻底不用惦记夜市上卖的炙肉了。
收尾的一道菜则是白灼河虾。
水里加盐,和姜丝一起烧开后放入虾子煮半炷香,即可捞出。
虾子泛着粉嫩,红如玛瑙,堆满瓷盘。
饭菜的香味飘向左邻右舍的院落上空,好在今天过节,家家户户吃得都不错,暂且没有哪家小娃因为嘴馋挨揍。
当最后一只盛满焖饭的砂锅被放在饭桌一侧时,秦家的上元节“家宴”,终于可以开席了。

菌子焖饭,每一粒米都浸透了来自丛林的特殊香气。
松茸和牛肝菌的口感截然不同, 前者脆, 后者滑, 相比之下秦夏其实更喜欢牛肝菌的味道, 松茸还是新鲜的更好。
米饭晶亮, 沾裹了香肠中的咸香油脂,丰富了这锅焖饭的口感层次。
香肠此前已在梁上风干了半个多月,比起刚灌好时更加紧实入味, 一勺子攒齐了配料的焖饭下肚, 那股子香几乎直冲天灵盖。
甚至咽下去后再吃五花肉, 都觉得略显肥腻了。
虞九阙选择停一停, 先把筷子移向河虾。
饭前已洗过手,他拈了一只在手里,发觉不那么烫了,遂开始用指尖小心地剥起来。
只是河虾个头很小,给人一种费劲剥了半天, 最后出来的虾肉还不够塞牙缝的感觉。
空的小碟子里攒够了一些,虞九阙没忙着自己吃,而是送到了秦夏的跟前。
“相公吃虾。”
秦夏的余光已经看了虞九阙好半晌, 对方剥得很认真, 就是看得出不善此道。
瓷碟上的几只小虾蜷在一起, 煞是可爱。
“一起吃。”
秦夏分了几只在虞九阙的碗中,等人吃完才道:“我教一个吃虾不沾手的办法。”
说罢就做起来了示范。
虞九阙眼睁睁看着自家相公像嗑瓜子那样吃虾, 一咬、一拽,虾肉就完整进了嘴, 而剩下的虾壳居然还是完整的!
虞九阙:!
“相公是如何做到的?”
都是一张嘴两排牙,怎么偏偏有人这么会吃?
秦夏看着模样有些傻乎乎的虞九阙,唇角不禁上扬。
他夹起一只完整的河虾,指了指虾背上的一处地方。
“咬这里,虾背破开,就能把整条虾肉拽出来。”
只是这个方法只对新鲜的河虾有用,若是冷冻过的,肉很容易在里面断掉。
虞九阙有样学样,没多久就成功了。
有了这个方法的加持,一大盘子河虾飞速变少,而两人的面前都摞起了一大堆虾壳。
在冬日里酣畅淋漓地吃一顿河虾,绝对算得上奢侈。
更别提还有油滋滋的脆皮肉与香倒人的菌子香肠焖饭了。
当虞九阙还在专心埋头吃着从锅里盛出来的最后一碗饭时,秦夏暗暗摸了摸自己的的肚子,只觉得这顿饭已经撑到九分饱。
站起来试试……
很好,已经十分了。
“阿九,还吃得下元宵么?”
过节总归要吃一顿元宵,早晨没有现成的,晚间归来就太晚了,午食这一顿是刚刚好的时候。
虞九阙抿了抿唇,克制地道:“应该还能吃得下一些。”
“一些是多少?”
小哥儿想了想道:“十几个……?应该还是能吃下的。”
事实上最后秦夏煮了二十个元宵,自己勉强吃了五个就觉得要消化不良,余下的十五个都给了虞九阙。
黑芝麻元宵香甜软糯,正适合吃完饭后当一道小小的甜点。
再来一碗煮元宵的汤填缝,秦夏只觉得吃饱喝足的虞九阙都好像变成了一大块软软的糯米团,午后的阳光顺着窗棂照射入内,小哥儿慢吞吞地眨了眨眼,扯出一个哈欠。
秦夏去给柳家和韦家各送了一盒元宵,同时带回来了两样东西。
分别是方蓉帮忙做好的卧兔,以及韦家的回礼——一条熏鱼。
进到灶房,顺手将熏鱼挂在梁上,秦夏拿着布包好的卧兔进了屋。
“吱呀”一声,推开年久发涩的木门,堂屋里大福正卧在一只布垫子上呼呼大睡,一眼望去都找不到脑袋。
屋里很是安静,秦夏轻手轻脚往里屋看了一眼,果然见到虞九阙脱了外衣,盖了一个薄被,正坐在榻上,靠在墙边打盹。
原本如果虞九阙在歇晌,秦夏不打算进去打扰,结果一看小哥儿的这副睡姿,不由皱起眉头。
刚跨过里屋的门槛,虞九阙便迷迷糊糊地睁了眼。
“相公,你何时回来的?”
他揉揉眼睛,把被子掀去一旁,却被秦夏又扯了回来。
“怎么不躺下好好睡,这样当心脖子痛。”
秦夏从外面归来,身上还裹着一层冬日的清寒。
虞九阙和他挨得近了,眼神变回清明模样。
“没想睡的,刚吃完饭,躺下只怕不克化,可眼皮子发粘,便想着打个盹就罢。”
秦夏出门前也是有些犯食困的,但出去吹了一遭冷风已经彻底醒了。
“既不睡了,就瞧瞧干娘给你做的。”
他笑着递上手中小包袱,虞九阙满怀期待,将布结解开。
“是卧兔?干娘竟这么快就做好了。”
虞九阙展颜笑开,轻轻用手摸了摸洁白的兔毛。
卧兔既是头围子,当中便还要有一枚扣子,以便将两边的皮草条固定住。
之前他们路过银铺,特地去选了一枚精巧的银扣头,方蓉拿到手后直说漂亮。
这会儿缝到卧兔上面之后,果然十分引人注目。
“今晚虽还要出摊,可到底是过节,你便带着这个去,也免得吃风受凉。”
虞九阙不太舍得。
“若是溅上油点子多可惜,我还是戴平日里的头巾。”
想了想确实有这个可能,秦夏略显遗憾。
不知是不是面上的神情太过明显,本想把卧兔放回原处的虞九阙停下手上动作,犹豫一番后,他把卧兔往秦夏的手边递了递。
“相公帮我戴上……试一试可好?”
秦夏欣然应允。
他展开手中的皮草,虞九阙则坐去妆台旁边,竖起桌上铜镜。
卧兔绕额一圈,在额前收拢,再系上银扣,即可固定住。
白色的兔毛被秦夏抬臂挥手间荡起的微风吹拂,轻轻摇动。
镜中映出美人俏颜,如兰如玉。
察觉到秦夏毫不掩饰的目光,虞九阙有些赧然地移开落在铜镜上的视线。
“在屋里戴着还有些热,还是收起来,下回去干娘家里时倒是可以戴上。”
自己不擅针线,既劳烦方蓉做了,自然也要戴去给人家看看。
秦夏已经对虞九阙害羞的模样见怪不怪。
而今再回想一番书中关于这个角色的描述,与面前之人对比:一个温柔解语,一个杀伐决断。
他们截然相反,却分明是同一个人。
一声叹息未到唇边即已消散,秦夏现今想通了,与其担忧虞九阙总有一日会离开,不如珍惜两人相处的每一刻。
这样日后想起,才不至于遗憾。
收起卧兔,秦夏没急着去灶房忙碌,而是陪着虞九阙又回到暖炕上,一起合衣小睡了一阵子。
未时中。
郑杏花背着一百个新叠出的油纸盒来到秦家阶前,叩了叩门环。
按照先前秦家雇工时的说法,今日就是她在这里做事的最后一日。
为了这件事,郑杏花连续两日的夜里都没睡好。
过去一个月她因这份工攒下几钱银子不说,便是过年时放假,工钱依旧照发。
这样好的活计,怕是之后再也难找了。
今日她在心里盘算着,想跟东家夫夫二人打个商量,往后还能将叠纸盒的差事交给自家来做,多多少少也是份收入。
怀着这样的想法,她同来帮自己开门的虞九阙笑着打了个招呼,继而心事重重地进入门内。
“郑嫂子,今晚摊子上要卖元宵,得辛苦您一起做了。”
秦夏正因为今晚要准备的食材太多而头大,就见郑杏花和往常一样提前两刻钟到了。
郑杏花放下背篓,看向台面上已经准备好的黑芝麻馅与糯米粉,挽起袖子应道:“您放心,元宵我原先也做过。”
得了她这句话,秦夏心里就有数了。
他让出位置,又和郑杏花一起把和元宵有关的都挪了位置,好空出地方做别的。
腌鸡架、包生煎、蒸五行糕、熬奶茶……
秦夏今晚不打算卖酸辣粉,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灶用来煮粉,但剩下的几样也足够他们三人在灶房内团团转,简直脚打后脑勺。
大福见自己溜达了几圈都无人理会,便识趣地走到角落属于自己的草窝,一头扎进去睡觉了。
到了酉时末,晚间的食材总算是准备停当。
大盆里是叠放的五十个腌好的鸡架、足足五笼屉的五行糕、三十份拇指生煎,以及新上的炸元宵与盛满水罐的奶茶。
灶房内温暖如春,三人皆出了些汗。
东西收拾得差不多后,郑杏花刚掏出怀里的帕子擦拭额上的汗珠,就听见虞九阙在叫自己。
她把用过的帕子折好塞进衣袖,快步走了出去。
“小东家,您叫我?”
原本刚来时她称呼秦夏为东家,虞九阙则是主夫。
后来秦夏留意到,便让她改口称虞九阙为“小东家”。
意思是他们二人没有身份之别,冠一个“小”字,也仅是为了区分罢了。
虞九阙正站在堂屋门口,朝郑杏花招了招手。
“劳驾嫂子过来一趟。”
郑杏花捏了捏手指,知晓这是到了结工钱的时候了。
堂屋内。
秦夏并不在这里,素来都是虞九阙算钱管账。
郑杏花不识字,可也瞄到过小东家写的账本,字迹工整,很是漂亮。
“今日的工钱二十文,加上油纸盒的十文,统共是三十文。”
虞九阙数出三十枚铜板,顺手用一根短绳串起,利索地打了个结,交给郑杏花。
一个月前他们双方签了雇工契书,约定到正月十五为止,也就是说明日郑杏花便不必再来了。
原本计划里过完上元节,食肆也该进入筹备当中,便可顺势继续雇佣郑杏花帮忙,哪知铺面那边出了岔子,此时只能延后。
但即使如此,秦夏和虞九阙还是决定先同郑杏花打个招呼。
“这段时间辛苦嫂子你了,在我家做工可还算是顺心?”
虞九阙拨了两下算盘,仰起头含笑问道。
郑杏花握紧掌心里有些重量的铜钱,牵了牵唇角。
“自是顺心的,我这些年不知在多少人家做过工,您二位是遇见过最好的东家。”
说到这里,她也鼓起勇气搬出之前在家思索过无数遍的说辞。
“只是想冒昧问小东家您一句,这之后可还需要人帮忙叠纸盒?价钱再便宜些也无所谓。”
她本想着两位东家心善,多半会答应,哪知虞九阙却摇了摇头。
“这倒是不必了,今夜过后我们便不再经营夜市生意,白日里是用不了那么多的,趁着空闲时我们自己叠一些就够用。”
“原来如此。”
郑杏花轻声言语,垂下眉眼。
一想到回家要面对公爹与婆母失望的神色,她不由地心头微酸。
虞九阙恰在此时开了口。
“其实今日还有一件事想要问过嫂子的意思。”
郑杏花闻听此言,心里忽地生出一丝期望来。
“您但讲无妨。”
虞九阙浅笑了笑道:“嫂子之前可能也听闻过,我们家去板桥街赁摊位,其实是为了好多赚些银钱租铺面、开食肆的。只是现在铺面尚未敲定,但应当就是接下来一个月内的事。到时不知嫂子愿不愿意再来食肆中帮厨?从早到晚做满一日,工钱按月结,管午食、晚食两顿饭。”
想了想又补充道:“工钱现下还说不准,但肯定不会比现在低。”
郑杏花的心重重跳了几下,顿觉柳暗花明!
她立刻答道:“愿意的!只要您和大东家一句话,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可以去!”
“如此就最好不过了。”
看得出郑杏花对此很是积极,虞九阙也同样一颗心落回肚里。
不管怎么说,这些时日郑杏花的勤快与麻利他和秦夏都看在眼里,人也没有坏心思,是个可堪信任的对象。
到时食肆经营必定需要增添人手,比起再四处现找,有一个熟人在很多事上便可少些掣肘。
“那咱们就说定了,等食肆有了营业之期,我便去寻干娘,再请嫂子过来。”
郑杏花连连点头,反复道谢。
虞九阙把其送出堂屋,秦夏正好从灶房出来,手里提了一个篮子。
郑杏花认出那是自己带来的篮子,为的是下工后去买菜的,连忙上前道:“劳烦东家帮我拿出来了,您给我就好。”
她以为是秦夏出门,顺手捎带的,哪知一到手发现篮子沉甸甸的。
掀开盖布一看,里面居然装了一份元宵,还有好几块五行糕!
“东家,这?”
秦夏看向满脸惊讶的郑杏花,温言道:“纵然是最后一日做工,该有的节礼还是要有,嫂子拿回家和家里人一道过节吧。食肆之事想必阿九也同您说了,到时候希望咱们还可有缘共事。”
郑杏花知晓东家不是在和自己客气,依照东家的话说,这是秦家雇工应有的“福利”。
所以她没有多做推拒,只是一直到离开秦家,走在胡同里时,还觉得有些恍惚。
如果自己将来真的能去秦家食肆做工,哪怕工钱和现在一样,一个月下来也是足足六钱银子了,何况小东家还说一定会比这个高。
两顿饭都能在铺子里吃,家里的这部分嚼用便也可省下了。
郑杏花越想越激动,脚下步履生风。
她也从未怀疑过秦家的食肆会不会开不起来,以大东家的手艺,莫说是开一间食肆了,怕是等开起来后还会一桌难求呢。
自己要快些回家,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爹娘与小姑子!
郑杏花离开后,秦夏和虞九阙简单用了一顿晚食,填饱肚子后,便把东西一一搬上了板车。
今晚的街上定然是人山人海,他们决定比平日里早走上一会儿,免得被人群堵在道上,进退两难。
木轮在土路上压出道道车辙,上元之夜,果然处处辉煌。
一路自芙蓉胡同行至板桥街,所见之景,令秦夏不由想到好几句流传后世的诗词来。
火树银花,灯市如昼。
明月如霜,银汉星落。
有些传统在千年以降后,于现代都市中早已变得疏松稀薄。
唯有回到这时,方能感受到平日里没什么玩乐项目的古人,对上元节是何等的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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