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时他倒没那么大胆了, 即使浑身血液倒流,他也只迟滞地松开了禁锢着柳闲的手臂,那人挑逗的吻也跟着缓下来,柳闲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迷离看着他,眼里装着潮湿的星星。
带着泛红的眼尾,微哑的嗓音像是清泉划过砂石一样勾人,柳闲问他:“你怎么了?”
先前还那么放肆, 我回应一次,就又犯病了?
谢玉折心跳若擂鼓,认真地直视着他,纤长垂落的睫毛微颤:“师尊,你说的话,我都会当真。”
他的双目晦暗不明,眼里映着的灯中暖光却像是能把人吞噬的黑洞, 他呼吸粗重,沉沉又依恋地说:“如果你后悔了, 或者你只是想说来逗我玩,现在告诉我那只是玩笑话, 我还能……当做没听见。”
柳闲因缺氧而微微地喘着气,他仰着头, 笑得张扬又恣意:“别那么害怕。本来就这么辛苦了,要是在这种小事上还不能随心所欲一回,那也太操蛋了,我会忍不住造反的。”
柳闲总是会安慰别人,在身边人惊疑不定之时,他总会用清越却又包含着无限力量的声音安抚那个人:“别害怕。”
受伤经历剧痛时、经历变故时,柳闲总会安抚他,就连持剑要杀了他时那样做,此刻也一样。
“我明白了。”看着眼前清隽的一抹白,谢玉折喃喃地说:“好像在做梦啊。”
柳闲,是真的像我喜欢他一样喜欢我,还是,只是刚找回了自己的情感,如同醉了酒一般,冲动地抓了个人试上一试?即使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但都无妨。
谢玉折把自己的神志放松地溺死在没有一丝实感的梅花香海里,他不问。他只是模模糊糊地想,好像还从来看过师尊喝酒。
柳闲毫不心疼地用力扭了下谢玉折紧实手臂上的肌肉:“疼吗?”
谢玉折握住了他胡来的手,微蹙眉心,眉眼涟涟地眨巴着眼:“好疼好疼。”
“那就不是梦咯。”
我刚刚特别用力吗?柳闲迟疑地捏了捏自己的指腹,下一次轻点儿。
他有些缺氧,小口小口地攫取着氧气,半眯眼看着谢玉折手臂上的红印,调笑着问:“做梦的话,你还能看到我吗?”
“能。”
澄澈的瞳孔里倒映出一张绯红桃花面,谢玉折定定地说:“我日日都能看到你。我们住在那间小木屋里,我为你梳头,你为我疗伤,院子里的花开得好漂亮,你坐在花下,我为你舞剑,我们一起吃饭,一起……”
师尊为何要用还字呢?明明只有梦里能相见。
而且梦里其实也会疼,他梦到过师尊持剑杀他好多次,好疼好疼。
师尊对我一直都那么好,怎么可能和我拔剑相向。可为什么心脏的痛感会如此真实,就连现在都在一抽一抽地疼?
那明明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情。谢玉折眼神空洞,他有些迷茫地想不通。
“别说了……”柳闲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整张脸红得像山上烂漫的花。
谢玉折微勾着唇,不再言语。反正这些事情以后他们都会再做很多很多次,说不说都无妨,反正他会做;就算柳闲只是头脑发热才这么说也无妨,反正他不能再走了。
“师尊,那你的境界突破了吗?”像是想起来大事似的,他指尖一边绕着柳闲的几缕长发,一边问他。
柳闲没听懂,他侧过头,不解地问:“什么境界?”
谢玉折的表情突然黑了,但那鼓阴戾躁动很快被掩盖了下来。刚才那副不悦模样仿佛只是幻觉,他眸光闪烁,轻柔地搂着柳闲,委屈地哽咽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眼泪。他没有回答柳闲的疑问,自顾自地难过着,把几年积攒的委屈都轻声地说了出来:
“还好师尊临走前告诉我,你是去闭关突破境界,需要离开几年,让我一边努力修炼,一边等你,之后还会回来见我。不然这八年,弟子一直一个人,我不知道该怎么撑下去了。”
“还好师尊信守诺言,修炼了几年就出关了。”
谢玉折的眼睛里还当真划出来几行清凌凌的眼泪,他眼眶里蓄着满满的泪花,声音越来越低:
“这八年,我都好郁闷啊。”
柳闲越听越迷糊,他扯着嗓子问:“我什么时候闭过——”
感受到他身边突然转瞬即逝的阴寒戾气,柳闲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一个小点,他惊恐地打了个寒战,却又怕被人发现异常,强行地勾起了一抹笑容:“有一些进展了。”
谢玉折凝视着他,指腹抹掉咸涩的眼泪,他轻轻笑了:“师尊好厉害。师尊永远是我最仰慕的人。”
柳闲僵硬着脖颈,滞涩地转回头盯着地面,半晌没说话,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却在不停发抖。
临走前。
上一次分别,是我刺了他一剑后,将他曝尸荒野,头也不回地走了。
而在谢玉折心中,我是为了突破闭关修炼,临走前还告诉了他,让他好好修炼。
可我早就成了仙,哪还需要突破什么境界?
那是谢玉折的臆想啊。他记忆里在美化我,自己骗自己。
谢玉折的眼尾红红的,唇角也沮丧地向下撇,明明是比他高了半个头的个子,低头俯在他的脖颈间,那副可怜的模样我见犹怜。
他专注地看着柳闲,灼热的目光像是要把他烧成灰烬,声音却是温柔又缱绻地:“下一次要离开,带上我一起吧。上修界没有不许师徒一同闭关的道理,无情道也没有,而且我们不止是师徒了,是吗?”
他问得柔情,可话里却带着不确定的尾音。
掐着自己小指的玉扳指,指节用力到发白,柳闲努力维持着自己语调的平稳,笑着说:“好啊。”
或许是因为常年眼睛不好,他除了视觉之外其他所有感官都异常灵敏。
方才那一瞬的恶寒绝不是错觉,现在立在他身旁的绝不再是从前那个谢小将军,反倒像是一头稍有不慎就要用尖牙咬断人动脉的恶狼。
就好像刚才他但凡说错一个字,脖子就会被这个人捏断一样。
“师尊,我相信你。所有你说的话,我都会相信。”唇角勾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谢玉折再次强调。
柳闲笑着拍了拍他的背,尽全力地放松着自己紧绷的身体:“知道啦,知道啦。我现在不是正在你旁边吗,又没走。”
不过也只能许诺个现在来安抚他了,未来之事,谁又能知呢?
“我记住了。”
突然应激似的,谢玉眉眼弯弯地凑过去,咬住了他的脖颈,尖牙在柳闲轻薄白皙的肌肤上摩挲,他一口咬下去,在上面不轻不重地留下了一个牙印,低声道:
“柳闲,你要是再离开我……我会陪你去死。”
柳闲冷不丁地打了个寒战。
而后谢玉折才如大梦初醒般缓过神来,眼中的扎人的阴霾散去,他眨了眨漆黑清澈的双眼,解释道:“师尊,我只是开个玩笑。”
“我知道,我们怎么可能死。”心已落入冰窖,柳闲用双臂紧拥住谢玉折,借此避开他的表情,他连牙齿都不停地打战颤抖。
谢玉折放松地笑着:“嗯。我们会一起好好活着。”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离开前我安排好了一切,我送他去上修界最大的盛会,他凭本事得了第一有了顾长明的青睐,有方霁月在暗处为他保驾护航,他明明该不卑不亢、像挺拔的青竹一样茁壮生长,成为最正直最无忧无虑的小公子小仙君,可现在这么看,我怎么总觉得自己有哪一步棋子下到了错处呢?
舟车劳顿之时,还想下车为哥哥摘一朵野花、听闻某家的老狗病倒都会哭上三天三夜、我用了无数心血珍惜呵护着的、如松如柏仁义知礼的谢玉折,光亮纯净到我见了都得笑着闭上眼的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师尊,你在想什么?”谢玉折似乎察觉到自己不小心说错了话,语气里多了几分慌乱。
柳闲用虎牙咬着自己口腔内的软肉,咬破出了血,才勉强冷静下来。
他问:“修罗观还在吗?”
谢玉折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回答了:“在。”
“知道了。”柳闲回答得很平淡,筋骨却在发痒。
他要去一趟。那种地方不该存在了。
可是我的剑心,还没有回来啊!!柳闲咬着牙,差点气笑了。
瞧见柳闲的表情,感受到咒法传来的那人心中的杀意和躁动,谢玉折不安地说:“师尊,你也觉得我疯了吗?不要害怕我,我不是故意的,弟子只是太……”
“谁怕了?什么叫也?故意的又怎样?”
接连的反问打断了他自责的话语,柳闲勾着唇,捧住谢玉折的脸,轻快地拍了拍他的脑袋:
“我以前看过一个人说,一个恋爱时相当于喝了8斤白酒。所以,如果你……喜欢我,精神不正常,是可以理解的。”
大疯子养出来一个小疯子,谁又能嫌弃谁呢?只要有人欣赏,扭曲的树也有独一档的美……
而且他只不过是怕我离开而已。
“所以没事了,没事了。”柳闲缓慢而用力地抱住谢玉折,艰难地说:“以后的路我会陪着你,别担心。”
话刚说出口柳闲就住了嘴,他身体微晃,只觉得现在去死比呼吸还轻松。
又许了一个不能实现的承诺,他头一次觉得自己太轻浮,他好像信口就错说了一句天大的话,一句已经安静地把二人推进深渊的话。
罢了,尽力吧,只是好多事都要我尽力。
而谢玉折没想那么多,他大睁着眼,先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旋即勾起一抹明媚的笑:“好呀。”
“师尊永远都对我这么好。以后不要劳累自己,你做你想做的事,我跟在你旁——”
谢玉折还没说完,缠绵的粉红泡泡突然被嗷嗷的惊叫声戳破了。
“什么东西?”
柳闲并没有听到他的话,他似乎看到了奇怪的东西,低下了头。谢玉折再次憋下自己苦憋八年的提议,也跟着一起看下去,只见有一只白白的狐狸正叼着柳闲的裤腿往外扯,它的身体灰扑扑脏兮兮的,好像长途跋涉而来。
“这不是先前柳二抱在怀里的那一只吗?他养这个做什么。”
柳闲弯下腰,盯着白狐碧绿的双眸,皱起了眉。
竟然是青色的眼睛,只不过里头带着几分流转的杂质,只是低阶的妖兽。
可青色双眸的狐狸,他不止见过这一只。
能让青眼狐狸这么着急,看来先前柳二寻的人不一般啊。
“别着急,慢慢说。”柳闲蹲下身,揉了揉小狐狸毛茸茸的脑袋:“你要我跟你走?”
小狐狸连连点着头,嘴里还在吱呀叫着,就要扯着柳闲的裤腿往前走。
“我们去找谁?”
“你不清出那微大仁的明字……好吧。”这只狐狸应该刚通人性不久,说话的口音稚嫩,好多他都听不清。
柳闲说:“左右会说吗?你累了吧。你为我引路,我们御剑去,这样更快。”
小狐狸围着它的腿转了个圈,他把它从地上拎起来,小心地抱着圆滚滚的它。谢玉折行云流水地召出剑,柳闲虽然没了剑心,仍能凭着过去御剑的肌肉记忆稳稳立着,二人一狐御剑而行。
“师尊能和动物说话?”
“当然——”
柳闲像是又要说“不行了”这三个字,谢玉折已经准备好了再看一次师尊的白眼,没想到他却说:“我还真会一点。”
“不过仅限于狐狸,我能听懂一部分。”
谢玉折满眼都是崇拜的小星星,他睁大了眼:“好厉害。”
“是以前听一只刚化人形的狐狸和同伴说话听不懂,央他教我的。”
谢玉折眼睛里的星星逃跑了:“哦。”
又是别人,不想听了。
上了剑后,柳闲松开被人握住的手,给小白狐狸顺了顺毛,听狐狸一边嘤咛一边给他指路,发自肺腑地说:“还挺可爱。”
“师尊,把它给我吧。”谢玉折面无表情道。
柳闲很疑惑:“怎么了?”
“它很沉,一直抱着它你会累。”
“沉……?”柳闲迟疑地把还没自己一个巴掌大的小小一只拎起来,想了半晌,再看看谢玉折不算好的神色,恍然大悟地眯着眼,眼里满是戏谑:“你是喜欢它,看它在我怀里这么可爱所以眼馋了吧?不给。”
有一瞬间谢玉折的表情变得很莫名其妙,他差点没吊上一口气来。
有时师尊的想法,很……
而后他指尖微颤,薄薄的皮肤变得苍白,无力地收回了手,难过地抿着唇:“弟子没用,现在连这点忙都不能帮到师尊了。”
柳闲很没眼看地叹了口气,直接把小狐狸给他递了过去:“真的好沉啊……小玉,帮帮我吧。”
“嗯!”谢玉折把狐狸放在自己单手臂弯里,周身像是有阳光普照。可那只狐狸却仿佛被冰冻了般一动都不动了,连指路的叫声都变得非常机械,就像正在经历死亡的威胁似的。
看着谢玉折稳稳地御剑飞行,柳闲新奇地问:“向左走。你现在不恐高了?”
他话音刚落,一直在低空平稳前进的剑突然加了速。谢玉折的剑向左转后,越飞越快,越飞越高,邪门极了。
从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越来越大,谢玉折指着自己的耳朵,不解问:“师尊,你刚才说什么?”
柳闲笑嘻嘻地复述了一次:“直走就好。你现在不怕高了?”
谢玉折仍没听见,对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剑却在直行。
既然风太大了你听不见,难道你不会让剑飞慢点儿吗!?
柳闲无奈地往前走两步,凑近谢玉折,气急败坏地扯着嗓子:“我说——”
谢玉折突然转了头,唇角从柳闲的脸颊上轻轻擦过,他并不打算把这当做一个意外。他往前触碰到柳闲的薄唇,让他与自己唇齿相依,又伸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加重了这个吻。他轻咬着柳闲的唇瓣,将他尚未说尽的几个字吞入腹中。
他的声音嘶哑而带着些喘:“师尊……刚才,我欠你一个回吻。”
柳闲紧紧闭着眼,根本不敢看他,他“唔唔唔”三声不知是在问“怎么了”还是在说“放开我”,却到底没有推开他。
这时候剑反倒飞得很慢了,四周连一点细微的风声都没有,静得柳闲能听到自己快跳出胸腔的紊乱心跳声,还能……听到他和谢玉折唇舌缠绕的水渍声音。
感受着从柳闲脸上传过来的热气,谢玉折餍足地笑着,轻咬了咬柳闲的舌尖仿佛是在提醒,他含糊不清地说:“师尊,你忘了呼吸。”
柳闲一把推开他,却又在谢玉折摇摇欲坠仿佛要跌下剑时很不情愿地又将他抓住。他后知后觉地大口喘着气,好半晌才缓过神来。
他的脸颊已经红得能滴血,嘴唇也殷红,怒目嗔视着趁人之危的谢玉折。
谢玉折舔了舔自己的唇角:“其实我都听见了,弟子只是觉得师尊离我太远了,想要你靠近我一点而已。”
“小心前面的石头——都说了,你做这种事的时候,能不能不叫师尊!?”
柳闲的脑袋晕乎乎的,怒目嗔视着谢玉折。却不知道自己泛着水光的桃花眼有多勾人,他质问谢玉折:“故意的吧。这么无赖,你跟谁学的?”
谢玉折只直勾勾地看着他,眼里是毫不掩饰的炙热情感,想把人完全占有的浓烈欲望和想要永远屈膝臣服的崇敬在里头打架,他不答。
他别过眼去,用粗粝的手指轻轻拂去柳闲眼角的水痕,无奈地叹了一声,委屈道:“师尊,你不要再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了。我会难受。”
“我的眼神又不是刀,你难受个什——”柳闲转过身,正想骂回去,却又在感受到抵在自己身后的硬物后,碰了好几下,不解地问:“这是什么?也不至于直接拿刀抵着我吧……是热的,大小也不太像啊。”
而且为什么我的身体会传来异样的痒意,那种感觉还越来越浓,好像小虫子在咬骨头?
“嗯……”谢玉折闷哼一声,他反手紧握住柳闲的手腕,把他拉开,哑声警告:“别动。”
“什么啊,反应这么大。”柳闲无所谓地转回来,直视着谢玉折,看到了谢玉折满脸的潮红。他心有所感地往下面一看,手差点都被烫融化了。
啊啊啊啊啊啊!那是什么?我刚刚碰到了什么?这是什么?
他口不择言地慌乱解释:“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反应过来,真的不是,我不知道那是你的……啊!”
谢玉折用一双泛着水雾的双眸,深深地看着他,他的呼吸仍是急促的:“我知道……师尊。没关系。”
柳闲迅速转过身去,心尖一颤,尴尬地捋了捋头发,小声嘟囔道:“我才没教过你这些。”
谢玉折也很苦恼,他后退了一步,和柳闲拉开距离,掐着清心咒,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别开视线,低顺着眉眼:“弟子情难自已。”
他又低声讲了起来:“不过,其实我知道的东西大多都是师尊教会的。当年师尊亲手交给我一本书,让我好好学习其中精髓,那本书名的内容我都还记得,书名叫《压……”
他还没说完,柳闲就已经急匆匆地捂住了他的嘴唇:“往右转。那是失误!”
早知道拿错一本书能被人叨叨这么多年,柳闲真想再去找傀祸把剩下的一只眼睛挖了穿越回去把那本破书给烧了,同系列的全部,讲师徒的全部,都一起烧了!
不过他们现在似乎也不是正经的师徒关系了。天啊,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到底说了什么,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柳闲的头都昏了。
谢玉折紧抿着唇:“师尊,不要再碰我了。”
“对对对。”柳闲像被烫到了似的弹开手。
他用手仔细地给谢玉折扇冷风,又给自己脸上扇扇,卡壳了很久,而后下定决心似的,抬头望着天,坑坑巴巴地说:“那个,会不会对身体不好?”
谢玉折听不明白,他好像很不舒服,闷闷地憋出来一个字:“嗯?”
柳闲死一样地闭上了眼,指着谢玉折的某处说:“这里。憋着。”
“……”
谢玉折泛红的眼里多了几分难耐的请求:“师尊……不要再提了。”
“我们就当做……没发生过,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会好好忍着。”
柳二说的完全没错,此时多看他一眼,他都觉得是对柳闲的玷污。
鼻腔里全是梅花清新的冷气,谢玉折屏住呼吸,将脚下的剑变长了一倍。而他已经退到了剑柄之处,和柳闲保持着遥远的距离。他低软着声音,好像走投无路了一般着急:“我们站远一点吧,不然……清心咒都没有用了。”
他这副表情时少了周身的肃杀气,唇角还泛着点点水光,柳闲最看不得这东西。因为这是他、、他,根本不知道是他还是谢玉折留下的东西。
柳闲连忙转过身,只留给谢玉折一个单薄又挺拔的背影,二人沉默了很久,空气都凝固了。柳闲想要缓和一下气氛,悄然地用大拇指蹭了蹭自己的唇角,背对着他若无其事地问:“那你现在到底怕不怕高?”
谢玉眯眼朝地下看去,又皱着眉头收回了眼神,再看一眼柳闲后,眉头又放松地舒展开来。他的声音遥遥传给柳闲:“还是怕。但如果在我身边,我就不怕了。”
还是很尴尬,鬼域本来就偏僻的角落里,只剩了小狐狸的叫声和柳闲翻译过来的指路之声。
小狐狸吱呀乱叫着,机灵地从谢玉折手中跳下,跳回柳闲的怀里。它碧绿的瞳孔亮得惊人,柳闲像看到了救星一般,急忙指示谢玉折:“好了好了,到地方了,我们下去。”
“这里?”谢玉折皱着眉。
“小白说已经到了。”
“它竟然也有师尊取的名字了。”谢玉折不悦盯了眼手里被自己勒令不准撒娇的小狐狸。
“哎呀,叫着比较顺口嘛。”柳闲也给他顺了顺毛:“哪有谢玉折三个字用心好听?”
谢玉折的双眸弯成了两道醉人的弦月,他很受用地眯了眯眼: “我也觉得。”
二人一跃下剑,左顾右盼了片刻,柳闲突然就忘了先前的一切,朝一个方向拔腿跑去,朝不远处浑身是伤的人惊呼起来:“你怎么在这儿?”
第111章 从前之乱
柳闲奔走过去, 却连个幻影都没见着,而那只被他叫做小白的狐狸也极速跑了过来,不停地嘶叫。
在方才好似出现过谁的地方环顾几次, 谢玉折不解地问:“师尊,刚才你看见了谁吗?”
“我……”柳闲的回答哽住了,他敛下眉, 低语道:“可能是看错了。”
忽然风吹铃响,好似有鬼怪降临,谢玉折站至他身前,拔剑出鞘护着他全身,只见不远处出现了个娉娉袅袅的女子。
死后怨气过盛,不入轮回者堕为怨鬼,执念罪恶未消之前,永久滞留于鬼域之中, 不得踏出半步。因此,无论现在出现的“人”看着有多小家碧玉,也掩盖不了她就是个怨气冲天的鬼。
柳闲率先叫道:“阿兰?”
谢玉折收起了剑和抬起的手臂。
“你是……”阿兰的脚步停滞住了。
柳闲从芥子袋中拿出当年杜云娥给的令牌,对她说:“我是你娘的朋友。”
“娘?”阿兰惑然反问,就像压根不知道有这个人似的。
“杜云娥。”
阿兰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娘亲啊。”
“八年前,她让我寻你。”
原以为怨鬼的情绪都很激烈,尤其是听见从前依偎着的亲人名字时。可阿兰语气平平, 只是多了几分哀伤和惋惜的意味:“小女名为杜若兰,倘若二位是受了娘亲的委托来寻我, 请不要告诉她我的去处。若是永远都找不到我的下落,她心中有了念头, 或许心情还会好些。”
柳闲答应了她,而后开门见山地问:“阿兰, 你还记得从前的事吗?”
眼见着两人已经说上了话,谢玉折想了好久,才回想起这女子是谁。
若非柳闲叫出了她的名字,他完全看不出,眼前这个女子,会是八年前在祈平镇里那具从水中捞起来的肿胀“浮尸”。
八年前,他奉诛杀国师之命,随着柳闲去了祈平镇。结果他没死在柳闲剑下,反而同他一起走了一遭,彼时遇到的怪事,时至今日都没找到它们发生的原因。而无故消失后难以找寻的、被一条小鱼代替了的阿兰,如今看起来已经在鬼域里轻车熟路,像是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好多年一样。
仅仅是这样见过一面的“尸体”,柳闲竟然能在见到她原本的模样时一下子叫出她的名字,还能拿出八年前一个普通人给他的令牌,仍旧牵挂着当年的事情。
柳闲说:“杜大娘说你坠了水,我入了水,没看到你;祈平镇出了个无为天,可我进去,发现它的怨气来自另一只鬼。”
阿兰挠着自己的脸颊挠了很久,像是绞尽脑汁都没想出来似的,羞歉地说:“其实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我也想过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