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明摇头,他不知道。
花旗回头问向两只落后的妖怪,“怎么了?”
“没什么。”兜明快步追上去,被云善抓着衣服挡住自己。坨坨在兜明身前喊,“云善你出来。”
“哈哈哈哈。”云善笑得开心,有嘟嘟给他挡着呢。
他们下午进了观东城,再往下走只有村落,没有客栈了。孔游决定晚上就在观东城里歇脚。找到客栈放好东西,坨坨拉着兜明要去街上。
花旗一个瞬移堵在门前,“钱呢?”
“这是人类给兜明的供奉。”坨坨小心地看着花旗的脸色,“可以不用给你吧。”
花旗冷冷地看他一眼,“你说呢?”
坨坨心想,那算了吧。
兜明乖乖地交了钱袋子,换成了四枚铜板,一妖一个,攥在手里出了门。
“花旗真霸道。”坨坨不满地嘀咕。一袋子钱就只给他们一妖一个铜板。一个铜板能买什么?
观东城大街上很热闹,两旁铺子里的人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四个小的兴致勃勃地挨个铺子进去转一圈,见了卖簪子的,看了卖布的,闻了点心的味,还在书铺子里翻了些满是字的书本。
刚出杂货铺的门,坨坨被人撞了下,他刚抬头,一股力道按着他的肩膀,脖子上的珍珠链子就被扯下来了。
“你干吗?”坨坨拽着珍珠链子不撒手,“你是土匪,你抢我东西!”
大汉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使劲往后扯珍珠链子。“什么你的?我说这是我的。”
这时上来另一个男人撞开小丛,把手伸向云善。
兜明猛地将那人手打开,攥住坨坨面前大汉的手腕使了些力气。
“疼疼疼。”那人喊着疼撒了手。
坨坨气得骂道,“土匪!土匪!叫县令斩了你。”
“土匪!”云善跟着喊。
“妈了个巴子的。”大汉甩甩手腕,“土匪?我们都是明抢。你去县衙告啊,看你们能把我们怎么样。”
云善现在知道土匪是什么了,跺着小脚和坨坨一口一声地喊,“土匪!土匪!坏人!坏人”
四周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群里有人喊,“韩老三,你抢小孩算什么本事?”
韩老三握着手腕,看向出声的方向,“谁喊的?谁多管闲事?”
人群里只剩下看热闹的,没人敢说别的。大家只敢小声嘀咕着骂几声不要脸。
“小孩,赶紧把东西交出来。天快黑了,你们好早些回家吃饭。不然......”韩老三歪着嘴坏笑,“少不了一顿打!”
“打你们!”云善挥着小拳头。
“哟哟,哟哟。”瘦男人笑道,“小娃娃脸还没我巴掌大呢。我一巴掌能把你扇出二里地。”
云善能听懂瘦男人叫他小娃娃, 但后面就听不懂了,他转脸问坨坨, “坨坨,他说什么呀?”
“把你扇出二里地。”坨坨气鼓鼓地站在那, “云善你别理他。”
“别废话了。拿了东西,咱们回家吃饭。”韩老三举着拳头对着兜明砸下。
兜明单手抓住韩老三的拳头, 一脚踹在他肚子上, 直接将韩老三踹得趴下。
“二里地?”兜明眯着眼危险地看向瘦子,这人竟然想打云善!
瘦子见韩老三趴在地上起不来,心里怕了。这小少年没想到这么厉害。他露出一丝讨好的笑, “就,就开玩笑。我们还能抢小孩子的东西么?我和韩老三就是逗你们玩。”
兜明抬起蒲扇似的巴掌抽在瘦子脸上, 将瘦子原地抽了三转才稳住脚。
瘦子眼冒金星, 捂着火辣辣疼的脸反应了一会儿, 心里这下是真怕了。怪不得韩老三被这少年一脚踹得爬不起来, 就这手劲,力道再大些,他的牙都得被扇飞。
瘦子不敢再多说, 扶起韩老三,两人赶紧离开了。
坨坨追上去,跟在后面数落,“真不要脸。大人打小孩。”这是刚从人群里听到的话。
云善跟在后面重复, “不要脸!”
瘦子和韩老三面上不好看,他两一回头, 就见那煞神小少年凶狠地盯着他两,立马也不敢不吱声了,任由后面跟着的两个小孩骂了一路。
坨坨,“抢东西,土匪!”
云善,“土匪!”
坨坨,“瘪三!”坨坨不会骂人,都是顺耳听来的,张口就骂出去了。
云善跟在后面学,“瘪三!”
路过蓬莱客栈,坨坨停在客栈门口继续骂道,“土匪!不要脸!瘪三!”
云善激动地跟着喊,“土匪!不要脸!瘪三!”
骂过两句,坨坨得意地牵着云善走进客栈里。还想打他们,自己被打了吧,哼!
“你教云善什么呢?”花旗皱着眉走过来。去街上转了一会儿,云善还学会骂人了。他在二楼屋里就听见云善在楼下骂人的声音。
云善跑过去,抓着自己脖子下的珍珠链子,“土匪抢东西。”
“抢你了?”花旗眉头皱得更厉害。
“嗯。”云善点头,“要打我。”兜明生动地给他演示过什么叫扇巴掌,他现在知道那个瘦子想打他。
“还要打你?”花旗的脸色一下子冷下来,阴冷地扫一眼客栈外看热闹的人群,“谁要打你?”
“韩老三。”云善记得这个名字呢。
“我们刚从店里出来,有两个人想抢我们的链子。”坨坨跳过来告状,“欺负我们是小孩,想打我们。还说要把云善一巴掌扇出二里地。”
花旗的脸顿时就冷下来了。什么人这么大胆,他们云灵山的妖怪就是好欺负的?
西觉把云善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确保没受伤。
孔游听着动静下楼,就见花旗和人打听事。“西觉兄弟,这是怎么了?”
云善站在西觉身边拧着小眉头,“孔游,有土匪。”他也随着妖怪们叫,不叫孔先生,不叫伯伯,直呼孔游大名。
孔游心下大惊,刚打了土匪怎么又遇到土匪?来的时候怎么没听说过这一路上有这么多土匪。“小师傅,财不露白,这珍珠链子你还是叫花娘帮你收着,回家再带。”
“啊?”云善抓着珍珠链子看看孔游,又看向花旗。
西觉把链子从云善脖子上摘下来,“云善回云灵山再带。外面坏人多。”
云善听话,西觉拿走了链子,他虽然有些不舍,但也没闹。
云善的链子被西觉收着,坨坨也自觉地把链子摘下来交给西觉。
“打听清楚了。”花旗走回来,“韩老三就是个地痞流氓,官爷护着他。抢过不少人,一直都没人管。”
“官爷护着土匪?”坨坨很不理解,安平镇上的官爷和麻城的官爷杀土匪的时候都是咬牙切齿的,怎么观东城的官爷还护着土匪。
“这人有白就有黑。官匪勾结自古以来就有,不是什么新鲜事。”孔游解释给坨坨听,“人性难测。韩老三过于嚣张,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在街上抢孩子东西,实在是可耻。”
“外地来的小贼在哪?”孔游话音刚落,一排挎着刀的官差跑了过来。
上来问的第一句话就不对。什么叫外地来的小贼?
花旗抱着臂膀看着官差不吭声。
“就是他们。”韩老三被瘦子扶着从人群里挤过来,“就是这两个小贼,偷了我们两根珍珠链子。那链子是我老母亲留下的。没想到,我今日上街带着就被两个小贼给偷了。”
孔游听了这两句话就知道坏菜,这是惹上地头蛇了。这么睁着眼说瞎话,绝不是好惹的。
云善一眼就认出这是刚刚的两人,伸着小手指给花旗和西觉看,“土匪!坏人!”
“是你要打云善的?”花旗看冷冷地看向韩老三。
有官差撑腰,韩老三努力扶着自己的腰硬气道, “打他怎么了?他是个小贼,偷我东西。”
“谁偷你东西了?明明是你要抢我们的东西。”坨坨气得跳出来,“你这人怎么还瞎说。”
“我瞎说什么了?”韩老三拽过一旁的人,“你说,是不是他们偷我的东西。”
那人摇着脑袋摆着手,一脸惧怕的模样,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废物。”韩老三将人甩开,又拽来一人,“你说。”
“我,我看见了他们偷东西。”那人抖着声音不敢看西觉他们,脑袋歪向一旁,说着昧心的话。
“你哪只眼睛看见了?”坨坨快气死了,“你们怎么都瞎说!”
云善抓着西觉的手,“西西,他们抢云善和坨坨的。”事情不是那样的,云善也知道他们在乱说。
“我知道。”西觉握着他的小手,“链子是麻城的人给的。”
“嗯。”云善点头。
孔游知道这事难办了,“西觉兄弟,你们打算怎么办?”
兜明握紧拳头,这就是明摆着欺负他们。
“把这些人带去县衙。”领头的官差一挥手,就要带人走。
小丛牵着云善的另一只小手,绷着脸不说话。
“我们就是好欺负的?”花旗一脚踹开要绑他的官差。
坨坨挥着拳头捶打靠近他的官差,“你也是坏人!”
那官差拉住坨坨胳膊,被西觉一把扯开。
花旗上前拽过韩老三,一脚揣在他腿窝处,“是你要打云善?”
韩老三没想到这群人竟然敢打官差,这时候心里怕了。“我,我,我只是.......”只是想抢东西。
“还要扇出二里地?”花旗一个巴掌扇下,“你倒是挺狠。”
“云善长这么大,我舍不得打一下,你倒是厉害。”说着又是一巴掌。
一巴掌接一巴掌地扇在韩老三脸上,扇得周边人都禁了声。
“救......”
“啪。”
“救......”
“啪。”
“我......”
“啪。”
“啪。”
“你放开他。”为首官差赶紧喝道。他准备上前,被兜明拽着胳膊拉开。
“你干什么?!”官差喊道。
兜明不悦地瞪他一眼,“你干什么?”
“我救人!”
“哦。”兜明手下用力,故意将他往刚刚说瞎话的人身上甩。
坨坨拍手称快,“打他,花旗使劲打他。他是坏人。”
“坏人!”云善两只手被牵着,他激动地蹦了一下,“坏人!”
孔游一行人眨巴着眼,这,这,事情怎么就这样了?
云善晃着手,撒开西觉和小丛,“剑呢?”
“剑在楼上房间里。”西觉回他。
“我打土匪。”云善要往楼上跑。
西觉就领着他回了客栈。
“住手!”瘦子瞧着韩老三一直挨打,怕出事,赶紧喊停。
花旗停下手。韩老三此时脸已经肿大一圈。
“他,他也抢云善的。”坨坨立马指认。
花旗看向瘦子的目光越来越冷。
瘦子心里叫苦,还不如不喊住手。这下自己可苦了。
花旗拽着瘦子衣领,将他摔在地上。
一只细瘦的手递来一根皮鞭子,“用这个。”
“云娘!”拄着拐的男人扯着姑娘向后退,“你不要命了。”
“爹!”云娘看着前方气愤道,“要不是韩老三和赖五,你的腿就不会瘸。”
男人焦急地小声道,“你,他们要是报复回来可怎么办。”
云娘不说话,手里的鞭子却被那个高挑的娘子接了过去。
“啪。”
“啊——”瘦子赖五一声惨叫。
“啪。”
这次喊叫声变成了韩老三。
“住手!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官爷爬起身大喝。这群外地人简直无法无天。
“王法是什么?”坨坨不明白。
“你......”官爷瞧着这穿着红衣的小童。小孩子不知道是正常的。大人也不知道吗?“你们......”
“打坏人——”云善举着小木剑从客栈里冲出来。
第201章 撕开这黑天
为首官差宋大山刚准备呵斥花旗, 被拉长了音调的童音打断。他颇为无奈地看向举着木剑的小童。大人做事,小孩子来添什么乱。
云善越过官差,直奔韩老三和赖五。
“打你!打你!土匪!坏人!”云善举着小木剑下了力气敲在韩老三脑门上, 敲得砰砰砰响。
韩老三苦不堪言,不敢伸手拨弄云善, 只能双手抱头蜷缩在那。
赖五向来不重视脸面,他赖五就是能屈能伸, 识时务者为俊杰。嘴里喊着求饶的话,“女侠, 饶了我们, 饶了我们,我们再也不敢了。”
瞧热闹的人看着心里解气。他韩老三和赖五终于有今天了。韩老三仗着县令是他舅舅,在城里为非作歹, 颠倒黑白,无法无天, 这次终于踢到硬铁板了。
“住手!”宋大山大步跨过去, “我叫你住手。”他怕韩老三真被打出个好歹, 他可不好向县令交代。
花旗连眼神都没给宋大山, 抽着韩老三的屁股问,“是云善偷你东西?”
“不是,不是。”韩老三现在哪还敢瞎说, “是我瞧见那小孩脖子上挂了珍珠链子,我和赖五想去抢了卖钱。”
“官爷,你可听到了?”花旗这才停了手。“是他想抢我们的东西。”
宋大山怎么会不知道韩老三是什么人?县令向来疼这个侄子,若是不帮着助纣为虐, 只怕他回去就没了吃饭的碗。
“官爷。”孔游连忙上前,“韩老三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是他想抢东西。此人不仅不知悔改, 还找人无赖我们,欺骗官差。此事当如何处置?”
宋大山瞟他一眼,此事当如何处置是他说的算的吗?“自当是县令下决断。”
“官爷,官爷。”赖五抬起头,“把我们下大牢吧。我们自愿下牢。”
韩老三撒开手趴在地上也跟着喊,“我们自愿下牢。自愿的。”下了牢就不用挨打了。去了容易,出来更容易。等外地人一走,他韩老三还是一条好汉。
“啪。”云善用木剑把韩老三拍晕了。
“你们干什么!”宋大山大惊,连忙去摸韩老三的鼻息,就怕人没了。
“打晕,绑起来,带走。”云善乖巧地给宋大山解释。有过两次打匪经历,云善很知道流程。土匪要打晕了绑起来带走。
他提着剑挪了几步,对着赖五举起小木剑。
“我,别,我自己跟着走,保证不反抗。我......”
云善可不管他喊什么。土匪通通打晕好绑起来带走。
宋大山知道和小孩子说不通道理,招呼了人,架起韩老三和赖五,一群人灰溜溜地跑走。
“大侠,大侠。”见着人走了,之前说瞎话的男人赶紧上前赔礼道歉,“不是我愿意说瞎话。若是我不说,我一家老小都得遭罪。韩老三最是小心眼爱报复的。实在是对不住。”
“你和土匪是一党的。”坨坨不听他解释,“你们没一个好人。”
男人哭丧着脸,“你们是外地的有所不知。韩老三是县令的侄儿,平日在观东城为非作歹。受了欺侮的就算告去衙门里,也不过自己挨板子,自己遭罪。他韩老三照样小妖。咱们观东城的天是黑的啊。”
“我阿爹的腿就是被他们两个活活打断的。我娘亲就是叫她们害死的。”扎着跟麻花辫子,穿着红色旧棉袄的云娘站出来,“去年下大雪,娘亲生病。我阿爹拿了家里一株百年老参带着我阿娘来城里看病。”
“谁知道遇上了韩老三,他抢了人参说要给他娘补身子。我阿爹不给,他便和赖五一起打断我阿爹的腿。我娘亲原本身子就不好,没了好药又受了惊。去年年前就走了。”
云娘留下两行眼泪,哭着喊,“韩老三和赖五才该死。”
“云娘!”云娘爹拄着拐拽她的袖子,“云娘,孩子,别说了,别说了!传到韩老三的耳朵里可怎么办。”
坨坨听见百年老参,整个妖往后退,一直退到西觉身后躲好。这韩老三还要人参给他娘补身体啊。
小丛抿着嘴角替云娘难过。
兜明小声说,“刘三喜腿被打断我听着一点都不难受。怎么这个人腿被打断,我听着就难受呢?”
“刘三喜是活该。”小丛解释给他听,“这人是可怜。”
“为什么那人说天是黑的。现在明明是白天。”兜明不理解。
“因为无处伸冤。”孔游心下感慨,“施暴者被保护,而受欺的人只能忍气吞声,胆战心惊。”
兜明还是不懂,这和天黑有什么关系。倒是有一点他听懂了,观东城的人是真的可怜。
“大侠。”云娘走过来,直愣愣地往花旗面前一跪,“咱们观东城这么些年没人能治得住韩老三,你们是头一个。”
“求大侠帮我们。”
云娘爹拄着拐在一旁沉默。他也想有人来救他们,也想将这观东城的黑天撕开。
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跪在地上,周围观东城里的人一片哀戚。云娘家的事何尝不是发生在大家身上的?
“姐姐。”云善拎着小木剑跑到云娘身边。比他大的姑娘叫姐姐,秀娘教过他。
云善从兜里掏出一把瓜子,小手递出去,“你吃。”春花姐姐不开心的时候,给她些吃的,她就会边吃边和自己说话,很快就会开心起来。云善心里有一套自己的哄人法子。
“弟弟,姐姐不吃。”云娘接过瓜子,重新给他塞回兜里,“你留着自己吃。”
云娘爹瞧着自家闺女手上生的冻疮,心里难受得紧。孩子去年没了娘,家里洗衣做饭的活都是她担着。她也才十二岁,像个大人似的承担着家里的一切。
“大侠,求你们了。”云娘爹扔掉拐,右边腿慢慢下着往下跪。他左边腿上使不出力气,撑不住身子,只听“噗通”一声,整个人结结实实地磕在地上。“求求你们帮帮我们。”若不是韩老三,他妻子怎么熬不过去年冬天。这杀妻之仇他如何不想报啊。
这动静把云善吓了一跳,他往花旗身边跑,拽着花旗的衣服看向这边。
“求求了,帮帮我们。”周围越来越多的人跪下。花旗一行人的出现让他们看到些微曙光。
孔游不落忍,他知道西觉一家的本事。别说今天花旗和西觉都动了手,就是兜明一人便能将那十多个官差打倒。这样的一家人应该可以锄强扶弱,解救观东城的百姓吧。他帮着一起劝,“西觉兄弟,若是能帮,便帮一帮吧。”
“如何帮?可是要将那韩老三打死?”西觉道,“杀人害命的事我们可不做。”他们云灵山的妖怪可都是正统修道的妖怪,不干那些坏事。
坨坨从西觉身后探出身子,“我们都是好,好人。”他们是好妖怪。
“倒也不用打死。”孔游斟酌片刻,“我有一计,还需各位配合。”
“说来听听。”花旗看向他。
晚间,孔游桌前已放了一本小册子。这观东城人民挨个排队数落的韩老三罪行。孔游才知道,韩老三果然罪行累累。强点东西都是小事,手上竟然还沾了三条人命。这样的人如何能叫他逍遥法外。
兜明咽下一大口翻菜,和身边的小丛说悄悄话,“这和树叶说的不一样。”
小丛疑惑地看向他,“哪里不一样。”
“外面吃饭大都不要钱啊。”兜明指着桌上的翻菜,“这么多菜,都不要钱。”
坨坨笑话兜明,“你是真笨啊。他们不收钱,是因为我们要帮他们。”
“我们没有帮他们什么呀。”在兜明看来,只是简单地出一些力气活,就能换来丰盛的一桌菜,这简直是自己捡了便宜。
孔游心下叹息,自己当初真的是看走眼了。一开始觉得这家子人蛮横霸道又不知礼,现在看来,人家却是返璞归真,纯纯赤子。明明要帮大忙,心里真切实意地却只觉得是小事,不居功自傲,何其高尚哉!
夜里,大雪悄悄地落下,不知不觉间将天地盖上一层白。
一早小丛推开窗,这天地间只剩下了一种颜色。
云善拿着一只热乎乎的包子跟着坨坨挤在窗户口往外看大雪。
“云善冷不冷?”花旗坐在桌子边问他。
“不冷呀。”云善咬一口包子,看见楼下越来越多的人往这边走,“好多人。”
西觉走过去瞧了一眼,是观东城的人早早地来了。“快吃吧,一会儿就得下去了。”他低下头问云善,“云善还喝粥吗?”
“我喝。”坨坨往桌边跑,云善便也跟着跑回桌边。
一手拿着小勺,一手抓着包子,云善自己大口大口地吃早饭,一点不用妖操心。
“砰砰砰。”周四在屋外喊,“西先生,观东城的人都来了。”
坨坨,“西先生是谁?”
小丛跑过去开了门,“马上来。”他转回头小声说,“人类都有姓氏,姓什么就可以叫什么先生。他们以为我们姓西呢。”
“我们姓什么?”坨坨思索片刻发问。
“我们什么也不姓。我们只有名。”小丛记得,云灵观的历代掌门名字的第一个字都是不一样的,所以,他们应该是没有姓的。
“哦。”坨坨牵着云善,突然大叫,“云善,你手上怎么有油?”
云善看看自己的小手,举到坨坨面前,“擦擦。”
坨坨返回屋里,抓了打湿的布巾将自己的手擦干净,又把云善的手给擦了一遍。
一行几百号人,大家一起浩浩荡荡地往观东城的县衙去。
到了县衙门口,不用说话,早有机灵的上前,“砰砰砰”地敲打县衙门口的大鼓。
衙门里很快跑出官差,“何人击鼓?”见外面来了几百号人,官差愣怔片刻。什么事竟然让这么多人一起来县衙?
“观东城的百姓击鼓明冤!”人群里传来一嗓子喊叫。
官差瞧着情况不对,赶紧往衙门里跑。最近也没听说城里发生大事,怎么有这么多人要一起击鼓鸣冤?
不等官差来领人,孔游带着大家一起走进衙门。
一进大堂,迎面就瞧见牌匾上写着“明镜高悬”四个大字,孔游心里觉得十分讽刺。该是明镜的县令却成了遮住观东城的黑网。
“来的是何人?”观东城县令裴清匆匆走进大堂。
“胡阳城孔游。”
“花家村花乙。”拄着拐的男人主动报上名。
身后,观东城的人各自报上姓名。
裴清不耐烦地重拍惊堂木,指着云善问,“哪来的小娃子也敢上公堂。”
昨日下了雪,花旗担心云善冻着,给他多添了件白色兔皮背心,配着一顶白色毛毛小帽子,将人包裹得严严实实。云善被坨坨牵着,乖巧地跟在花旗身后,他刚刚听着大家都报名,又见着县令指着自己,他自己琢磨着,许是他也要报名的。便学着那些人,扯着小嗓子喊,“云善。”
云善?裴清眯起眼睛,这个名字昨天他从侄子口中听说了。也知道这家子都是能打的。再能打,还能在他观东城翻出浪来?
“所为何事?”
裴清见这些人全都站在堂下,无一人下跪,心中更是生气,又猛拍惊堂木,厉声喝道,“见到本官为何不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