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人闻言眼神立马变得阴狠。
“乖乖,交出来。我留你一条命。”
韩骥冷笑,“自己来拿。”
他何尝没有认出白人来。五年前,在秘鲁边境,死人堆里的彻骨寒意,比鲜血汩动还要刻骨铭心。既然五年前没有杀了他……韩骥眼神瞬间变得阴翳,下一秒——
“小心——”
“蒙住眼睛!!”
空中突然喷射出大量的白色干粉,白人毫不犹豫朝韩骥刚才的位置连开几枪,他冲出去,地上只剩几瓶空的干粉灭火器。“fuck!”白人低声咒骂,转头对手下说了一串英文——
“封锁所有出口,剩下的人,甲板。”
“绝对不能让他跑了。”
距离周齐向他发送信号,已经过去了五分钟。
“砰!”子弹打在金属舱体上,又飞快朝四周碎裂,韩骥顾不上回头,根据子弹射程,身后的那群人距他绝对不足50米!
大范围的枪声早已引来船上其他的雇佣兵,越靠近甲板,掩体就越少,他现在处在船尾和货舱之间,船尾视野更加开阔,很容易被当成活靶子。
只剩货舱。
韩骥眼神一凛,迅速朝着货舱移动。
白人大步紧跟着他,阴毒的视线死死地盯在他身上,在韩骥侧身翻滚落地的时候,再度举起了枪。
几乎就在同一秒,一发子弹擦过白人太阳穴。
“嗬、”白人飞快闪避,迫不得已下蹲退回集装箱后,阴沉着脸,“注意了,他有帮手。”
枪声并没有停,白人摸不准他有多少同伙,不敢贸然交火。韩骥朝不同方向放了几枪,争分夺秒换好弹夹,在周齐枪声的掩护下冲了出去。
“老大!”周齐从甲板上一个闪身滚了下来,他言简意赅:“我们的人已经到了,就在输油船上,直线距离三十米。”
“先走。”
两人一齐冲进货舱,韩骥沉下声音:“让他们继续朝船上开枪,从现在开始,我数十秒,你带着货立马撤。”
“十。”货舱里有许多零散的工具箱,韩骥飞快找出两个差不多大小的,把自己手中的手提箱交给周齐。
“九。”他将工具箱重新提在手里混淆视听。
“八。”白人的目标是他手里的货,只要他吸引大部分的火力,周齐就多一分把握,能把真正的东西安全转移到输油船上去。
“一。”韩骥飞快上膛,“跑!”
“砰、砰!”
玻璃应声而碎,周齐手上暴起青筋,他深深地看了韩骥一眼,然后毫不犹豫从碎裂的玻璃窗跳了下去。
“在那儿!”
白人冷笑一声,“追。”
货舱两面有窗户,周齐跳的是靠海那面,韩骥估算了下,从周齐上船到与船舶拉开距离最少需要十分钟,仅靠货舱的话,不够。
韩骥眸子黑沉沉的。
“嘭!!”
“是烟雾弹!闭眼!!”站在最前面的雇佣兵惊呼,瞬间用英语大骂,白人脸色难看,一把推开了雇佣兵,咬牙:“我从没有见过被烟雾弹杀死的士兵。”
“还不快追,蠢货!!!”
妈的。白人恶狠狠地呸了一声,“给我把船上所有的通道都给堵上。今天,要是这批货没了,我让你们所有人陪葬。”
距离船舶一百米外的区域,一艘输油船缓缓靠近。
上船后周齐迅速脱下了身上湿透的制服,两个手提箱堆放在他脚边,他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相距不足百米的远洋船。枪声已经停了,周齐却丝毫不敢放松。
“周哥……”
“看好这两个箱子,不允许出任何闪失。”周齐回身看了身后的兄弟一眼,“随时准备加速。”
“周哥!”那人惊呼了一声,然而周齐已经跃入海里。他奋力朝船舶游去,明明船上什么声音也没有,周齐却莫名感到一阵心慌。
为了游的更快,他整个身子都潜进了水里,耳膜立刻传来起起伏伏的浪鸣。突然,在沉闷的水压中,船上传来一声枪响。
周齐倏地在水下睁开了眼睛。
---------------------------------------
第六天了。
陶阮从别墅回来,又去天桥陪老骆坐了一会儿。夜晚格外漫长,他索性连车都没叫,一个人慢慢往幸福家园走。
上到二楼,陶阮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
门口蹲着个人。
在二楼和三楼中间,他只看得清那个人的脑袋。陶阮心中警铃大作,同时生出一丝期待——
会不会是韩骥回来了?
他屏住呼吸,把脚步声放得很轻。下一秒,那个人抬起头,熟悉的声音响起:
“小陶,”宁柯再也控制不住,嚎啕大哭,“我好想周齐啊……”
陶阮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既庆幸,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失望。他看着宁柯,半晌伸出手把人拉起来,用钥匙打开了门。
“我找不到他,我找不到周齐了。”宁柯怔怔地说。从最后一次见面,周齐对他说了那样的话后,他拼命忍住不联系,直到三天前,他给周齐打了电话。
“他之前不会这样的,”宁柯失神地说,“之前就算我再怎么烦他,他都不会不理我的,他不会这样的。”
“他是不是真的不喜欢我?他真的不想再见到我了,是不是?”
陶阮从来没见过宁柯这副模样。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哭了多少次,连鼻尖都是红的。
他闭了闭眼,说,“不会。”
除此之外,他说不出其他的话。不会什么?是不会不喜欢宁柯,还是不会有危险?周齐消失这么多天,韩骥也毫无音讯,陶阮几乎可以确定,周齐是和韩骥一起去取了那批货。
究竟是怎样的险境?陶阮一颗心沉了又沉。
---------------------------------------
另一边,海港。
“呵呵,你也不过如此。”白人嘲讽地笑,“几年不见,你退步了。”他擦了擦还在冒烟的枪管,犹如恶狼一般盯着眼前的韩骥,以及他手里的两箱货。
韩骥退到了甲板边缘,再往后,就是无尽的海洋。小腿上的伤口往外不停冒血,很快在地上淌成一滩,韩骥用手捂住伤口,勾唇露出个近乎挑衅的笑:“少他妈废话。”
他从箱子里掏出预先准备好的一包白粉,高高举过头顶,下一秒,用力朝身后一撒!
“shirt!”白人目眦欲裂。
“让我走,货归你。”韩骥笑,“否则——”
他举起第二包白粉。
“住手!”白人咬牙切齿,“退后。”
“放轻松,别那么紧张。不花一分钱就能私吞上亿美元的货,你赚翻了。”韩骥缓缓沉下声,眼神扫过白人和他身后的一群雇佣兵,“放下枪。”
说着,他作势要举起第三包白粉。
“f**k!”
“全部退后,放下枪!”
韩骥眼神闪过一丝冷意,勾起嘴角朗声道:“接着!”
说完,毫不犹豫地转身跳入海中。
白人捡起枪冲了上去,手提箱从空中高高坠落,“啪”地一声摔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白人双膝跪在地上,待看清箱子里的东西时,双目赤红地发出怒吼:
“假的!”
“给老子抓住他!!!”
散落的箱子里,除了七零八碎的扳手钳子,哪还有什么白粉!
白人冲至甲板护栏,海面上风平浪静,什么也没有。
“头儿,看那儿!”
白人眯起眼睛,在他们三点钟方向,一艘快艇改装的输油船正全速撤退,距离已经超出了手枪的射程范围——
“老大。”周齐刚从水下把韩骥拖上船,听见枪声后他便潜在水里,韩骥跳海的一瞬间,水里便被血染红了一片。周齐一惊,飞速扯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撕成条,紧紧裹在韩骥小腿上。
“货呢?”
“船舱里,放心吧,很安全。”
韩骥闻言终于松了口气。腿上的伤口被海水泡过,伤口周围都被泡发了,他撕开布条,眉头紧皱:“子弹还在里面,取出来。”
周齐也皱眉,船上既没有工具也没有麻醉,怎么取?
“找把刀来。”
周齐心头一跳,“你——”
“快点。”
周齐无奈,只好取来了刀,还意外在船上发现了一些纱布。他敲了敲另一个兄弟的肩膀,“抽烟吗?”
男人点点头。
“酒呢?”
男人正准备摇头,突然想起来:“船上有酒精!”
“快去拿。”
韩骥往刀尖上浇酒精,用打火机烤了一分钟。“老大,我帮你。”周齐说。
“不用,你盯好。”
周齐看了一眼身后的船舶,甲板上的人影已经变成几个模糊不清的圆点,暂时没什么异样。他回过头,被喷溅而出的鲜血溅了满脸。
韩骥绷紧了下颌,手上拿着一截捕鱼用的鱼线,正在为自己缝合。
周齐皱着眉,抬手抹掉了脸上的血,一言不发地盯着身后的大船。
“我们离最近的码头还有多远?”韩骥沉声问。地上又淌了一滩血,他大半个手掌都被自己的血染红了,自己却连看都不看,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不到一百海里。这片海域附近恰好有一个小型码头,相当于一个小型鱼市,当地人每天下午都会在那里交易。”
海上静悄悄的,什么动静都没有。韩骥看向身后巨大的远洋船。
“头儿,这个距离,就是狙击枪也打不到人啊!”
白人眼神阴翳,毒蛇一般发出幽幽冷光,“给我连线到船长。”
“是。”
很快,连线那头传来中年男人的声音,“老板?”
白人脸上露出嗜血的笑:“加速,撞上去。”
“什么?”
白人身边的雇佣兵狠狠吸了一口冷气,“你疯了?这里是公海!”
“我当然知道。”白人冷笑,“我问你,谁包的这艘船?是我们吗?”
“可是——”雇佣兵还要说话,白人瞬间在他脑袋上开了一枪,一枪毙命。
船长听到了枪声,哆嗦着说,“老板……”
滋啦的电流声后,白人冰冷的声音传来:
“撞!”
宁柯迷迷糊糊睡醒,才想起自己今晚留在了幸福家园。
陶阮家里只有一个卧室,此刻却空荡荡的,不见陶阮的影子。宁柯眼睛还肿着,掀开被子下了床。
“小陶……”
陶阮坐在阳台的飘窗上,一动不动地看向窗外。
“怎么了?”宁柯鼻尖一酸,放低了声音。
“没怎么。”陶阮终于动了,他扯了扯嘴角,“睡不着。”
宁柯低下头,攥着手机重新给周齐拨电话,锲而不舍地打了一遍又一遍。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屏幕上,他用袖子擦了又打。
陶阮又看向窗外。他家窗户的位置可以看到单元门前的停车位,停车位上停满了车,只是已经很久没看见路虎了。他想起之前腿受伤的时候,韩骥躲他,却又每天偷偷送他上下班,其实他早就发现了。
会不会现在也偷偷在他身后?陶阮摇了摇头,为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
“走吧,别在这吹冷风了。”
陶阮正要从飘窗上下来,宁柯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嗓音发着颤:
“刚刚,周齐挂了我的电话。”
陶阮顿时睁大眼睛。
“一直是无人接听的,但刚才突然显示正在通话中,我再打过去,就关机了。”
宁柯攥着他的手:“是不是——”
“穿衣服,走。”陶阮立即沉声说。
连熄了两次火,陶阮看不过去,“我来。”
“你手还没好。我可以。”宁柯沉声说,他深吸了一口气,片刻后,跑车在一片寂静中扬长而去。
车子一路疾驰,二十分钟后进了别墅区。陶阮和宁柯很快下车,急切地往门口走去。
“阿杰?”
陶阮拍门的手顿在半空。
看见他们,阿杰同样很吃惊,但他此刻顾不上说话,甚至连招呼都来不及打,急匆匆地要去开车。
见他这副样子,陶阮心里顿时涌上一种不好的预感——
“来不及说了,上我们的车。”老二也走了出来,他比阿杰要沉稳些,但脸上的表情绝对说不上好看。
阿杰把车开的很快,陶阮心中的不安越扩越大,“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他们呢,还安全吗?”
老二这才沉声说:“刚才周齐联系我们,说,”老二顿了顿,“韩骥重伤。”
陶阮有一瞬间的耳鸣,他动了动嘴巴,隔了几秒才发出声音,“他在哪里?”
“傅修明的医院。”
车子开的更快了。
---------------------------------------
“废物!那么多人找两个箱子都找不到!”白人脸色阴翳,一脚踢翻了上一秒还在说话的雇佣兵。
“头儿,我们把附近的海域都找过了,真的没有发现那两个手提箱,你说会不会是被人带走了……”
“蠢货!”
白人盯着他,阴恻恻地说,“死人怎么带走东西?”
“要是再找不回来,我让你们陪葬。”
白人眯起眼睛从甲板望出去,快艇的残骸早就沉了下去,平静的海面宛如深渊,在海上杀人,连尸骨都不会剩。
“你他妈的疯了?”
吴启气势汹汹,表情狰狞地从后腰掏出手枪指着白人的脑袋,“你知不知道刚才海警找上我了?”
“关我什么事?”白人摊手,“吴老板,我只是个搭船的。”
“你说什么?”
“我还没和你算账呢,吴老板。”白人顶着枪步步逼近,“你的人抢了我的货,这笔账怎么算?”
吴启怒火中烧:“什么我的人,你把话说清楚了!”
“我怎么知道刚才那个人是不是你派来的,里应外合,玩儿我呢?”
“放你妈的屁!”吴启差点忍不住一枪爆了洋鬼子的头,“老子吃饱了撑的玩儿你!少废话,把剩下的钱打到我账上,否则——”
白人危险地眯起眼睛,蓦地,枪口调转,冰冷的枪管抵着吴启的太阳穴。
“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别——”
“砰。”
吴启惊恐的声音戛然而止。
“扔到海里去。”颊边溅上猩红的鲜血,白人嫌恶地擦了擦,“再去找,无论如何,我要见到那批货。”
---------------------------------------
深夜的公路上,孤零零的汽车一路疾驰,车上异常沉默,谁都没有心情说话。
陶阮无意识地扣弄手心,连什么时候冒了血珠出来都不知道。他神情冷峻,默默倒数路上的每一个红灯。
终于——
“傅医生呢?”
阿杰抓住护士的肩膀,语气急切地问。
“傅医生还在手术室,已经进去两个小时了。”护士说,“傅医生进手术室之前交代过我,让我先带你们去另一个病房。”
宁柯跟在后面,在看见躺在病床上的人时,瞬间红了眼眶。
周齐双眼紧闭,氧气罩下的双唇异常苍白。
“周齐……”宁柯哑着嗓子叫他,这么多天没见,明明攒了一肚子的话要说,可当他真的看见这个人,除了哽咽,他说不出一个字。就连趴在病床前,他都不敢伸手触碰。
“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会弄成这样……”
老二紧紧皱着眉头,护士见状,连忙说道:“放心,病人暂时没有大碍,只是溺水的时间太长,有肺部感染的风险。我们已经给他输了氧,剩下的情况还要等观察以后才知道。”
“溺水?”老二眉头皱的更紧,怎么会溺水呢,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手术室里的那位呢,他怎么样?”
护士循声转过头,才发现说话的青年面色泛白,只有一双眼睛红得令人心惊。她心头一紧,但还是如实说道,“那位情况要严重一些,送来的时候差点呼吸暂停,除此之外,身上还有枪伤。”
闻言,陶阮指甲深深陷进了手心肉里,但他仿佛察觉不到疼痛,转头对护士道了谢。
“我去看看他。”
“小陶……”宁柯担心地看了他一眼。
“你们两个留在这里守着周齐。”老二叹了一声,跟着走出了病房。
长廊上,高高悬挂的“手术中”三个大字压的陶阮快喘不过气。从和韩骥失去联系的第一天起,他心里就时刻绷着一根弦,或者说悬着一把刀。现在人终于回来了,可刀尖却抵到心脏。
他无意识地抠弄身下的椅子,连老二什么时候走到身边都毫无察觉。
“放松点,一定会没事的。”老二坐了下来,“这么多年,鬼门关走了那么多遭,哪次都过来了。放心,他命硬。”说着,老二深深地看了一眼手术室。
陶阮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他很想回应老二的安慰,但张嘴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你说的对。”
他扯着嘴角,“抱歉,我不知道说什么。我很担心。”
“看出来了。”老二叹了口气,“很难捱吧,这么些天。”
陶阮看着他。
“走之前,老韩特意嘱咐过我。”
“他说了什么?”
“他让我一定保证你的安全。”老二说,“你不知道吧,他在你身上装了定位,你到哪儿我都知道。当然,他也知道。”
陶阮一怔:“在哪里?”
老二耸耸肩,“这个他没说。”观察了一下他表情,老二笑,“怎么样,生气吗?生气的话等他醒了找他算账。”
陶阮摇了摇头,牵强地扯出一抹笑:“知道我天天蹲你们门口,你还不给我开门。”
“家里没你要找的人。”开了也是于事无补。
陶阮明白,点点头没再说话。
“周齐那小子,一开始挺不喜欢你的,知道为什么吗?”老二突然说。
“知道。”陶阮苦笑,“程子安。”
老二点了点头,“其实我最初也和周齐有同样的想法,有些事情,一次就够了,何必重蹈覆辙。但后来,我发现不一样。”
“嗯?”
老二却突然拐了个弯,直接道,“你喜欢韩骥吧?”
“是。”陶阮干脆利落。
“哪里不一样,等他醒了你自己问他。”老二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正要点烟,不经意瞥见墙壁上张贴的禁烟标志,笑骂了一句:“这个老傅。算了,不抽了。”
陶阮也不去追问老二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就像老二说的,他要等韩骥醒了,亲自去问他。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陶阮上一次觉得时间这么慢,还是在爷爷的抢救室外,通红的抢救灯亮了彻夜。
“咔嗒。”
门突然开了。
陶阮所有的感官全集中在了手术室的大门,他看见傅修明从里面走了出来,缓慢地摘下口罩。在意识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的双腿先迈了出去——
“傅医生……”
傅修明的眼睛里有几条红血丝,知道他想问什么,傅修明言简意赅地给了颗定心丸:“放心,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陶阮紧紧绷住的弦终于松了,只是,还不等他更详细地询问,傅修明有些低沉的声音毫无预警地再度响起:
“我们在他颅内发现了一个不规则血块,初步判断,是由于撞击造成的。”
陶阮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血块……”他重复了一遍,喉咙也跟着发紧,“会有什么影响?”
“先进去看看吧。”傅修明说。
陶阮宛如一个提线木偶,无法聚焦的视线只知道跟着护士动,看着她们把担架床推回普通病房,等所有人都出去了,才上前了一步。
他原以为,已经见过韩骥最狼狈的模样。那时是他受伤,当时他躺在病床上,睁开眼看到不修边幅的韩骥,还恍惚了一瞬。
但和现在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此刻的韩骥,陶阮不清楚他身上有多少伤,唯一露出来的地方缠上了厚厚的纱布。陶阮不敢碰他,站在病床前很久,也只敢用指腹轻轻刮刮他的手背。
明明只是一小块皮肤的接触,却让陶阮全身发凉,冰冷刺骨。
“到底什么情况,老傅,你实话告诉我们。”老二沉声问。
傅修明神情严肃:“他们被送来的时候已经是重度淹溺,韩骥还受了枪伤,这些暂且都不说,我在他的脑部CT发现的血块,正好处在颞叶内侧面。”
“说我听得懂的。”老二皱眉。
“这个部位,一旦出现脑出血,”傅修明顿了顿,“极有可能损伤记忆,并且难以逆转。”
“怎么这么严重?”
傅修明表情很难看:“他们在水里经历了很长时间的缺氧,能上岸,都算捡回条命。”脑部撞击加上长时间缺氧,韩骥这次的凶险程度连他都胆战心惊。
“那该怎么办?”
“先保守治疗,看血块能不能自溶,必不得已的时候再手术清楚,不过,手术风险会很大。”
老二沉默良久,“周齐呢,他怎么样?”
“他情况好一点,都是皮外伤。不过在水里泡那么久,也得缓上几天……”
正说着话,隔壁周齐病房呼叫铃突然响了,两人对视一眼,连忙朝病房走去。
陶阮把自己的掌心轻轻覆在韩骥手背上,对着傅修明和老二刚才站的位置出了会儿神。
“医生,他醒了!”
傅修明抬头看了一眼宁柯,声音里带着笑,“嗯,醒了。”
“感觉怎么样?”傅修明问。
“还好。”周齐开口才发觉喉咙干涩疼痛,他皱着眉,“老大呢,老大怎么样?”
傅修明终于拿出医生的威严,用手中的笔点了点他喉咙,“少说话,嗓子还想不想要了?”接着又道,“放心,他没有生命危险。”
“好好休息吧。”
阿杰想上前,却被老二使了个眼色架走了,病房里很快只剩下宁柯。他站在病床边,也不说话,就静静看着周齐,周齐受不了被他盯着,逃也似地闭上了眼睛。
病房里的空气像凝滞了一样。
宁柯在数输液瓶里的点滴,已经滴了三百多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滴完。盯到眼睛都干了,他用手揉了揉。
“怎么不说话——”周齐看着他,剩下的话堵在喉咙,“哭什么?”
“啊?”宁柯微微睁大眼睛,半晌反应过来,抬手把眼睛揉的更红,“没哭。”
“怎么不说话?”周齐又问了一遍。
“傅医生让你少说话。你别说了。”
周齐噎了噎。宁柯还是盯着吊瓶,眼睛又红又肿,下巴也尖了一大圈,看上去比他这个躺在病床上的人都要憔悴。
周齐皱着眉,“宁柯,你——”
“你别说话,听我说。”然而宁柯突然打断他,红肿的眼睛终于转向他,“就算你烦我不理我,我还是喜欢你。”
周齐一顿。
“我从小到大喜欢过很多人,我喜欢漂亮的好看的长得帅的,但我不喜欢让我伤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