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柯没有让宋洋下车去叫谢行,而是按下了车窗,看着两人越走越近。
宾利慕尚不像辉腾那样低调,停在四中门口之后就已经吸引了不少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
毕竟平时都是一起学习的同学,不会特意去打听谁家的家世,除了徐钰那种快把暴发户三个字贴在脑门上的。
其中自然也吸引到了谢行的注意,他看见熟悉的,招摇的车牌号先是愣了一下,转而便抬起头,看见了宁柯那张温和又昳丽的脸。
男人正靠在车窗边,秋日的晚风吹开了他的衬衫领口,露出了线条优美的脖颈和锁骨。
只见谢行的瞳孔肉眼可见的一亮,但还没等他说什么,段瑶就率先挥了挥手:“宁哥!”
宁柯温和地笑了笑:“瑶瑶好,要顺路送你回家吗?”
段瑶和谢行此时已经到了车子旁边,闻言,女孩儿摇了摇头:“我哥派了司机的,不用麻烦宁哥了。”
“我听谢行说宁哥最近好忙,我哥也托我和宁哥说一身,要注意休息。”
宁柯不禁笑了一身:“你哥还好意思提醒我休息?他从前可是动不动就通宵的主。”
段瑶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便连忙朝几人挥了挥手:“明天见明天见!”
小姑娘走了之后,谢行才终于找到机会和宁柯说话:“哥哥。”
少年背着书包站在他面前,面上虽然还是和平常一样,表情不太明显,但是那对眼睛却比平常更亮,带着点隐秘的欢喜。
他虽然嘴上不说,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谢行是真的很高兴看见宁柯。
就好像孤独等在家中一天的小狗,终于等到了主人,便立刻忘记了等待的煎熬,满心欢喜地来迎接归家的主人。
“哥哥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刚下班。”宁柯把小臂搭在车窗边上,示意他上车:“顺路来接你。”
说到这里,他又难得起了点逗弄的心思:“我听小宋说前几天你还和他说起过我,怎么,是不是想我了?”
其实宁柯对外虽然随和温柔,但一直也是个相当内敛,极善于隐藏自己的人,不过也不知为何,在谢行这个小家伙面前,他好像总是很难控制住自己。
闻言,谢行更不知该如何回答了,他在车灯的映照下脸红得明显,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嗯。”
不过对于向来寡言,从不表达自己内心的他来说,已经是相当大的进步了。
不过好像恰恰就是这一句“嗯”, 无端给了谢行勇气。
他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回头看向宁柯说道:“我都好久没看见哥哥了。”
谢行半张脸埋在真皮座椅后面,本是极具有冲击性的长相, 此时在夜色中居然显出几分可怜,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不禁让宁柯心里升起了点抛弃从前亦步亦趋跟着他, 无条件信任他的小动物的负罪感。
宁柯不禁笑了笑:“现在不就见到了吗?”
谢行又“嗯”了一声,此时宋洋终于启动了车子, 少年看着四中的校牌越来越远, 又开口问道:“哥哥还要忙多久?”
“说不好。”宁柯温和地答道:“可能是几天,也可能是几个月。”
闻言, 谢行肉眼可见地失落了起来, 看着那对暗下去的明亮瞳孔, 宁柯不禁有些好笑。
还真是个孩子啊, 就像严姝说过的,无论什么情绪都会写在脸上。
宁柯抬手理了理领口, 把锁骨掩在了衬衫下面,防止冷风透过敞开的车窗吹进来。
原主的身体本来就和风一吹就倒差不多,如今这个节骨眼上他要是病了,可就大事不妙了。
“先不说我了吧,我听爸说阿行冬令营的报名表已经填好了,最近书看得怎么样了?”
说到正事,谢行不禁正色道:“我做了最近几年的真题,准备得还行,就是有几个问题我还想问一下哥哥。”
他们的数学老师有时和谢行的思维并不能完全同步,相比于解答疑问, 他倒是更想能有一个人一起讨论问题。
而除了宁柯之外,他好像压根想不起来别人。
“好啊, 我们阿行果然很聪明。”宁柯支着头笑到。
意料之中的,少年又开始不知所措,手都不知道该放到哪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我没有……”
偶尔逗逗谢行已经成了宁柯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项娱乐活动,不过逗人也有限度,他适时地转移了话题,没有让少年再接着支支吾吾。
“我回去还有一个短会要开,阿行要是等得及,就在书房等我一会儿,好吗?”
闻言,谢行连忙点头:“好,我不会耽误哥哥工作的。”
听到这里,一旁的宋洋没忍住插嘴道:“小少爷这叫什么打扰,相比于公司的事,宁总应该巴不得专心给小少爷讲题。”
若是以前,他应该说不出这话,但自从谢行回到谢家之后,好像不论是宁总还是董事长,都变得和平常不一样了。
宁柯也不禁笑了笑:“你说得对。”
但谢行却远不像他们两位一样闲适自得,从小到大,他也没听过这么多善意的打趣,几句话下来,他已经恨不得把自己埋到车座底下了。
见状,宁柯便没再说话了,他转过头看着车窗外的风景,脑中却不合时宜地开始想起,原书里那个最后位高权重,说一不二的阿行,原来在少年时也是这样鲜活又内敛的吗?
会为了几句夸赞和打趣而脸红,是一个活生生的灵魂,而并非是书里片面又死板的角色。
仔细想来,还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回到四季湾之后,宁柯原本觉得谢明珏已经睡了,但是等到他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到书房的时候,却发现男人正坐在书房的沙发上,把他吓了一跳。
“爸?”宁柯下意识叫到。
闻言,谢明珏便抬头看见了他,丢了手里的平板电脑:“小宁回来了?”
宁柯淡淡“嗯”了一声,拢着浴袍坐到了办公桌前面,顺手打开了笔记本电脑:“爸还没睡吗?”
谢明珏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抬手把电脑又重新关上了,引得宁柯疑惑地抬头:“爸?”
出乎意料的,谢明珏的脸色居然有点严肃,这还是宁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从来没见过的。
男人出声问到:“小宁,你实话跟我说,咱们和腾云现在到底发展到了何种田地?”
闻言,宁柯挑了挑眉梢,歪头思考了一会儿,才轻描淡写地答道:“大概是你死我活,鱼死网破?”
“……”这样不乐观的局势,居然就这么被宁柯轻飘飘地说出来,谢明珏一时无言以对,他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平静地接着说话:
“小宁,你还是清醒的,是不是?”
宁柯“啧”了一声:“当然了,爸,现在继续怀柔政策也许对其他公司行得通,但是腾云哪里是其他公司,您说呢?”
谢明珏不禁闭了闭眼,这件事他自然知道,腾云在北美那霸道独裁的所作所为,整个圈内都有所耳闻。
只不过是因为此前腾云一直没在内陆发展,也未曾有公司和他正面对上,才让谢明珏此前一直对宁柯的做法有些犹疑。
但是说到底,还是对孩子的关心罢了。
良久,男人终于叹了口气:“小宁,你一直是我的骄傲,不管是阿行还是你,你们都是一样的,知道吗?”
他活了大半辈子,从前也为父母的控制欲所桎梏,但自从父母因为车祸而意外去世之后,他就恍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不管活成什么样,活着才是最重要的,虽然有些大逆不道,但他还是想说,只有活着,才能看见那些人自食恶果。
看着谢明珏那惆怅的面色,宁柯倒是不禁笑了:“我知道的爸,所以我会小心行事的。”
他在上辈子未曾也没体验到的亲情,如今竟然也不用羡慕他人了。
“早点休息吧爸,我一会儿开完会阿行还有事找我。”
闻言,谢明珏便没再说什么,抬手拍了拍宁柯的肩,捡起刚刚丢在沙发上的平板电脑离开了。
走之前匆匆一瞥间,宁柯看见了平板上显示的正是腾云最近的一次记者官方采访。
原来谢明珏嘴上口口声声说着退休,其实还是这也放不下,那也放不下,每天要操心的事一箩筐。
宁柯笑着摇摇头,重新把笔记本电脑开机,登录上了工作会议。
看着陆陆续续进入会议室的研发部成员,宁柯不禁长长呼出一口气,不管是为了父亲,还是为了阿行,亦或者是这些为了谢氏而努力的年轻人们,他都不会输的。
想到这里,宁柯终于点开麦克风:“大家晚上好,今天让我们速战速决。”
第40章
等到谢行整理完明天上学要带的书和试卷, 又翻出他想问宁柯的那两道题,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宁柯还没有结束他今天的工作。
因为戴着蓝牙耳机, 所以他也并没有听见谢行细微的敲门声。
书房门是虚掩着的,少年踌躇了一会儿, 才终于轻声轻脚地推开门,捏着草稿纸兀自坐到了宁柯身旁的沙发上。
青年刚刚洗完澡, 还裹着件墨色的丝绸浴袍, 他有些懒散地斜倚在真皮转椅上,腰带束出一把细的要命的腰, 显得本就高挑的身材更加纤瘦, 领口有些松散, 露出了一小片白得晃眼的皮肉。
谢行下意识偷偷瞥了一眼电脑屏幕, 只见摄像头正一闪一闪地亮着,而屏幕对面的几个参会人员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埋着头, 只是偶尔好像是在发言的时候才会抬头看一眼宁柯,转瞬便又低下了头。
好像是和宁柯短短几秒的目光接触就能把他们烫到一样。
但即便如此,谢行心里还是升起来了一点没有来有的不舒服,但是转瞬即逝,虚无又缥缈,令人摸不清头绪。
谢行眨了眨眼,便没再去细究那股异样的感觉,不过宁柯显然并没有注意到屋里刚刚多了个人,他抬手按了一下蓝牙耳机,有些闲散地开口道:“这件事我记得我前几天说过一次, 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也不知对面说了什么,几秒钟之后, 宁柯便寡淡地笑了一下:“记得就好。”
他的语调温文又平静,乍一听和平常也没什么区别,但却莫名扑面而来一股身居高位者独有的淡漠和冷肃,让人不禁打了个哆嗦。
这还是谢行第一次见到宁柯工作时的样子,和平时对着他,对着段原和段瑶时都截然不同,就好像是平日里收在剑鞘中的长剑一朝出鞘,即便随意地裹着浴袍,坐姿闲适又懒散,也半点不掩锋芒。
谢行不禁又想起了在度假山庄时,宁柯对着秦煜露出的漠然的神情,没有来由的,他突然感觉好像高估了自己,若是有朝一日哥哥也这样看自己,他好像根本没办法接受。
就好像见过太阳的人,又哪里忍受得了黑暗呢?
就在谢行胡思乱想的时候,宁柯终于处理完了今天的工作,他摘下耳朵上挂着的蓝牙耳机,他长腿一蹬地面把转椅转了过来。
他看见谢行不禁一愣:“阿行?”
这一声成功地把谢行从凌乱的思绪中唤醒了过来,少年“噌”的一下站起身:“哥哥,”
见状,宁柯没忍住笑出了声,但是为了防止小家伙再像刚才在车上时一样想把自己埋起来,他便没多说什么,只是伸出手,示意谢行把手里的稿纸递给他:“什么题,给我看看呢?”
宁柯的手腕和他的腰线一样纤瘦,有时谢行也会莫名其妙想到,估计自己一张手就能把那手腕严严实实地握住。
青年的皮肤也和常年风吹日晒的他不一样,一看就是用金钱和耐心堆砌出来的,白而薄,手腕上翻的动作露出了蜿蜒交缠的青紫色血管,显出几分脆弱和单薄。
……真奇怪,他最近怎么总想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该不会是因为段瑶总跟他说一些一些乱七八糟的小说,把自己也荼毒了吧?
谢行不禁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才把那张草稿纸递了过去:“就是这两道题,我写了一下思路,但是不太确定,想让哥哥帮忙看一下。”
宁柯微微探过身,接过谢行手里的稿纸,动作间本就宽松的领口被扯开,露出了玉白的锁骨和凹陷的颈窝,以及更往下的位置。
谢行像被烫了一样转开眼,喉头微动,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去看宁柯书房墙壁上的挂画,上面画着一只野性十足的豹猫,宝石般的眼睛看上去也越来越眼熟。
看着看着,他就感觉自己嗓子干涩,好像要冒烟了一样,于是便恍恍惚惚地想起,自己好像整个晚自习都没怎么喝水。
又过了不知几秒,又或者其实是几分钟,谢行听见宁柯轻轻咳嗽了一声,他转过头,就看见青年眉眼弯着,看着他笑得温雅:“愣什么神呢?”
没错,就是这样,谢行不禁想到,从第一次和哥哥见面开始,他对着自己几乎都是这样的神情,没有过半点冷眼和不耐烦。
少年的心底有些小小的雀跃,好像这样就足以证明自己的与众不同。
谢行低下头掩饰住面上的欢喜,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在想题呢。”
他接过宁柯手里的草稿纸,细看过去就发现宁柯在他的公式边用黑色水笔做了修改,这还是谢行第一次看到宁柯的笔迹。
和人一样,青年的笔触也是同样的温润雅正。
宁柯低头盖好水笔的盖子,接着说道:“阿行的思路没什么问题,只不过这道题构建模型的话还需要分情况讨论,我写的方程适用范围是更广的,阿行看看呢?”
谢行不禁心算了一会儿,这才恍然大悟般点头:“这样是对的。”
他接着便好奇地问到:“哥哥之前留学读的是什么专业啊?”
宁柯淡淡笑了一下,按照原主的情况答道:“宾大的商科。”
“商科?”谢行疑惑了一瞬:“那哥哥为什么数学也这么好?”
数学模型这一门学科需要的数学知识包罗万象,还极考验逻辑思维能力和创造能力,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是很难达到宁柯这般娴熟的程度的。
但是宁柯显然并不想对此多说些什么,只是抬手拢了下浴袍的领口,终于把那片皮肤遮了个严实。
他轻描淡写地说着:“兴趣而已。”
“我想阿行以后肯定会比我更厉害的。”
闻言,谢行不禁抬起头,眼底的欢喜再没有藏住:“真的吗?”
就像是被主人无意中夸奖,尾巴再也压不住,摇成螺旋桨的小狗。
谢行自己真的很少被夸奖,以至于在不论是真心还是随口的夸赞面前,他都会下意识的恍惚。
见状,宁柯倒开始不知道自己是觉得这个小家伙可爱多一点,还是心疼他多一点。
一个这么乖,这么聪明的小孩儿,对自己却从来没有正向的认知,那他的童年,应当也和自己一样,受过许多委屈和否定吧。
宁柯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他对着谢行那双看向他时总是期待又赤诚的眼睛,却再说不出一句调侃的话。
“会的。”他轻声说到:“阿行一定会比我们所有人都厉害。”
闻言,谢行倒出乎意料地没再不好意思,他略有些腼腆地抿了下嘴角,试探着问道:“那我以后是不是也能帮哥哥做事了?”
“嗯?”宁柯听了这话倒第一次有点感到惊讶,毕竟从前谢行还没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这种心思,他反应过来后便不禁笑到:“阿行想帮我做事,是想来公司了吗?”
“那很好啊,这个班我已经上不了一点了。”
谢行不是第一次听宁柯抱怨工作,但是这一次他终于能有一个准确的答复了:“我也想像宋洋哥那样。”
除了工作上的事情之外,宋洋好像是真的很了解宁柯,甚至比谢明珏还要了解得清楚。
哥哥喜欢什么,擅长什么,心里怎么想的,他好像都一清二楚。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谢行心里便有了这种隐秘的渴望,他也想像哥哥照顾自己一样,逐渐去迈进宁柯的生活。
母亲对他虽然严厉又苛刻,但是同样也把他教的很好,这大概也是知恩图报的一种,谢行如是想到。
“宋洋?”宁柯没想到谢行居然还会羡慕宋洋,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这孩子,好好的大少爷不当,倒是喜欢上赶着给自己找事做。
他不禁抬手揉了揉额角:“你真的仅仅想成为一个助理吗,阿行?”
“打个比方来说,在一个狼群里,你到底是想成为首领身边的小跟班,还是想成为那匹头狼呢?”
在引导小家伙的人生道路方面,他向来是很认真的,他语调里带着点自己极为擅长的怂恿与蛊惑:“头狼可是能拥有一切啊,阿行?”
谢行自然知道,宁柯口中的一切是指那些所谓的金钱,地位和闲暇。
但是看着那对在灯光下潋滟飞扬的桃花眼,谢行心底却突然响起了另一个声音,就好像是一直被尘封在内心的,隐秘的向往。
如今一朝被唤醒,便开始极力引诱他。
拥有一切吗?那也包括,他一直所仰望的人吗?
不仅仅是走入他的生活,而是占据他的一切,包括他的内心,他的视线,他的,自由?
第41章
这荒谬的念头一生出来, 便如同春日的野草一般疯长,瞬间就薅住了谢行的心,任他怎么压都压不住。
他自觉现在脸上的表情不应该让宁柯看出端倪, 便飞快低下头,支吾出一声:“我再想想, 哥哥也早点休息。”
少年把稿纸一揣,三步并作两步地窜出了宁柯的书房, 动作之迅捷, 活像是身后有鬼在追。
“……”宁柯看着谢行落荒而逃的背影,不觉有些困惑地挑了下眉梢。
刚刚不还好好的吗, 这又是怎么回事?原来青少年都是这么难懂的吗?
宁柯回过头, 视线扫到办公桌上的电脑时, 却是突然发现刚刚他忙着问谢行的事, 忘记了退出会议,摄像头也没有关。
但是谢氏的员工们显然知道自家老板在平日里就边界感极强, 没人敢去试探他的底线,所以大家都很有自知之明的早早退出了会议室。
只有宋洋除外,他手里还拿着平板电脑和电容笔,却是一个字也没写,相反,他正一脸吃到瓜的兴奋神情,根本没注意到宁柯的注意力已经转了回来。
直到青年清了清嗓子,宋洋才猛地回了神,看着宁柯淡淡笑着的脸,他突然有种死到临头的感觉, 连忙开始手忙脚乱地翻着旁边的文件夹:“宁总,这次的会议记录我一会儿就发给您。”
宁柯不觉叹了一口气, 突然语重心长的说道:“宋洋,你知道小明的爷爷为什么能活到九十岁吗?”
“……”这好像已经是一个很老的笑话了,所以宁总是在暗示他刚刚不应该多管闲事吗QAQ。
宋洋小心翼翼地答道:“因为小明的爷爷从不多管闲事?”
宁柯又叹了一口气,转瞬他便把摄像头“啪”的一声关上了,只给宋洋留下一片黑暗,几秒钟过后,他终于听见了宁总那熟悉的寡淡声音:“因为小明的爷爷知道现在该睡觉了。”
宋洋:……嘤嘤嘤,他真的知道错了。
还是最近宁总的温和给了他太多错觉,以致于自己觉得宁总的边界线也可以随意跨过了。
谢行大概能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不过他并不太能控制住自己的身体。
面前是一扇虚掩着的门,从门缝里透出了暖黄色的灯光。
他看见自己伸出了手,那扇门便无声地开了。
这是一间卧室,和自己的房间布局基本一样,只不过是书架上没有那么多辅导书和练习册,相反则是各种关于金融分析和数据测算的专业书。
所以这并不是他的房间。
中间是一张松软的床,床品都是深灰色的,上面正侧躺着一个人,睡得安稳。
谢行心底突然升起一股难以言喻,又不知来由的欢喜,他缓步走上前,低下头,无声地望着床上毫无防备的人。
是宁柯,他的哥哥,他这么久以来尊敬又仰望的人。
宁柯还穿着那件熟悉的黑色丝绸睡袍,领口被睡觉时的动作扯得松垮,薄被搭在他的肩头,遮去了他身上的大部分位置。
但即便如此,他的脸颊,他的脖颈,那白皙的皮肉也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白玉一般莹润的光泽。
尤其是在深色的被褥映衬下,白得近乎透明。
微长的发丝随意地鬈曲着,纤长的睫毛垂着,在眼底投下一片扇形的阴影,显得比平常还要温雅柔和。
这还是谢行第一次见宁柯睡得这么熟,毫不设防的样子,他正出神地看着,那具承载着他灵魂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突然动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单膝压上了床榻,柔软的深色被褥瞬间陷下去了一块。
他倾身上前,双手支在枕边,把宁柯整个人都覆住了。
青年依旧没有醒,他垂首看着那张昳丽又温文的侧脸,那股令人摸不清头绪的亢奋便又涌上了心头。
谢行正迷茫着,想着自己是不是该离开不打扰哥哥休息,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就是谢行想阻止都来不及了。
他低下头,脸颊凑到了宁柯温热的颈窝边,起初只是唇瓣若有若无地触碰,宛如蜻蜓点水。
但是几秒钟过后,便是放肆的啄吻。
不知为何,触感也是那么真实,他能闻见青年身上温软的清香味道,能感觉到自己鼻翼间呼出的热气,唇下那细腻顺滑的皮肉被小心翼翼地含住,还能感觉到宁柯脉搏平缓的跳动。
谢行活了十八年,哪见过这阵仗,一时被惊得愣住了。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应该立刻停下,立刻退开,但又好像被梦魇住一般,全身都动弹不得。
然而下一秒,他余光就看见身下本来睡着的人猝然睁开了眼。
那对琥珀色的,潋滟生光的桃花眼和平常一样清明,几乎让人不禁怀疑他刚刚到底有没有睡着。
不过那对眼睛却又和平常那样不同,惯有的柔和笑意消失了,转而是几乎漠然的平静。
就像他从前害怕过许多次的,哥哥也会望向自己的那种眼神。
但还没等他再有什么动作,宁柯却倏然动了,青年抬手握住了谢行的手腕,同时,还伴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像是金属的碰撞声。
谢行下意识低头看过去,刚刚宁柯的手一直被掩在薄被之下,他便并没有注意到。
此时他才愕然发现,青年那纤细到一手可握的白皙手腕上,赫然是一串银色的金属链子,细链很长,蜿蜒着隐没在堆叠的被子之下,在暖黄色夜灯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一时之间,谢行也顾不得这是在梦里了,拼了命的想向后退。
紧接着便是“砰”的一声,是谢行一头撞在了自己床边的柜子上,然后连人带被子一起摔到了床下柔软的羊绒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