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说,一边抬手把手木仓搁到了床头柜上,金属与实木相碰,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
“所以……”萨拉蹙着眉接着问道:“你打算怎么做?他希望你釜底抽薪,永绝后患,所以你该不会真想……”
女人又瞥了一眼床头柜上搁着的M1911,便重新收回了眼神,压低声音道:“你想杀了他?”
“我想杀了谁?”秦煜枕着自己的胳膊,有些懒散地问道。
“你又和我装傻。”萨拉显然并不想说那个名字,憋了一会儿才说出口:“秦煜,宁柯那个男人也不是好惹的,况且西京是他的地盘,我劝你别……”
“我没想杀他。”秦煜轻声打断了萨拉的话头:“我怎么会舍得杀了他呢?”
他抬头看着雕刻着繁复欧式花纹的天花板,出神地想起了前几天看过的新闻视频,在此之前,宁柯其实真的很少在新闻媒体上露面,就算有也只会是十分官方的照片,拍不出美人的半点灵魂。
但在那段视频里,虽然镜头是摇晃的,取景也不算专业,但那温文秾丽的一张脸依旧长久地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包括他叫自己名字时候那平淡又带着点调笑的语调。
还从来没有人那样叫过他。
包括他自己刷评论区的时候,看见总有网友会说些上不得台面的话,甚至“老婆老婆”的叫着。
他居然出离得有些愤怒。
也许就在那时,他恍然意识到自己对宁柯的感情好像变得复杂了很多,不再是他从前以为的很简单的胜负欲或者征服欲。
但是具体是什么,他又说不出。他迫不及待地想看见那张总是从容淡漠的脸上出现些别的感情,而这些感情最好是由他引起的。
而也许这份心思,早在他找上李牧的时候就在心里埋下了,所以……他才会找上刘世贵他们,演上那么一场大戏。
此外还有一个原因,他果然又在宁柯身边看见了那个男孩儿。
当然了,这些事他肯定不会告诉萨拉,毕竟有些事情她知道的越少越好。
“所以你想做什么?”萨拉轻声打断了他的沉默:“我想父亲的耐心不多,他应该很急切想要一个满意的结果。”
腾云集团的性质和定位与谢氏截然不同,或者也和两个国家的国体不同有关系,总而言之,容廷是绝不会允许公司的任何一笔投资白白打了水漂的。
而在华国这个市场上,他们花的心思已经足够多了。
秦煜偏过头,没再去看萨拉的眼睛:“总会有办法的。”
“况且……”秦煜接着说道:“你难道真以为我们之前做的全部是无用功吗?”
闻言,萨拉不禁疑惑地“嗯?”了一声:“什么意思?”
秦煜打了一个哈欠,终于抬手拢了一下敞开的浴袍:“就算现在李牧他们被警方控制住了,但是对那些诽谤和指控的调查法院总需要时间。”
“在程序走完之前,谢氏原来由李牧负责的模型、代码、框架,都统统是废纸一张,不能拿来竞标的。”
“……所以你一直打的都是这个主意?”萨拉轻声问道。
“宁柯,是个很聪明的人,我从没想过依靠那几个人就能彻底拉他下水,我只是想……拖住他而已,不管用什么手段。”
“或者说,能让他不痛快,我就高兴。”
“……可是直接把李牧以泄露商业机密的罪名送进警局要方便得多,我们也不必这样自损根基。”萨拉皱着眉说道。
这时秦煜才回过头,对着她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可是那样的话,我怎么能看见宁柯的第一个新闻视频呢?”
如果不是那种关头,又怎么能看出他身边到底有哪些人呢?秦煜在心里接着说道。
……疯了,真是疯了。
“……我有时候真的很难理解你。”萨拉待不下去了,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道,然后便径直转过身,毫不留恋地出了休息室,“砰”的一声带上了门。
秦煜看着关上的房门好一会儿,半晌才闷声笑了一下:“你当然不用理解了。”
他重新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点开相册里最新保存的一张照片,那是一张合影,几十个少年正对着镜头笑得灿烂。
秦煜盯着看了一会儿,终于满足地叹了口气:“终于找到你了。”
西京正式进入十一月之后,气温便断崖式骤降,紧接着便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雪不算大,只能在街道上积起很薄的一层,在路灯的照耀下亮闪闪的。
很巧的是,这一天也是西京大学冬令营的最后一个团体活动,参观他们最大的赞助企业,也就是谢氏集团。
不过谢行一直都有点心不在焉,因为进来公司已经一个小时了,他们还停留在一楼大厅的宣传栏,听着公司里负责和西京大学项目对接的负责人慷慨激昂地讲着谢氏的发家史,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些冠冕堂皇的废话。
不过这还确实是他第一次进到谢氏的大门里面,今天还是工作日,大厅里来来往往的员工不少,每隔一会儿玻璃感应门就会应声打开,连带着飘进来几片旋转的雪花。
那边负责人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谢行却开始想自己明明一直在注意大门口,为什么没有看见哥哥来上班。
后来才慢吞吞地想起,之前宋洋哥随口和他提起过,宁柯有他自己的私人电梯,能从地下停车场直达办公室。
“目前呢,我们公司的首席执行官是宁柯宁总,相信大家之前在各种新闻上也见过,宁总呢,从高中开始就在国外留学……哎这位同学,你有什么问题?”
谢行收回来了刚刚举起的手,在一众人的注视下说道:“宁先生高中是在四中念的。”
“哎这位同学不要瞎说。”男人浑不在意地摆摆手:“宁总的官方介绍上可没有写大学之前的履历,我相信我知道的肯定比同学你清楚。”
谢行:“……”
他一时无话可说,因为张子瑞还在他旁边不停憋笑,笑得他想把他的嘴缝上。
谢行单手揣着牛仔裤口袋,神游天外了一会儿,觉得实在无聊,便索性转过身,但也就是这一转身,让他看见了前台边上站着的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下意识皱了一下眉,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发现没人注意自己,这才弯下腰,径直从人群后方溜了出去。
“哎谢行,你去干嘛?”张子瑞压低声音问他。
但谢行没有理会他,少年摸到了前台侧方一盆一人多高的茂密盆栽后面,眯眼透过郁郁葱葱的树叶看着。
……你偷感好重啊。张子瑞一时无法,但听那个人讲话又确实无聊得要命,便也顺势一起逃了课,偷偷溜到了谢行旁边。
等到拉近了距离之后,谢行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正脸。
确实是秦煜。
男人穿着长款的厚呢子大衣,姿态闲适地半倚在柜台上,正在和前台接待说话。
“秦先生,我们有规定,想要见宁总必须要提前预约,至于宁总现在在做什么,我也不知道。”
“又不是公事。”秦煜支着头看着她,笑着说道:“送点花也不行吗?”
话音刚落,不仅仅是前台,旁边离得近听见了对话的谢氏员工,还有躲在盆栽后面的两个少年,一时之间都错愕地瞪大了眼。
“这人是要干什么?”张子瑞压低声音问道。
秦煜在国内新闻上出镜的频率比宁柯还要低, 甚至可以说是几乎没有,所以张子瑞自然不会认识他。
谢行没有回答,他依旧略微皱着眉, 看着眼前不远处的男人和前台继续交涉。
“私事?那私事肯定更不行了,秦总。”
秦煜轻轻“啊”了一声, 但是他显然并没有在意这个,他把胳膊支在大理石柜台上, 笑眯眯地说道:
“没关系, 我知道你们宁总最爱面子了,所以现在谢氏门口有整整两辆道奇①拉着的厄瓜多尔皇家玫瑰②。”
他又抬手看了一眼腕表, 满意地点点头:“没错, 这个时间该到了。”
“我不管他收不收, 但是如果他今天不见我, 那车我是不会挪走的。”
“你们宁总就算不喜欢我,也应该会喜欢明天早上新闻的头版头条吧, 要是送他这个,是不是也能让他多看我一眼?”
“秦先生,你……”前台的招待小姐显然没遇见过这种厚颜无耻之人,一时竟是连敬语都忘了。
现在这个时间,向来是宁总集中处理各部门上报文件的时候,想要找他就只能去联系宋洋哥。
但是……要是连这种事都要去请示他们,那她这工作估计也干不了多久了。
“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张子瑞就像是个看晚间肥皂剧时必不可少的弹幕一样,总是适时地感叹一声。
其实自从他和谢行道歉之后,谢行面上是既看不出是原谅了,也看不出是不是还在记仇。
严格来讲, 多数时间里他都把张子瑞当成个透明人,他吱一声自己应一声, 多了的话是半点没有。
但是如今这时候,他居然难得的觉得张子瑞这孩子说得真有道理。
不过另一边的秦煜却丝毫没觉得自己说的话到底有多么胡搅蛮缠,依旧悠哉悠哉地站在那里,任凭公司大厅的各种眼神落在他身上。
……秦煜再怎么发疯,也不能在这里,这么多人面前丢哥哥的人。
谢行终于是没再忍耐,扒拉开盆栽茂密的枝条,径直就抬步向男人走去。
“哎谢行!”张子瑞又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想去拽谢行外套的衣角,但依然悲惨的失败了。
“你在这里站多久,宁先生也不会下来见你的。”
秦煜的背影似乎静默了一瞬,但转而他便回过了身。
面前的少年和上次见时没什么两样,但好像又长高了点,穿着黑灰相间的冲锋衣外套和深蓝色牛仔裤。
不得不说,这种风格倒是更适合他,衬得那本就锋锐的眉眼更有冲击力。
看起来,就被宁柯养得很好。
秦煜靠在柜台上,抬眼打量了他几秒钟,灰眸子里带了点令人看不懂的意味不明的神色。
但还没等谢行看清楚,他唇角就勾起了一个寡淡的笑:“呦,又见面了,小孩儿。”
“听起来,你好像挺了解他的?”
一旁的前台招待连忙猫下腰,趁着两人说话的空去打秘书办的内线电话。
谢行攥起来的手指则轻轻刺了一下掌心,告诫自己冷静一点,不要再给哥哥惹麻烦。
接着他才沉声开口:“反正比你了解。”
秦煜挑着眉毛“哦”了一声:“怎么这么说,因为你天天都能看见他吗?”
听见这句话,谢行的眼睫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但也就是这么一瞬间的摇摆,就被秦煜精准地捕捉到了。
果然……这个叫谢行的男孩儿和宁柯的关系压根就不单纯。
其实那天在温泉山庄见过他之后,秦煜就开始去着手调查他,不过在他的预料之内,什么都没有查到,这不是背景干不干净的问题,而是显然被宁柯藏得很严实。
他一时有种不知来由的嫉妒,但是转瞬就消失了。
不过如今这个时代,信息流通的速度太快,就算宁柯再怎么严防死守,也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在西京大学的官网首页,前几日刚刚放出了学员合照,而这个眉眼冷冽的少年就那么站在人群中央,深秋的阳光照耀在他身上,少年平淡地直视着镜头,根本不知道到底还会有谁盯上他。
因为他是选拔测试的第一名,所以自然会有记者采访,顺理成章的就让秦煜拿到了他想知道的所有东西。
不过当然了,他还没有把谢行和谢明珏联系到一起,
毕竟谢明珏在收养宁柯的更早之前,就把公司交给了职业代理人打理,有将近二十年的时间未曾出现在商圈里,这么些年,谢氏几乎都是宁柯的天下。
而秦煜又常年生活在国外,对谢明珏就更没有什么印象了,就算想起来谢氏还有一个董事长,估计也不会想到谢行会是他的儿子。
毕竟在他看来,如果有亲生儿子,怎么会放任宁柯一家独大,他难道就不担心吗?
所以直到现在,他依旧自然而然地认为,谢行大概就是宁柯精心养着的一个小宠物。
不过这男孩儿要么还差几个月成年,要么就是刚刚成年。
真是看不出来表面上冷淡温雅的宁柯居然还喜欢这一口。
秦煜有些意味不明地笑着,他本来还想再和这个在他眼里年轻稚嫩的不行,却还要装模作样地呲牙的小狗崽多说几句。
但也就是这时,他顺着谢行的肩头,终于看见了他今天真正想见的人。
嗯……人终于算是都到齐了。
宁柯刚刚下了电梯,正把刚接完电话的手机揣回口袋里,同时快步穿过人流,向着大厅前台走去。
因为公司里暖气开得很足,他上身没有披外套,就只穿了件深灰色的高领羊绒毛衣,袖子捞到胳膊肘上,戴着皮质表带的腕表,配了深色牛仔裤和高帮的黑色马丁靴,衬得那双腿更加笔直修长。
因为身高和气场的原因,引得更多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们这里。
一看见宁柯,谢行就像只终于看见主人回家的小狗一般瞬间支棱了起来。
刚想凑上去摇尾巴,宁柯却看都没看他一眼,而是径直越过了谢行,不着痕迹的挡在了两人中间。
少年不觉一时怔愣,和哥哥认识几个月以来,他还从来没有被宁柯这么忽视过,就好像自己只是个和他偶然见面的陌生人,和其他那么多人相比也没什么区别。
让他下意识就开始不安起来。
宁柯今天没有戴眼镜,那对琥珀色的桃花眼就这么漠然地看着秦煜,淡声开口道:“我还以为这几日秦总会消停一点,毕竟自家后院的火还没被扑灭呢,不是吗?”
宁柯露面之后,秦煜终于没再姿态懒散地靠着了,他站直了身子,听见这话也不甚在意地看着宁柯:“公司的事归公司的事,不耽误我来给你送花啊。”
“毕竟鲜花就该配美人不是吗?”
即便宁柯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有温和过,但秦煜依旧淡笑着,也不知这笑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不过想来也肯定是后者。
而下一秒,秦煜就不知从哪里突然变了一枝玫瑰出来,微微欠着身,十分绅士地递到他面前。
宁柯垂眼平淡地瞥了一眼,认出这是一枝厄瓜多尔探险家红玫瑰,呈现出独特的暗红色丝绒质感,花语是矢志不渝的浪漫,花期格外长,能达到十天。
宁柯今天一身的深色系衣服,暗红的玫瑰递到他面前的时候更加凸显了青年那惊人的姝色。
果然,秾丽的容貌就该去配颜色同样热烈的花。
宁柯意味不明地看了一会儿,面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一时之间也不知有多少人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几秒钟后,宁柯终于抬手,骨节匀亭的手指拈上了已经被精心剪去尖刺的花枝,引得身后的谢行终于没忍住,有些焦躁地低声唤了一句:“哥哥!”
闻言,秦煜有些意味不明地挑了下眉梢,他不着痕迹地去看少年的眼睛,果然,那里有秦煜很熟悉的,也许连谢行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对于维护自己所有物的占有欲。
……啊,如果彼此都有了在乎的人,那就再好不过了。
与此同时,青年的背影似乎也停滞了一瞬,但转而便自然地把花接到了自己手里。
“想给我送花的人多的是。”宁柯掀起眼帘睨着秦煜说道,眸色里带着点倨傲:“不差你一个。”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宁柯便又抬起手,指间十分精巧地发力,下一瞬那枝玫瑰便被极为精准地丢进了刚刚谢行躲在后面的那盆盆栽里,把张子瑞吓了一个激灵。
这已经算是当众让秦煜颜面扫地了,但不知为何,他面上却依旧看不出半点愠怒。
他噙着抹意味不明的笑在宁柯和他身后的谢行身上转了一圈,背过手,悠闲自得地向后退了一步:“可是不放弃的,估计只有我一个呢。”
秦煜又对着宁柯眨了下眼,这才转过身,向大门走去,厚呢子大衣的衣摆在他的身后飘扬,看上去没有一点被落了面子的不快,倒像是心情颇好的样子。
因为没人猜到,他今天终于得知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
等到秦煜人都走不见了, 谢氏的一楼大厅里依旧一片静默,几乎落针可闻。
直到宁柯抬手理了一下领子,转过身面色平淡地对着还在面面相觑的谢氏员工们, 轻声说道:“大家是没有事情做了吗?”
青年的声音依旧像平常一般温润悦耳,但现在听起来却像屋外飘摇的雪花一样, 冰冷冷的。
只是一瞬间,大厅里的员工们便迅速动了起来, 好像生怕宁总被调戏了的火气下一秒就会烧到自己身上。
但是谢行依旧没敢动, 因为他直觉哥哥现在的心情好像不大好。
宁柯慢吞吞地转过身面对着他,高帮马丁靴的鞋底在锃亮的大理石地面上蹭过, 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
即便现在谢行的身高已经高出宁柯一截了, 但是此时在青年面前, 他还是莫名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压迫感。
少年可怜兮兮地叫了一声:“哥哥……”
但是这次, 宁柯没有像惯常那样对他露出一个带有安抚意味的温和笑容。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却是问道:“刚才为什么突然喊我哥哥?”
这一身喊出去之后, 便意味着在秦煜眼里,他和谢行的关系已经牢牢绑在了一起。
若是以后出了什么事,也许他自己还有办法解决,但是阿行呢?
他这么一个还没成年的,没在这个残忍的成人世界里摸爬滚打过的少年,又该怎么办呢?
但是谢行显然并没有听明白宁柯的意思,他垂着眼,那对漆黑的瞳孔里萦着些许的委屈和茫然,还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不知道宁柯为什么突然不高兴。
看见谢行这幅可怜模样, 宁柯一时也说不出什么重话。
到底还是他真的关心过,想让他好好长大的小孩儿啊。
宁柯抬手按了下眉骨, 有些无奈地说道:“但愿是我想多了吧。”
说完这句话,他便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伸手捏了一下谢行的手腕,便越过少年的身侧,径直向电梯走去。
直到电梯门重新关上,他也没有回头再看谢行一眼。
随着宁柯的离开,大厅里又重新变得热闹起来,员工们抱着文件,端着热咖啡和茶行色匆匆,经过谢行身边时还能听见他们兴致颇高的议论。
“刚才那就是腾云的秦经理?”
“应该是吧,我听见宁总叫他秦总了。”
“啊……那他可真是有点勇在的,之前来公司想要追求宁总的人,我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可是结果呢?”
谢行有些沉默地转过身,刚好看见张子瑞正在对他挤眉弄眼,示意他赶紧回去。
但是不知为何,他是半点都不想动弹。
现在谢行后知后觉地明白,刚刚哥哥是不想让秦煜过早地知道他们两人的关系,虽然明知道这也是为了他好,但是谢行心里却依旧有一股难言的委屈和落寞。
他感觉自己好像这辈子都忘不了,刚刚哥哥看自己时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
谢行第一次无比清醒地认识到,从前哥哥对自己的那些温柔,那些关照,从来都不是真实的宁柯。
真正的宁柯是淡然的,从容的,永远都是冷静又理性的,从来不会为了任何人而停留。
他不是独属于他谢行的哥哥,他也不属于其他任何人。
谢行终于抬步,走向了正准备向二楼展览厅出发的队伍末尾。
张子瑞在他身边继续念念叨叨:“感觉宁先生心情不太好,嘶,不过我也说不好,他好像一直是那副表情看人来着。”
听着这话,谢行突然又没有来由地想到了前些天自己做过的那个荒唐的梦。
他在那一瞬间便骤然恍恍惚惚地理解了梦里的自己,若是真有那么一天,能有办法让哥哥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好像真的是件极具有诱惑力的事情。
谢行不知道的是,宁柯回了办公室之后,心情也和他一样并不太好。
他靠坐在转椅上,手里端着早上还没喝完的巴拿马瑰夏咖啡,这是前几天段原托人刚在拍卖会上拍下,然后给他送过来的,不过以宁柯上辈子喜欢把咖啡当水喝的习惯,他也喝不出这种咖啡豆和其他品种的区别。
宁柯一口一口慢慢抿着,看着电脑上的报表发呆,直到几分钟之后,宋洋抱着人事部需要签字的文件进来,他也没有发现。
宋洋叫了他好几声,宁柯才掀起眼帘看见了他:“什么事?”
他放下咖啡杯,接过文件夹随手翻起来:“等会儿我签好你过来拿就行。”
按照常理来讲,此时宋洋就应该离开了,毕竟秘书办那边还有一堆事需要他跟进,新来的几个实习生还需要他带着熟悉工作,不过等宁柯再抬眼的时候,却发现他还没有走。
“还有事?”宁柯挑了下眉梢问道。
“嗯……”宋洋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终于开口说道:“我看宁总好像在为什么事发愁。”
闻言,宁柯手里捏着文件看了他好几秒都没有说话,直到宋洋都想拔腿就溜了,他才终于淡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今天秦煜来过的事情了?”
“……是的,宁总。”宋洋没敢再顾左右而言他,老老实实地答道。
其实现在不光是他知道,几乎全公司甚至是保安和保洁阿姨都快知道今天宁总今天在一楼大厅被当众调戏了一番的事情。
从前虽然宁柯也不乏有过追求者,但还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见着他人,更别说和宁总说几句话了。
更别说今天小少爷也掺和了进来,宋洋自然认识谢行,但是别人不认识啊。
所以这件事不知怎么就逐渐演变成了:两名追求者大打出手,而宁总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宋洋看见群里消息的时候就两眼一黑,花了老大功夫才让各个工作群里的员工们消停下来,不然要是让宁柯知道以后,他们是一个也跑不了。
“……”
宁柯不觉叹了一口气,他放下文件,又重新靠坐回到座位上,抬手揉了揉额角。
他沉默了几秒,却是没在宋洋乱八卦这件事上多做纠缠,反而说起了另一件事:“其实我刚刚一直在想,我是不是也做错了点事儿。”
“啊?”宋洋不觉怔住了,他想了一会儿才试探着开口:“是关于小少爷的事情吗?宁总。”
不然的话,也总不能是秦煜,宋洋肯定是最为了解宁柯和秦煜之间的恩怨的,要是可以的话,他想宁总应该恨不得把秦煜套个麻袋打一顿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