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绸白衬衫的下摆扎在浅色牛仔裤里,外搭一件长款的黑色风衣,显得身形挺拔又纤瘦。
但即便没有穿西装,他看上去也比房间里任何一个人更有气度,温和,从容,却同时半点不肯退让。
他的到来似乎掷地有声,让办公室一下就静了下来,宁柯却没觉得有什么奇怪,他迈进房门,先是对着谢行安抚地笑了笑,才偏过头看见了沙发上坐着的男人。
“呦,真是巧,没想到还有老朋友。”
还没等徐天德反应过来,宁柯便自顾自地上前,微微俯下身,轻巧地抽走了男人手里夹着的,半截没有抽完的烟。
随手扔到地上,转眼就被高帮的马丁靴踩灭了,然后一脚被踢进办公桌边立着的簸箕里。
烟雾散去,徐天德终于看清了面前青年的脸。
宁柯依旧温和地笑着,桃花眼弯起的弧度也和平时分毫不差,但此时,却不能让男人看出来一分半毫的亲切。
因为这张脸,是整个西京商圈的人都不会不认识的,就算没见过真人,也是看着媒体报道的照片辨认过百遍的。
毕竟圈子里流传过一句话,你就算得罪了谢明珏,也不能得罪他的养子。
这个年轻人的脾气,和他那张昳丽的面容可没有半点关系。
徐天德一下就哆嗦了起来,半点没有刚才的镇定自若:“宁,宁总,您怎么来了?”
但是宁柯显然并没有解答他疑惑的意思,只是转过身,面向正愣在一边的李岩老师。
想想李老师将近二十年的教龄,也没见过有如此气度的家长,况且,还这样年轻,竟然一时没反应过来。
直到一旁的段瑶十分造作地咳了一嗓子,她才回过神来,赶忙笑着解围:“这位就是谢同学的哥哥宁先生吧,看来是和徐钰爸爸认识?真是巧。”
不过宁柯依旧没有顺着李岩的话头给徐天德一个台阶下的意思,他骨节漂亮的手交握着搭在小腹上,语调温和却又寡淡:
“不算很巧,之前也没见过面,只不过是徐先生的处事风格,我早有耳闻罢了。”
在西京这个寸土寸金的地界,就算是富商,也是要分三六九等的。
像谢家这种历史悠久的世家,自然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虽然平时也并不会就因此瞧不起那些白手起家的企业家,但是像徐天德这种没半点脑子,还喜欢成天招摇过市,胡作非为的人,谢家还是有自己的矜傲的。
所以严格来说,宁柯和徐天德并没有正式的见过面,当然一方是不想见,另一方是见不到。
“啊,啊这样吗?”李老师一时有些茫然,她总觉得虽然现在徐妈妈终于不指着谢行破口大骂了,但是气氛好像更凝滞了。
宁柯轻声笑了一下:“现在谈工作好像不是太好,还是说说孩子们的事吧。”
“对对,您说得是。”李岩这才松了一口气,勉强把话题拉回到了正轨上。
真奇怪,明明她才是老师,家长也是她找的,怎么现在主导话题的就变成这位宁先生了呢?执教这么多年,她还从没遇见过这种情况。
“想必两位家长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吧,不如我们先看一下监控?”
这应该是目前最公正的办法了。
说着,李岩便坐到了办公桌后面的转椅上,点开了电脑上的监控界面。
“这个摄像头是整个四中每个教室都有的,一开始是为了监考用的,后来为了学生们的安全问题,就全天开着。”
宁柯虽然已经从段瑶这丫头绘声绘色的描述中知道了怎么回事,但他还是没多说什么,单手揣着风衣口袋,站在李岩身后垂着眼看完了。
等到监控录像结束,宁柯依旧没多说什么,好像正在出神地想些什么,但那对镜片后面的桃花眼,看上去却比平时凉薄许多。
见状,一旁的徐天德不禁抖得更厉害了,在宁柯来之前,他附和自己的妻子,一方面是他向来横向霸道惯了,二来也是觉得被打的是自家儿子,占理的也应该是自己。
但是现在,情况便完全不同了。
不管怎么说,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是自己儿子先出言不逊。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个叫谢行的小子是什么来头,但单单就是找家长这么一件小事,都能让宁柯这号人物来摆平。
想必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想明白了这个逻辑,徐天德立刻光速改变战略,回过身就踹了刚刚一直没吭声的徐钰一脚:“你个小兔崽子,谁教得你这么说话的?难道是你老子我吗?”
徐钰一时不察,被踹了一个踉跄:“爸!”
一旁的徐夫人见状,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就冲了上去:“哎!你打儿子干嘛啊!”
她虽然对公司里的事情了解并不多,但宁总这个名字在整个西京也是如雷贯耳的。
然而今天看下来,这位年轻人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傲气一点。
徐夫人不禁心下觉得底气足了一点,裹着即便在九月末看上去也热得要命的狐毛披肩,语气依旧倨傲:“这位先生既然来了,那我们谈一下赔偿问题吧?”
“赔偿?”宁柯微微扬了下眉梢,慢慢咀嚼了下这个词,似乎觉得有点有趣。
他懒懒得掀起眼皮,扫了一眼旁边刚被踹了一脚,此时还不知道什么情况的徐钰,淡淡开口:
“先不说这位同学即便到医院去做伤情鉴定,连轻度伤都谈不上。就算光以这个监控做依据,也是您儿子寻衅滋事在前。”
宁柯的语调十分温雅,听起来没有半点不礼貌,但依旧气势不减,和在商场上谈判时一样游刃有余。
他抬手扶了一下镜框,动作间露出了手腕上戴着的腕表,在午后明媚的阳光照耀下反射出了光斑,正好打在了徐天德脸上。
但偏偏,他还不敢躲。
“刚刚在门口听见徐夫人说贵公司的律师团队颇有些实力,那正好,谢氏旗下的几家律所向来喜欢挑战,想必他们也很乐意和贵公司交流一下。”
“不不不!”徐天德这下彻底慌了,不仅仅是他,就算是整个西京,也没有比谢氏集团更专业的律师团队了,要是真要告,他可能连破产都是轻的。
真是,这女人怎么总给自己惹麻烦?
趁着宁柯还没动作,徐天德连忙弯腰鞠躬:“宁总,这事说来说去,都是犬子的过错,不该出言不逊,您看您能不能高抬贵手,咱们就私了了,以后谢氏但凡有能用到我们的地方,我们万死不辞。”
宁柯低头理了一下袖口,慢条斯理地开口:“这事您不应该问我……”
他向后退了一步,抬手扶上了谢行的后背:“您该问这个小孩儿,是不是?”
谢行和徐天德都愣住了。
谢行没想到宁柯会提到自己,宁先生能来替自己解围,还步步不肯退让,已经超出自己最大胆的设想了,更别说现在发展到了让向来趾高气扬的徐钰家来向自己征询意见的地步。
他喉结微微动了一下,他好像还不知道,宁先生对自己包容的底线在哪里。
但是从小到大,他第一次有点想恃宠而骄了。
“我想让徐钰为他说我母亲的话公开道歉。”
“公开道歉?!”徐钰一时惊诧:“我在这里道歉还不够吗?”
对向来好面子的他来说,这简直是晴天霹雳。
闻言,宁柯歪头看了他一眼,唇角却勾起了一抹温雅的笑意:“这位同学,是有什么意见吗?”
其实对于第一次见宁柯的人来说,是极容易被他那张脸所蛊惑的。
昳丽的容貌和温雅的笑,会让人觉得这个青年是十分好相处的,这也是宁柯本人经常利用的自身优势。
而涉世未深的徐钰,显然就是踏入这个陷阱的倒霉蛋之一。
他刚想接着表达自己的不满,后脑勺就又被徐天德眼疾手快地扇了一巴掌:“你个小兔崽子还有什么意见?都给我憋回去!”
说着,徐天德便赶忙转过头,对谢行赔着笑:“这位同学你放心,我家这混球干出这种事,道歉都是应该的,我们保证监督他把检讨书写好。”
徐钰被自家爹那一巴掌扇得脑瓜子嗡嗡响,从小到大他也没受过这委屈,自然也就知道他爸是真生气了。
他虽然蠢,但也不是真傻,已然看出如今的情势已经没有分毫可以转圜的余地。
徐钰丧气地垂下头:“好,谢行,我答应你。”
李岩不知道这些家长之间的弯弯绕绕,不过肯定也逃不开人情世故这四个字,她掺和不了,也不想掺和,但是她高兴得是,事到如今,总算有解决办法了。
“好!”她立刻拍板,“正好收假回来之后,每个班都要开一模的动员大会,到时候徐钰在班会上说就好了。”
话说到这份上,就算徐夫人有什么意见,也说不出来了。
闻言,徐天德倒是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样的处理结果相比于被谢氏盯上来说,已经足够好了:“好的老师,我们肯定配合。”
言罢,他下意识就看向宁柯,却发现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宁总压根没有关注他们几人之间的交涉。
相反,宁柯正垂眼看着手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唉,果然谢氏不是谁都能随便攀上的。
所以他自然不会知道,此时宁柯是正在和宋洋说话。
“最近我们有和徐家公司的合作吗?”
“没有宁总!他们还不太够格,不过我了解到徐总正在和段氏旗下的一个食品工厂接洽,但那工厂太小了,估计段总都不知道。”
“奥。”
“我明白了宁总!我马上去找段总说,保证这事谈不成!”
嗯,还算有眼色,那下个月再给宋特助多加一笔奖金吧。
宁柯回了个猫猫扭头的表情包,满意地收起手机,抬头发现几人都在看自己,便立刻又挂上了那副社交专用笑容:“好的,那就这样吧,祝各位今日过得愉快。”
说着,他便没理会徐天德谄媚的笑容,揽着谢行的肩膀抬步离开,身后段瑶乐呵呵地跟着,根本没给徐家继续攀扯的机会。
来去都如一阵风。
走到走廊里时,宁柯随手拍了拍谢行的后背:“阿行,你的书包还没拿吧?”
他的语调很轻松,唇边勾着温和的笑,就好像刚刚对徐家的步步紧逼还比不上谢行的书包更值得他关注。
谢行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应到:“啊,啊是的。”
闻言,宁柯笑着摸了摸谢行的后脖颈,像是在安抚一只刚刚受了惊吓的小动物:“那你去取吧,我在校门口等你,你应该认识我的车吧,阿行?”
谢行自然是认识的,自从第一次见过宁柯之后,他也只看见过青年开两辆车,一辆宾利一辆辉腾,都是低调内敛的车型,除开招摇的车牌号,和西京那群喜欢半夜开超跑飙车扰民的富二代截然不同。
当然,这种风格的车也和宁柯很相称。
谢行点头应是,之后便乖巧地拐去班里取东西。
宁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谢行的背影看不见了,他才转过身,就看见段瑶正双手抱着书包,一脸渴望的样子看着他:“宁哥,我能和你们一起走吗?”
宁柯轻笑了一下,觉得小丫头挺可爱的:“你要去哪?我送完你再回家。”
“把我放到我哥公司门口就好!”段瑶抱着书包乐颠颠地就往校门跑:“他今天说好了要带我去吃海鲜自助的。”
宁柯腿很长,几步就追了上去,轻巧地把书包从小姑娘怀里拎了出来:“好,顺便和你哥说,度假山庄剪彩那天我会去的,记得给我留个房间。”
段瑶忙不迭点头:“好的明白!”
等到两人走到校门口,宁柯拉开宾利慕尚的后车门,把书包放了进去。
终于离开了教学楼,不用担心说话被其他学生和老师听见,段瑶便叽叽喳喳地说开了:“宁哥你今天真的好帅,我看见徐钰他妈妈脸都快绿了。”
“嘿嘿,我平时就看他们不顺眼,今天总算有人教训他了!”
宁柯没再说什么,只是笑着,看着段瑶自顾自地说得开心。
等到谢行抱着东西出来,就看见漂亮的青年正倚在车门上,单手揣着牛仔裤口袋,垂着眸子看向正在上蹿下跳的段瑶,笑得眉眼温柔。
好像和平时面对自己时也没什么两样。
谢行心里突然泛起了一点没有来由的酸涩,好像原本属于自己的什么东西被分走了一样。
他抱着东西快步上前,不着痕迹地站到了两人中间:“哥哥,我取好东西了。”
宁柯不觉一愣,这还是小家伙第一次这么正式地叫自己哥哥,甚至还是有别人在场的时候。
他顺手摘下了平光眼镜,挂到了衬衫领口上,抬眸看向谢行的眼睛。
谢行原本的身高就和他差不多,最近营养上来,隐约有超过他的趋势,但虽然是平视的角度,谢行的上眼睑依旧扬着,眼尾下压,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像是等着主人下命令的小狗。
段瑶的身高才一米六出头,此时视线被谢行挡了个严实,完全搞不清状况,但她还是皱了皱鼻子,奇怪,怎么突然有股茶味儿。
宁柯隐约摸出了点谢行那些奇奇怪怪的小心思,虽然有点幼稚,但还怪可爱的。
他没多说什么,弯腰拉开了车门:“走吧,咱们先送瑶瑶去公司,然后我们一起回家,嗯?”
“毕竟我难得有机会翘班。”
谢行抱着书的手指不禁蜷缩了一下,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不知好歹,明明今天添的麻烦已经够多了,现在还要和宁柯提要求。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哥哥,我一会儿想去看我妈妈,可以送我过去吗?”
自从谢行的母亲严姝在谢明珏的安排下转院之后,谢行还未曾去看过她。
因为病中精神不济,谢行便不想去打扰她,母亲相关的近况都是他通过护工和主治医生了解到的。
如今应该是寒假之前的最后一个假期了,谢行便想趁着课业还没有那么重的时候,亲自去医院看看。
宁柯微微扬了下眉梢,这好像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谢行还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唉,看来这养孩子还真不是一日之功。
宁柯拉开了副驾驶的门,顺口开着玩笑:“出发吧,为两位服务是我的荣幸。”
闻言,谢行的耳垂一下又红了,他突然觉得,好像宁先生也不像他原来想得那样高不可攀了。
把段瑶送到段氏集团楼下之后,看见段原给自己发了接到妹妹的消息,宁柯才载着谢行掉头出发去医院。
那家私人医院宁柯自然是知道在哪里的,毕竟也是谢氏注资持股,在整个西京都以先进的医疗设施和优良的康复疗养环境而闻名。
同样,自然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住进去的。
而宁柯那张脸,就是一个活的通行证,把谢行带上平时非医疗人员都不得入内的VIP病房都是如履平地。
到了顶层,宁柯看了看病房门口挂着的严姝的姓名牌,回头对谢行笑了笑:“进去吧,阿行。”
谢行不觉一愣:“先生不和我一起进去吗?”
奥,原来没有别人在的时候,就不叫哥哥了呀。
宁柯却没说什么,随意倚到了医院走廊的大理石墙面上:“VIP病房的单次探视时间不能超过一个小时,你们母子俩好不容易见一面,我就不打扰了吧。”
谢行抿了抿唇角,想想也是,宁先生和自己母亲本来也没什么关系。
但太久没见母亲,谢行有点不知所措,要是有宁柯在,他也许就没那么迷茫了。
不知不觉的,他好像越来越习惯依赖宁柯了,从前,他明明最厌恶懦弱的人,但是如今,又觉得没什么不好。
因为谢行还从没体会过,总有人坚定地选择自己的感觉。
谢行乖顺地点点头,敲了敲门后便扭开门把手进了病房。
宁柯见小家伙走了,这才有些懒散地打了一个呵欠,随口叫住了一位路过的护士:“打扰一下,这位小姐。”
整个医院的医护人员自然都认识自家上司,但当宁柯这张脸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时候,这个年轻的姑娘也只能勉强维持住自己的专业素养:“是,宁总。”
宁总微微一颔首,便向旁边扬了扬下颌:“我能问问里面这位病人的情况吗?”
“啊,很抱歉宁总,病人的具体情况我们是不能向除家属之外的人员泄露的。”
即便她今天才突然发现,自家上司原来是这么有气质的一个大美人,但是在医护人员的原则问题上,还是不能退让的。
闻言,宁柯倒并不在意只是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可是我就是她的家属啊。”
“啊?”年轻的护士一时愣住了,关键是宁柯的表情,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况且宁总也向来不屑于开玩笑。
宁柯却是好脾气地笑了笑,从风衣口袋里摸出手机,从相册里翻出了几张截图给小姑娘看。
上面是谢明珏对宁柯的收养协议,以及谢行和谢明珏两人的亲缘鉴定书,上面还附着照片。
小姑娘的眼睛一下就瞪大了,宁柯是谢董养子这事西京几乎没人不知道,但是什么时候谢董还有一个亲生儿子了?
阿巴阿巴,当时来这医院的时候学姐也没告诉她还有这么刺激的事啊。
那这么说起来,宁总还能叫上里面那位女士一声妈。
贵圈可真是复杂。
不过既然是一家人,那便有知情权了。
护士低头翻了翻文件夹里的病历,略一沉吟才开口道:“这位病人是胃癌中晚期,术后效果还不错,但还需要通过化疗来控制病情,后期的病情发展我们没有办法预测准确,可能是好的,也可能是不理想的。”
宁柯垂眸思忖了一会儿,接着问道:“病历我能看看吗?”
“奥,可以的。”护士说着,便将文件夹递了过去。
宁柯并没有学过医,但奈何上辈子的时候他也是一个类似的患者,在确诊之后他也曾看过不少医疗文献,和国内外的教授交流过,亲身体会过希望一点点破灭的感觉。
那种绝望的处境,应该不会有人比他更感同身受了。
宁柯低头看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没有试过靶向药吗?”
“做过基因检测。”护士的语气有点犹豫:“但是这个突变位点目前还没有应用于临床的靶向药,所以……”
“没有,那就成立一个研发组去研究好了。”
宁柯语气淡淡,似乎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反手又把文件夹还给了护士:“总会有办法的。”
这倒也不算他托大,宁柯在上辈子的时候是专心研究过靶向药的,而严姝的基因检测报告上筛选出的突变基因,宁柯很确认是有足够精准的靶向位点的。
“有你们院长的联系方式吗?”宁柯单手揣在风衣口袋里,轻声问道。
“啊?啊有的。”这位姑娘被宁柯轻描淡写的语气震惊得不行,反应了一会儿才开始手忙脚乱地掏手机。
不是,宁总原来这么有实力的吗?看来她看过的霸总小说还是写得收敛了。
什么叫有实力的霸总,这才叫有实力的霸总,为了不是亲生的妈成立医药研发组!
宁柯自然听不见小姑娘心里的嚎叫,加了院长的联系方式之后,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是不是还有一位叫李薇的病人住在这里?”
李薇,便是那位研发组组长李牧的亲生妹妹,先天性心脏病患者,是靠着谢氏员工的特别津贴才能住在这所私人医院的普通病房。
在接手原主的工作之后,他便已经把手下的员工察了个底朝天。
一定意义上来说,这也是宁柯今天来这里的意义。
虽然每位护士负责的病人都是有限的,但是李薇这个名字在住院部也算是有名。
因为那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嘴甜得要命,也会哄人,还是20岁最美好的年纪。
有时候他们都会很遗憾,为什么这样的女孩儿命运却如此多舛。
“宁总是想去看看她吗?”
宁柯却是摇了摇头:“她的事我会和你们院长好好聊聊的。”
“其实……”护士的语气有些犹豫:“她的情况,其实做心脏移植是最好的选择,而且薇薇也很幸运,匹配到了合适的心源,只不过……”
“是这笔手术费和后续的康复费用,一般家庭确实负担不起。”
年轻的姑娘不觉叹了一口气,其实对于普通家庭来说,很多本不是绝境的情况却同样没有办法。
宁柯单手转了几圈手机,轻声开口:“好,我明白了,谢谢你,抱歉打扰你工作了。”
谢氏其实专门有成立一笔医疗基金,用于给谢氏的员工提供补贴,不过原主似乎并不太在意这个项目,导致这笔基金名存实亡。
这还是宁柯看财务部报账的时候才发现的。
年轻的护士顺着走廊离开了,宁柯则沉思着,想着这笔基金该怎么用,走廊里也随之陷入了一片寂静。
气氛沉默了一会儿,旁边的门却是“咔哒”一声开了,谢行从病房里探出头:“宁先生?”
宁柯转过身,把刚刚手里转着的手机重新塞回了风衣口袋里:“怎么了,阿行?”
谢行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妈妈,想见见你。”
“见我?”宁柯不觉有些惊讶,他抬手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发现距离谢行进去才过了二十分钟。
在原书里,这位母亲的戏份并不多,但是如今,她却也同样是个活生生的人。
真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谢行点点头:“先生要是不想的话……”
“没关系。”宁柯摆摆手:“阿姨想见我,我怎么会不答应。”
青年握着门把手推开了门,谢行向后退了几步,但还是站在门口,神情有些犹豫。
“怎么了吗?”
谢行摇摇头,压低声音说道:“我母亲是想单独见你,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他又有些感到抱歉,只觉得自己好像又给宁先生添了点没必要的麻烦。
谢行有些不知所措地垂着眼睫,等着宁柯开口拒绝自己。
闻言,宁柯倒是温和的笑了笑:“没关系,你去门外等我就好,嗯?”
说着,他便抬手捏了捏谢行的肩膀,轻巧地侧过身挤进了病房。
谢行见状,也只好退出门外,他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有关门,只是虚掩上了。
宁柯转过身,便看见了正靠坐在摇起一半的病床上的女人。
严姝,那位只活在书页里面只言片语之中的谢行的母亲。
其实她的模样和自己想象中有些不同。
宁柯素来是个骄傲的人,拒绝接受自己的脆弱,所以上辈子化疗之后,他便再没照过镜子,也不知道人在生病时应该是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