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西京商圈的另一头,身处腾云科技顶楼的秦煜就完全没有享受周末的闲情雅致。
身着黑色笔挺正装的男人刚刚把厚厚一摞文件夹丢到了办公桌前的木质地板上,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
他坐在转椅上,正闭着眼揉着鼻梁。
半晌过去,站在他面前的中年男人才哆哆嗦嗦地弯下身,试图去捡散落一地的文件夹。
「放下。」①秦煜闭着眼沉声说到。
男人浑身又是一抖,赶紧放开了手,重新规规矩矩地站好:「秦总,现在公关部已经出台了应急预案,我们会尽可能缩小损失……」
秦煜睁开了眼,那对浅淡的灰色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男人,颇像一只猎隼:「你觉得我找你来是为了听这个?」
「呃……不是,秦总。」
秦煜双手一撑转椅扶手站起了身,慢条斯理地从办公桌后面转到他面前,腰身抵到了桌沿边上,顺手端起了桌上那杯足足加了两勺枫糖的美式咖啡。
用细长的咖啡勺慢慢搅着:「安德森,从前在北美的时候,你和多少人玩儿,怎么玩儿,我应该都没管过你,那是因为你没在工作上出过纰漏,你应该知道的吧?」
被唤作安德森的男人慌忙应到:「是的,秦总!都是您宽容……」
「我并不宽容。」秦煜打断了他的奉承,歪头看着他,英文的发音也一下从优雅圆润变得冷肃。
「所以,我想你告诉我,怎么这次就在这个小明星身上栽了跟头呢?怎么,是华国的小男孩儿很对你胃口吗?」
闻言,安德森更慌了,上下牙开始打颤,目光不受控制地游移到对面年轻男人的腰间,他还记得从前在北美的时候,秦煜跟在董事长身边,枪法向来是百发百中的。
「不是,秦总,这次是我糊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闻言,秦煜叹了口气,低头抿了一口咖啡,慢慢踱到了安德森面前。
他的身量很高,比男人要高出半个头:「你是跟在父亲身边的老人了,你知道我不能把你怎么样,不过,你要是不想让父亲知道你在华国干的这桩窝囊事……」
听见秦煜口中提到的父亲,安德森的脸唰地一下白了,接着“扑通”一声跪到了地板上:「秦总,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求您别告诉容先生。」
「……」,秦煜歪头欣赏了一会儿他格外狼狈的神色,似乎觉得很有趣,这才笑起来,慢条斯理地开口:「你知道该怎么办了?」
男人忙不迭点头:「我会全程去盯着公关部,还有那个小明星,我保证让他再翻不了身。」
闻言,秦煜不禁嗤笑一声,做工精良的手工皮鞋不轻不重地踹了一下男人的膝盖:「那就快滚吧。」
男人慌乱起身,一边鞠躬一边向门外退,似乎生怕他下一秒后悔。
秦煜只觉得好生无趣,冷笑着回过头,单手端着咖啡杯慢慢喝着,仰头时喉结微动,冷淡的灰眸子若有所思地望着西京商圈另一头,同样高耸入云的大厦。
不知过了几分钟,身后的门又被推开了,秦煜以为那个蠢货又回来了,皱着眉回头,待看见人时,眉梢却是挑了一下。
「萨拉,你怎么来了?」
年轻的女人有一头银亮色的卷发,身着丝绸衬衫和阔腿长裤,怀里抱着一沓刚打印好的文件,高跟鞋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清脆声响。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不该来吗?”
不同于安德森,虽然同样是西方人的深邃面孔,她张口却是一口流利的华语,几乎听不出口音。
秦煜笑了一下,不过这次不是冷笑,显得那对灰眸子也不再那么冰冷了:“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顺手接过萨拉手里的文件,随手翻开看着。
年轻的女人看了他一会儿,终于还是开口:“腾云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你不用担心,倒是父亲那里……”
秦煜懒懒地掀起眼皮:“他知道了?”
“没有。”萨拉耸了耸肩:“他正在夏威夷度假,不知道华国的事,我只是说,最好还是瞒得紧一点。”
秦煜似乎并不太在意,又垂下了眼,随口应了一声,转身抽出笔筒里的钢笔,在文件下面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还是你第一次吃败仗吧。”萨拉歪头看着那桀骜不驯的笔迹,轻声问道。
秦煜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我会让它变成最后一次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反手把文件塞回到女人手里。
“是吗?”萨拉偏头笑了笑,银发在阳光下更显耀眼:“那祝你好运了。”
漂亮的女人转身走了,背影十分窈窕,秦煜却并不想欣赏,他呼出一口浊气,又转过身,重新转悠回了办公桌后面。
拉开抽屉,从层层叠叠的旧文件,钢笔,和一卷卷支票里翻出来了一张照片。
相纸是崭新的,不过上面的人像倒有点模糊,只能看出身形。
因为那张胶片偷拍于六年前的华尔街。
第17章
照片上的年轻男人裹着一件米色的长款风衣,版型挺括又修身,下摆在风中鼓动,衬出了他纤瘦的身形。
因为下了雨,身旁的人正替他撑着伞,伞面向下倾斜,再加上他脖子上围着的灰色围巾,便仅仅露出一个白皙又秀气的下颌。
在色调灰暗的相片上十分显眼,又无端生出几分脆弱。
若不是有意去想,是绝不会有人把这张隐晦的照片和真人联系起来的。
但是秦煜显然不是常人。
他在和宁柯会面之后便对他生出了浓厚的兴趣,之后便去着手调查他的过去。
但是谢家显然把他保护得很好,除了官方的媒体报道之外,他的手下掘地三尺,也只找到了这么一张模糊的照片。
那年宁柯十八岁,正在宾大的沃顿商学院读书,谢氏给了他太好的资源,让他年纪轻轻就能在华尔街上随意出入。
想想那一年,他秦煜还待在那个水深火热的贫民窟里挣扎求生,为了半块儿被人扔掉的三明治和野狗抢食。
宁柯身上,有太多他曾经渴盼的东西,正统的出身,和圆满的家庭。
在秦煜来到华国之前,他原本以为宁柯就和他从前见过无数次的精英学院派一样,倨傲却又死板得要命,急功近利,眼光永远只局限于那么一亩三分地。
但是那次见面之后,他才意识到,原来这次大错特错的是自己。
宁柯的外表漂亮,温和又耀眼,但言辞锋锐,目标坚定,同时又能做到滴水不漏。和他从前见过的那么多蠢货大不相同。
以至于这次,还成功地让他栽了跟头。
是的,即便秦煜没有证据,他也能猜到这桩意外背后的人是宁柯。
表面上,这只是华国娱乐圈里一个当红小明星和金主之间的关系败露后的一场闹剧,但深究下去,就会发现每一条证据链都环环相扣,每一次风向的转变都精准明确。
再加上腾云的发家史本来就不太光彩。
真是完美的一步棋啊。
能让他见第一面神经就兴奋起来的人,还果真从来都不会让他失望。
秦煜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照片上那像玉一般润泽又秀美的一抹白,沉吟许久才喃喃开口:“你可真有趣啊,honey.”
过了这个周末,大家又开始逐渐步入正轨,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
这一周也过得平平淡淡,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除非算上谢行他们班的班长徐钰在周二的体育课上打篮球把左手腕弄骨折的事。
把班主任李岩气得要命,特意开了班会和线上的家长会,着重强调安全问题。
毕竟在高三这个档口,是任何纰漏都出不得的。
因为这事,让本来就爱出风头的徐钰都难得消停了几天,要知道他平时可是连老师忘留作业都要特意举手提醒的人。
就这么一直到了周六,因为临近国庆节和中秋节,四中高三的学生们终于要迎来自暑假后的第一个小长假了。
这天下午的自习也破天荒地改成了全年级的体育活动课。
等到整理完六科老师在这几天留的一堆练习册和试卷之后,段瑶也乐颠颠地跑了出去,和小姐妹一起买了杯奶茶回来。
回到教室的时候,距离放学也就只剩下十几分钟了,段瑶晃悠回自己的座位,身后的谢行听见动静,终于从厚厚一摞文件袋后面抬起头瞥了她一眼。
“我去!”段瑶根本没看见他,被吓了一跳,她捏着奶茶杯看着面无表情的谢行,语气有些震惊:“你没出去跟那帮男生去打球吗?”
谢行有些懒散地掀了一下眼皮,眼神里让段瑶品出一种看见笨蛋的怜悯感。
“……”她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坐到座位上嚼了一会儿珍珠,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偏过头,眼神有点古怪地看向谢行:“嘿,谢行,你该不会打算整个假期都要学习吧,不打算出去放松一下?”
谢行正在写一道物理大题,他一边画着图,一边摇摇头。
从上小学开始,他的注意力就被母亲要求着几乎全部集中在学习上,而且他自己也知道,高考应该是唯一能改变他和母亲境遇的机会了,所以放假对于他来说,只是换一个地方自习罢了。
即便回到谢家之后,生活条件好起来了,他也不用再时刻为钱发愁,但谢行还是习惯依靠自己,毕竟除了自己之外,谁都靠不住。
“真的吗?”段瑶有点怀疑地问道:“我记得我哥名下一个温泉度假山庄要开业了耶,剪彩他肯定邀请了宁哥的,你不打算去凑个热闹吗?”
对于宁柯工作上的事情,谢行向来了解得不算多,也不打算去掺和,他正想开口婉拒,旁边倒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语气还有点酸溜溜的。
“段瑶,你和他聊天能有什么意思啊?几个钟头也憋不出一个字来。”
是徐钰。段瑶一听见这声音就头疼,恨不得把手里剩下的半杯奶茶都砸到他脑门上。
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别过头眯眼看着他:“我和谁说话,怎么又碍着你的事了?”
班里的同学也有些家境不错,彼此之间都知根知底,因为徐钰家的建材公司最近几年发展不错,大家对他的嚣张跋扈便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去招惹他 。
但是段瑶毕竟是段家两辈唯一的女孩儿,千娇万宠着长大,虽然平时为人处世都足够知书达理,但遇见讨厌的人也向来不压着脾气。
听见段瑶那丝毫不留情面的语气,徐钰不禁对谢行更不满了一点,本来周一数学周测的时候,谢行就考了一个全年级唯一的满分,抢尽了原本属于他的风头。
他本来想在周二的体育课上扳回一局,毕竟谢行那家伙似乎从来都不参与什么体育活动。
奈何赔了夫人又折兵,还被班主任和自家亲爹臭骂一顿。
想到这里,徐钰火气更盛,他想起上周末张子瑞和自己说过的他打听到的情报,一时冲动就开了口:“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就跟他做朋友,别是被他这张脸骗了吧?”
他这么说话已经有些冒犯人了,段瑶眉毛一下皱得死紧,刚想起身,谢行却楸住了她的校服袖口把人按住了。
少年回过头,那对黑曜石般的眸子沉沉地看着徐钰,几乎一眨不眨:“我是什么人啊?”
他并不喜欢别人说自己这张脸漂亮,男人怎么能说长得漂亮呢,当然宁先生那样的除外。
徐钰显然已经昏了头,根本没注意到谢行已经变得有点危险的眼神:“当然是和他妈一路货色,靠脸去插足别人家庭,最后被赶出门,还要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他话还没有说完,段瑶就挣脱了谢行的压制,“噌”得站起了身,但还没等她做什么,段瑶就感觉自己耳边一股劲风,把颊边的碎发都吹了起来。
之后便伴随着徐钰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也不知道为何,谢行的准头好得吓人,即便隔着两排座位,那本足足有三指厚的单词书的书脊,也精准地砸到了徐钰的脑门上。
第18章
二十分钟后,徐钰呲牙咧嘴地坐在校医室里,医生手里用镊子夹着碘伏棉球,正在给他消毒。
他不时叫唤一声,示意自己很痛。
谢行扔出去的那本书分量不轻,虽然没有见血,但还是破了皮,此时淤青得也很明显。
段瑶抱着胳膊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才“啧”了一声,挑开帘子转到了就诊室外面。
谢行正有点懒散地靠在墙上,李老师叉着腰站在他面前,虽然身高比谢行矮了一大截,但气势依旧丝毫不减。
“你们就非得在放假之前给我整出点事出来是吧?”
“不是,老师,事情是……”段瑶凑到李岩旁边,本来想替谢行说说话,李岩却摆摆手打断了她。
“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咱们班里有监控的。”
段瑶:……啥?监控?
李岩显然没觉得教室有监控这事有什么不对劲,接着对着谢行说到:
“这事的确是徐钰不对,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说他的,不过你为什么不等着老师来解决问题呢?自己倒是先打起来了。”
谢行抿了抿唇,依旧没做声。
在原来那所学校里,有些有点家世的学生,是老师也不想招惹的,就算自己和他们之间闹了矛盾,最后倒霉的也总是自己,更别提过后母亲还要登门道歉。
这次确实也是他太冲动了些,不过徐钰那样说母亲,他也确实忍不了。
看着谢行一句话不说的模样,李岩又叹了口气:“现在幸好是徐钰没出什么大事,你想没想过万一要是见了血呢?要是那本书砸到什么不该砸到的地方了呢?”
闻言,段瑶倒是在一旁嘟囔了一句:“这不是没出事吗?”
李岩回头瞪了她一眼:“你就别瞎搅和了。”
说到这里,李岩便从牛仔裤口袋里摸出了手机:“行了,出了这档子事,总要找你们双方家长商量一下的。”
听了这话,谢行下意识抬了头,从事发到现在第一次有点慌:“老师,你别……”
李岩正在翻通讯录,闻言抬眼瞥了谢行一眼:“现在知道害怕了?当时怎么不冷静点找成年人处理问题,总要长点教训的,凡事不要那么冲动。”
“嗯……你爸爸当时留的联系人名字是,宁柯,这是你什么人?”
听见不是谢明珏,谢行松了一口气,但是一听见宁柯的名字,谢行的心又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才刚给宁先生留下点好印象,这么快就要因为打架被请家长。
宁先生每天管着那么大一个公司,忙得脚不沾地,还要来掺和自己这点破事儿。
谢行又抿了下唇角,终于有些泄气地开口:“是哥哥。”
谢氏集团,二十八楼。
办公室里的氛围有些凝滞,宋洋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文件,又看了看一旁的研发组组长,有些犹疑地开口:“宁总,您的意思是现在成立一个新的研发组,专攻这个……深度学习?”
宁柯“嗯”了一声,把自己办公桌上烂七八糟的合同和策划案收拾了一下:“我的方案里应该写的很清楚?”
“嗯……是的。”宋洋还是有点犹豫:“可是目前距离竞标会只有几个月了。”
“深度学习”其实是上一世时外国在计算机领域提出的概念,后来便应用在了人工智能领域。
不过在这个世界,这一概念还十分不成熟,更不用说融合进全球都刚刚起步的AI领域了。
几个月完成一个全新框架的构建,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宁柯细长的手指交握,托到了下颌上,那对桃花眼被掩在镜片后面的时候,便显得锋锐许多:“具体的实施方案,还有基础代码我已经写好了,有这个做根基,几个月的时间足够了。”
“还有……李组长?”
一旁叫做李牧的男人连忙欠身:“宁总。”
宁柯应了一声,接着说到:“这个新成立的项目组,我打算找几个年轻人负责,你就还是按原安排不调动,继续原来的项目,好吗?”
李牧一愣,心下有点慌:“宁总,我可以……”
就算他对这个深度学习的概念并不了解,但李牧看过宁柯的方案之后,几乎立刻就明白了这个项目的前瞻性。
几个月后竞标,用这个方案的项目组无疑胜算更大。
而那笔奖金,也正是他需要的……
宁柯优雅地一抬手,示意这件事没什么商量的余地:“我们总要给年轻人一点机会,是不是?还有,我记得你妹妹最近病情不太乐观,是吗?”
李牧没想到宁柯连这件事也知道,有些丧气地垂下头:“是。”
宁柯不觉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甘心,但是这个方案需要投入的精力太多,回报高,风险同样也高。”
“相比于事业,还是家人更重要一点,不是吗?”
闻言,李牧小声嘟囔了一句:“我觉得我可以……”
一旁的宋洋听见了,不着痕迹地对他挤了下眼睛,颇有种到此为止的意味。
从前的宁总从不会花心思去和项目组的技术人员聊天,现在虽然看起来平易近人多了,但宋洋知道,宁总对于公司大方向的把控,依旧是不喜欢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质疑的。
一定意义上来说,那是属于上位者的控制欲。
幸好这时宁柯的手机又响了,导致他根本没有听见。
他瞥见屏幕上的电话号码,下意识皱了皱眉,没有备注,但是他又没有随意泄露自己私人号码的习惯。
那就只能是他爸给出去的了。
宁柯对着面前的两人略一颔首,拿起了手机。
“宁先生你好,请问您是谢行同学的哥哥吗?”
宁柯不觉抬手扶了下镜框:“我是,请问您是?”
“啊,我是谢行同学的班主任李岩老师,是这样,今天谢行同学和别人闹了点矛盾,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您看有没有空来学校了解一下?”
……矛盾?换句直白点的话说,那不就是打架了吗?
真没想到,这么乖的小孩儿还有对人动手的一天。
那对面那个小兔崽子应该是确实有些欠打了,宁柯如是想到。
“嗯嗯,应该的。”
宁柯挂掉了电话,起身从办公桌后面绕了出来,顺手拿起了搭在椅背上的风衣,披到自己身上。
“抱歉,家里小孩儿在学校出了点麻烦,我去看一下,先告辞了。”
走到宋洋和李牧面前的时候,他短暂地停了一下,斟酌了一会儿终于开了口:“项目的事就先这样,我们先运行着看看,有问题的话,我们再调整,嗯?”
宋洋抱着文件夹点头:“好的宁总,您有事就先处理,我们这里不急的。”
宁柯微微一颔首,便抬步离开了,走时风衣下摆掀起了一阵微风。
总裁一走,李牧立刻撑不住了,他跌坐到一旁的会客沙发上,仰头看着宋洋:“小宋,这事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
宋洋一边低头把宁柯写的策划案收好,一边应道:“宁总做什么决定,自然有他的道理,况且,李组长负责的项目,最近一个月进展并不明朗,不是吗?”
“再拖下去,对谁不是好事。”
李牧一时哑口无言:“我……”
但他也没觉得是自己的能力问题,毕竟AI领域在国内还很不成熟,他们已经算是最早的一批研发团队了。
宋洋看出了他的不服气,微微挑了下眉梢:“其实过程并不重要,因为到最后两个项目组都是拿结果说话的,不管几个月后是谁去竞标,获利的都是公司,奖金自然也不会少了你们的。”
他走上前,随意拍了拍李牧的肩膀:“先好好干,不论如何,宁总总不会亏待你们。”
说完,他便也跟着出了总裁办公室,这项新的策划案还是需要尽早下放,在竞标成功之前,每一秒的时间都是宝贵的。
至于安慰人?在职场,安慰向来是最没用的。
门被掩上之后,便徒留下李牧一人留在原地,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奖金?他确实需要奖金给妹妹治病,但是人到中年,想要的便不仅仅只是钱了。
他想要功成名就,出人头地,研发部那些刚刚硕博毕业的年轻小孩儿,还有的是机会,为什么偏偏要和他抢呢?
四中的教师办公室。
此时已经放了学,楼道里几乎没什么人了,更显得那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十分刺耳。
“你知不知道我儿子的脑子有多金贵,那可是要考西京状元的脑子!”
“我不管我儿子说了什么,他就算是骂了你全家,打人也是你这小子不对,就是打官司,你也讨不到好。”
“哦对了,忘了和你说了,我家公司的律师都是个顶个的优秀,这笔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你们家赔定了。所以你家长呢?怕不是看你闯祸了不想管你了吧?”
听到这里,谢行才想起去反驳一句:“他不是……”
宁先生,才不会不管他。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值得管的,除了惹麻烦,好像确实没什么用。
而且和这种不讲理的人打交道,他倒宁愿哥哥不来。
宁柯那样的人,和自己有云泥之别,就该一辈子不沾凡尘才对。
但是又被李岩打断了:“徐钰妈妈,咱们先冷静一下好不好,等到双方家长来了之后我们坐下好好说,本来就只是点孩子间的小矛盾而已?”
“冷静?小矛盾?”女人把自己肩上披着点狐毛披肩又裹紧了一点,戴着鸽子蛋那么大的翡翠戒指的手指都快戳到谢行脑门上了。
“现在受伤的是我儿子,我儿子!”女人又缓了几口气,才回过头说道:“这事没那么容易善了,是不是,徐天德?”
叫作徐天德的男人显然就是徐钰的父亲,男人也穿着西装,但他显然没有宁柯或者谢明珏那样的气度和身材,乍一看倒更像是卖保险的。
他正坐在沙发上抽着烟,云雾缭绕,看不太清脸,刚刚也一直在沉默,但听了妻子的问话还是应声附和:“对,这事不能善了。”
女人不禁底气更足了,趾高气扬地看着此时沉默地垂着眼睫的谢行:“听见了吗,小子?”
“这位夫人声音这么大,自然是听见了。”
几人身后的办公室门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开了,谢行十分熟悉的,温雅的声音骤然响起,让少年下意识就抬了头。
宁柯正站在门口,身旁还跟着一脸抱上大腿的骄傲神情的段瑶。
她刚刚没被李岩允许进办公室,所以就一路窜到校门口去了,保证宁哥来的时候就能对事情的来龙去脉一清二楚。
容貌耀眼的青年虽然刚刚从公司赶过来,鼻梁上还架着银色金属边框的平光眼镜,但却罕见地没有穿西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