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时,他最隐秘的渴望便是一个圆满的家,如今有了机会,自然不会放手不管。
“……”谢明珏看了宁柯好一会儿,久到宁柯有些困惑地歪了歪头,才斟酌着开了口:“小宁,你好像真的变了好多。”
这不是简单地能用懂事了来解释的,从前的宁柯是个工作狂,在家里除了工作上的事,不会和他多说一个字。
但是如今,却多了不少人情味。虽然不像段家那个小子那么张扬,但是会安慰人了,话语间也生动了很多。
要不是他是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都会觉得他这个儿子已经被换成了另外一个人。
闻言,宁柯倒没觉得紧张,只是温和地笑了笑,眼尾微扬:“那父亲觉得,现在是好还是不好呢?”
谢明珏不觉愣了一下:“自然是好的。”
相比于从前那个和谢氏研发的AI机器人不相上下的小宁,显然是如今的更好相处,这个家也更有一副家的样子了。
宁柯又弯了下眉眼:“那不就好了。”
他说完,就转开了眼神,自顾自地捞了一勺煮好的青菜,开始接着吃晚饭,像是中途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但是一旁的谢明珏还没回过神来,他刚发现他这个儿子笑起来的时候居然能这么迷惑人,好像周遭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他总能摆平一切。
唉,他的眼光果然不错,小宁天生就是混迹商场的料,也不知道以后能骗到多少小姑娘。
一直到了晚上八九点,谢行也没从他二楼的房间出来过。
宁柯晚上又绕着山庄跑了两圈,在书房里抱着电脑草草回了几封已经不能再拖的工作邮件,才又回到了客厅里。
谢明珏还坐在那里,电视里放着没有营养的晚间肥皂剧,但是他显然是在发呆,没看进去一点。
看见宁柯裹着白色的真丝浴袍下了楼,他似乎才终于回了神:“小宁?你下来干什么?”
宁柯应了一声,接着没怎么停留就向着厨房走:“我来替您去关心一下阿行。”
“啊?”谢明珏没反应过来,等到人都走没影了,才一把扔了手里的电视遥控器,追到了大理石面的料理台边上:“小宁,你这是要干什么?”
“给他做碗粥啊,阿行晚上根本没吃多少吧。”
宁柯一边轻描淡写地说着,一边看着手机里的菜谱,这是他今天刚刚向百味轩的厨师长要的,虽然找吴姨做也是一样,但是他对做饭还是有点好奇,想自己亲自试试。
“小宁,你?做饭?”谢明珏一时无言以对。
要知道,虽然宁柯是十岁那年被他在孤儿院挑中收养的,但自那之后,就是被他专心当作继承人培养的,和圈子里其他富家子弟一样,十指不沾阳春水,估计连醋和酱油都分不清。
宁柯没听出他语调里深深的不信任,含糊应了一声,又扫了几眼就把手机丢到了一边。
以他那过目不忘的记忆力,记住一个短短的菜谱还不是手拿把掐。
大米是他半小时前已经叫吴姨帮他淘好的,其他蔬菜和肉类也是冰箱里应有尽有,呵,他就不信他一个在斯坦福都能连跳几级的男人,能驯服不了这小小厨房。
一个小时之后,宁柯和谢明珏对着糊了的锅底陷入了沉默。
“啧。”宁柯咂了下嘴:“没关系,只是下面有点糊了而已,问题不大。”
他说着,就把热粥盛到了碗里,乍一看居然卖相还不错。
“这不就好了。”宁柯把碗搁在了木质托盘上,还放了一碟之前吴姨腌好的榨菜,抬起头看向谢明珏:
“放心吧爸,阿行是个好孩子,我和他好好聊聊,他总能想明白的。”
“……”,他能说,他现在有点担心了吗?他怎么感觉小宁和段家那小崽子待久了,也变得有点不靠谱了呢?
宁柯站到二楼谢行的房间门口,屈起细长的手指敲了几下门。
但是他没想到门并没有关严,插销那里发出一声轻响,门就被推开了一条缝。
本来背对着他的谢行被吓了一跳,回过头看见宁柯的时候愣了一瞬,下一秒就把自己怀里抱着的什么东西飞快塞到了抽屉里,发出咔哒一声响。
宁柯:……嗯,小家伙有点隐私倒也正常。
他装作一副什么都没看见也没听见的样子,径直走到了书桌边,把手里装着热粥和小菜的托盘放到了谢行旁边。
“今晚的夜宵,我亲手做的,要不要捧个场尝一下?”
谢行:……宁先生亲手做的?那还真是不可思议。
毕竟他那副模样,看起来可和灶台半点不相干。
趁着他发愣的时候,宁柯简单看了一眼谢行的书桌。
因为用的次数并不多,所以桌面十分整洁,除了几本明显已经写了一半多的练习册,就只有一沓打满了草稿的A4纸,旁边几支中性笔摆放得十分随意。
显然在他进屋的上一秒也并没有被抓在谢行手里。
宁柯把托盘又推了推:“作业做完了就吃点东西吧,另外……”
他用指骨敲了敲书桌:“我能坐这里吗?”
谢行把那碗粥捧到了自己面前,又对着宁柯点了点头:“可以。”
宁柯唇角勾出一个柔和的笑,便顺势坐到了书桌边,他今晚穿着的真丝浴袍衬得他整个人白到发光,在白色的布料映衬下也丝毫不显逊色,倒衬出一股玉色的温润来。
从谢行的高度,还能看见他纤瘦的小腿和脚腕,腕骨凸出,青色的血管交缠,无端显出几分脆弱和旖旎。
沐浴露的香味在空中浮动,存在感十分强烈,谢行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低了头不敢再看他,舀了勺粥就塞到嘴里。
……总感觉好像有股淡淡的糊味,不确定,再吃一口。
宁柯看见谢行表情还算正常,不觉满意地点点头,看来他的厨艺也没有太烂。
他又欣赏了一会儿专心吃饭的小孩儿,才慢悠悠开口,切入了正题:“阿行,我能问问,今天晚饭的时候,你说的是真心话,还是气话呢?”
闻言,谢行喝粥的动作顿了一下,但是也仅仅是一瞬间而已,他咽下那勺粥,把瓷碗搁到了托盘上,仰起头,眸色中罕见地带了点认真:“都有。”
仰视的姿势,让他的眼睛褪去了平时的锋锐深邃,变得有些许青涩和可爱,在吊灯的灯光下,亮晶晶的,几乎无法让人不喜欢。
宁柯的心下不觉蠢蠢欲动起来,又有点想逗人了。
他撑着桌子,微微俯下身,桃花眼弯出了一个迷人的弧度:“所以我可不可以理解为,阿行并没有讨厌我?”
谢行的心性虽然在同龄人里已经很成熟,但他到底太小了,见过的人,见过的世面太少,在宁柯这副容貌的威慑下,几乎毫无反手之力。
而且,他原本以为宁柯来找自己是想训斥自己一顿,毕竟他也知道晚饭时自己有些过于不知好歹了,所以他万万没想到,如今的话题会转到这里。
谢行不觉向后缩了一下,靠到了椅背上:“我……为什么要讨厌宁先生?”
“嗯?”宁柯歪了下头,摆出一副有点委屈的神情来:“我以为阿行在怪我,这十几年占据了父亲眼前的位置。”
“没……没有。”谢行一下有些不知所措,他从前也不是没见过有人在他面前委屈,但是还没有一个人能像宁柯一样,能让他束手无策。
“被父……被他收养,也不是宁先生的错。”
宁柯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我就知道,阿行这么明事理,怎么可能真是那么想的?”
说着,宁柯便善解人意地直起身子,收起了他惯常用来迷惑人的那一套,他感觉再这样逗下去,小家伙就要从凳子上掉下来了。
谢行刚松了一口气,便听见宁柯接着说道:“其实,阿行,我们两个是很像的人,不是吗?”
他细白的指尖轻轻敲着桌子:“我从没和你说起过我的过去,是因为它听起来并没有我看起来那么光鲜。”
闻言,谢行仰起头,发现宁柯的视线已经不再停留在自己身上了,侧面看过去,目光一下变得有些幽远。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那样对我,为什么要抛弃我,明明我已经努力做到最好了,为什么在他们口中我还是一无是处……”
他的话语逻辑其实有些混乱,因为这句话说的不仅仅是原主,还有他自己。
他说他和谢行很像,那他和原书里的宁柯又何尝不像呢?拼命工作,只是为了得到父亲口中的一句认可。
只是幸好,如今已经不一样了……
谢行愣愣地仰头看着宁柯,他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宁先生也有不那么游刃有余的时候,他也有烦恼,也有执念,就好像天上的神仙,突然沾染了红尘。
让人不觉想再靠近一点。
但还没等他说点什么,宁柯就又看向了他,桃花眼依旧像平常一样潋滟生光:“可是阿行,我今天来找你,不是为了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
他随手拿了谢行几张草稿纸到自己手里,但是目光依旧是看着谢行的:“在你回来之前,其实我们整个圈子都知道,父亲心里对一位姑娘情根深种。”
“所以……这么多年过去,谢氏也依旧没有一位女主人,即便曾经有那么多人打过父亲的主意,也都没用。”
“……”说起来,谢行并不知道这些,他对谢明珏这位父亲的了解,都仅限于媒体报道,这些私下里流传下来的八卦,他又从哪里知道呢?
看着小家伙愣愣的眼神,宁柯心下有点发软,指骨匀亭的手指伸出来,轻轻抚上了他的耳垂,像是在安抚一只惊惶的幼崽:
“所以,阿行,父亲和你妈妈的过去,一定是发生了一些无可奈何的事情,就像你我的过去一样,谁都怪不了,只能去怪命运。”
宁柯的指尖触感温凉,因为没有茧子,所以十分柔软。
在宁柯摸上他耳侧的那一刻,谢行的大脑就宕机了,从前他虽然也被宁柯摸过头,但是耳垂显然是个意义不同的地方。
脆弱又亲昵。
他看着面前那张温和又昳丽的脸,宁柯说的话倒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
“阿行,你们都给彼此一点时间好不好,父亲需要适应他父亲的角色,你也同样有真相要去了解,对不对?”
像是被什么蛊惑了一样,谢行下意识就点了头:“好。”
看着懵懵的小孩儿,宁柯不觉轻笑了一下,也许连谢行自己都不知道,他现在耳垂红得像要滴血一样,再配上那对氤氲着水光的黑眼睛。
活像是被欺负惨了一样。
真是可爱。
宁柯终于适时地收回了手,给谢行一点空间好好平静一下。
他的目光兜兜转转,落在了刚刚捏在手里的几张草稿纸上,上面用黑色的笔迹密密麻麻写满了算式。
上一世时,宁柯在斯坦福修的是双学位,除了主修的商学之外还辅修了人工智能专业。所以,他最擅长的学科之一便是数学。
他歪头盯了那张草稿纸一会儿,倏然看向终于回过神来,又开始专心喝粥的谢行:“阿行,你的数学成绩应该很好吧?”
一个学生的思维,往往最能体现在手稿上,虽然宁柯的学生生涯比常人要短很多,但是他依旧深谙这一点。
“嗯?”谢行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起了这个问题:“嗯……我确实比较喜欢数学。”
宁柯微微挑了下眉梢,以这个小家伙的性格来看,他显然是谦虚过头了。
至少宁柯对自己的定位向来清晰,能得到他一句真心赞扬的人,可以称得上是凤毛麟角。
宁柯温和地笑了笑:“还没问过你呢,阿行有想过大学读什么专业吗?”
谢行微微抿了抿唇角:“我想,我想去西京大学,读数学专业。”
他的目光还透露着一点小心翼翼,像是怕遭到嘲笑,但即便如此,宁柯也依旧能看出来,在那对黑曜石般的瞳仁深处藏着的渴盼。
他是真的很喜欢。
宁柯不禁心下一软,他突然想起来,从小到大,对于去哪里读书,读什么专业,他好像都没有过第二个选择。
因为他是宁家唯一的儿子,从他出生那一刻起,他就是为了公司而活的。
包括去斯坦福也一样,因为那里背靠硅谷,能得到最丰富的人脉和资源,为宁氏的新兴科技打开市场。
但是谢行和他不一样,宁柯已经仔细研究过了,如今的谢氏不需要后继者再那样拼命了,路在他们手上就能铺好,而谢行只需要做一个守成之君。
他比他要自由。
宁柯随手抓起一支笔写了点东西,便低头把那几张草稿纸又放回了原位:
“我记得谢氏是在赞助西京大学和北欧几所名校的交换生项目的,里面就有数学专业,阿行有兴趣吗?”
“……”谢行愣住了,他没想到宁柯会支持自己,他从前和母亲说起过自己的梦想,但是因为如今基础学科的就业形势并不好,而且培养年限很长,母亲并不赞同。
就算回到谢家之后,他也以为这种家族的要求会更为严苛。
他原本以为没人会理解自己。
“不过,以后阿行要不要接我的班,很清闲的,还可以去投资你感兴趣的课题。”
说到这里,宁柯倒有点心虚了,毕竟众所周知,人染上班味儿以后就戒不掉了。
趁着谢行还没反应过来,宁柯轻巧地从书桌上滑了下来,顺手又摸了一把小家伙的后脑勺:“现在说这个还早,不过不管如何,好好努力,嗯?”
“不打扰你了,早点休息吧。一会儿记得把空碗拿下去。”
青年步履轻快地离开了,门又被重新合上,徒留下谢行望着宁柯已经消失的背影发呆。
空气中还留着些许沐浴露的清香味,半晌,谢行终于回过头,拿起了那张宁柯刚刚看过的草稿纸。
几分钟的时间,宁柯就帮他画好了他晚上一直在纠结的一个函数图像。
……从小到大,在数学这个方面,他从来都是自己摸索,没有人教他,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能和他的思维如此契合。
谢行的嘴角不可抑制地扬了一下,晚上一直郁结的情绪几乎一扫而空。
他这位哥哥,好像比他预想中还要好一点。
第二天一早,宁柯是被手机叮叮当当的消息提示音叫醒的。
他抱着被子,从床头柜上把手机摸到手里,指纹解锁之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段原的消息轰炸。
“阿宁,你看微博了不,我就说我靠谱吧。”
“啧啧啧,这个舆论方向都不需要我们砸钱去引导。”
“最近国际局势本来就紧张,民众积怨已久,你信不信等明天股市开盘,腾云的股价就会跌一截。”
“嘿,阿宁,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下这么大一盘棋要出结果了你该不会还在睡觉吧?”
“你这个年纪是怎么睡得着的啊?”
宁柯:……啧,当然是因为年轻就是好,倒头就睡。
他随手回了个猫猫重拳出击的表情包,就退出了微信,打开了原主八百年不用的微博。
热搜第一就是“徐昭”这两个大字,后面还跟着一个深红色的“爆”。
宁柯顺手点进去,点赞最高的营销号已经把瓜条理清楚了,从徐昭连续一年的酒店开房记录,到通过最近曝光的照片挖出的金主身份,就是腾云的一个高层,写的那叫一个直观易懂。
墙倒众人推,除了这事之外,徐昭还被爆出了之前片场耍大牌拖延剧组工期,还有利用粉丝后援会非法集资的事情。
这种事态发展的顺利程度虽然在段原的预料之外,但是对于宁柯来说却早在计算之内。
舆论战,向来都是四两拨千斤的好手段,只不过是别人想不到,也用不好而已。
这么一套下来,不仅腾云的新品发布会要受到影响,股价也一定会有不小的波动,足够秦煜忙活一阵了。
而且据说那位远在北美,退居幕后多年的腾云董事长,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宁柯随手刷了一会儿网友们的评论,刷着刷着就精神了起来,他打了个哈欠,把手机扔到床头,准备起床去洗漱。
他正叼着牙刷站在镜子前思考今天有没有该死的合同要看,就听见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宁柯走到门边的时候,谢明珏正扒在门上低声叫他:“小宁,小宁?你起了没?”
宁柯:……我要是没起怎么可能听见呢?
他扭开金属门把手,谢明珏一时不察,差点扑到他身上:“哎小宁,你好歹吱一声啊。”
“吱。”宁柯嘴里还含着牙膏泡沫,含糊应了一声便转身要去漱口,谢明珏也一路跟到了洗手台边上。
“小宁,刚才老段给我打电话,你和腾云那边,是有什么过节吗?”
“过节?”宁柯刚刚吐掉了嘴里的泡沫,随手按了两泵洗手液到手里:“现在没有,以后会有的。”
“……”
“那小宁,你没事儿去对付他们干什么,腾云那群从国外回来的,可不是什么好人。”
“可是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啊。”
谢明珏:……我竟一时无言以对。
宁柯扯过洗手台旁挂着的毛巾把手擦干,转过头看他:“开个玩笑爸,你看我什么时候无缘无故去招惹别的公司了?肯定是事出有因,不得不为。”
闻言,谢明珏皱了下眉,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这我知道,小宁,你在商场上向来不用我操心,我只是觉得这次你的手段和平常不太一样,我教过你这个吗?”
宁柯把手里抓着的毛巾重新挂了回去,耸了耸肩:“自学成才嘛,爸难道觉得这办法不好?”
……当然很好,这种曲线式的舆论战,妙就妙在很难被抓住把柄,就算深究,也会觉得是娱乐圈里的互扯头花。
但是放在宁柯身上就很奇怪了,他这个孩子,可向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从前他在商场上干的事,桩桩件件都拉满了仇恨。
他都怕宁柯一出门车胎就要被人扎。
今天老段和他讲起的时候满口都是羡慕,羡慕他有个这么聪明的儿子,不像段原,替别人跑腿都高兴得不知道北在哪儿。
但是孩子嘛,早晚会走出自己的路。
谢明珏一下觉得自己又沧桑了好多,叹了口气:“当然好,不过小宁,你确实要小心点,秦煜背后还有腾云的董事长,要是你招架不住了,一定要来和我说。”
宁柯笑了笑:“好的爸。”
说起来,他还从没体验过背后有人撑腰的感觉,上一辈子他刚接手公司的时候,难免会有一些纰漏,他的父亲总会骂他一个狗血淋头。
久而久之,这手段自然也就练出来了。
“对了。”谢明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抬起头看他:“昨天你和阿行谈得怎么样?我刚刚看见他去花园晨读了,就没去打扰他。”
第16章
“聊得挺好的。”宁柯在他当作睡衣的宽松T裇衫外面随便套了一件居家服,带头推开房门准备下楼。
在走廊里走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回过身和谢明珏说话:“不过爸,你也得控制一下自己,阿行他现在边界感很强,有些事你还不如不说。”
谢明珏忙不迭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在处理父子关系这件事上,他是真的束手无策,还不如听小宁的,至少看起来比他靠谱。
一楼的餐厅里,谢行刚刚从花园里晨读回来,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各式早点,比他在四季湾住的时候还要丰盛。
谢行坐到餐桌边,把手里的单词书搁到一旁,吃小笼包的间隙里,顺手把手机从口袋里摸了出来。
段瑶一早就给他发了不少消息,只不过他一直没回,但是就算不看他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娱乐圈里当红明星的八卦总是能吸引很多流量,经过一晚上的彻底发酵,如今的舆论已经趋近于白热化,腾云科技的公关更是已经火速和徐昭撇清关系,新品发布会也随之推迟了。
现在更是连早间新闻都开始推送了。
谢行把那则报道草草读了一遍,虽然昨天在清吧的时候,已经从宁先生和那个姓段的男人口中知道了大概情况,但是今天看下来,还是会觉得叹服。
即便宁柯只是出了一个主意,执行方面都是下放给别人做的,但是他在舆论方向把控和爆料切入点方面的精准,都能让人眼前一亮。
可是他分明记得,他这位哥哥今年也只有二十四岁而已。
“早啊,阿行。”
谢行听见有人叫他,嘴里叼着包子愣愣抬头,就看见刚刚他心里想着的主人公正笑着站在他面前。
居家的风格让宁柯整个人的气质比平常还要温和一些,头发睡得有点乱,在额前鬈曲着,宽松的T裇领口被外搭的薄外套扯得有点歪,露出了细白的锁骨和流畅的肩颈线条。
在清晨明媚的阳光下白得惊人,几乎一下就晃到了谢行的眼睛。
宁柯把谢行旁边的椅子拉开坐了过去,给自己盛了一碗甜豆浆:“刚才听爸说,你这么早起来背单词?”
“嗯。”谢行把包子吃完了,终于能开口说话:“明天老师要听写。”
宁柯轻轻笑了一下,原主的记忆里还有着四中喜欢听写单词的传统,
他给自己又夹了一根油条泡到豆浆里,动作间看见谢行搁在手边的手机亮了一下,备注是个很熟悉的名字。
“呦,瑶瑶那丫头这么早给你发消息?”宁柯带着点揶揄地笑道。
向来不会开玩笑的小孩儿哪里听得出宁柯的调笑,一下就慌了,生怕自己犯了错:“不是,她就是……”
逗人百发百中,让宁柯心情颇好,他给谢行又推了一杯橙汁过去:“我知道,在和你说徐昭的事情,对不对?他们兄妹俩就没一个不喜欢凑热闹的。”
谢行终于松了口气:“嗯,是的。”
闻言,宁柯倒是想起了什么,细长的手指托到下颌上,饶有兴致地问道:“还没问过你呢,阿行,会不会觉得我们在背后算计人的手段很阴损啊?”
“啊?”谢行飞快摇了摇头:“本来就存在的事,就不叫算计了。”
宁柯不禁闷声笑了一下,他早该知道的,这位男主角在原书里的手段可比他要放肆得多,最后甚至不惜以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再加上成长过程中承受过太多的恶意,这点手段在他面前已经算是很文雅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又不禁抽痛了一下,要不是被逼到绝路,谁会甘心鱼死网破呢?
就像他从江桥上跳下去的那一刻,就像原书的谢行为了向上爬以命相搏的那一刻。
他们都是在绝境中挣扎过的人,没有谁比谁更幸运。
坐在对面的谢明珏看着相处融洽的两个人,欣慰地叹了一口气,幸好,阿行还是比较喜欢小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