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在局里值班的刑川听说萨德福利院里发现失踪研究生的尸体,大半夜的睡意全无,直接从行军床上蹦起来召集兄弟们出发。
张风开也联系了仁爱医院那边请求支援,满满一地洞冤魂,光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憷,更何况还有何缘和阿绫这两个难缠的小鬼煞。
几百条手臂在神像毁灭的瞬间便消失得一干二净,高高的祭坛上只剩下一尊光秃秃的石头雕像。
沈祀走到冰柜边,香烛没能把罗·萨德的尸体全部燃烧殆尽,黑乎乎的骨头架子缩成一团。
他用石片扒拉了一下,骸骨立刻散得稀碎。从断面看绝不是三十来岁壮年人该有的骨骼,更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罗·萨德,玛丽·萨德,阿贝尔·萨德,从始至终福利院便只有老萨德一个院长。
不断复生就意味着不会死去,沈祀想到他从民国时期一直活到现在,为了掩人耳目甚至假扮成女人出现在世人面前,忍不住一阵恶寒。
仁爱医院的人来得比警方要快,张风开刚挂断电话没多久,夜游神就带着护工们到了。
乔邺几乎是飘着走的,手里举着那个比psp小不了多少老年机:[晚上好。]
沈祀:……
乔医生虽然社恐,但还怪有礼貌的。
和几人打过招呼后,屏幕上的字又发生了变化:[跟我走。]
这话却是何缘说的。
在夜游神出现的瞬间,小男孩浑身肌肉紧绷起来,下意识望向沈祀。
青年柔声安慰他:“别怕,乔医生和我一样不是坏人。”
何缘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乔邺举着手机走在前面,身后跟了一大串半透明的灰影,浩浩荡荡地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你听见过乔医生说话吗?”沈祀问张风开。
娃娃脸同事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不过我听说他的声音非常特别。”
“谁说的?”沈祀惊讶。
张风开:“孟医生。”
第54章 白天的仁爱医院
天边亮起鱼肚白,警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几人做完笔录后便被允许离开了。
临行前,沈祀看到几名实习警员正合力把神像从祭坛上搬下来。
在福利院里待了一天,对沈祀而言却仿佛过了半个世纪,青年回到出租屋连澡也顾不上洗,倒头就睡。
“过家家,过家家,小小子当爸爸,小丫丫当妈妈,大榕树下过家家。男当婚女当嫁,唢呐声里结亲家。抬入坑埋入泥,一生一世不分离……”
童谣,电梯,棺材,坟包……前一秒还在说话的研究生眨眼成了一盘巨大的牙签肉,急遽脱水的干巴院长追着问他喝不喝高压锅炖的萝卜汤,还有数不尽的惨白手臂和胖成球的邪神像。
刺耳的手机铃声响起,沈祀才从纷乱的梦境中挣脱出来。
他抹了把脸,稍微清醒些后,接通了电话,那头传来纪浮光温和熟悉的嗓音:“起了吗?”
沈祀看了眼时间,快下午一点了。
“马上。”
十分钟后,沈医生像往常那样坐在邻居家做工考究的长餐桌边,吃着外酥里嫩的脆皮乳鸽,由衷感慨:“福伯厨艺真好!”
老管家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吃的话,小沈先生多吃点。”
“尝尝这个汤。”纪浮光把手里的小碗递过去。
沈祀来者不拒地喝了。
“下午有什么打算?”纪浮光笑着问。
沈祀回答:“去仁爱医院。”
福伯惊讶:“这么早,小沈先生不是上的夜班吗?”
沈祀眉眼微弯:“嗯,今天想早点去。”
纪浮光看他:“要我送你吗?”
青年摇头:“我自己坐地铁就行。”
吃完午饭,纪浮光陪他到门口,又问了一遍:“确定不用我送?”
沈祀从柜子里拿出运动鞋换上:“嗯,我就去看看,很快回来。”
前两天刚过立秋,暑气还未消散,出门依旧热烘烘的,沈医生在机场路站下了地铁,骑着小黄车来到医院门口。
正午的烈日下,仁爱精神障碍诊疗中心安静矗立在沪城的郊外,此时这座四四方方的建筑看上去既熟悉又陌生。
毛毛虫似的伸缩门紧紧关闭着,保安亭里悄无声息,没了收音机咿咿呀呀熟悉的唱曲声。
沈祀刷开门禁,直奔二号楼的医生办公室。还没到上班时间,张风开不在。于是他又去了楼上的医务处和主任室,没看见戴金丝边眼镜的谢必安和其他同事。
整栋楼静悄悄的,只剩下青年一个人的呼吸和心跳声。
沈祀抿了抿唇,噔噔噔跑出二号楼,进入综合楼——医生们或许都出外勤去了,病人总不可能也不在吧?
他熟门熟路地坐电梯上了九层,明晃晃的阳光从窗户外面直射进来,走廊里却比以往要凉快不少。
这一层的空调终于修好了吗?
如果放在从前,沈祀或许也就这么一想,但现在他刻意走到设备平台,打开配电箱,然而里面什么也没有,没有电线,没有阀门,当然也没有通电。
沈祀面无表情地关上箱门,穿过走廊,来到熟悉的病房前。
门牌上写着904,三十六小时前,里面住的是一个名叫阿飘,患有异食癖的少年和一个叫洛修的双头畸形病人。
三十六小时后。
沈祀深吸一口气,按下门把……
病房里空空荡荡,靠墙的地方摆着两张光秃秃的木板床。他走过去,轻轻一抹,沾了满手的灰。原本带大理石台盆,圆形浴缸和壁挂式智能马桶的豪华卫生间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狭小,陈旧,结了蛛网的简陋厕所。
这天下午,沈祀把每一间病房的门都打开来看了看,情况和904的如出一辙。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晚上,兢兢业业的沈医生难得没去上班,他给张风开发了短信,说自己有事让他帮忙向谢主任请一天假。
晚上八点多,纪浮光处理完工作,打算下楼散散步。刚出门,便听到对门传来播放视频的声音。
“小祀?”
不一会儿,沈祀从门内探出脑袋,叫了一声:“纪老师。”
“没去上班?”纪浮光有些意外。
沈祀嗯了一声,客厅的窗帘被拉上了,房间里黑乎乎的,只剩下电视屏幕的那点亮光:“请假了。”
“身体不舒服?”男人的眉心立刻拧了起来。
沈祀摇摇头,略一迟疑,还是决定如实相告:“我在进修。”
纪浮光:?
看出他的疑惑,沈医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纪老师要进来吗?”
纪老师欣然应允。
然后他就知道对方口中的“进修”是什么意思了。
电视里正在播《午夜X铃》,惊悚刺激的画面,加上阴森诡异的音效,恐怖气氛拉满。
“怎么忽然想到看这个?”纪浮光疑惑。
沈祀沉默,良久才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郑重道:“纪老师,我怀疑我就职的是一家鬼医院。”
纪浮光:……
他低低咳嗽:“为什么这么说?”
沈祀斟酌了一下措辞:“还记得萨德福利院里发生的事情吗?”
才过去不到一天,纪浮光当然记得。
青年的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正常情况下,电梯不可能变成棺材,人死了也不可能复生,神像更不可能说话,还同时长出几百只手攻击我们。
所以必然有某种未知力量在干预或者引导了这些现象的发生,我觉得那或许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鬼’。
其实世界上还存在许多用现有科学理论无法解释的东西,比如超能力,第六感,现实梦等等。人们捉摸不透它们,是因为出于时代和发展的局限,‘鬼’亦如此。”
纪浮光:……
这解释果然很沈医生。
沈祀微微眯起眼,继续道:“而我和风开之所以会去福利院,是因为医院下派了外勤任务,让我们找出林飞柏和周向晚发疯的原因。”
纪浮光神情微妙:“所以你怀疑仁爱医院也有问题。”
沈祀压低声音:“对,我入职的第一天可能就遇见‘鬼’了。”
他想到的是郑家栋,那个伪装成保安,企图骗他的钻表总裁,还有后来把周建波吓得屁滚尿流的周小宁,以及气运之子赵立,被渣男和搭档背叛的驻唱歌手许攸……
沈医生经手的病人不算少,每一个都顺利出院了,但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们。
现在细想起来,那些人表现得根本不像普通精神病人,更像心有执念而不肯往生的“鬼”。
再加上他下午看到的一切,仁爱精神障碍诊疗中心是一家“鬼”医院的事几乎板上钉钉了。
纪浮光看着他:“还打算去上班吗?”
沈祀毫不犹豫地回答:“去呀,我只请了一天假。”
纪浮光挑眉:“不怕闹鬼?”
沈祀想了想:“还行。我大三的时候去别的精神病院实习过,正经狂躁症患者可比‘鬼’凶多了,两三个护工都不一定制得住。还是仁爱医院好,病人都很友善,出院率也高。”
沈医生表示很欣慰。
“唯一可惜的是以前学的心理学知识用不上了,所以回来后,我一直在恶补与‘鬼’相关的东西,希望能派上用场。”
这年头就业压力大,他可不想刚转正就被优化掉。
纪浮光看看电视里披头散发的榛子小姐,再看看掏出手机开始搜一生必看50部鬼片的青年,显然世界观在高额月薪面前输得彻彻底底。
坚持了二十三年的世界观骤然崩塌,福利院之行后,纪浮光有点担心沈祀的精神状态,不过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他唇角不自觉弯了弯,随口问:“吃晚饭了吗?”
沈祀实话实说:“没有。”
他回来后一直在刻苦“进修”,根本顾不上吃饭。
“纪老师吃了吗?没有的话,一起出去吃点?”沈祀把电视关了,从椅子上站起来。
纪老师:“管家晚上请假了,没人做饭。”
意思就是没吃。
沈医生惊讶:“福伯最近请假的频率有点高啊,看来和吴妈相处得不错。”
纪浮光瞥了他一眼,点头:“确实还可以。”
两人溜溜达达地下了楼。
沈祀所在的这个小区虽然位置比较偏,但到底是在大都市沪城,夜晚依旧非常热闹。楼下不远就有小吃一条街,各种锅贴烧烤冷面钵钵鸡的油香味飘得到处都是,充满了诱人的烟火气。
“想吃什么?”纪浮光笑着问。
沈祀咂咂嘴:“有点想吃烧烤。”
这三个月来,他几乎每天都在雇主家里蹭吃蹭喝,老管家厨艺好,吃得也健康,倒有些怀念大学时候跟马楼他们一起撸串的日子了。
纪浮光没意见:“那就烧烤。”
沈祀找了个人最多的烧烤摊坐下。纪老师没穿他那些贵得吓死人的高定衬衣,而是和沈祀一样套了件深色的T恤,衬得他皮肤更白,五官也更加俊挺,看上去就像个斯斯文文的大学生,但又比普通大学生多了几分贵气,周围不断有男男女女的视线望过来。
然而纪浮光的注意却始终落在旁边青年的身上。沈祀问老板要了菜单,南方这边的烤串不比北方,份量少得惊人,他于是各种肉串蔬菜每样都来了一点。
老板是个五十来岁的光头中年人,系着围裙熟练地翻动一把把烤串,高温下油脂融化滴落,辣椒孜然和牛羊肉浓郁的鲜香伴随滋滋声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不一会儿,沈祀点的串串便热腾腾地上了桌,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大盆油光光的麻辣小龙虾。
“哎,我们没点这个。”沈祀叫住老板。
光头老板转过身:“周年庆送的,每桌都有。”
大概是被烟火熏了喉咙的缘故,他的嗓子有些哑,语气听不出情绪。
沈祀环顾一圈四周,果然每张小方桌上都摆着一盆小龙虾。
“谢谢啊!”他笑着道谢,眉眼弯弯的模样,哪怕在夜晚也明媚得像个小太阳。
老板愣了下,低头说了句“不客气”,便匆匆忙碌去了。
纪浮光和往常一样吃得不多,点了瓶矿泉水慢慢喝着,沈祀是真的饿了,加上老板手艺不错,不仅吃完了全部串串,连送的小龙虾也干掉了大半。
“饱了。”
沈医生叉着腰向他展示自己的肚子,纪浮光下意识伸手摸了摸。隔着薄薄的衣料,微凉的指尖和腹部柔软的肌肤相触,两个人都是一愣。
半晌,还是纪浮光先打破沉默:“我去买单。”
“……好。”
沈祀把剩下没吃完的小龙虾打包,和纪浮光一起走回出租屋。
老小区没装电梯,两人慢悠悠沿着楼梯往上,时不时能听见年轻夫妻争吵摔东西的声音,母亲辅导孩子写作业,血压飙升的声音,00后职场新人隔着电话线开除老板的声音……一路上,楼道里的声控灯就没暗下来过。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沈医生忍不住感慨。
“小祀也有吗?”纪浮光垂眸看他,眼底蕴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沈祀点点头:“有的。”
“什么?”
青年抓了抓脸颊:“过去这么多天了,一直没找到那个血莲花纹身。”
他后来又在本地新闻APP上发了几次寻人启事,刚开始还有热心网友提供线索,到后来便真正的石沉大海了。
提起血莲花纹身,纪浮光眉心微蹙:“我前几天也梦到他了,就在萨德福利院的那一晚。”
沈祀一惊:“纪老师看清楚他的长相了吗?”
纪浮光摇头:“他浑身都裹在斗篷里,抬手的时候无意间露出了虎口处的血莲花。”
沈祀闻言不由失望。
“不过我听他的同伴好像叫他三爷。”纪浮光想了想说。
“三爷?”沈祀把认识的同学老师兼职的雇主同事,在心里都盘了一遍,并没有这样一个名字里带三或者排行第三的人。
纪浮光却说:“不一定是人。”
沈祀怔住,没错,能随随便便进入他和纪浮光的梦境,还那么难找,对方是“鬼”的可能性更大。
“对了,他去你的梦里干什么?”沈祀疑惑。
大概是找死。
纪浮光嘴唇动了动,低低咳嗽两声:“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有种感觉,那人应该离我们很近。”
血莲花纹身的事暂时理不出更多头绪,两人在左邻右舍的吵嚷声中回了家。
沈祀打开门,余淼淼便嗖的一下从猫窝里窜出来,在他脚边嗅来嗅去。
“今天怎么这么热情?”沈医生蹲下来挠了挠小黑猫的下巴。
余淼淼没理他,圆溜溜的猫眼盯着他手里的打包盒。
“想吃这个?”沈祀摇摇头,“不行,太辣了。”
他打算给小家伙倒点猫粮,于是抱着它站起来,几秒钟后他倏地顿住。
已知余淼淼是许攸的猫,而许攸是“鬼”,另余淼淼来家后两个月多体重没有丝毫变化,也从不在自己面前吃东西……
沈祀缓缓低下头,对上小猫碧绿色的大眼睛。
不会吧……
第55章 升职加薪
沈医生请了一天假, 第二天晚上八点准时到仁爱医院上班。路过保安亭的时候,他特意多看了躺椅里的艄公两眼,黄毛毛依旧抱着那台老式收音机,摇头晃脑地哼哼唧唧。
以前不知道对方是鬼,现在再看,沈祀就发现了许多不合常理的地方。比如保安亭的玻璃窗口摸上去永远冰冷刺骨。
空调真的能达到这么好的制冷效果吗?
还有艄公……
之前他一直以为艄公是黄毛毛的名字,但它其实还有字面意思,那就是船夫。
为什么一家医院的保安会说自己是船夫?
晚上的仁爱精神障碍诊疗中心和白天判若两院,综合楼里亮着日光灯,时不时能看到穿粉色制服的护工经过。隔着窗帘病房里人影幢幢,打个不那么恰当的比方,这时候的医院才像是真正活过来了一般。
沈祀走进办公室,张风开已经在了,见到他激动得满脸通红:“沈哥,你终于来上班了!走,跟我去院长办公室。”
沈祀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娃娃脸同事语速飞快地解释:“绩效奖,萨德福利院的绩效奖算好了,不过因为金额比较大,所以需要我们过去签字。”
上次阎院长开会的时候,对夜班医生绩效奖的算法做了一些改动,每收容一名新病人就多发三万块钱。
地下祭坛的邪神像毁灭后,把百年来吃掉的那些小孩魂魄全吐了出来。沈祀当时没仔细数人头,但想也知道不会少,只不过需要签字的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
阎院长依旧一身利落的职业套裙,眼角眉梢透着军人式的凌厉,谢范二位主任也在,谢必安笑着和他们挥了挥手。
范无救几乎没看张风开,目光直直落到沈祀身上,扑克脸上瞧不出情绪。
沈祀没想到签个字居然这么大阵仗,全院职务最高的三个人都到齐了,正疑惑着,阎青廷开口了:“伪神类的案子因为涉及到六道层级跃迁,处理起来往往是最棘手的,这一次你们做得很好。”
“层级跃迁?”不止沈祀疑惑,张风开也一头雾水。
谢必安解释:“所谓众生六道,便是天道,人道,阿修罗道,畜生道,地狱道和饿鬼道。”
说到这儿,他看了眼沈祀,后者正好也望过来,四目相对。
沈医生微微一笑,这些内容他昨天“进修”的时候正好了解过,此时青年整个人散发着高考押中最后一道大题的自信光芒。
谢必安:……
谢主任收回目光继续往下说:“其中前三者被称为三善道,后三者则是三恶道。
三善道受六道法则青睐,他们或强大,或美丽,或拥有智慧的头脑,能够自然行走在日光之下。
而三恶道为法则所唾弃,它们或弱小,或丑陋,或丧失理智,永远活在三善道的阴影里,不见天日。”
沈祀大概明白了:“从恶道到善道就是所谓的层级跃迁?”
“Bingo!”谢必安打了个响指,“不过你说的这种情况是大跃迁,还有善恶道内部的升级被称为小跃迁。比如古人的羽化登仙,就属于善道小跃迁。”
张风开自己就修习道家术法,闻言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这也太难了叭。一个普通凡人到脱胎换骨,变成神仙,少则几百年,多则上千年,中间还要经历各种心魔雷劫,一不小心就会走火入魔,神形俱灭。
这还是在古时候灵气充沛的条件下,以目前的大环境,就算是小跃迁也难如登天。”
谢必安朝他投去赞许的目光:“不错。萨德福利院的那尊神像,原本只是地狱道的一缕冤魂,机缘巧合下遇到了乔·萨德,也就是福利院的创始人,受后者供奉渐渐生出了一些力量。
刚开始那冤魂也不过是想借此滞留人间,但随着时间推移,野心日渐膨胀。它想爬出地狱道,给自己换个身份,就让萨德找来源源不断的活人作为祭品。”
说到这儿,谢主任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嘲讽:“可大跃迁又岂是那么容易实现的,就算获得足够人祭,最后也不过是把自己变成个四不像的怪物罢了。”
“扯远了。”阎院长接过话头,“今晚把你俩叫来是为了绩效奖的事。”
沈祀闻言顿时精神一振,来了!
阎院长看了他一眼,神情有一瞬间的复杂,随后把手里的报表扔给谢必安,揉了揉额角:“谢主任,你来说吧。”
谢必安又击鼓传花似的丢给了一旁的范无救:“我晕数字,姓范的,还是你来吧。”
范无救抿了抿唇,面无表情地把报表塞到沈祀手里:“你自己看吧。”
沈祀被迫接过。
A4纸上是一张长长的表格,里面填满密密麻麻蝇头大的文字,应该就是福利院被献祭孩子的名字。
何缘和阿绫也在其中,还特意标了红,旁边一个大大的X10,沈祀猜大概十倍绩效的意思。
他翻到表格最后一行,总计那里明明白白写着8721824万元。
“张风开用他的那部分绩效跟我换了提前转正的名额,剩下这八百七十多亿都是你的。”阎院长说。
沈祀知道这一次的奖金不会少,但也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他都快不认识数字了!
八百多少?多少亿?
院长室里响起沈医生嘶嘶的抽气声,不怪他没见过世面,主要是对方给的实在太多了……
沈祀花了足足三分钟平复心情,目光渐渐变得坚毅:“感谢各位领导同事的支持,感谢医院的栽培,我一定会再接再厉,吸纳更多病人……那个,不知道这钱什么时候可以到账?”
谢必安刚捧起茶杯喝了口水,闻言差点喷出来,阎院长忙不迭开口:“沈医生你先等一下。”
沈祀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阎院长嘴唇翕动,片刻后看向谢必安,谢必安又看向范无救……熟悉的击鼓传花,一切尽在不言中。
范主任冷硬的面瘫脸难得出现了一丝裂缝,他不自然地移开目光:“医院最近资金有些紧张。”
沈祀反应了一秒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院长室里顿时陷入尴尬的沉默。
阎院长理了理自己的鬓发,轻咳一声:“我和谢范二位主任商议过了,现在有两个方案。
一是把绩效奖分摊到每个月慢慢发,但因为涉及的金额过于庞大,这个时间会比较漫长。不过沈医生请放心,仁爱医院以诚为本,就算你以后死了,钱也依旧会准时汇到账户上。”
沈祀:……倒也不必考虑得如此长远。
“那第二个方案呢?”他又问。
阎院长微笑:“不知道沈医生是否愿意成为仁爱医院的股东?”
沈祀离开院长办公室的时候心情颇为复杂,进去的时候还是小沈医生,出来已是沈副院长,人生的起起落落,全写在报表上了。
大概是怕沈祀再搞个几百亿的大单回来,阎院长直接给他放了一礼拜带薪假,还连夜修改了绩效奖的算法。
得知这一消息后的沈副院长语气感慨:“果然不论干什么都要趁早,风口不等人。”
刚好经过的柳蝉听到这话,表情顿时变得一言难尽:风口到底为什么不等人,沈医生你心里真的没有数吗?
没有数的沈医生入职三个月,第一次迎来小长假,不过他并未彻底放松,毕竟还有一份兼职在身。
砰砰砰——
敲门声将青年从睡梦中吵醒。沈祀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才七点多。
这么早会是谁?
他趿拉着拖鞋迷迷糊糊过去开门。
“请问纪浮光,纪先生在家吗?”来人年纪不大,一身警察制服,手上拿着个记录本。
沈祀第一反应是纪老师违法乱纪了,瞌睡立刻清醒了一大半,然后才意识到对方找错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