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准备解释,对面的门也开了,露出男人俊美苍白的面庞。
纪浮光应该起床有一会儿了,剪裁合体的深色家居服穿在身上更显得腰细腿长。
“我是纪浮光,请问有什么事吗?”
小警察看看门牌号,又看看自己的本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沈祀说:“抱歉啊,我弄错了。”
青年这会儿也没了睡意,好奇地问:“出什么事了吗?”
小警察的神情顿时严肃起来:“我想问一下九月十六日晚八点二十三分,纪先生是不是去河心街的烧烤摊吃过东西?我们查到你在那里有消费记录。”
沈祀与纪浮光对视一眼,九月十六日?不就是昨天?
纪浮光点了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小警察:“烧烤摊摊主廖兴国在赠送的麻辣小龙虾里投放了大剂量老鼠药,许多食客回去后严重腹泻,已导致两人死亡。”
“老鼠药?!”沈祀脸色微变。
“对,不过看纪先生的模样应该没吃他家的小龙虾。”小警察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谁知下一秒就听先来开门的青年说,“我吃了。”
沈祀不仅吃了,还吃了很多。
昨晚下班回来肚子饿,把冰箱里打包的那半盆小龙虾也吃了,连汤汁都拌了两大碗米饭。
小警察目瞪口呆,半晌小心翼翼地问:“那你有没有觉得肚子不舒服?”
沈祀实话实说:“没有。”
小警察惊讶。
纪浮光适时开口:“可能我们那一份摊主忘记加老鼠药了。”
小警察一时间也想不出别的理由,只好叮嘱沈祀如果闹肚子一定要第一时间去看医生。
沈祀疑惑:“那摊主为什么要这么做?无冤无仇的……”
小警察无奈叹息:“廖兴国前段时间查出来癌症晚期,被告知只剩三个月的寿命,就起了报复社会的念头。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频繁出事,又是打架斗殴,又是投毒的。996硬生生熬成007,警察的命也是命啊……”
说到打架斗殴,沈祀想起之前在火锅店里遇到的那八个公司职员,当时也是把人弄得进医院了。
小警察还要去下一位食客那里,做完记录便急急忙忙离开了。
短暂的小插曲过后,纪浮光问沈祀要不要一起吃早饭:“福伯买了祥兴记的生煎包和小馄饨。”
沈医生眼睛瞬间亮了:“要,等我下。”
青年跑去卫生间洗漱,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收拾停当。
祥兴记是沪城的老字号,他家的生煎□□薄底脆,用的馅料也是上好的猪后腿,加葱姜料酒拌匀,香得不得了,沈祀一口气能吃十几个。
不过自从上夜班以后,每天睡到中午才醒,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口福了。
夹起一个生煎包,在醋碟里稍稍蘸一下,连面皮带肉馅咬下去,霎时鲜咸的汤汁伴随淡淡的焦香在舌尖上炸开,沈祀像只猫儿一样满足地眯起眼:“好吃!”
纪浮光把一整盘生煎包都推到他面前。
沈祀也不客气,边吃饭边把假期的事情说了:“纪老师接下去有什么安排?”
作为一名合格的保镖,提前知晓雇主的行程属于份内之事。
纪浮光眸色微动:“旅行。”
沈祀:?
“我打算出去旅行几天。”
第56章 鸽选之子
沈祀只有一周假期,因此纪浮光没把旅行的目的地定得太远,沪城东面的海边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老管家把他们送到酒店,先开车回去了,六天后再来接。
沈祀自告奋勇去前台办理入住,被纪浮光拉住:“不用,这家酒店是纪氏的产业之一,给我留了专门的房间。”
沈医生刚想说万恶的资本家,转念想到自己现在是仁爱医院的副院长,手握八百七十亿债权,比资本家也好不到哪里去。
两人坐专梯抵达顶层套房。
沈祀放好行礼,拉开窗帘,一望无际的深蓝映入眼帘。酒店楼层高,看到的海景比之前在民宿的时候要震撼得多,仿佛一块巨大的蓝宝石,又像苍穹掉到了地上。
“要不要去游泳?”纪浮光提议。
沈医生欣然应允,来海边怎么能不下水?
这一片属于酒店的私人沙滩,游客不多,沙子又细又干净。沈祀换了泳裤,光/裸的上半身和两条长腿在阳光下白得晃眼。
纪浮光看了会儿,默默移开视线。
暴晒了大半天的海水一点也不凉,相反温温的,非常舒服。沈祀的泳技出人意料的不错,他像一尾银色的游鱼在浪潮中自由徜徉。纪浮光就要沉稳得多,不紧不慢地跟在他后面随波逐流。
沈祀游了会儿,忽然转过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青年的目光专注而深邃,被这样看着纪浮光忍不住心口发烫,略有些不自然地问:“怎么了?”
沈祀实话实说:“纪老师,从我这个角度看你,有点像一个月前在民宿海边见到的那个排球。”
纪排球:……
他轻咳一声:“其实那不是排球。”
沈祀惊讶:“不是排球是什么?”
“是程玉乔。”
沈祀想了半天才想起来程玉乔是谁:“王昊函鬼故事里的女主角?”
“对。她死后怨气不散,一直徘徊在公馆里。后来公馆被改造成民宿,程玉乔也一起留了下来。”
沈祀如今已经接受了有鬼的存在,倒不如何惊讶。片刻后,青年深深拧起眉:“不对,如果这样的话,她又为什么会在海里?”
纪浮光面不改色:“……可能是想通了吧,打算离开伤心地,开启全新的人生。”
沈祀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天色渐暗,暑气消退,沙滩上逐渐热闹起来。这个时节很少有拖家带口的游客,大多是和朋友结伴来玩的年轻男女,时尚,活跃,生命力旺盛。
沈祀和纪浮光上了岸,两人都是比例完美的模特身材,很快吸引了不少目光,一个高壮的西国人朝他们吹了声口哨:“嘿,amis,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纪浮光笑着用西语回答,同时很自然地牵起沈祀的手,对方顿时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表情,周围的视线也纷纷移开了。
沈祀好奇:“你刚刚和他说了什么?”
纪浮光唇角微弯:“你猜。”
沈祀当然猜不到。
酒店工作人员在沙滩上燃起巨型火堆,一旁是自助烧烤和无限畅饮的冰啤,风琴手演奏起欢快的舞曲,气氛渐渐热络起来。
小龙虾投毒事件并没有影响沈医生的食欲,烤虾,生蚝,扇贝……海风带来哗哗的浪潮声和路人身上的香水味,夏日的风情似乎在这一刻才迟迟到来。
“酒店里有高尔夫球场,我们明天可以去逛一下。”纪浮光往他的盘子里放了两根剥好的蟹脚。
“我不会打高尔夫。”沈祀赧然。
“没事,我教你。”纪浮光微笑。
沈祀点点头,忽然咦了一声。
纪浮光:“怎么了?”
远处度假酒店的圆形旋转门正好缓缓停下。
沈祀收回视线:“看到个人,背影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是谁了。”
纪浮光正要说话,耳边响起一道夸张蹩脚的柔媚女声。
“女士们先生们,在这个热情似火的夜晚,欢迎来到栗子の世界!”
篝火的另一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辆带篷小推车,推车后站着个穿深红色浴衣的倭国女人。
她的妆很浓,乍一眼看不出年纪,脸色雪白,唇珠似血,两弯柳眉又细又长,有些像玩具店橱窗里摆的和服娃娃。
女人手一抖,凭空抓出一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顺手送给了旁边的一位姑娘。
“好像在表演魔术。”沈祀来了兴趣,“要过去看看吗?”
沈医生想看,纪老师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那一声吆喝吸引了不少游客,两人借着身高优势正巧能看清女人的一举一动。
对方先玩了几个颇为精巧的近景魔术,顿时引来阵阵掌声。
“接下去的魔术需要一位美丽的小姐或者先生来配合我。”女人双手下压做了个安静的动作。
人群里不少姑娘小伙儿跃跃欲试,女人手指蜻蜓点水似的转了一圈,最后选中了个穿吊带裙的女孩。
女孩身材娇小,五官精致,左眼尾的地方用唇彩画了一朵漂亮的粉色小花,非常别致。
倭国女人从道具箱里取出一个透明的玻璃盒,展示给大家看。盒子约摸篮球大小,表面雕满繁复的花纹,好似某种古老的咒语,看上去十分神秘。
她打开盒盖,里面什么也没有。等女孩也确认过空无一物后,女人用绒布将玻璃盒蒙起来。
“年轻的小姐,现在你可以把手伸进盒子里,让我们看看会出现哪些奇迹!”
女孩将信将疑地照做,很快她的神情发生变化,不敢置信地将东西拿出来。
“咕咕。”女孩手一松,白鸽拍拍翅膀飞走了。
“好!”之前和纪浮光搭讪的西国人带头喝彩,人潮涌动,沈祀也跟着拍了两巴掌。
这魔术算不上多么新颖,胜在让观众有了参与感。比起魔术师独角戏式的表演,鸽子出现在女孩手里显然更别出心裁。
“还请继续。”魔术师优雅地弯了弯腰。
女孩也兴奋得不行,再次把手伸进玻璃盒里。接下去的几分钟内她又摸出了一块画满鲜花和骷髅的丝巾,以及一朵用纸币折成的洋桔梗。
为了感谢对方配合,女人把洋桔梗送给了她,女孩高兴地将之插在了发髻上。
“非常适合您,我美丽的小姐。”倭国女人由衷赞美,“下面还有谁愿意亲自体验魔术的乐趣吗?”
这回响应的人更多了,沙滩,篝火,有趣的魔术表演进一步将气氛推向高潮。
女人选中了西国人。
后者分别摸出了一把玩具水枪,用纸币折成的帆船和一盒……草莓味的避孕套?
人群发出成年人都懂的吁声,西国人哈哈大笑起来,当即跳了一段摆臀舞,彰显自己的雄性魅力。
和刚才的女孩一样,魔术师也送了他一样东西,是那只纸币小帆船。
西国人把纸船贴到唇边亲了一大口,显然对这份白来的礼物相当满意。
“最后一次机会,午夜的钟声敲响前,栗子の世界就会离开这片孤独的海域,去往新的国度。”倭国女人一抖手里的绒布,煞有介事地宣告。
几乎一大半游客举起了手。
沈祀本来还想凑一下热闹,结果一看这么多人,拉着纪浮光往外退了退,给需要的观众让出位置。
谁知女人却改了主意,并未直接指定对象,而是从玻璃盒里又掏出一只鸽子,让鸽子帮自己选人。
——这鸽子和刚才女孩抓到的那只完全不同,它的羽毛是黑色的,僵硬得仿佛钢针,体型也要更小一些,更像乌鸦。
黑鸽在众人或期待或好奇或惊讶的目光中,扑腾起翅膀。
沈祀也随大流地抬起头,杏眼猝不及防对上鸽子的黄豆小眼。青年往旁边走了两步,鸽子紧跟着飞了过来,他又往另一个方向挪,鸽子同样调转鸽头。
很好,确认过眼神,是冲他来的鸽。
黑鸽瞅准沈祀肩头准备着陆,下一秒便被对方骨肉匀停的手卡住了脖子。
“诸位,看来我们的幸运儿已经诞生了!”倭国女人一锤定音。
沈祀拨开人群走到推车前。
女人神情有些紧张:“先生,能先把鸽子还给我吗?”
黑鸽被沈祀拎着脖子,黄豆眼里涌出了泪花。
青年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我只是担心它在我头上拉粪便。”
说完把鸽子递给对方。
黑鸽逃离魔爪后迫不及待地钻回道具箱。
女人挤出一丝笑容:“没关系,只是一场误会。”
说完她转过身,像前两次那样准备好道具,对沈祀说:“幸运的先生,现在请你把手伸进盒子里面。”
女人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沈祀按照她的要求摸索着掀起绒布一角,指尖擦过坚硬微凉的玻璃盒身,在里面搅了搅。
很快他就抓到了一样有棱有角的东西,拿出来一看。
一匹用纸币叠成的小红马。
从颜色就可以知道,小马比西国人的帆船和女孩的洋桔梗都要值钱。
西国人嘴里叽里咕噜冒出一串听不懂的话。沈祀大概能猜到他在说什么,无非是感叹自己运气好。
“请继续。”
倭国女人灼灼的视线中,沈祀第二次开盲盒。
这回是一个小纸人,依旧由百元大钞叠成。
众人发出啧啧惊叹,毕竟到现在为止,接连两次摸出现金的还只有青年一人。
“不愧是鸽选之子。”洋桔梗女孩竖起大拇指。
沈祀:……
倭国女人轻轻拍了拍玻璃盒,无声催促。
还剩最后一次。
沈祀偏头问纪浮光:“纪老师,要不你来?”
说完又征求女人的意见:“可以吗?”
大部分魔术师都没有中途更换“助理”的习惯,据说会影响手感,谁知女人很痛快就答应了:“当然可以。”
纪浮光抬起垂在身侧的左手,十分淡定地从盒子里取出了一只……瓷瓶。
瓷瓶大约成人小臂那么长,细颈长身,表面用彩釉烧出大片翻卷的浪花,月色中深不见底的幽蓝大海好似活的一般,奇形怪状的异国怪物仿佛就潜藏在浩渺烟波之下。
三样东西抽完,又到了喜闻乐见的赠送环节。
倭国女人殷红的唇边浮起一抹浅笑:“二位都配合我表演了这个魔术,为表感谢我将送你们每人一件礼物。”
说完拿起纸人瓷瓶分别递给沈祀和纪浮光。
围观众人不约而同露出羡慕之色。
住在度假酒店里的游客大多不缺钱,但经魔术师之手送的东西显然很有纪念意义,何况那个瓷瓶看上去更像一件艺术品。
谁知沈祀却拒绝了:“不用,谢谢。”
沈祀不要,纪浮光更不可能会要。
倭国女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用蹩脚的普通话又问了一遍:“确定不需要吗?免费的。”
她着重强调了后三个字。
沈祀坚定摇头:“人民医生不拿人民一针一线。”
即便当初银行卡余额三位数的时候他都没白要过别人的东西,更不用说现在的沈副院长手握八百亿债权。
倭国女人:“……我不是华夏人。”
沈医生的话语掷地有声:“医德不分国界。”
格局打开了。
魔术表演结束,人群渐渐散了。此时已近深夜,沈祀和纪浮光回到顶层套房。
房间里不止一个卫生间,两人各自洗漱。下午游了泳,沈医生洗得时间有些久,等出来,纪老师已经换上了干净的睡衣,坐在沙发里用手机回复邮件。
见他出来,纪浮光指了指茶几上的牛奶:“让服务员送来的,趁热喝,助眠。”
沈祀看着还在微微冒热气的杯子,想起两人之前一起去银色火酒吧的时候,纪浮光给他点的也是牛奶。
这一刻沈医生忽然理解了罗秀,牛奶和香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毫无区别。
沈祀一口气把牛奶喝完,准备去小卧室睡觉——大的那个他自动留给了纪浮光。
“沈医生,等一下。”
自从同学聚会回来后,纪浮光已经一个多月没这么喊他了,平时都喊小祀,只有沈祀自己还一直纪老师纪老师的叫。
沈祀几乎立刻就意识到对方接下去要说的事情恐怕不简单,于是也端正了神色在他面前坐下来。
纪浮光把手机放到一边,轻声开口:“沈医生,我有点心理学上的问题想向你咨询一下。”
一听是专业方面的问题,沈祀不由微微坐直了身体。
当代年轻人普遍工作压力比较大,而像纪浮光这样身兼数职的行业巨头,肩膀上承担的责任无疑更重,人一旦长期处于重压环境下,会产生心理问题一点也不奇怪。
“纪老师可以简单描述一下症状。”沈医生摆出专业的态度。
纪浮光是大部分心理医生都喜欢的那类病人,理智,清醒,情绪稳定,能很好地表达自己的需求。
“我最近经常失眠。”他说。
沈祀想到了他去医院开的那一袋安神药,点点头,示意继续。
“还总会在一天的某个时间段频繁看手机或者墙上的挂钟。”
沈祀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做记录:“具体是几点?”
“中午十二点左右。”纪浮光说出一个相当精准的数字。
“还有吗?”
“有时候心脏会忽然跳得很快,指尖有轻微的麻痹感。”
青年微微蹙眉:“纪老师做过心电检查吗?”
纪浮光看着他:“前不久刚体检过,没发现器质性损伤。”
沈祀的眉心并未松开,有时候心理问题比肉/体损伤更难治愈:“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三个月零九天。”
沈祀惊讶:“记得这么清楚?”
纪浮光唇边浮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嗯,我记性比较好。”
沈祀没有怀疑:“发作的频率呢?”
“刚开始的时候两三天才会出现一次这样的情况,近半个月越来越频繁。”
沈祀:“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
“现在。”
纪浮光的声线压得很低,听在耳朵里给人一种别样的味道。
沈医生做记录的动作一顿,这个答案显然在他的意料之外:“现在?”
“对。”纪老师给予肯定答复。
出来玩没带听诊器,沈祀从单人沙发上站起来坐到他身边,然后伸出手贴上纪浮光的左胸口。
咚咚咚——
纪浮光虽然身体不好,心脏的跳动却非常有力,隔着薄薄的睡衣,他能感受到胸腔里传来的轻微震动。
月光透过薄纱洒进来,给房间里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自然也包括沈祀。低首凝眉仔细感受的青年整个人显得无比柔和,纪浮光微微垂眸,目光落在沈祀鼻梁处那粒浅色的小痣上,心跳瞬间又快了两分。
“确实比正常心率要快上许多。”沈祀收回手,在本子上记下数据。
排除器质性问题的心率过速大部分是因为紧张引起的,纪老师可能在面对自己这个心理医生时紧张了,于是他接着问:“再上一次呢?”
“看魔术表演的时候。”
“再再上一次呢?”
“吃自助烧烤的时候。”
“在海里游泳的时候。”
沈祀掐指一算,得出结论,纪老师这一整天都处于心率过速的状态。
他想说要不咱还是找个大医院看看吧,对上纪浮光信任的目光又默默把话咽了回去:“大概了解了,先让我想想该怎么治。”
“那就麻烦小祀了。”纪浮光也不着急,情绪一如既往地稳定,要不是沈祀亲手摸过,差点以为刚才一百二十码的心率是自己的错觉。
两人互道了晚安。
沈祀躺在柔软的被褥中,脑子里不断重复刚才的对话,直到意识彻底模糊的前一刻,还在复习学过的心理学知识,试图从里面找出让人长时间心率过速的原因。
隔了好几个楼层的酒店客房内,两道人影一坐一站。
其中一个身着暗红色浴衣,脸上画着厚厚的艺伎妆,正是沈祀他们之前在沙滩上遇见的那位倭国魔术师。
另一人靠在窗边,背对着月光,昏暗中看不清具体长相,从身材和体态判断应该是个年轻男人。
“十二点了,你还不打算动手吗?”男人催促。
“他们没要纸币和瓶子,我很难下手。”倭国女人操着蹩脚的普通话抱怨,“不是你说那个叫沈祀的年轻人很缺钱吗?为什么连白送的东西都不要?”
男人语塞,确实是他错估了沈祀的反应,才会落到如今被动的境地。
“如果不行的话,你我的合作就到此为止吧。”男人十分果断,并不浪费时间,“有了那一男一女,你此行也不算白来。”
说完就要跳窗而走。
倭国女人见状赶忙拉住他:“倒也不是没办法解决,只不过需要我多花些力气。”
她本来还想借机多要些好处,没想到对方丝毫不上钩。
“我在这里等你。”男人重新倚回窗棂上,半点看不出着急。
倭国女人顿时明白自己上当了,狠狠瞪了他一眼,狡猾又小气的异乡人。
“希望你不要食言,轮回井的井眼……”
女人忍不住提醒,被对方打断:“约定自然有效,但前提是你能抓住他,另外小心沈祀身边的那个男人。”
倭国女人见过纪浮光,看上去就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身体还不好,一副病美人样,因此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摆摆手示意无需多言。
女人转身离去的那一刻,男人的神情瞬间变得冷漠,嘴唇无声翕动,蠢货……
客房距离地面足有近百米高,他却丝毫不觉得害怕,像只黑色的大鸟般从窗口一跃而下,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咕噜噜。
沈祀听见一阵细微的响动,他开始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有什么东西砸在门板上发出砰一声,青年才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沈祀看了眼手机,还不到凌晨一点。
“纪老师?”他以为是纪浮光出来喝水,不小心碰到了桌椅。
外头无人应答,周遭一片安静,沈祀搓了搓胳膊上细小的鸡皮疙瘩。房间里的气温不知何时降低了,冷得像深秋。他跳下床,先去看了空调面板,节能减排的26度。
放在从前,沈医生会以为是空调坏了,但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单纯的吴下阿蒙,有鬼两个字清清楚楚出现在青年的脑海里。
沈祀没有捉鬼的经验,但他知道怎么医治“病人”,首先,需要一件趁手的工具。
沈医生举着手电转了一圈,最后在大衣柜里找到了一根细长但结实的高尔夫球杆,掂了掂,手感不错。
咕噜噜。
客厅里再次传来奇怪的动静,像是有什么圆形的东西在地板上滚来滚去。
沈祀轻轻拧开门把手,透过门缝能看到不远处躺着一只让他无比眼熟,又无比狼狈的……瓷瓶?
在倭国流传已久的恐怖故事里,没有主人的邀请,瓶女无法进入陌生人的居室。所以她们往往会给自己找个光鲜亮丽的壳子,吸引那些爱贪小便宜的路人。
可惜沈祀没要栗子的瓷瓶。
所以她只能选择另一种更为小众的方式,进入顶层套房。
沈医生看着面前脏兮兮,臭烘烘的瓷瓶陷入了沉默。
有一说一,他并不很想对付这个脏东西,毕竟球杆是无辜的。
恰在此时,瓶子忽然动了,一颗女人的头颅从瓶口处伸了出来,她的脖子弯成蛇一样细长的弧度,殷红的嘴巴裂到耳朵根,朝沈祀露出森然獠牙。
就是现在!
青年眼底闪过一抹栗子看不懂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