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煜明又幸福又痛苦,简直要被他这蛮横无理的样子折磨得心脏揪起。
不过……
齐煜明悄悄看了一眼那过分精致、如芙蕖盛开的明媚脸蛋。
幸福甜蜜顷刻占据所有感官,清扫负面情绪。
虞藻都这么漂亮了,娇蛮一点、脾气差一点,又怎么样?
就算要折磨他、踹打他,也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虞藻也很纳闷。
他都这么作了,齐煜明怎么一点都不觉得折磨或不耐,反而乐在其中?
仿佛这是一项美差。
虞藻习惯性作、下意识折磨人,结果自讨没趣。
他拧巴着小脸,随便指了一件睡衣:“算了,就这个吧。”
刚刚虞藻冲了个简单的热水澡,身上仅有一件浴袍。
他坐在床沿、双膝分开,齐煜明颤抖地跪在他的双腿之间,仰头帮他解带宽衣。
过程中,齐煜明紧张又忐忑,激动得几乎要晕过去。
忽的,目光一凝,聚焦于一点。
虞藻见齐煜明不行为,好奇地低头。
却也正好看见齐煜明抬起手,指腹摁在嫣红的肌肤上。
自小练体育的齐煜明,皮肤自然细腻不到哪儿去,有些粗糙的手指蹭过虞藻的肌肤,带来电流般的酥麻感。
虞藻怕痒,他小幅度耸了耸肩膀,又不自觉朝前挺了挺小胸脯。
目露责怪与不满。
干什么呢这?
深色修长的手指,将荔肉细嫩般的肌肤,衬得愈发细腻。
不过红的很红、粉得很粉,原本雪白肌肤被折磨得斑驳一片、入目狰狞。
记忆中圆圆浅粉的小点儿,竟扩开一圈,晕成硬币大小。
不知道是不是齐煜明的错觉,上头还有一个不深不浅的牙印。
难道刚刚被咬过?
齐煜明盯着这抹红,喉结滚动,目光转深。
语气责怪且痛心:“他们真是个畜生。”
虞藻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没听明白。
他刚闭上唇,又瞧见齐煜明跟乖狗狗一样抬头看他,眨着明亮的眼睛。
“小藻,你好香。”
齐煜明忍不住拿脑袋贴上去蹭,如今的他,倒像耶耶那般粘人,用毛发蹭着虞藻的胸口。
他含糊不清道,“香喷喷的。”
“……”虞藻无语。
他面无表情地将齐煜明的脸推开,“我衣服还没穿好。”
“快点”又凶神恶煞道,“再这么墨迹,下次不让你陪我睡觉,也不让你帮我穿衣服了”
一脸凶相,如幼猫凶狠龇牙、亮出指甲都没长齐的爪子。
自以为很凶,殊不知人类看见他那粉粉嫩嫩的肉垫,只想放在手心仔细揉捏、好好呵护。
“小藻。”齐煜明神色陡然严肃,“你有没有闻到……很奇怪的味道。”
虞藻收敛凶相,翘起的睫毛弧度微颤,带着几分好奇弧度:“怎么啦?”
“就是,有味道。”齐煜明低下头,目光从虞藻的肚皮,悄悄往下挪。
“……?”
虞藻以为齐煜明拐着弯说他臭,他谨慎地为自己辩解:“我刚刚冲过澡,不可能有味道。”
浓密甜香阵阵扑来。
齐煜明几乎要被甜晕了。
就这,虞藻还说没味道?
冲澡怎么都没能把虞藻身上的体香弄淡,反而经过热水一泡,他体内那些浓香,跟被蒸熟了似的溢出扩散。
齐煜明只是拿脸贴了贴虞藻的胸口,便觉得他整张脸都是香喷喷。
齐煜明不说话,虞藻以为齐煜明不信。
他急忙将双膝分开,细细白白的手指捏起睡裤下摆、往上一抬。
露出若隐若现的,粉红腿根。
“我洗得很认真,不可能有味道。”
他是爱干净讲卫生的小男孩。
另一只手心按着齐煜明的头,语气不满,“不信你闻。”
突然袭来的一阵浓香,让齐煜明神魂颠倒、大脑放空。
他死死盯着眼前的粉红肌肤,喉间干涩发渴。他哑声说:“小藻,我能再闻闻吗?我还有点不确定。”
“我想确定一下,刚刚闻到的味道,是不是从你这里传来的。”
态度十分正直,仿佛只是单纯想确定一下,虞藻身上有没有怪味。
又或者是,小男孩有没有掰开把自己洗干净。
虞藻下颌微点。
甚至为了对方方便闻,主动将膝盖打开,细声细气的:“那你快点喔。”
他还要睡午觉呢。
黑皮体育生将大掌扣在虞藻的膝弯,健康肤色与粉色膝盖,形成鲜明色差。
齐煜明一边闻,一边义正言辞地摆明立场:“我只是闻闻,帮你确定下有没有汗味。”
夏天容易出汗,也容易滋生怪味儿。
虞藻没有怀疑。
在虞藻再一点头后,齐煜明似得到主人命令的大狗,猛地低头,闻了上去。
高挺立体的鼻梁,抵住柔嫩雪白的软肤,压得轻轻下陷,形成一小块阴影。
却因肌肤过于柔软且富有弹性,压下的肌肤逐渐回归平整,留下一层淡淡的粉色印记。随着嗅闻的区域变大,绯色似潮水般扩散。
雪白一条腿,被握住膝弯、抬起深吸猛嗅。
齐煜明闻得太过仔细,不小心将虞藻的希望往下扯了扯,虞藻被往下拖了一小段距离。
惊慌低头,嘴唇紧抿。
明明只是在闻。
可这个视角……仿若他坐在脸上似的。
浓香甜腻、久久不散,闻者愈发上瘾。
齐煜明起初还能冷静地嗅,但到了后面,他想要闻到更多、更甜的香气。
他几乎将整张脸埋进去闻。
“小藻……”齐煜明沉迷地喊着虞藻的名字。虞藻轻轻地“嗯?”了一声,仅仅一个气音,都能让齐煜明情绪亢奋。
齐煜明的头发发质黑、也硬,扎得虞藻肉痒。
他扭了扭腰,稍微躲了躲,却蓦地察觉,齐煜明的呼吸变重,好似闻得更起劲了。
虞藻:“?”
他不解。
怎么还没闻完?
闻个汗味,需要这么久吗?
不会在偷偷做坏事吧?
虞藻再度怪异低头,看着如小狗一样乱拱乱蹭的人。
但也不对,齐煜明确实只是在闻。
虞藻没什么好脸色:“闻好没?”
“快了。”齐煜明含糊不清,又说了一声,“快了。”
他想速战速决,临走前,将头猛地埋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因为过分香甜的气息,他发出满足的喟叹:“真他妈的香”
虞藻沉默了。
他愈发觉得这画面怪异,甚至……有些变态了。
呼吸说话间的灼热气流,如一场梅雨季节,缓缓浇在细嫩的肌肤上,漾开点点粉红。
虞藻面庞红润,嘴唇被抿得发红。他眼尾湿红,没什么威慑力地提高嗓音:“不准说脏字”
“我不说,我不说。”
齐煜明哪敢不听虞藻的话,他再三保证,“我以后再也不说脏字了。”
“我什么都听你的,小藻宝宝……”
“小藻……好喜欢,好喜欢。”
齐煜明像魔怔了一样,不断重复这几个字眼。他继续将头扎进去闻,跟个痴汉一样,嗅来嗅去。
因为脸压得很实,几乎牢牢贴着肤肉,他被绵密柔软的肌肤捂得几乎窒息、鼻梁歪斜过去。
可他不管不顾,越闻越上瘾。
还想闻别的地方。
好香……
怎么会这么香?
齐煜明闻得愈发上头,如疯魔了一般,抓着虞藻的脚踝、抬起。
虞藻一个身形不稳,后背跌进被褥间。
手肘撑着床面,费劲地撑起小身板。
穿着居家服的漂亮小男生,迷茫无措地抬起粉扑扑的面庞,额发朝后散乱,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脚踝被握住、抬起,一张面庞,顺着流畅圆润的小腿肚一路下滑,侧贴着脸、深深吸了一口气。
像狗一样。
齐煜明闻得很仔细,未免敬业过头。
从小腿肚往下嗅,竟然连脚心都没有放过。
虞藻看向眼前荒诞一幕。
脚踝被高高抓住,视角太过奇怪,就像,齐煜明在亲吻他的足心。
虞藻虽坏,但羞耻心重。
不过比起难为情,他更想证明自己是爱干净讲卫生的小男孩。
他强忍羞耻,让齐煜明继续闻。
可这时,齐煜明竟火上浇油一般、很认真地说:“我可以添一口吗?”
虞藻睁大眼睛。
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生怕虞藻不答应,齐煜明语气焦急,连忙退让一步。
语气惋惜、仿佛做出极大牺牲,声线沉哑道,“一口就可以。”
眉尖凶凶地抖了几抖,粉润的面庞一点点冷下。
虞藻怒不可遏,一脚踩在齐煜明的脸上,尾音上扬着骂:“大变态”
霍斯言沉默许久,终于先按捺不住,冷声询问。
霍斯承浅浅地扯了扯唇角:“你这是什么话?这是我的身体,我为什么要从我的身体离开?”
霍斯言噎了噎:“你明明知道,你这种行为会给自己带来恶果。你又何必执迷不悟?”
“占据他人身体,这是不道德的行为。”
霍斯承的神色一寸寸冰寒、冻住。
他的气质本就阴郁沉冷,如今更像化不开的冬日高雪。
“霍斯言。”他语气淡淡,不带什么情绪,“我不道德,你很高尚吗?”
“用他人血肉、死后自由,搭建商业帝国。这种行为,很高尚吗?”
霍斯言面色微变。他又听霍斯承用那种不冷不热、却尤其咄咄逼人的语调问,“你确实不知情,但你又完全无辜吗?”
霍斯言从未说他无辜。
他享受祖辈财富带来的殊荣,从降生那一刻开始,他便不是无辜的。
这并不是一码事。霍斯言道:“这不是你能夺走他人身体的理由。”
“不能夺他人身体,却能夺他人妻子。”
霍斯言慢慢地抿了口茶,冷淡的气质如蛇类攀缠而上。
他学着他们的语调,喊,“小藻。”
霍斯言面色微变。
冰冷到阴郁的嗓音,故作柔情低语时,非但不显得缱绻,反而透出一股无穷无尽的诡谲意味。
如同被恶鬼盯上时,发出的诅咒低喃。
“小藻是个很念旧的人吧?”
霍斯承语气轻松平淡,“反正陈迟回不来这个身体,不如给我。用他熟悉的身体,他应该会更加满意,我能很好地扮演替代者。”
“总比你这个样貌、身材都不像的冒牌货强。”
“啊。也不对。”霍斯承微微偏头,曲起的指骨抵着鼻尖,“现在原配也在你身体里。不过那又怎么样?”
“曾经和他朝夕相处,培养感情的人,是‘我’。”
霍斯言忍无可忍地起身,揪住霍斯承的领口,恶狠狠给了对方一拳。
“你真无耻”
院子里响起混乱的打斗声。
打架时,他们毫无理智,但也不是全然失去理智。
他们知晓避开虞藻喜欢的花房,也知道绕开虞藻小憩的长椅与摇篮椅,专门挑空地上打,生怕弄坏虞藻心爱的物品。
“我无耻?”
霍斯承狠狠给了霍斯言一拳,正中小腹。霍斯言面色惨白,后退两步。
他神色阴郁,“他知道你做过的事吗?为了夺走下属的恋人,不断使着小动作。正牌恋人一死,迫不及待上位,竟还准备改名整容。”
“他本来就不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披了他恋人的皮,才勉强给你几分关注。”霍斯言语气怜悯,“如果不是你的伪装,他肯跟你亲近吗?”
“我是抢人身体的小偷,你呢?”
又是一拳,霍斯言喷出一口鲜血。霍斯承出手狠辣无情,完全是将霍斯言往死里打。
霍斯承抽过纸巾,擦了擦手上的鲜血,随手丢在一边,语气嫌恶,“小偷总比小三好吧。”
“闭嘴”霍斯言咳嗽不止,神色阴沉。
他再也控制不住表情。
最肮脏原始的卑劣情绪被点破,他无地自容,又开始恐慌。
霍斯承说的都没错,那也是他最害怕的地方。
他怕虞藻知道真相,怕他哪怕成了替身,虞藻都不愿意要。
他承认,和陈迟绑定灵魂后,有几分惊喜。
虞藻念旧,也许会看在陈迟灵魂的份儿,多给他几分关注。
可现在,陈迟的身体与灵魂一分为二。
陈迟的灵魂与他人捆绑,属于陈迟的身体却被别人占据。
那虞藻更喜欢的,究竟是哪个?又会选择哪个?
拥有他人相貌的灵魂?又或是,装着他人灵魂的身躯?
霍斯言只能祈祷,虞藻最好都喜欢。
不管是陈迟的灵魂,还是样貌,最好的结果是,虞藻都喜欢。
这样最起码能说明,虞藻比较花心,而花心的人总是多爱,不会将注意力集中一人身上。
分散的爱,总比没有好。
他宁愿与人共享,也不愿失去。身体主动权,一直在霍斯言那里。
无人帮他打架。
不是因为幸灾乐祸,而是,他们几个人加起来,都打不过霍斯承。
没必要自取其辱。
况且,这本来就是兄弟俩的恩怨。
霍斯承和霍斯言二人,自生下来便拥有不同的命运。
前者因为身体病弱,只能在医院疗养,常年不见光、也不被家人关注,如同透明人一般生活;
后者自小光芒万丈、出类拔萃,是家族的骄傲。
当恶鬼缠上霍家时,他们为了平息它们的怒火,必然要牺牲一个至亲。
病弱的霍斯承,是最好的人选。
他们以至亲血肉,向恶鬼献祭,平息它们的怒火。
不顾至亲会遭受炼狱般的折磨,永世不得轮回。
相似的脸、相似的基因……截然不同的命运。
霍斯承当然会觉得不公平。
只是谢珩没想过,霍斯承的能量,竟强到如此地步。
能化腐朽为神奇,进入已死的身躯,让其复活。
又或者……霍斯承又付出了什么代价?
谢珩虽好奇,但不好问。
比起一身伤、狼狈至极的霍斯言,霍斯承显得格外游刃有余。
一身熨帖服装干净整洁,除了许些尘土,并未染上一点脏污。
霍斯承毫无情绪地看着霍斯言,他原以为他很恨他的兄弟,也想要尽全力报复霍斯言。
可真看到霍斯言,他又觉得,很没劲。
他的爷爷、父亲,都已被他折磨得半死。
活着比死还要痛苦。
他原本想给霍斯言一个痛快,可真到动手时,又发现,没有必要。
微风吹拂过花园,清新的植物香中,混入几分熟悉的甜香。
若有若无、随风而过,像一片飘零的叶子,稍一恍神,便再难捕捉。
霍斯承正要捕捉这抹馨香时,眼尾余光,望见一个纤细单薄的身影。
虞藻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儿,他穿着拖鞋,睡衣歪歪斜斜地挂在肩头,露出一大片锁骨。
面庞带着刚睡醒的迷茫与粉红,看起来呆呆的,很可爱。
虞藻睡醒之后,让齐煜明帮他切水果,他在床上躺了片刻,觉得无聊。
便想来花园吹吹风。
谁料看到这样一幕。
霍斯言被单方面摁着打、血腥残暴的一幕。
虞藻眉眼间的惊恐、惧怕实在太过明显,犹如实质般,刺痛霍斯承的眼。
霍斯承想解释,虞藻惊慌后退。
竟直接跑了。
不过虞藻身板小、体力差,跑得也慢。
霍斯承不敢追。怕追了后,虞藻越跑越急。
摔了怎么办。
还是让虞藻慢慢跑吧。
虞藻跑得十分认真,到了房间门口,才敢回头看一眼。
霍斯承没追上来?
他拍拍胸脯,打开门、进入房间,赶忙给门上了锁。
手心扶着门框喘了两口气,待呼吸平顺、脸也没那么热,才转过身。
眼前凭空出现一个高大身影。
虞藻被吓得惊叫一声。
脚下步伐不稳,歪歪斜斜朝一侧跌倒,好似随时会摔在地面上。
霍斯承长臂一伸,将虞藻搂了过来。
窄窄一把的细腰,挂在结实流畅的手臂上。
柔软腰身下弯成极其夸张的弧度,仿若没有骨头,能被折成任何形状。
虞藻被捞着正回身。他们胸脯贴着胸脯,一人心跳很快,另一人却完全没有心跳脉搏。
颤抖的拳头抵在胸口,试图拉开一些距离。
“我……我只是路过……”虞藻抿着唇,哆哆嗦嗦、泪眼汪汪,好似要哭。他仰起湿润的小脸,“你别打我……”
霍斯承:“……”
他低头看着虞藻的脸,泪水滚落在他的手上,带来灼烧般的痛感。
痛。是他最熟悉、也最厌恶的。
但这次的痛,又是全然不同的。
霍斯承忽略热泪带来的疼痛,细致地帮他揩去泪水:“我们一起回家,照顾爷爷奶奶,好不好?”
他又问了这样的话。用陈迟的身体、陈迟的声音。
虞藻委屈巴巴:“你会不会打我呀……”
他摇了摇小脑袋,脑海回荡方才那一幕,语气颤得愈发厉害,“我才不要跟你回家,你看起来会家暴我,把我打得很痛。”
“……”霍斯承道,“我,家暴你?”
他觉得好笑。
又或许是,虞藻如今这副还没睡醒、却被吓着了的表情,实在可爱。
有点像受惊的小猫儿。
一双猫眼睁得圆溜溜,里面浮着一层水光,唇角甚至还有睡觉时流出的、没来得及擦干的口水。
霍斯承看了虞藻片刻,忽的低头,薄唇分开,轻轻咬了咬虞藻的面颊。
很软,很热,很舒服。
他试着用牙尖,磨了磨。
“啊呜你……”虞藻眼睛睁得更大。
他皮肤细嫩、本就敏感,霍斯承还这样咬他的脸。
忘了对方是能取人性命、残忍无情的恶鬼,虞藻小脾气先行发作,凶道,“你怎么这么凶”
凶完后才反应过来,对方不是好惹的角色。
欺软怕硬的虞藻,见霍斯承静静地看他,心都要凉了。
眨眼间,他脑补了许多种死法、折磨人的刑法,而这些都会用到他身上。
霍斯承一句话没说,虞藻便怯生生地低头,抽抽搭搭地流起眼泪。
他记得医生说过的话。
虞藻刚做完手术,眼睛不宜过度疲劳,也不能一直流泪。
亲个嘴那点泪水就算了,可现在,虞藻是实打实的哭。
眼睛跟坏了似的,源源不断有泪水涌出。
霍斯承头一回感到类似无措的情绪,热泪落在手上,打湿他的肩头,将他的体温染上热度,胸口那一块被烫得产生类似心跳的灼烧感。
就仿佛,他又活过来了似的。
“别……别哭。”
霍斯承想着法子哄人。
但他生前一直孤身在医院,身边只有冷冰冰的医护人员,有家人、却像没有家人一样,更没有朋友。
而他哥是不一样的,他哥众星捧月,备受族人喜爱。甚至到了最后,他也是被舍弃的那个。
因为长辈做的孽,他们骗他前往森和小区观察,他以为终于能够被一视同仁,结果到了现场,惨死恶鬼手下。他不甘、心有怨恨,化成厉鬼。
生前他身体羸弱,积攒不少怨恨,死后竟也得了便利,能够驱使恶鬼,成为一方领头鬼。
他要复仇。
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霍斯承细细地揩着虞藻的泪水。
却怎么都擦不完。
眼前哭得伤心委屈的小男生,泪水一颗颗往下掉,好听的话、道歉的言语说了一轮又一轮。
可他就是不买账,反而哭得更凶。
“别哭了……我。”霍斯承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虞藻不理他。
怎么都不肯搭理人,只专心致志地掉眼泪。
“抱歉,我……我错了。”
虞藻抽噎的动作一顿,缓缓翘起濡湿的睫毛,像小动物般,谨慎地看向霍斯承。
霍斯承用双手捧起虞藻的面庞,拇指擦拭他眼尾的泪水。
声线依然冷淡,却非完全没有温度。
“抱歉,我刚刚不该凶你。我……”
虽然霍斯承认为,他对虞藻的态度已经够好了,称得上温和。
可这样的态度,在虞藻眼中,似乎也是凶。
尽管他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虞藻已经掉下了眼泪。
非要讲道理,他的确有些无辜。
但霍斯承不需要讲道理,更不需要跟虞藻讲道理。
他只想哄虞藻开心,以及,不想让虞藻继续掉眼泪。
虞藻悄悄抬起脑袋,翘起下巴尖,配合让男人擦眼泪的举动,都能够说明。
他有点被哄好的征兆。
虞藻的声音小小的,像要确定什么似的:“真的不会打我?”
“不会。”
“也不会凶我?”
“不会。”
虞藻刚松懈下来,眉眼又委屈巴巴,像霜打的小茄子。
唇瓣哆嗦、眼睛湿润,竟又开始哭了。
“可你刚刚好凶……”
怯生生流泪的小男生,看起来柔弱美丽,像易被风吹散的云,又像澄澈透净的水,又也许更像街头路边,悄然冒头的小野花。
脆弱,柔软、娇气。
但他的眼泪,确实很有杀伤力。
能够轻而易举让恶鬼低头,心甘情愿担下没有的罪名。
“我不该凶你。”
见虞藻态度缓和,霍斯承再一次道歉,端正自己的态度。
突然,他灵机一动。他道,“抱歉,刚刚凶你的那个人,是我的副人格。”
虞藻忘了哭,抽噎到一半,迷迷茫茫:“副人格?”
“嗯,我是主人格。”霍斯承说,“副人格比较凶。抱歉,他吓到你了。”
如今的霍斯承,态度很好,与花园中暴打霍斯言的模样截然不同。
虞藻好哄,他信了。
他黏糊糊地钻进霍斯承的怀里,拿霍斯承的衣服擦眼泪,“他好凶……”
又吸吸鼻涕……好吧,没有多少鼻涕,因为是假哭。
虞藻摆着脸色,不过看起来依然委屈。
软绵绵的手指,主动勾住男人冰凉的指根,细声细气的:“能不能不要让他出来呀?他对我好凶……”
霍斯承怔了怔。
对他来说,活着没什么意思。无人爱他,无人在意他。
持续的病情,残破的身躯,他像永远生活在无人愿意抵达的潮湿角落。
而现在,虞藻主动抱住他,还牵住他的手。
荒芜土地飘来一阵清香,仿佛带来生的希望。
他的身体确实是假的,是偷来的。
但他感受到的温暖,以及心脏仿佛重新注入血液活力,循环跳动,产生类似幸福与温暖的感觉,却是真的。
霍斯承低头看着虞藻,四肢僵硬,不敢动弹手指,生怕虞藻先一步松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