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恩不负by卧底猫

作者:卧底猫  录入:10-19

花街柳巷,人潮涌动。
东面最秀致高雅的一栋楼,名为遮月楼,宾客如织,楼内正堂似正进行什么表演,时不时爆发出一阵喝彩。
一辆轻便的马车停在遮月楼斜对里的小巷,帘子一撩,从车上窜下来一人,正是一身花里胡哨的谢幼旻。
停了车的易鸣回头看来,见他捂着胸口,正心有余悸地嘀咕:“这卫二什么毛病啊,一路上那眼神跟要吃人似的,吓死我了……”
易鸣抽了下嘴角:“世子说得不错,他就是有病,有大病。”
后头,卫听澜与祝予怀说着话,也先后下了车。
卫听澜看了眼遮月楼的牌匾:“就是这儿?你们确定?”
谢幼旻哼哼道:“我不会闻错的。这楼里姑娘们都会调香,你只管问她们就是。”
祝予怀道:“先探一探吧。若是楼中没有百花僵,那自是最好。若有,那便是难得的线索。”
他今日穿了一身柳青色的金纹绸衣,一边说话,一边有些不自在地挠着略显浮夸的袖口。
这衣裳是来之前易鸣非要他换上的,说是一身月白在花楼里太显眼,万一叫人凭着衣裳认出他来,明日满京城都得知道白驹去花楼了。
祝予怀手里还捏着顶帷帽,犹豫道:“我真要戴这个?会不会有些奇怪?”
卫听澜捞过帷帽往他头上一罩,斩钉截铁道:“必须戴。这烟柳巷可不是什么干净地方,不遮遮你这张脸,说不定就有不知轻重的家伙上来纠缠。”
祝予怀被他一阵摆弄,隔着层朦胧的纱看着几人:“那为何你们都不用戴啊。”
谢幼旻乐了:“咱们几个长得安全啊。你瞧瞧他俩,一个比一个长得凶,看着就不好惹。”
卫听澜凉嗖嗖地剽他一眼。
谢幼旻闭了嘴,趁他不注意拼命冲祝予怀使眼色。
你看看你看看!多唬人!
卫听澜道:“你眼睛抽筋了?”
谢幼旻:“……”
祝予怀左右看看,茫然道:“濯青和阿鸣哪里凶了,不是与我差不多么。”
谢幼旻大惊失色——眼睛抽筋的到底是谁啊!
易鸣欲言又止,终是劝道:“清流门第招人眼,公子还是戴着吧,也免得有乱七八糟的人嚼舌根。”
祝予怀不太习惯地捋正帷帽的边沿,叹了口气:“也罢。走吧。”
一行人便顺着人潮往遮月楼门口挤去。

几人踏入门中,一支悠然婉转的小调刚入尾声。
正堂高台上,抱着秦琴的女子一曲唱罢,抬起明媚如画的眼。梁栋上的丝绸忽地被人一拉,兜住的花瓣霎时如瀑倾泻,从上空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
围在台前的看客不由得屏息,待女子在漫天飞花中起身,向众人轻施了一礼,众人才骤然回了神,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喝彩声。
“好曲,好景!”
“这落花衬着这曲词,实乃妙笔!纵然繁花益皇都……一夜轻风起,千金买亦无啊。”
“知韫姑娘,再来一曲,再来一曲!”
满堂喧闹中,祝予怀遥望着如雪的花舞,不由得轻叹:“好巧思。”
台上女子向众人笑了笑,眼波流转间,恰往门口扫去一眼。
见她望来,周围的人群顿时有了小小的骚动,拥得几人不得不往后退了些许。
卫听澜侧身替祝予怀挡了挡:“你当心脚下。”
再抬眼时,女子抬手拂去了巍峨云鬓上沾的一片落花,已抱着琴转身翩然离去。
在众宾客遗憾的声音里,谢幼旻也长吁短叹,向祝予怀介绍道:“那位是知韫姑娘,一手秦琴弹得绝佳,整个京城找不出第二个能与她比肩的。她不止琴艺超绝,人也仗义,这楼里的姑娘们都是她护着,据说因为她的性子冷傲,人都赞她‘红尘霜雪’。可惜今日来迟了,只看着个尾声……”
卫听澜抱着剑,转头瞟了祝予怀一眼,正瞧见一片绯红的花瓣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帷帽上。
卫听澜蜷了下手指,打断滔滔不绝的谢幼旻:“什么红尘白尘,听不懂。世子爱看姑娘就在这儿看吧,九隅兄,我们先去办正事。”
谢幼旻噎了下,凑到祝予怀耳边小声尖叫:“阿怀你看到了吗!他又拿眼神刀我了啊啊啊啊……”
祝予怀不解地望了眼卫听澜,实在想不通他这冷淡中带着几分无辜的眼神,到底哪里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濯青没有恶意,你别太紧张。”祝予怀熟练地和起了稀泥,“这楼上可有雅间么?先找个清静些的地方,我们坐下慢慢说吧。”
趁着他们说话的空当,卫听澜若无其事地抬起手,将落在祝予怀帷帽上的花瓣“啪”地弹飞了出去。
好好站在祝予怀身后,突然被花瓣打脸的易鸣:“……”
你礼貌吗?
“雅间有是有。”谢幼旻实在没忍住,“不是,为什么你们都这么冷静?那可是花魁,活的花魁!京都红牌啊!”
几个人神情各异地望着他,眼神中明晃晃地写着:所以呢?
谢幼旻恨铁不成钢地跺了下脚:“她长得不好看吗?她的声音不好听吗?你们看看她那琴,那手,弹得多棒!你们的内心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吗?”
“知道了知道了。”卫听澜敷衍地说,“不就是花魁吗,又不会飞,实在羡慕你就自己去当呗。”
谢幼旻气得抓头:“你……我恨你们是不解风情的木头!”
他冲卫听澜嗷嗷叫了一路,祝予怀夹在中间无奈地哄了一路,几人终于在遮月楼最高层的雅间坐下了。
雅间并不奢靡,也不像外面传闻的那般香艳旖旎。
屋内的陈设古朴典雅,空气中淡香幽幽,角落的花瓶中插着几株枯荷,很有几分意蕴。
祝予怀来之前被易鸣和卫听澜做了过于充分的思想建设,此刻终于松了口气,摘下帷帽笑道:“果然还是多虑了。我看此地很好,雅致又舒适,当得一句宾至如归了。”
谢幼旻向门外的伙计吩咐了几句,随手阖上了门,道:“那可不,这本就是个听曲儿说话的地方。总有人说遮月楼是花楼,什么香艳的传闻都往上安,不过是因为这地方恰在烟花巷子,乐娘们又貌美,以讹传讹罢了。”
他顿了下,又谨慎地补充道:“不过你也别真把这儿当家,我怕曲伯打死我。”
“……”祝予怀保持微笑,“‘宾至如归’,只是一种形容。”
不代表我从今天起就住这儿了。
卫听澜四下打量,随手拨开香炉的盖子看了看:“这遮月楼确实不像勾栏教坊,方才那高台不像戏台,倒像是供人清谈的地方,这楼的主人有点儿意思。”
谢幼旻坐了下来:“这你还真说对了。我听说啊,这楼初建时名为‘聚贤馆’,是专供进京赶考的举子们歇憩的驿馆,那会儿还没这条烟花巷呢。后来……约莫十多年前吧,聚贤馆忽然就关了门,再开时就换成了遮月楼的牌匾。至于原因么,澧京这寸土寸金的地,我猜是驿馆薄利开不下去,被原主人转手卖了吧。”
祝予怀琢磨着“聚贤馆”这名字,有些惋惜:“那原主人应当是位仁善志士,也不知他现下如何了。”
“谁知道呢。”谢幼旻喝了口茶,“那都是上一辈的事儿了。听说聚贤馆的主人神秘兮兮的,从不在人前露面,没人知晓他的身份。”
卫听澜对“十多年前”这个时间点有几分在意,忖度片刻,暂时先按下:“算了,还是先查眼下的事。你说楼中有种熏香的味道与百花僵相似,是哪种?”
谢幼旻答道:“那香名为‘忘春’,我方才叫伙计去拿了,应当一会儿就……”
话未说完,门便被人不轻不重叩响了两下。
“可巧这就来了。”谢幼旻起身向外走去,刷地拉开门,“谢了啊,还挺快……”
他视线一抬正对上来人,忽然瞠目结舌地卡了壳,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了。
祝予怀疑惑地看向他如遭雷击的身影:“幼旻?”
被谢幼旻遮挡了的缝隙中,隐约显出绯红的绫丝衣角,卫听澜警惕地坐直了身,一手缓缓按住了剑柄。
屋内沉静片刻,只听得门外环佩声轻轻一响,一个女子的声音漫不经心地荡开:“‘忘春’,是郎君点的么?”
祝予怀听着这声线,有些像方才高台上轻拢慢捻的乐娘。
谢幼旻已然傻了,吭哧半天,道:“是……是的。”
知韫看了他片刻,轻轻一笑,点了点手中盛放香具的托盘:“既如此,这位小郎君不让一让,是要我在这门口调香的意思吗?”
谢幼旻整个人噌地冒了烟,脚步惊慌地窜到一边,扒着门大声道:“我让了!”
屋内的三人:“……”
就,很想装作不认识他。
知韫颇有兴味地看了他一眼,提步入屋,落落大方地向几人行了个礼。
祝予怀扫了眼她手中的托盘,才明白她是要现场制香,便抬手示意:“姑娘请。”
知韫也不见外,走到主桌旁的长案前放下托盘,低头摆弄起香具来。
祝予怀仔细辨认着她取用的香料:香茅、丁香、甘松、川郁金……
谢幼旻慢吞吞地蹭回主桌,眼神飘忽,安静如鸡。
屋内一时没有人说话,只听得香料被徐徐轻碾成粉末,和羽毛清扫香灰时的扑簌微响。
一缕轻烟伴着熟悉的香气缕缕升起,在空气中缓慢漾开。卫听澜的目光从知韫身上收回,与祝予怀无声地对视一眼。
祝予怀轻轻摇头。
没有百花僵。
谢幼旻看着他们的眼神交流:“怎么了,不是这个味儿吗?我闻着简直一模一样。”
祝予怀凝神嗅闻须臾,仍是摇头:“是有些相像,不过细闻之下,‘忘春’少了几分甜腻,更趋恬淡柔和。”
知韫闻言撩起眼来,笑意缱绻地看向祝予怀:“几位郎君是在寻香?要寻什么,不如说与我听听。”
“这倒不急。”卫听澜说,“我有一事不解,听闻知韫姑娘名满京城,且为人冷傲,怎么今日连送香这样的小事,都劳得姑娘亲自来了?”
“想来便来了。”知韫眉眼温柔,仍一错不错地望着祝予怀,“方才台上遥遥一眼,见这位青衣遮面的小郎君身姿清卓,令人忘俗,故来一睹真容。”
易鸣和卫听澜的眼神同时一肃。
卫听澜轻呵一声,起身走到她近前:“是吗?”
祝予怀不安地动了动,看着他的背影犹豫几息,还是把阻止的话暂咽了回去。
卫听澜抬起手,用剑鞘拨弄了几下案上用剩的香料:“姑娘为瞧这一眼,还真下了血本。当着来客的面制香,你们遮月楼就不怕香方被有心之人偷了去?”
“卫二,过分了啊。”谢幼旻实在没忍住,“你说话就说话,拿剑吓唬人算怎么回事!”
“我可没吓唬人。”卫听澜看着被碾碎在剑鞘下的丁香,微微挑唇,“就是看这香料漂亮,没忍住碾了碾。”
知韫秀眉轻挑:“不妨事,郎君记得赔钱就行。”
卫听澜手里动作一顿,危险地眯起眼:“呵。”
赔就赔。
怕你不成!!
他在心里快速计算了下自己此行所带的银两,一面八风不动地攥紧剑柄,在那堆早已成为齑粉的丁香上恨恨地又戳了两下。
然后面无表情地抬起剑鞘,飞速坐回了祝予怀身边。
易鸣在后面难以直视地闭眼。
这些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丢人!
知韫轻笑几声,倦懒地起身施礼:“‘忘春’已点,人也见了,既然几位郎君不欲有旁人打搅,知韫便先退下了。”
祝予怀脱口而出:“姑娘留步。”
他想了想收在衣袖中的百花僵,到底没直接拿出来,只试探地问:“不知姑娘可曾听说过一味罕见的草药,其茎叶引燃时,气息与忘春相近。”
“只一味药,就能与忘春媲美?”知韫止了步,略微思索,“这我倒真未听说过。不过遮月楼贵客繁多,郎君要寻这药,我帮着留心些便是。”
她神色无异,不像是假话。
祝予怀也不知是该失望,还是该松口气,只道:“多谢姑娘。”
“真要谢我,郎君不如常来遮月楼捧我的场啊。”
知韫扫了眼瞬间黑脸的卫听澜,暧昧地补充道,“我这儿的香方要多少有多少,若有心想偷,郎君也只管来。”
卫听澜暗暗咬了下牙:“没兴趣!”
知韫只意犹未尽地笑了笑,施施然转身离去。
门一关上,卫听澜和谢幼旻全程紧绷的脊背同时一松,一左一右地瘫在了桌上。
坐在正中的祝予怀左右看看,有些好笑:“你们昨夜都没睡好?怎么这般疲惫。”
“别装了九隅兄。”卫听澜声音略闷,扭头转向他,“你也看出来了吧?这女子绝非等闲之辈。”
“那是自然。”谢幼旻神思恍惚地喃喃,“那可是花魁,活的花魁啊……”
卫听澜的眼皮抽了下,一剑鞘杵去:“闭嘴吧你!”
门外,环佩声清凌凌地响着,穿过回廊,在拐角处略停了停。候在这里的小伙计顺手接过了知韫手中的托盘,小声问:“可还顺利?”
“还行。”知韫慢条斯理地抚了抚发梢,“除了寿宁侯府的那个小呆瓜,另两个都对我起了疑心,应当会多留个心眼,暗中探我的底细。不过我得说一句……那两个都是聪明人,我瞧这墙角没那么好挖呢。”
“正是聪明人才值得费心思招揽。”小伙计乐观地笑了笑,“尽力就好。总归他二人都要入芝兰台,咱们这边走不通,还有殿下呢。”
“但愿吧。”知韫叹了叹,又道,“对了,他们似乎在查一味药,看那三缄其口的样子,应当还挺要紧的。我一会儿把线索写给你,让大家都留心着些吧。虽不知道有什么用,但若能查到,也算个人情。”

第047章 邀请
两人低声说了几句,便准备各自离去。恰此时,知韫随意一扫,遥遥看见楼下起了骚乱。
一个莽汉闯进楼里,神情焦急地四下拉着人说些什么。他一身粗朴,与楼中宾客格格不入,被拦住的人无不被吓了一跳,而后连连摇头摆手地躲开。
知韫不悦地蹙眉:“好生鲁莽。那是什么人?”
伙计也跟着望去,视线从那汉子的脸,移到他腰间被粗布缠裹的佩刀上。
刀身虽看不清楚,但柄部在动作间忽隐忽现,伙计看了几眼,断言道:“他佩的是环首刀。”
两人顿了顿,同时微妙地扫了一眼回廊尽头的雅间。
“来得好。”知韫赞叹地拍掌,“惊扰我楼中贵客,这不得好好讹一笔。”
伙计的目光瞬间转为怜悯,不忍心道:“别了吧……好歹是殿下要招揽的人。”
“那不正好吗。”知韫明眸一转,来了兴趣,“小潭子,不如这样,你换回原来的打扮,一会儿我去讹人,然后你假装路过,路见不平砸钱相助,来个英雄救……英雄。等到我被你赶跑,他们对你感激涕零的时候,你再高深莫测地来一句‘身为二公子的清客,理当日行一善,匡扶正义’,然后闪身消失,深藏功与名。”
扮作伙计的岳潭:“…………”
他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觉得自己的脚趾能原地扣出一座遮月楼。
知韫笑起来:“等来日他们在殿下身边瞧见你,反应过来‘二公子’是何人,定会恍然大悟,对二殿下心悦诚服。你觉得怎么样?”
岳潭觉得不怎么样。
岳潭叹了口气:“我看你不该叫什么红尘霜雪,该叫红尘暴风雪。好姐姐,快收一收,人来了。”
那引起骚乱的莽汉似是打听到了什么消息,在一片惊呼中攀着楼梯和栏杆飞身而上,动作迅疾地往他们所在的楼顶来了。
知韫红唇轻抿,只顷刻便收起了调笑的神情。
她上前两步,冷声开口:“何人在我遮月楼闹事?”
她的声音不低,冷艳又有辨识度,空阔正堂中的众人纷纷仰头:“哎,是知韫姑娘!”
“天爷啊,美人薄怒也这样惊艳。那捣乱的莽夫是谁?”
“管他是谁,赶紧来个人把他叉出去,别吓着知韫姑娘……”
侯跃身形一晃,稳住步子抬起头,正对上一个红衣女子愠怒的目光。
他听见了楼下的议论,见知韫警惕地朝自己打量,不安地解释:“无意冒犯姑娘,我实在是有急事要寻人……”
知韫哼了声,不急不徐地走到楼阶前,俯视着他:“这一层雅间里皆是贵客。你要寻什么人?”
侯跃急得快要冒汗。他实在是耽误不得时间,方才向楼中宾客描述了卫听澜几人的装束,顺着指点才往楼上来。这拦路的女子盛装华服,看着身份不简单,强闯恐怕要惹出麻烦。
他直觉此时报出卫小郎君的名字不妥,嗫嚅了几下,按住隐约抽痛的良心,忽然仰头高喊:“谢世子!谢世子在何处!”
知韫:“……”
啧,那小呆瓜还是个替罪的小倒霉蛋。
雅间的门很快从内而开,谢幼旻狐疑地探出脑袋:“谁叫我?”
知韫后撤一步,回过头似笑非笑地望向他。岳潭端稳托盘,低眉顺眼地站在她身后没作声。
谢幼旻看着这场面喉间一哽,隐约有种不详的预感。
卫听澜听出了侯跃的声音,也探身出来向外看。
侯跃一眼望见他,顾不得旁的,几步跃上了楼,匆匆向他行去:“小郎君,出事了!”
尽管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祝予怀走到他们身后时,还是听清了一句:“……高将军坠崖了!”
祝予怀心中骤然一沉,忙上前问道:“怎么回事?”
侯跃没避着他,着急地加快语速:“小郎君出府后不久,便有身份不明的人往门房递了消息,说高将军他们行到图南山一带时,马匹突然失控,拖着方先生的马车冲下了悬崖!高将军与方先生当时都在车上,事发突然,将士们没、没来得及……”
卫听澜死盯着他,又回想起图南山中的那个雪夜,他眼睁睁看着冷箭穿透高邈的肩膀,却什么也做不了。
难道高邈死在图南山的命运,无法改变吗?
他的呼吸难以遏制地急促起来,推开侯跃,抬步就要往外去。
“小郎君!”侯跃用力抓住了他,“且听我说完,训哥一接着消息就赶去了,走前托我传话,此事有疑,未明了之前,您可千万莫要冲动行事!即便、即便消息是真的……”
他顿了下,不觉红了眼:“高将军与方先生吉人自有天象,定不会有事的。”
卫听澜身形颤了下,周身冷得像结了层寒冰,攥着门框的手用力收紧,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谢幼旻离他最近,惊惶地望着他手下隐现裂痕的雕花门框:“卫二你你你……你可别发疯啊!”
祝予怀从最初的惊愕中回过神,看见卫听澜的手用力到发白,忙从后拉了拉他的衣袖:“濯青,消息是真是假尚且未知,你先冷静。”
谢幼旻忙跟着应和:“就是就是!那么大的事,禁卫怎么可能没动静?八成是假的!”
卫听澜没有抬头,只艰难地哑声道:“我知道。”
祝予怀见他理智尚存,便又轻声劝:“门口不便说话,不如先请人进来。”
卫听澜勉强定神,点了下头,示意侯跃先进屋。
他看了眼立在远处的知韫,不欲在此时节外生枝,索性道:“世子既然倾慕那位姑娘,不如去与她谈谈心。”
谢幼旻惊慌失措:“啊?啥?你等会儿——”
门“哐”的一声在他眼前无情地合上。
祝予怀也知道此事不便牵扯上寿宁侯府,只是心下想想,还是不大放心:“幼旻一人怕是周旋不来。”
谢幼旻正在门口抓耳挠腮,忽见易鸣面无表情地开了门,伸手把他往边上一扒拉,自己也走了出来。
关门声在两人背后响起,谢幼旻面露同情:“你也被赶出来了?”
易鸣被这“也”字噎了下,心说我可不是来和姑娘谈心的。
“公子让我来守门。”
得想办法把那劳什子的花魁快些打发走。
谢幼旻身后,知韫已莲步轻动向这边走来,易鸣冷静地看了一眼,伸手把谢幼旻拨了个面:“外面的天地更广阔,世子,勇敢去吧,这儿有我。”
谢幼旻惊恐:“啊,啊?你在说些什么啊??”
屋内只剩下祝予怀、卫听澜与侯跃三人。
侯跃不再顾忌,迅速从衣襟里摸出枚纸条递上:“今日郎君离府后,有人往门房送了枚蜡丸。徐伯说那人黑衣遮面,只匆匆说了句‘阳羽营急报’便走了。蜡丸中封着的便是这信笺。”
“阳羽营?”卫听澜接来扫了一眼,上头的只言片语与侯跃说得大差不差,字迹潦草,没有署名。
他翻开覆去看了几遍,皱紧了眉。
阳羽营有要紧情报应当先递进宫里,按照明安帝的作风,大约会拖延些时间,润色好说辞再安排宫中禁卫转告给他。
高凭鹗与他不过一面之缘,阳羽营怎敢越过皇帝擅作主张,直接将信递到他府上?
祝予怀也觉得不对:“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捏造假消息,想诱你出城查探?”
卫听澜算了算时间,若无意外,高邈现下应当快要越过图南山,继续往西北去。
他即便现在就出城,纵马狂追也得费些时间才能追上,若是因为心急闹大了动静,惊动了皇帝,恐怕还要以为他潜逃了。
侯跃想起刺杀案,紧张起来:“小郎君万不可孤身出城。刺客的事还没查明白,这万一是他们冒充阳羽营递的假消息,那就极有可能在途中设伏,故技重施。”
卫听澜也想到了这一点。
瓦丹细作想要挑拨澧京与朔西岌岌可危的关系,若他真被这消息引出城,就算不死在刺杀中,身为景卫名义上的统领无诏出城,也势必会犯了皇帝的忌讳。
祝予怀见他不语,宽慰道:“经了刺杀案,高将军必定会提高警惕,即便有图谋不轨之人,也不会那么容易得手。濯青,且再等等,兴许事情没有那般糟。”
卫听澜心里逐渐冷静下来,点了点头,又问道:“于思训几时走的?”
侯跃忙道:“约莫半个时辰前。训哥是扮作寻常百姓混出去的,脚程兴许慢些,等出了城自会换马快行。他说了,一有消息便会以信鸽传讯回来,只叫我们静候几天,不要轻举妄动。”
卫听澜闭目做了个深呼吸。
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于思训行事谨慎,他去探查一趟的确最合适。
他合上信笺:“府里那刺客,还是没开口?”
侯跃摇了摇头:“还是老样子。”
“骨头还挺硬,怕是不会开口了。”卫听澜神情冷厉,盘算须臾道,“我这几日不回府了。你们在那刺客面前演场戏,先拿着这信笺审他,等过几日,什么都不必再审,只让焦奕往死里折磨他。就说……要为高邈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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