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渊没进偏厅,但在门口不远的位置站着,既能听到偏厅的动静,又不至于直接和徐金打照面。
徐金看到何外公,很是愧疚,眼圈几乎是立刻红了:“何外公,您看今天这事……本来是想着替阿姨做决定,她一直觉得自己身体不好怕拖累我爸,我爸这才想着干脆逼一把,帮她做决定。这事闹的……”
何外公没被他的情绪影响,也没被他带着走,突然问道:“说起来,你上次只说你阿姨身体不好,前段时间才在国外疗养院醒来。说起来,你这阿姨怎么和你家认识的?我瞧着不像外国人,难道从去国外前就认识了?她家人呢?不管她了?”
“啊?”徐金又一通话要说,主打一个卖惨装可怜,务必把徐父交代的事办好。
结果何外公压根不按套路出牌。
徐金没想到何外公会突然追根溯源:“这个……”
他一时卡壳,竟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何外公似笑非笑:“你可别说你不知道她家人在哪里,都有名字,想回国肯定也要有户籍吧?户籍上都有家庭地址的。”
徐金已经想糊弄过去,被何外公直接点出来,表情差点没维持住,但知道不说清楚,这位曾经的军医怕不会善罢甘休,还会对他们生出更多的怀疑。
徐金想了想,干脆半真半假道:“其实我阿姨是……我父亲救回来的。”
“哦?”何外公表情愈发严肃。
旁边的何星煦更是匪夷所思,一脸问号看过去,这年头救回来一个人?就没了?不直接报警帮人找家人的吗?直接把人就这么留下来?
徐金叹息一声:“我阿姨是山上的穷苦人家的女儿,十八岁的时候要被重男轻女的父母卖给鳏夫。鳏夫家暴打她,她逃出来后就打算跳河自杀,被我父亲路过给救了。
带她去镇上包扎好伤口,我父亲本来是想送她回去的,但她死活不肯回去,说怕再被打,她因为家里穷,当时压根没给她上户口……我父亲可怜她,当时刚好在外面做生意赚了点钱,就把她留下来照顾我。
阿姨把我照顾的很好,我父亲感激她,帮她改了名字弄了个户籍。只是没想到,有一天她出门买东西,却被撞了,至此昏迷不醒。
但几年相处下来,我父亲对阿姨很喜欢,阿姨没被撞之前其实对父亲也有好感,只是没戳破这层窗户纸……没想到这一昏迷就好多年。
后来出国也没想过放弃阿姨,一起带了过去。父亲这些年也没娶别人,本想着守得云开见月明,谁知道……阿姨因为昏迷太久,加上当时被撞伤到脑子,就不太记得以前的事。”
徐金说着的时候,何外公和何星煦皱着眉听着,尤其是何外公,他压根不信。
如果没见过闻女士他也许会被这感人的故事感动。
可闻女士那气度与容貌……哪里像是一个穷苦人家出来的?
如果连户口都没有,除了徐家也没接触过外人,她怎么能在昏迷这么久之后,一眼能认出来玉镯和红宝石是假的?
何外公是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见识过不少好东西,才能分辨出。
但徐金的说法……完全说不通。
何星煦没见过徐金口中这位阿姨,听完徐金的话,嘴角抽了抽,表情古怪。如果是星际,随便捡一个人,因为对方不能被人知道,捡回去救助也就算了。
结果二十一世纪,跟他说……因为这位女士被人家暴,不去报警替人解决,反而直接帮人弄了个新身份?
这怎么看更像是徐父见色起意,想把人据为己有吧?
何星煦看着徐金:“你这位阿姨,应该长得很好看吧。”
徐金下意识点头,回神才回味过来何星煦在阴阳怪气,意有所指。
但徐金不能回怼、不能明说,只能把胸口的气闷咽回去。
“阿姨的确长得很好,主要是她很温柔,像母亲一样。”他一出生就没有母亲,他有意识以来,被父亲带着去医院见到最多的女性就是柔姨。
这么多年下来,在他心中柔姨已经是母亲的角色。
所以他和父亲一样,无法想象柔姨离开他们父子的场景。
何外公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打算找时间和这位闻女士谈一谈,如果需要,他想替这位闻女士报警。
徐家这对父子,嘴里没一句真话。
何外公看徐金还要继续解释,直接打断:“徐金,你和小煦年纪相仿,我也不想倚老卖老拿长辈的身份教训你。但你成年了,还是学点好的。这些话以后也别说了,你觉得我这老头这么好骗吗?”
徐金没想到何外公当场就打脸,脸色一时间有些僵硬:“何外公……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何外公:“说起来你父亲今天拿给闻女士戴的玉镯和红宝石耳钻都是假的,你父亲……不会是被、骗了吧?”
咬得极重的两个字,嘲讽意味十足。
嘴上说对待闻女士多好,但开口几百万,面子名声都有了,结果是假的?
徐金脸色更加僵硬,显然没想到只一个照面何外公竟然能看出来?
那可是花了好几万买的高级货,一眼绝对看不出区别。
父亲也不知道是愧疚还是别的,非要按照当年的那两样卖掉的东西打造。
可谁也没想到,何外公这个常年待在乡下的,竟然一眼看得出来?
何外公像是故意般:“哦对了,不仅是我,我瞧着闻女士也看出来了。这眼力劲儿,可不像穷苦人家出来的啊。”
徐金彻底说不出话,甚至开始慌了。
为什么能看出来?柔姨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何外公已经懒得看他表演,摆摆手:“小煦,送客。”
何星煦早就等着,一得话起身,送人的态度不要太明显。
徐金脸色变了好几遍,到底演技精湛,几个呼吸间竟是缓和过来,甚至还朝何外公鞠了一躬:“既然何外公今晚不方便,那我和父亲改日再来拜访。”
说着不等何外公再说什么,转身就要走。
何外公本来已经懒得搭理他,此刻听到这假模假样的话,嘴角压下来,不悦掀掀眼皮:“是吗?还是算了,我怕庙小,招待不起。说起来,你父亲有这个时间,还不如早点把你当成大人看待,也许徐家换了掌家人还能蒸蒸日上不是?”
徐金彻底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何老爷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嘲讽他还没断奶吗?
何外公凉凉开口:“不是吗?金宝不是乳名吗?你都十八了,你父亲可别还当你是个宝宝。”
何星煦知道外公是完全不待见徐家这父子,连这种平时压根不算是事的称呼都拿来阴阳徐金是个爸宝,徐父让他干什么他都巴巴跑来,没点主见。
何星煦已经起身要赶人,突然回过神,他猛地偏头去看徐金,眸色沉沉的:“你小名叫金宝?”
本来因为口音偏差,他一开始没回神过来,可不知为什么,他脑海里突然就闪过同样在他这个年纪还哭着喊他金宝儿的羿元帅。
两个几乎差不多的乳名,何星煦脑子嗡的一下仿佛有什么炸开了。
徐金却只当何星煦也在嘲讽他,太过愤怒,铁青着脸再也维持不住礼貌,大步往外走,提上东西,把院门甩得咣当作响。
何星煦却像是完全没听到,脑子乱糟糟的。
他虽然把星际的事,事无巨细都和何外公说了,但金宝儿这种小名,羿元帅喊喊也就算了,但他不好意思提起。
怕何外公会逗他以后也开始喊金宝儿。
可刚刚乍然听到徐金小名金宝,他脑子乱得不行,像是抓到什么,却又不敢细想。
外面酆渊将里面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自然也听到何星煦最后陡然变了音调的那句问话。
徐金以为是嘲弄,他却听出不同。
酆渊仔细想了想,也突然想起来羿元帅喊过何星煦的小名,是金宝儿。
只是后来何星煦坚持,才没继续这么喊。
金宝儿,金宝,一字之差……
一个被徐家父子即使在昏迷中也依然花钱照顾到清醒的女士……还是没有过去户籍的女士。
酆渊猜到何星煦此刻的想法,走过去,按住他眼底不断攒动的情绪,看向疑惑不解的何外公:“外公,你还记得那位女士的模样吗?或者徐父拿给她的红宝石耳钻是什么模样的?”
玉镯都差不多,但耳钻的样式却大多花样多。
何外公看向自家外孙,尤其是刚刚听到金宝这个乳名时的反应,何外公隐约猜到什么,表情愈发凝重,很快找到纸笔几笔画了出来。
因为看出这红宝石耳钻是假的,何外公当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多看了两眼,所以还有印象。
何星煦早在何外公去拿纸笔时就回神,此刻望着寥寥几笔还出的耳钻大致形状,他呼吸一瞬间有些停滞。
何星煦跟着羿元帅去扫墓的时候看到过他生母的遗照。
上面的女子笑得温柔缱绻,照片出事前是近照,是当年他刚出生满月的时候照的全家福里截出来的。
当时生母戴着的就是这么一对红宝石耳钻。
羿元帅知道夫人喜欢这些东西,收集了很多各式各样的宝石,打造了不少首饰。
可耳钻的样式虽然多,却也不是不可能一样……
何星煦拿着纸的手在轻微颤抖,他怕希望太大,结果不是,失望也就越大。
酆渊对上何外公想问不敢问的神情,解释道:“星煦以前刚出生的时候喜欢金色的东西,所以他当时的小名是金宝儿。”
他没继续说的是,这么凑巧徐家父子也住在这个村里,年轻的时候穷困潦倒,后来突然发迹。
身边有一个即使昏迷也没放弃医治的闻女士。
这一切太过凑巧,除非……这位闻女士和何星煦一样,是突然冒出来的。
因为何星煦当年只是个婴儿,何外公捡到后立刻带着去了医治,后来直接带到市里。
隔了很久才回来,所以何外公不知道徐家发生的事。
同样的,徐家也不知道同一时间何家多了一个外孙。
何外公想明白这其中关窍,脸色难看骂了句徐家人:“徐家当年发迹,对外一直说几年后做生意发家,看来是捡到闻女士把她身上戴着的宝石卖了换钱才发的家。”
如今送给闻女士假的,怕是愧疚也是担心闻女士想起自己的东西,所以提前给一对假的,意图蒙混过关。
何外公想到白日里吃席的几个老板,加上徐家父子突然跑回来还专门请大老板、催婚的举动:“徐家不可能发达后还来个衣锦还乡,还是在闻女士刚好醒来这段时间。我怀疑,闻女士就是在我们村救来的,是闻女士想回来看看能不能记起来……他们才不得不回来的。”
另外一个原因何外公没说,主要是没证据。
他怀疑徐家是不是落魄了,以为闻女士出身大家,刚好醒来,借着这个机会,想帮她找家人,但在此之前想把关系坐实,成为富贵人家的乘龙快婿?
何星煦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现在要先确定闻女士是不是……我生母。”
说出最后两个字的时候,他声音有些干涩,如果是真的……一想到生母差点被徐家父子今天骗着定下婚事,他就气得想锤徐家人。
何星煦没耽搁,直接出门要去一趟徐家。
酆渊怕他吃亏,跟他一起去的。
只可惜两人到徐家的时候晚了一步,大概是徐金回去和徐父说了假宝石的事,徐父、徐金和徐老爷子带着闻女士开车离开回了镇上。
何星煦想到白日里在镇上见到徐金的地方,那里刚好有一个五星级酒店,也是镇上唯一一家。
何星煦和酆渊回去和何外公说一声,借着夜色匆匆启程往镇上去。
等到了镇上,何星煦和酆渊站在酒店外,望着早就暗下来的夜色,没打扰可能已经睡下的闻女士。
徐家人在酒店很高调,加上徐父立痴情人设,酒店都知道他们。
何星煦说是徐父的小辈过来找他,问到房间号,在旁边定了一间双人套房。
何星煦和酆渊拿着门卡上楼,偏头看着隔壁徐父的房间,眸色沉沉的。
这一晚何星煦没有任何睡意,等天刚亮就睁眼站在门口,从猫眼往外看。
他正对着的这间是闻女士的房间,只要闻女士出门,他从猫眼就能看到。
也能在不惊扰闻女士的情况下,知道对方的模样。
不知道闻女士是不是身体不适,上午没出门,直到快中午的时候,等不及的徐父提着一个食盒过来敲门。
何星煦躲在门口,望着外面,听着徐父的敲门声,莫名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他在这一刻是期待的,希望闻女士是他生母。
想到这么多年痛苦怀念亡妻的羿元帅,他是希望出现奇迹的。
他眼睛一直睁着,即使酸痛也不敢眨一下,终于门动了一下,缓缓从里面打开。
何星煦的目光一瞬不瞬盯着那个出现在门后推着轮椅的女子,岁月仿佛没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温柔如水的眉眼,一头柔顺的乌发挽在身后,因为瘦弱生病脸色苍白憔悴,虽然和墓碑上鲜活明艳的女子有区别,可何星煦还是一眼认出这是霍恩夫人。
是他的生母。
何星煦差点没忍住立刻冲出去,却又生生止住自己的念头,他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和闻女士的关系。
闻女士也不记得他。
反而闻女士此刻的户籍落在徐家,徐父一旦察觉到,可能会带着闻女士远离这里。
即使到时候能找到闻女士,耽搁的这段时间,他不确定徐父丧心病狂到会不会对闻女士做什么。
他没有证据,但羿元帅有。
闻女士和羿元帅的合照、全家福,他出生时和父母的视频也有,闻女士和霍恩姐弟单独拍的。
何星煦在这一刻,几乎迫不及待想要回去星际,立刻把羿元帅带过来,把人抢回去。
酆渊一直陪何星煦站在门口,他看着对方按在门上的手指从摊开到慢慢攥紧。
白皙的指骨因为用力泛白。
他不用询问,已然知道答案。
那位闻女士当真是故去三十年的霍恩夫人。
他能感受到何星煦此刻克制的痛苦,眼看何星煦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他抬起手覆盖住他的手,将对方的手指一根根抚平,攥着,不肯让他再自虐。
何星煦没舍得移开视线,但酆渊此刻的安抚,显然让他逐渐冷静。
他的呼吸从急促变得平稳,眼底泛着的泪意慢慢褪了回去。
直到徐父把食盒送到不得不再次回去,何星煦看不到两人同框,才觉得憋闷的胸口有新鲜的空气涌进来,让他足够呼吸。
闻女士重新合上门,何星煦才抿着唇垂下头。
酆渊上前揽上他的肩膀,轻轻捏了捏:“这是好事不是吗?我们提前知道霍恩夫人还活着,他们已经做不了什么。”
何星煦把自己刚刚急迫的想法和担心说了。
酆渊点头:“是要立刻联系羿元帅,不过……你要不要在回去前和霍恩夫人见一面?”
何星煦意外抬头:“可……会不会打草惊蛇?”
徐家父子显然将闻女士看得很严,就住在隔壁,他去对面敲门,徐父徐金肯定会发现他在这里。
酆渊笑笑:“我有办法。更何况,你不想见见她吗?和她见一面拍张照片?你和霍恩公爵这么像,虽然她不记得你,但不一定会忘记霍恩公爵。”
霍恩夫人最重要的人只有三个,一个是霍恩公爵,再就是羿元帅和她的孩子。
年幼时的何星煦与现在模样不同,但他长得像霍恩。
同时也是试探一下,霍恩夫人对这张脸有没有印象。
何星煦自然是想先见生母一面的,他虽然还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他和生母怎么会一起穿到这里。
想起羿元帅最后找到的那件血衣,他猜测,可能是当年生母为了救他,强行用霍恩家族的血脉做了什么。
何星煦和酆渊一直等到徐父出门,以镇上几个老板的名义打电话给酒店前台,说是找徐金。
没多久,徐金匆匆出了门。
何星煦则是同时打开房门,敲响对面闻女士的房门。
没多久,闻女士一脸疲惫出现,她这几天一直睡不好。
尤其是昨天在席上被徐父逼婚的事,她内心自责又茫然,自责是徐父对她这么好,可她却又不想答应,仿佛有什么隐隐在告诉她,一旦应下,她会后悔。
一边是救命之恩,另一边却是毫无缘由的坚持……
这两种情绪折磨着她,让她毫无睡意。
打开门的一瞬间,她以为又是徐父,亦或者是徐金。
可抬眼看去,却是完全陌生又隐隐有些眼熟的一张脸。
对方很年轻,像是刚成年的模样,眉宇间还带着刚褪去的青涩,此刻望着她,双眼带着泛红的血丝,隐隐噙着泪光。
明明是记忆里没有的一张脸,可一个照面却让她忍不住心里难受起来。
“你……是谁?”她下意识想问他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可她不认识对方,到了嘴边的话,被生生吞了回去。
何星煦已经收敛好情绪,面露歉意:“抱歉,我可能认错人了……我住在对面,刚刚看到女士你开门。你长得很像……我的亡母。”
闻思柔一颗心瞬间软下来:“抱歉。你还好吗?”
何星煦露出一个带着泪光的笑:“亡母在我满月的时候就不在了。她离开的时候和女士很像……我没想到是世上会有这么像的人,这才冒昧打扰了。”
闻思柔本就对这个年轻人印象极好,此刻听对方这么说,更是生出一股无限的怜惜之情。
明明应该是警惕的,可就是莫名心软,她让开身,让何星煦进门。
何星煦随即关上门。
同时,没到半分钟,一脸郁闷的徐金从电梯里出来,皱着眉到了门口,看了看闻女士的房间,想到父亲说阿姨身体不适,还是没去打扰。
房间里,何星煦望着操控轮椅帮他倒水的闻思柔,接替过来。
却没落座,他时间不多,尽快速战速决。
他拿出手机,眼神带着期待与濡慕,仿佛要透过她看到自己的亡母:“之所以冒昧过来,是想拜托女士一件事……我能和你合照一张吗?”说到这,垂下眼,遮住眼底的黯淡,“我刚满月生母就不在了,我还没有一张长大后和她的合影。”
闻思柔握着水杯的手怔了下,如果是别人,她甚至不会让人进门。
可望着这个第一眼就觉得很有好感的年轻人,她察觉到他提出这个要求时的忐忑,鬼使神差答应下来:“好啊。”
何星煦原本以为很大可能会被拒绝,没想到对方会同意。
他抬起眼,差点没忍住就这么说出来。
闻思柔心头酸涩,莫名也被对方这眼神看得难过,主动摊开手索要手机。
等何星煦蹲下身挨着轮椅旁,和闻女士拍了一张合照。
看着里面如同姐弟的男女,闻女士仿佛脑子里疼了一下,莫名觉得这画面有些熟悉……
她下意识闭上眼偏了一下头。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何星煦一直注意着她的反应,着急问出声。
闻思柔摇摇头:“我没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我也觉得你长得很眼熟。”
但对方这么年轻,她应该没见过对方才对。
何星煦愣住,随即眼底有亮色攒动:“是吗?你看着我这张脸还能想起什么吗?”
闻思柔还真的认真看了好几眼,最终摇摇头。
何星煦怕被闻女士误会他是坏人,最终依依不舍还是起身,听到外面酆渊敲门的提醒,他最后看了一眼闻女士:“我会再来看您的。”
说着,朝她鞠了一躬,拉开门,匆匆进了对面的房间。
闻思柔愣住,望着突然又合上的房门,不知为何,心里竟是空落落的。
何星煦和酆渊回到房间,他打开那张合照,眼圈和鼻头都是红的,酆渊看得心口丝丝缕缕泛着疼,却没敢再提。
怕把人真的惹哭。
何星煦和酆渊没多久戴上棒球帽换了身衣服,没有退房,回了村里。
两人和何外公说了一声,没耽搁,拿着手机匆匆回了星际。
到庄园书房时,外面天是黑的,这时候星际还是半夜。
四周万籁俱静,何星煦往前走了一步,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还是这一天过得太过跌宕起伏,他心头和手脚都在无意识发慌。
甚至不知道要怎么和羿元帅提及这件事。
酆渊看出他的异样,干脆将他按坐在椅子上:“羿元帅那边我们过去,他也要和我们来这里,不如让他带着东西过来就好。”
他是真的怕到时候在元帅府,父子两个谁都控制不住情绪。
何星煦也怕羿元帅如果知道真相,到时候也会慌,到时候离这边还有一段距离,不如先不告诉他让他过来一趟。
于是,大半夜的,羿元帅刚从军部回到家要睡下,手环响了一下,意外是陛下发来的。
羿元帅整个人瞬间清醒:【金宝儿回来了?】
他家阿煦回来了啊,果然是想他这个父亲了,这才没两天就回来看他了!
酆渊:【我们在那边看到一对分开很多年的母子团聚,星煦想他生母了。】
羿元帅愣住,垂下眼,嘴角的笑意没忍住僵在那里,渐渐变淡,他也想夫人了。
都这么多年了啊。
他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自己近乎满头的白发,虽然面容还算年轻,可如果丹姝知道他变成现在这样,怕是都无法认出来他。
丹姝会嫌弃他的吧?
羿元帅:【要不要发一些过去的视频给阿煦看看?】
酆渊:【你直接全都带过来了吧。】
羿元帅已经涌上心头眼底的悲伤,被这一句给憋了回去,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都深更半夜,他赶过去都要后半夜了。
陛下不睡,他家阿煦还要睡觉的好吗?
酆渊:【以防以后星煦要看还要拿来拿去,你把所有有关霍恩夫人的照片视频都拿过来吧,哦对了,听说当年因为霍恩夫人名字里有个丹字,元帅你找了很多红宝石打造成首饰?也一并带过来吧,这次我们选点带着,睹物思人。】
羿元帅瞧着突然话痨起来的陛下,心情复杂。
但想到他有时候思念妻儿也不分时间,有时候睡到一半想起来都会惊醒睡不着。
羿元帅怕自家金宝儿也是如此。
不敢耽搁,去单独存放的房间,把时常拿出来看的东西挨个小心翼翼装到箱子里。
因为东西太多,耽搁一段时间,等羿元帅出门时,碰上霍恩听到动静过来查看,听说外甥回来了,干脆一起过去。
何星煦和酆渊等待的时候,酆渊看他心神不宁,“要不要等下我和羿元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