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色惨白,满脸的褶皱如同干瘪的菜叶,眼中布满了血丝,倏的露出一个诡谲的笑容,阴森森的。
“我的沧儿,不能离开我,他该永远的留在陆府,这样我才能保护他,没有了我,他会孤单,会危险,我舍不得,舍不得啊……”
温余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凶狠起来,如刀般刺进陆百川的皮肤,似要将他千刀万剐。
“他不是你的,你不配。”
温余戾声阴沉道。
陆百川模糊的眼睛看向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口中不断溢出鲜红的血液。
他的脸上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反而越笑越疯狂,带着诅咒一般的低语,伸手颤颤的指着温余。
“哈哈哈,你也是我,你也会变成我哈哈哈,文家的小崽子,你该牢记,咳咳咳,他是我的儿子,你们……是仇……非亲噗……”
陆百川倒在桌上,再也没有醒来。
温余静静的站在一边,自始至终脸上都没什么剧烈的情绪,看起来并不在意陆百川的诅咒,然而那双置于腿侧的手却不由得紧紧攥成了一个拳头。
第二天陆鸣沧遣散了陆府的所有家丁,陆家布庄也被转卖了出去。
几天后,一把大火将破败的陆府烧个干净。
陆府没了,众人唏嘘。
一个月后,繁城关阳,集市之深有一处偏僻小院,院子里种着一棵干巴巴的树,树下有口大缸,缸中的睡莲开得正盛,在一片片碧绿的叶片中婀娜多姿,赏心悦目。
空气中布满了浓浓的药香,几个木制架子摆放在院子一侧,架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药草。
一个年轻的男人正蹲在木架前,认真的给草药翻面。
翻了一会儿陆鸣沧就累了,慢吞吞的站起身走进了屋子,屋子里的摆设很简洁却很整齐,窗台上摆着一盆兰花,桌子上堆满了书和纸。
陆鸣沧走到桌前,伸手轻轻摸了摸兰花的花瓣。
当初离开陆府的时候,温余想把他的东西全部带走,被陆鸣沧阻止了,最后他从几盆兰花中挑了一盆,把那些画全部带走了。
他们离开景宁镇后一路南下,沿路边走边玩,两周前到的关阳,陆鸣沧决定在这儿多玩一会儿,温余就找了这个地方租下来。
陆鸣沧知道温余应该懂一些药理,说白了,用毒高手应该也算半个大夫。
陆家灭亡后,温余在陆鸣沧面前越发不加掩饰了,两人都知道彼此间有秘密,并不说破,默契的心照不宣。
因为要给陆鸣沧调理身体,温余买了很多药草回来,平时也会去一家医馆当帮工,按他的说法是学习学习医术,陆鸣沧对此表示怀疑,他感觉到温余有事情瞒着他。
在路上的时候还不明显,等安顿下来,陆鸣沧就发现温余几乎每晚都会做噩梦,虽然他说没什么事,白天也看不出异常,但陆鸣沧还是敏锐的注意到了温余疲惫目光下的焦躁。
陆鸣沧等了几天,温余还是不肯坦白,所以他决定今天一定要逼问出原因。
临近中午的时候,温余从门外走了进来,他先进屋找了陆鸣沧,陆鸣沧正在练字,温余走近,看到他正在写。
温余是大骗子。
写了一整张。
温余挑眉,无奈笑道。
“我怎么了?”
陆鸣沧放下笔,拿起纸对着吹了吹才撩起眼眸对上温余的目光,不紧不慢道。
“你自己先好好想想。”
温余宠溺的笑,低下头亲了亲他的唇,温声道。
“好,我先自省一下,争取能尽早获得夫君原谅。”
陆鸣沧伸手勾着温余的后颈,张嘴轻轻的咬了一口他的唇,才眯着眼睛,意有所指道。
“行,我等着。”
突然院子外传来敲门声,一个温柔细软的女声落入陆鸣沧和温余的耳中。
“温大夫在吗?我是江清。”
陆鸣沧转眸挑眉看向温余,温余一脸无辜。
那个女声还在轻轻的诉说,大意是感谢温余救了她母亲,特来感谢。
但陆鸣沧能感觉到对方语气中的羞涩与期盼,远不只是感谢那么简单。
他幽幽的叹口气,转过身默默的执起笔,在纸上快速写下一行字。
温余招蜂引蝶负心汉。
温余哭笑不得。
第188章
熊熊烈火在四周燃烧,惨叫,哀嚎,不绝于耳,父亲的怒吼,母亲的悲泣,姐姐的绝望,声声不息,扭曲的面容,崩溃的情绪,不断的质问着他。
“你爱上的是仇人的儿子!”
“你如何对得起我们!”
“他的血液里流淌着罪恶!”
“温余,现在的你,也是罪人!”
漆黑的屋子里,温余突然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大口喘着粗气,眼瞳骤然紧缩,汗津津的额头上落下一颗冷汗,身体止不住的战栗。
温余怔怔的瞪着前方,脑海中仿佛还停留在那骇人的一幕,耳边那一声声尖锐的诘责叫他心神大乱。
“又做噩梦了?”
身旁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一只温凉的手伸了过来,轻拍起温余的后背。
过了一会儿,烛灯被点亮,陆鸣沧握着温余的双手,晃了晃脑袋醒了醒神后,表情立刻正色起来,严肃问道。
“温余,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天被那叫江清的女子打乱了计划,导致到最后陆鸣沧也没机会询问温余关于噩梦的事情,现在温余又做了噩梦,陆鸣沧是怎么都不能再被敷衍过去了。
看见陆鸣沧认真的表情,温余也知道自己糊弄不了,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轻轻的开口了。
“我梦见了我的亲人。”
陆鸣沧顿了一下,没有出声,四周变得很安静,只有温余低哑的声音缓缓的诉说着。
“早在十年前,我的亲人便都死了,他们为人所害,只有我活了下来,而我苟活下来的唯一目的便是复仇,而如今大仇明明得报,我却还是无法忘记他们死亡时候的模样,惨叫,呐喊,愤怒,绝望……”
温余说的很慢,情绪并没有很大的起伏,仿佛只是在简单的说着一段有些悲伤的往事,但陆鸣沧很清楚温余背负的是多么沉重的伤痛。
温余轻轻喘了一口气,并没有停下话语,直愣愣的看着前方,露出回忆的神情。
“我曾在爹娘的墓前发过誓,等我手刃所有仇人,就会去寻他们,我会陪在他们身边,来世继续做他们的儿子。”
说着,温余的眸光闪动了几下,茫然而无措的看着陆鸣沧,声音里充满了愧疚与犹豫,嗓音颤颤。
“我……没有兑现诺言,他们是不是生气了?”
看着温余脆弱彷徨的表情,陆鸣沧的心像被针刺般密密的泛起疼来,他很轻很轻的像对待宝贝一般,温柔的伸手摸了摸温余的脸颊,将他揽入自己的坏中,轻柔的拍着他的背脊,低低的安慰。
“不会的,他们不会生气的,他们是你的至亲之人,他们爱你,怎么会忍心看你伤害自己,我相信他们是希望你健康快乐的活下去的,温余,我们都希望你平安幸福,能有美好的人生,所以,别害怕,那只是个噩梦,你还有我,我一直在你身边。”
陆鸣沧紧紧的拥抱着少年,心中充满的疼惜与爱意。
虽无法感同身受,但他能理解温余的彷徨。
温余的前半生都生活在仇恨的阴影中,就如他所说的,他所有的目的都只为了复仇,而当这一切结束,他一下子没有了努力的目标,才会陷入迷茫。
而温余又是太温柔太执拗的性格,现在的平静生活让他不断想起过往痛苦的记忆,想起惨死的亲人,以及曾在父母坟前发过的誓言。
说到底,是没有安全感。
虽然能体谅,也心疼,但同时陆鸣沧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和浓浓的自责。
是他没有保护好温余,是他没有给予温余足够的安全感,才会让温余如此的不安。
陆鸣沧不断的轻抚着温余的后背,另一只手贴着他温软的脸颊,抬起下颌不断啄吻着温余的嘴唇,一遍又一遍。
温余微阖着双眸,掩下眸中的流光与深意,揽着陆鸣沧的脖颈,启唇引入更深的吻,一时间,寂静的屋子里只剩下暧昧的啧啧水声。
不知是谁先没把持住,等陆鸣沧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然凌驾于温余身上,而温余的双手依旧紧紧的缠着他的脖子,仰起脸与他亲吻。
陆鸣沧有一瞬间的清醒,他扬起头微微的退了退,但很快这种避让就被一股更强势的力量阻止了,温余几乎整个人挂在了他的身上。
陆鸣沧垂眸看向温余,正对上对方灼热的目光,他逐渐长开的漂亮面容在昏暗的背景中散发出一种惊人的诱惑力,就像传说中的美丽精怪,不断蛊惑着陆鸣沧沉沦。
而当他展颜一笑,勾着陆鸣沧继续吻自己的时候,陆鸣沧根本无法阻止理智的流失与崩散。
那一刻,他心中的占有欲达到了顶峰。
他想要让身。下这个漂亮的少年,成为自己的,完完全全的属于自己。
热烈的吻终于不再只拘于唇齿间,一点点从上而下,落于仰起的下颌,修长的颈间,扯开的凌乱衣衫铺散在床上,簇拥着一具洁白美丽的身躯,像一朵盛开的瑰丽的花朵。
微凉的手掌贴着温热的皮肤摩挲着,逐渐滑落,少年被整个笼罩,紧紧的圈着身前人的脖颈,倾听着耳边低沉醇厚的嗓音低喘着一遍遍轻唤他的名字,勾起一阵阵战栗的酥麻。
窗外的天空中零星的挂着几颗闪烁的星子,夜色于浓重炽烈的氛围里越发的深沉。
第二天,天光大亮,温余先侧身轻吻了一下睡眠中陆鸣沧,继而轻手轻脚的起身离开了屋子,等到身侧的动静消失,陆鸣沧才睁开眼睛,怔怔的看着床顶,过了好一会儿才伸手盖住眼睛,轻轻的叹了口气。
怎么就没把持住呢?
怪只怪他对温余的抵抗力太弱了。
唯一幸好的是,他还不算太禽。兽,没有真的做到底……
一想到当时的场景,陆鸣沧只觉得浑身发热,忙不迭的放下手,用力的攥了攥手指,手腕处顿时传来一阵酸麻,而那种湿意残留在手心的感觉,更是叫人难以忽视。
就在陆鸣沧发愣的时候,门被轻轻推了开来,温余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视线不觉间在空气中交汇,凝固片刻,陆鸣沧竟然先一步飘忽向了一侧,清咳几声,强装镇定的干巴巴冒出一句。
“……早。”
温余扬起一个温柔的笑容,缓声回应。
“早。”
说着他走进屋子,将手中的托盘放于桌上,才继续对着陆鸣沧温声道。
“起来吃早食吧,你说想喝甜粥,昨日我便在街市买了点枣,来尝尝好不好吃。”
陆鸣沧窘了一下,莫名有一种他是那个需要被呵护的新婚妻子的既视感,压了压眉,甩掉那种荒缪的感觉,陆鸣沧从床上走了下来。
他只穿了一身单薄的白色里衣,也无所谓什么形象不形象,简单的洗漱擦完脸就走到桌前,没等好好坐下就弯腰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热粥进嘴,香甜的红枣味顿时盈满整个口腔。
“好吃!”
陆鸣沧眯眼赞叹。
温余看着他单薄的身形,不赞同的蹙了蹙眉,走到床边拿起外袍转身披在陆鸣沧的身上。
“穿好,别让我担心。”
陆鸣沧嚼着红枣含糊不清道。
“七月了,热。”
说着热,但他还是听话的穿上了外袍,温余仔细的扣上内扣,帮他整理好衣服,才像是哄着陆鸣沧一般,柔声低语。
“不给你系束带,不会太热的,但外袍不可脱下,你身体弱,容易着凉。”
陆鸣沧嘟囔着应声。
温余却没松手,伸手掰过陆鸣沧的下颌,又认真的重复了一遍,有些强势的确认道。
“答应我好不好?”
陆鸣沧眯着眼睛看着他,突然凑上去,吻住了他的嘴唇,熟练的撬开本就不紧的唇齿,迫不及待的侵入纠缠。
温余的呼吸顿时就乱了,本能的伸手揽住陆鸣沧的脖颈,仰着头温顺的接受满腔的枣香在口中泛滥肆虐。
很热也很甜。
直到温余出门,陆鸣沧也没给他答应不答应的答案,就像陷入热恋的情侣,只是视线触及没多久,就忍不住相拥着热烈亲吻起来,无休无止,没完没了,整个空气都仿佛弥漫着炙热的浓情蜜意。
等温余离开,陆鸣沧懒洋洋的躺在屋檐下的阴凉处唉声叹气。
太罪孽了!
不像话!
好歹活了几世了,怎么谈个恋爱还像个毛头小子?
对象还这么小……真是禽。兽啊!
一边自我谴责,陆鸣沧一边拿起躺椅旁矮木桌上温余离开前给他准备好的糕点小小的咬了一口,嚼了嚼,低声叹息。
“怎么感觉像压榨童养媳的坏地主呢?”
顿了顿,陆鸣沧又道。
“或者……我才是被圈养的金丝雀?”
浑身肉麻的打了个激灵,陆鸣沧甩甩头,丢掉那个诡异的念头,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 ,才缓过神,开始思索起正事来。
按理说在这个幻境里温余的仇人已经死了,他已经完成了复仇,实现了心愿,那么幻境该结束了才是,可陆鸣沧等了大半个月,都没有等到离开幻境。
这只能说明,温余的心愿还未了结。
那么,他的执念还有什么呢?
第189章
时间过得很快,陆鸣沧和温余在关阳呆了大半个月后就继续南下,一路来到了江南水乡苏城,一转眼,最炎热的八月也过去了,初秋来临。
温余找了个靠河的小村庄住下,他们远离人群,安静的享受着秋高气爽的田园风光。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陆鸣沧总觉得温余身上的药味越发的浓重,比自己身上的还要浓郁,带着一股特殊的冷香,长久不散的萦绕在温余的周身。
有时候连亲吻的时候,陆鸣沧都觉得温余的嘴巴里带着那股特别的药香味,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身上的药味,可时间一长,他就发现的异常。
温余在偷偷吃药。
似乎从离开陆家开始,温余就特别喜欢摆弄那些药草,离开前,他就怪异的从药房订购了一批药材带着离开,陆鸣沧记得当时温余给出的理由是要为他调配调理身体的药。
后来到了关阳,温余购回的药材就更多了,还坚持天天去医馆帮忙。
陆鸣沧以为他是对医术感兴趣,难得温余表现出对什么东西有这么高兴致的模样,陆鸣沧也没有多想。
直到七月中的某一天,陆鸣沧家的门被敲响,门外是那个曾被温余帮助过,对他芳心暗许的江清姑娘,对方先是看了他一眼,然后偷偷朝门内观望了一圈,然后告诉他,温余在路上被牛车冲撞后晕倒了,人被抬去了医馆救治。
听见这个消息陆鸣沧忙不迭跑去了医馆,看到的是头上围着一圈纱布,已经苏醒正沉着脸推开大夫,从床上起身的温余。
见到陆鸣沧跑进来,温余蹙着的眉头顿时折叠的更紧了,目光冷冷的扫过跟在陆鸣沧身后进来的女子身上,走下床迎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我没事。”
陆鸣沧跑得着急,呼吸不匀,一停下来就感觉眼前有些发黑,连忙伸手撑着门框用力的喘着粗气,重重的咳了几声,没立刻回上话。
温余脸色的表情顿时更沉了,又阴翳又冰冷,看得周围人一时间都不敢吱声。
温余并没有发脾气,他疾步走上前,毫不顾虑其他人的靠近了陆鸣沧,然后一手环过陆鸣沧的腰,落在他的背脊轻轻的拍抚,一手捏着陆鸣沧的下颌,撬开了他的嘴巴凑近闻了闻后,满脸严肃的盯着陆鸣沧咳得冒泛红的眼眶,低低责备道。
“又偷懒没喝我备好的药汤。”
陆鸣沧一想到那黑如墨汁的汤药就忍不住皱起一张脸来,眼睛在温余灼热的注视下,心虚的飘到了一边。
这实在不能怪他,温余给他配的药汤比之前大夫给的那剂还要苦三倍,简直难以入口,陆鸣沧喝了两三天后就不愿意喝了,以身体已经好转为借口,趁着温余不在家偷偷避了好几次,最后还是被中途折返的温余抓个正着,才暴露出来,这才有了温余此举的检查方法。
抿了抿嘴巴中甜腻的糕点味,陆鸣沧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心下暗道,温余的鼻子莫不是狗鼻子,他已经吃了那么多块甜糕堆味了,还能被闻出来他没喝药,唬他呢吧?
“我喝……”
刚说出两个字,陆鸣沧的声音就卡在了喉咙里,在温余威慑性十足的目光下,温余掩饰性的清咳了几声,声音弱了下去。
“我只是晾晾,等会儿就喝了。”
说着,陆鸣沧猛然反应过来此行前来的原因,连忙反手抓住了温余的衣袖,紧紧的盯着他额头上的纱布,目光锐利问道。
“等等,重要的不是这件事,你怎么样,出什么事了?怎么受伤了?”
看着温余额角白色纱布上晕开的点点红色血迹,陆鸣沧紧皱着眉,满脸的担忧与心疼,虽然知道说出的话很苍白,但还是忍不住哑着嗓音低声问了一句。
“疼吗?”
温余摇摇头,侧过脸颊亲昵的贴了贴陆鸣沧小心翼翼触碰他额角的手,轻轻笑了笑,解释道。
“不疼,只是不小心撞了一下头,伤口不大,没什么事。”
说着他抓住陆鸣沧的手,作势要往外走去。
“我们回家吧。”
陆鸣沧停下脚步,反手扣住温余的手腕把他一把拉了回来,满脸不赞同的严肃道。
“不行,让大夫再看看。”
他转头看向医馆内,没在意四周或好奇或揣测的目光,直直的看向一个医者模样的白衣老者,朝他礼貌询问道。
“大夫,请问他的情况可还好?需要开什么药吗?养伤期间有什么需要多注意的吗?”
年老的医者摸了摸自己白花花的胡子,看了看满脸病容的青年,又转头目光征询的望向受伤的少年,迟疑问道。
“这位是?”
不等陆鸣沧开口,温顺的站在陆鸣沧身侧的温余便先一步淡淡出声道。
“我相公。”
一言激起千层浪,本就窃窃私语的周围人群中一下子爆发出嗡嗡的议论声,各种视线各种言语纷纷扬扬,不见停歇。
在周围人或惊愕或不可置信或厌恶的目光中,白胡子医者除了一开始愣了一下之外,就满脸的平静,见医馆内外一片喧哗,白胡子医者沉声大喊了一声。
“安静!”
周围的声音顿时落下了很多,没人再敢大声议论什么,只剩三两声极低的耳语,以及依旧灼热的各色或窥或凝的视线。
整个过程温余的表情都极其自然,或者说他根本毫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身侧的陆鸣沧身上,他凝视着陆鸣沧的侧脸,目光逡巡过一遍又一遍,探寻着陆鸣沧脸上的所有表情。
陆鸣沧的表情也很淡定,毕竟,事实就是如此,他们是正经拜过堂的夫妻关系,没有什么好遮掩的。
对于周围人的围观与议论,陆鸣沧就更不在意了,他本就不是会在乎外人想法的性格。
对着白胡子医者点了点头,陆鸣沧附声应和介绍道。
“他是我内人,所以有什么需要注意的您跟我说就好。”
感受到抓着的那只手在自己的掌心轻轻的刮动,陆鸣沧面色不变,不着痕迹的抓住那只乱动骚扰自己的手指,轻轻捏了捏,示意他安静。
温余轻轻勾了勾唇角,手指用力插。入那微凉手掌的指缝间,用力的十指紧扣。
最后温余是自己提着一包药材被陆鸣沧牵着回家的,一路上他的表情都很轻松愉悦,一点不在乎周围行人投注的目光。
这是温余在七月第一次受伤情景,陆鸣沧看过他额头的伤口,不是很严重,所以日常除了盯着他涂药,不吃发物外,并没有太在意。
而因为温余在医馆承认两人关系的原因,导致他们在这片地方出了名,男妻虽然不是个例,但还是非常少见,也不乏有那种认为男风伤风败俗的极端者,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甚至还有媒婆上门来打探消息的,吵得人不甚烦扰,所以等温余伤势好转,他们就收拾东西离开了关阳。
在南下的路上,温余又受过一次伤。
那次他们在一片树林旁停了马车休息,温余吃完干粮饼后就犯困睡了过去,等他醒来就发现温余不见了,等了半刻钟也不见他回来,于是陆鸣沧便尝试着进林子里找了找。
他在一棵树下找到了晕倒在地上的温余,当时陆鸣沧心都差点跳出来,冒了一身冷汗,还好温余很快就醒了过来,这次他的后脑勺磕了一个不小的包,手臂被树枝划了一道手指长的口子,脚也崴了,可怜兮兮的抱着陆鸣沧求安慰。
陆鸣沧问他晕倒的原因,他给陆鸣沧的解释是想打只兔子给陆鸣沧烤着吃,但不小心崴了脚摔了,磕到后脑勺才晕了过去。
这个理由找不出破绽,而陆鸣沧当时心里更多的也是担心,怕他会不会被撞得脑震荡,所以也没有多想。
之后温余就被陆鸣沧拘着不让他乱走动了,而温余表现得也很温顺,乖乖的坐在马车里养伤,而也许真是撞击到了头部的原因,在陆鸣沧询问他有没有感觉头晕想吐的时候,温余表情恹恹的也没有否认,像小孩似的,将脑袋拱到陆鸣沧的怀中歇了许久。
之后一段时间,温余除了三餐,喝药,以及陪陆鸣沧聊天之外,更多的时候就是抱着陆鸣沧睡觉。
这种状况持续了半个多月,就在温余觉得有点不对劲的时候,温余却又再次恢复了精神。
然后他们就到了苏城,这次他们选了个依山傍水的小村庄住下。
温余依旧热衷于购置药材,屋子内外都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药香。
陆鸣沧是偶然间发现温余在偷偷吃药的,他在屋后的墙角发现了一些被填埋的药渣,那股味道中的冷香和温余身上的一模一样。
这时候陆鸣沧回顾之前种种,才骤然琢磨出来不对劲。
温余瞒着他什么。
那两次莫名其妙的晕倒,嗜睡,以及身上的奇怪的药香,被掩埋的药渣。
更深了想,陆鸣沧就注意到最近一段时间,温余有时会在晚间的药汤后给他准备一碗甜汤压苦味,而每次喝完没多久,他就会感到困倦,似乎每次他都会睡得很沉,一夜无梦到天亮,第二天自己的精神无不是极好,反观温余倒是神色不怎么好的样子。
陆鸣沧记得他还曾问过温余为什么精神不好,当时温余看着他,勾唇笑着说是因为晚上陆鸣沧说梦话,被吵醒了。
当晚陆鸣沧就抱着枕头打算去榻上对付一晚,好让温余睡个安稳的觉,却被温余拽住了手臂又拉了回去。
温余抱着陆鸣沧不肯松手,脸上很明显的摆出一副陆鸣沧若是敢走就会生气的表情,陆鸣沧拗不过他,就又躺回了床上,然后认真嘱咐温余,晚上如果他又说梦话吵了他,就一定要把他叫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