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余搂着陆鸣沧的脖颈,用额头蹭了蹭他的下颌,嘴唇贴在陆鸣沧的颈间覆上细密的啄吻,轻笑了一声,声音捂在喉咙口闷闷的拒绝。
“不要。”
陆鸣沧圈着他的腰,不解道。
“为什么?”
灼热的气息转移到陆鸣沧的耳边,一字一顿,清晰而低沉。
“我喜欢你在梦中喊我的名字。”
陆鸣沧被迷的不行,扣着温余的脸颊就重重吻了上去。
很快,空气变得灼热旖旎,满眼满心都是身。下这具魅惑人心的躯体,不再能想起其他。
所以陆鸣沧一直没察觉到不对劲。
说到底,果然还是美色误人。
第190章
陆鸣沧不喜欢猜来猜去,当天晚上他便直接问出了口,出乎他意料的是,温余在沉默了一会儿后竟然直接承认了。
他告诉陆鸣沧因为早年间经常接触各种毒物,导致他体内累积了很多的毒素,已经伤了根骨,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但其实他已经寿数将近。
温余说出这段话的时候表情很冷静,仿佛说的不是与之相关的事情一般。
陆鸣沧愣了许久,怔怔的看着他,许久过后才嗓音沙哑的问出一句。
“找到解决的办法了吗?”
又低又哑的语调,努力维持着平稳,却在不觉间微微颤抖着,极力压抑着什么。
温余倾身在陆鸣沧的唇上落下轻轻一吻,嗓音里不见丝毫沉重的低声安抚道。
“我会努力的,别担心,我不会这么容易死去。”
听着这话,陆鸣沧心里并没有一丝一毫的轻松,反而整颗心都沉了下去。
他不明白温余为什么会这么平静,甚至并不在意的模样,这样的他让陆鸣沧感到无比的愤怒。
但他并没有朝温余生气,只是沉默而安静的睁着眼睛躺了一夜。
茫然,不解,气恼,自责,恐慌,焦躁,无数的情绪萦绕在陆鸣沧的心头,到最后变成一种拒绝的荒谬。
很快,温余便发现,陆鸣沧和他闹别扭了。
陆鸣沧在生他的气。
他开始不愿意和他说话,一整天都异常的沉默,常常呆呆的坐在门口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温余依旧会避着他喝药试针,每天笑意盈盈的柔声喊陆鸣沧的名字,叫他相公,只要是关于陆鸣沧的事,他都会亲力亲为,把整个家打理的有条不紊。
尤其在两人冷战期间,温余对陆鸣沧更是关怀备至,知道陆鸣沧喜欢吃鱼,温余便问村民买了鱼天天换着菜谱给陆鸣沧做鱼吃,会从外面摘一些小野花带回来送给陆鸣沧,不会什么乐器便捡几片叶子给陆鸣沧吹小曲听,即便陆鸣沧表情冷漠,他依旧会不断靠近陆鸣沧,搂着他拥抱,主动奉上唇。舌亲吻,不知疲倦,毫不退缩。
陆鸣沧沉默了整整三天,才泄气般抚着温余凑上来的脸颊,叹气着附和这个亲吻。
低低的,混杂着喘息的声音闷闷的逸出,语气中夹杂着迷茫、妥协与一丝咬牙切齿的凶狠。
“温余,我该拿你怎么办?”
这句话的回答,在两人紧紧相拥着安睡时,陆鸣沧恍恍惚惚中得到了,似是而非的答案。
“陆鸣沧,别恨我,也别逃走。”
伴随着脸颊上轻柔的抚摸,陆鸣沧紧蹙的眉头骤然间就舒展了开来,他沉沉的睡了过去。
之后陆鸣沧像是想开了一般,结束了他单方面的冷战,而两人也心照不宣的没再聊起过这个话题。
但温余能明显感到陆鸣沧对他更加纵容了,不管他提出什么,陆鸣沧几乎都不会拒绝,也更喜欢和他黏在一起,牵手和亲吻成了他们之间每天最频繁的小事情,有时候只是静静的坐着看风景,他们也会紧挨着彼此,十指相扣,相视一眼便会习惯而亲昵的交换一个轻吻,不管是日出,日落,是远山的枫叶还是近处的河流,高的树,绿的草,红的花,所有的一切都曾见证过他们浓烈也温柔的爱情。
小村庄的日子安静而和平,随着冬日的临近,陆鸣沧决定定居了下来,等到来年开春再继续他们游山玩水遍赏大江南北的旅程。
又或者……他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陆鸣沧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从未想过独活在这个世界上,反正这只是温余试炼的一个幻境,当温余离开这里,这个幻境也不会继续留存。
他总会离开幻境的,或早或晚,这是既定的事实,所以陆鸣沧以为自己不会慌张,不会害怕。
可当亲眼看到温余毫无征兆的倒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陆鸣沧便知道他不能,他无法接受温余的死亡,即便这只是一个幻境。
他承受不了这个可能。
呼吸窒息,心脏像撕裂般疼痛,恐惧布满全身,力气仿佛在瞬间被与抽离一空,他软到在地上,瞪大了眼睛,浑身僵硬,继而又手脚并用的爬到温余身边,焦急,胆怯,颤抖的抱住温余的身体,不断呼喊他的名字。
昨天他们约了一起去爬山,一大早温余就准备好了干粮,趁着日色朦胧便拉着陆鸣沧出发了,但刚到山脚下,温余就突然间失去了意识,猝不及防,陆鸣沧抱着他,举目四望,除了草木,不见人烟,
在这个几乎绝望的境地,陆鸣沧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他握住自己抖得厉害的手,试探了一下温余的鼻息,当感受到温热的气流划过手指,陆鸣沧那颗惊惧不安的心终于变得稍稍稳定了一点,理智回笼,陆鸣沧每一步都变得有条不紊起来。
他探手摸了摸温余的身上,果然从他的怀中找到了一个药瓶子,虽然温余一直都避着他吃药,但陆鸣沧还是偷偷见过几回,是手里这个碧色的玉瓶。
他拔开瓶塞倒了一颗黑色的药丸在掌心,一股熟悉的冷香味顿时扑鼻而来,是温余身上沾染的那股味道。
陆鸣沧大喜,连忙解开随身携带的布包从里面拿出一个水囊,搂着温余掰开他的嘴巴,将药丸塞了进去,再仰头喝一口水,嘴对嘴哺喂进去,让药丸顺着水划入喉咙咽入腹中。
确定温余吞下药丸后,陆鸣沧又扶起他拉着他靠在自己的背上,将他背起,朝着来时的路一步步往家的方向前行。
他要把温余背回家。
只走了几步,耳边便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我没事,放我下来吧。”
温余的声音沙哑却清晰。
陆鸣沧猛的顿了一下,停止了脚步。
他并没有松手,也没有转头,没做任何动作,没说任何言语,只是执拗的用力的托着温余的双腿,背着温余不肯松手。
温余察觉到陆鸣沧的异样,眸光闪烁着慌乱了一下,他紧紧的搂着陆鸣沧的脖子,又轻又低,带着一股弱气,开始不断的在陆鸣沧的耳边说道歉的话语。
“对不起,对不起……”
他知道自己吓坏他了。
并不是故意的恶作剧,他只是想让陆鸣沧能开始习惯逐渐糟糕的自己。
说起来可笑又残忍,他竟然要让自己的爱侣习惯他的“死亡”。
但他已经没有办法了,这种毫无征兆的晕厥只会越来越频繁,他无法控制,束手无策,只能等待压抑的解药失效,骨毒彻底爆发,真正的死亡便降临了。
他不想陆鸣沧难受,但这无法避免,便只能想办法在自己能够控制的时间里让陆鸣沧习惯他的晕倒,寄希望于也许习惯了便麻木了。
虽然这个可能性非常可笑也极其可怕。
温余本以为陆鸣沧会很生气,他做好了各种准备,不管陆鸣沧是朝他怒骂还是伸手揍他,或者像之前那样冷待他生闷气,温余都会全盘接受,因为这确实是他应得的惩罚。
但出乎温余意料的,陆鸣沧并没有那么做,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继续背着温余一步步往回走,吐出的气息在冷凝的空气中凝结着雾,悠长而沉重。
陆鸣沧的嗓音冷静了许多,但飘忽而喑哑,匿藏着一股无奈的悲伤。
“还有多久?”
他的话没头没尾,但他知道温余能听懂。
温余果然听懂了,抿了抿唇,思索片刻还是选择了坦白。
“药的压抑效果在减退,会逐渐开始频繁晕倒,直到彻底压抑不住,毒会爆发,身体骤然虚弱,直到最后心肺衰竭而亡。”
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温余慢慢的添了一句。
“大概还有一个月。”
又经过漫长的沉默。
“会疼吗?”
温余愣了一下,垂眸凝视着陆鸣沧不知是被冷风吹还是因为劳累而略带薄红的侧颊,忍不住伸手用指腹轻轻的擦了擦他泛红的眼眶。
微凉的菩提珠贴在陆鸣沧耳尖,激起一片战栗的酥麻。
陆鸣沧停住脚步,终于转头看向了倚靠在他肩膀侧的少年。
少年的脸色是不健康的苍白,短短时日他本就不健硕的身体变得更单薄了,青丝随意的束起,凌乱的在寒冷的凉风中飘扬。
少年冲着他乖巧而怯怯的笑着,恍惚中,陆鸣沧仿佛看到了初次相见的那一个画面,少年胆怯而羞涩的朝他浅浅的笑了一下,像一朵裹挟着花蕊的羞怯的玫瑰花,内敛、漂亮,却带着抗拒的尖刺,矛盾、神秘而惑人。
之前的少年是伪装的弱小,而现在的温余对着他表露出弱势往往只有两个原因,不是有所求就是有所瞒。
求之事陆鸣沧不太会拒绝,而瞒之事,则表示这是他无法隐藏的却又不愿意告诉陆鸣沧的事情。
陆鸣沧没有逼他回答,只是静静点了点头,继续迈步朝前慢慢的走去。
陆鸣沧坚持背着温余走回了家,出了一身热汗,气喘吁吁的软倒在椅子上,像憋着的一股气终于泄了劲,陆鸣沧一下子咳起来,咳得又疾又凶,捂着嘴吧,额头磕在桌子上浑身都咳得颤抖不止。
温余被吓了一跳,连忙扶着陆鸣沧的背脊,蹲下。身焦急万分。
“怎么这么严重,还好吗?我给你拿药。”
说着温余就要跑去给陆鸣沧拿备好的药丸。
陆鸣沧却突然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襟,一股极大的力量拉得温余一个趔趄,只能手忙脚乱的撑着桌面和陆鸣沧的肩膀。
他们的距离变得很近很近,脸对着脸彼此呼吸纠缠,目光相凝。
温余愕然看着陆鸣沧沉冷的面容,与此相反的他的眼中却闪烁着惊人的亮光,灼热而灿烈的,叫人无法转移视线。
虚弱的声音哀哀的吐出。
“温余,我现在好难受,好疼咳咳咳……”
温余一下子慌了,手足无措。
“吃药,吃药就不疼了,我…我现在就去拿药。”
可陆鸣沧依旧紧紧的攥着他的衣领不肯松手,他的表情变得凶狠,带着一股强烈的愤怒,冷而狠戾,声嘶力竭。
“温余,你在试探些什么?”
“你怎么敢,让我这么疼!”
第191章
看着陆鸣沧愤怒而痛苦的表情,温余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扼住了一样,紧紧收缩了一下,疼痛难忍,紧握的指骨因为太过用力而变得泛白,他举起手似想要摸一摸陆鸣沧的脸颊,指尖却不住的颤抖着,嗓音干涩的厉害。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对不起。”
所有的解释都变得苍白无力,恍惚中温余突然间不知道自己做的一切到底是对还是错。
他不想让陆鸣沧难过,不想看他痛苦,但他更无法放手。
坦白是因为已经做好了决定,不管生死他都会带着陆鸣沧一起,他绝不会放他逃走,不会让他独自留在这个丑恶的世界。
约定好的一辈子,便是生生世世,生死不论,纠缠不休。
是誓言,也可以称为诅咒。
但他不敢让陆鸣沧知道他的决定,这么邪恶、可怕的单方面宣布同生共死的决定。
他怕吓坏了他。
所以,他只能紧紧的抱着陆鸣沧,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耳边周而复始的低语。
“我错了,别怕我,对不起……”
陆鸣沧还是闷闷的咳着,胸口疼得厉害,但他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状态,闻着满怀的冷香,感受着温余颤抖的身体,陆鸣沧感觉自己的心情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般憋屈,更多的无奈与心疼在心底泛起浓浓的酸涩,他陡然泄了气,闭了闭眼睛,幽幽的长叹一声。
这个和解的信号,温余抓住了,抬起头观察着陆鸣沧的神情,小心翼翼的低声道。
“吃药好不好?”
陆鸣沧瞥他一眼没说话,没同意也没拒绝,但这种沉默已经让温余很满足了,脸上顿时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喜悦。
他快步奔到床边的木柜子前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玉瓶,倒了一粒药丸出来,又跑回到陆鸣沧的面前轻手轻脚的喂给了陆鸣沧吃下。
急促的呼吸逐渐平缓下来,咳声也缓和了许多,见到陆鸣沧状况好转,温余倏的松了一口气。
他没有出声,只是用目光紧盯着阖眸暂歇的陆鸣沧,不错开一眼,氛围就这样安静了下来。
陆鸣沧没管那道凝滞在他身上的灼热视线,撑着头侧倚靠在桌前,闭着眼睛暗自发散思绪。
对于温余身上的毒,他并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但他不敢随意启用那张紫色的异常状态消除卡。
不到最后毒发作的时刻,他都不敢启用。
他怕提前用了反而消除了温余压制毒性的“药”,以至于弄巧成拙,造成大祸。
因为他很清楚,温余研制的解药,与其说是解药,实际上是一味毒药,所谓的解毒实际上是以毒攻毒。
所以,他必须要等到温余体内的毒性爆发,才有绝对的把握治愈他。
想清楚这一切后,陆鸣沧发现自己也没有那么难受了,虽然温余的“死亡”能助他们脱离幻境,似乎是一本万利的结果,但不管如何,他都不想看到温余死在他的面前,永远都不要。
而既然温余能好好的,会好好的活下来,还有什么可值得计较的呢。
只要他平安幸福,那便一切都不重要了,随他怎么试探,随他怎么气人,随他多么没有安全感,只要自己坚定一切,那便什么都不是问题。
因为他可以用漫长的时间向他证明自己的心意。
他们会有长久的未来。
自那日起,就如温余所说的,他开始陷入突然间的晕厥,从短暂的昏迷到最后长久的昏睡,甚至有时候一整天都不见醒来,解药的效果很明显在大幅的削弱。
陆鸣沧一直陪在温余的身旁,从一开始受他照顾到后来照顾他,方方面面,悉心倍至。
他在等一个时机,他很清楚,那是一个最危机也是最重要的时刻,为此,温余所有细微的变化他都极为关注,一颗心一直提在半空中,不敢有丝毫懈怠。
温余对于自己每况愈下的身体并没有表现出忧虑与难过,甚至他变得更加的有活力了,只要在他苏醒的时候,他总会变着法子逗陆鸣沧开心,就像是黏人的小狗一样,陆鸣沧走到哪儿,他就会跟到哪儿,满心满眼都是陆鸣沧,视线完全不错开分毫。
两人都没有提起温余的病情,除了温余晕倒的时候,生活仿佛就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其实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已经不可能再和之前一样了。
变化在晚上更加的明显。
每到晚上,陆鸣沧都无法好好的安睡,他怕躺在他身边的温余会在他睡着的时候出事,所以他常常会半夜惊醒,然后习惯性的伸手触摸一下温余的脸颊,试探他的鼻息,直到确定他还一切安好才会抹掉额头上的冷汗继续睡下,然后再次惊醒,循环往复。
没过几天陆鸣沧眼下的青黑就变得越发浓重,满脸难掩的疲惫。
温余看在眼里,他并未出声,而是偷偷的在陆鸣沧睡前的药里加了助安眠的药,陆鸣沧果然一觉到天明。
但温余的这番小动作很快就被陆鸣沧发现了,陆鸣沧又气又后怕,他第二次朝温余发怒。
直到温余向他发誓保证不会再这么做,陆鸣沧的火气才终于消下去,当天温余可怜巴巴的瞧了陆鸣沧一整天的后脑勺,没得到一个正眼。
晚上当陆鸣沧再次惊醒伸手探温余鼻息的时候,温余睁开眼睛抓住了他的手,他侧过脸,用心疼而充满歉意的眼神凝视着黑暗中陆鸣沧的脸颊,温柔的安抚道。
“鸣沧,别担心,我没事。”
陆鸣沧的身体僵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平常,撇过头低低的应了一声,顿了一下又轻手轻脚的重新躺好,抽了抽手,干巴巴道。
“睡吧。”
温余却紧抓着他的手腕没有松开,指腹摩挲着陆鸣沧手腕内侧的皮肤,举到唇边覆上了一个轻柔的亲吻,他没有说话,只是耐心的亲吻着陆鸣沧的手,从腕骨到指尖,似要把每一寸皮肤都亲个遍,黑暗中,细密的啄吻声清晰而充满色。气。
陆鸣沧只觉得整个手掌都变得酥麻,四周的空气从幽冷变得灼热,熏的喉咙干涩的厉害。
他闭了闭眼睛,那只触摸滑腻唇。舌的手突然间猛地张开覆住了那两片灼热的唇瓣,用力的压着,不让它再次开启作乱,扰人心神。
低哑的嗓音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
“睡-觉!”
闷闷的笑声从身侧传来,掌心猝不及防的被舔了一下,陆鸣沧手一抖,倏的收了回来。
还没等他说什么,温余的嗓音便幽幽的传了过来,带着一股低落的弱气,可怜兮兮的说。
“你今天都没有亲我。”
陆鸣沧又好气又好笑,心底又像被羽毛搔过般麻痒,他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却压着嗓子装作生气般冷哼道。
“你自寻的。”
温余也不争辩,顺着陆鸣沧的话乖巧的认错。
“我知道错了。”
陆鸣沧又低哼了一声,在心中帮他补充了一句。
是知道错了,但改不改另说。
像是知道陆鸣沧心中所想般,温余侧过身,小心翼翼的伸手轻轻扯了扯陆鸣沧的衣服,再次保证道。
“我会改的,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其实陆鸣沧早就不生气了,他很明白温余这么做的用意是为了他,是想让他好好休息罢了。
只是温余什么都不为自己解释,默默的承受自己的怒气,还低声下四的讨好他。
倒是显得自己太过于无理取闹了。
轻轻叹了一口气,陆鸣沧转过身面对着温余,伸手搂住了他的身体。
温余愣了一下,继而欢喜的主动前倾缩短了彼此间的距离,投入陆鸣沧的怀中紧紧的环着他的背脊,大大吸了一口气,整个人瞬间松懈了下来。
陆鸣沧将下颌磕在温余的头顶,低头吻了吻他光滑的发丝,他们彼此相拥在黑暗中,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过了许久,陆鸣沧的声音才慢慢的响起。
“温余,我很害怕,我怕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悄无声息的走了。”
他没有说死这个字,似乎人到了某个时刻,真的会产生各种莫名的忌惮,他并不信神佛,但此时此刻,他害怕死这个字给温余带来不好的预兆。
温余明白陆鸣沧的意思,心脏猛地抽了一下,疼痛又酸涩,他仰起头,在黑暗中摸索着亲了亲陆鸣沧的下颌,虔诚而温柔。
“不会的,我舍不得离开你。”
陆鸣沧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笑,但努力了好几下都没有成功,心里闷闷的,对温余的话感到苍白而无力。
他在说一句太过于空泛的安慰,而自己并未感觉到一点开心。
但紧接着,耳边再次传来温余似乎重复又转换了细微顺序的话语。
“我舍不得让你离开我。”
这句话说得郑重有力,像陈述的事实又像坚定的诺言。
莫名的陆鸣沧感觉到了一种不寻常的意义。
陆鸣沧沉默了一下,作轻松状的开玩笑道。
“那就别让我离开,去哪儿都带着我。”
“好。”
温余的回应很快,且坚定不移。
陆鸣沧缓慢的眨了眨眼睛,垂眸注视着近在咫尺的少年,表情认真的再次重申,意有所指道。
“我指的是无论哪里,上天入地。”
“好。”
回应以及不假思索,仿佛早就已经确定好了如此的答案。
陆鸣沧的唇角逐渐上翘,笑容越来越大,最后抱着温余发出朗声畅然的大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陆鸣沧的心砰砰直跳,激烈而满腔愉悦。
这一刻他们达成了一个只属于彼此的共识。
不言而喻,心领神会。
听着头顶清朗的笑声,温余不知不觉间变得紧绷的身体倏的放松了下去,继而欣喜若狂,令人战栗的兴奋感瞬间充斥了全身,温余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
他说出来了。
他说出来了!
而陆鸣沧竟然毫不犹豫的同意了他疯狂而残忍的想法。
他愿意陪他死去!
浓烈的爱意无法控制,浑身的血液涌上头顶,身体的每一寸皮肤都似乎叫嚣着占有,占有这个让他痴狂发疯的身躯。
温余猛地翻过身,便急不可耐的低下头用颤抖的嘴唇吻上了陆鸣沧,毫无章法却激烈而火热。
他的脑海一片空白,忘记了思考也不想思考,只想紧紧的抱着这个微凉的怀抱,金些,更紧些,要嵌入骨骼,要融合呼吸,要不分彼此,即便死亡也无法将他们分离。
生同衾,死同穴。
第192章
十一月中旬的一天,温余突然吐血晕了过去,这个昏迷很短暂,他就被活生生疼醒了,浑身的血液仿佛都沸腾了起来,汹涌的从七窍流出,几乎只是瞬间,温余的脸上就变得鲜血淋漓,他紧紧蜷缩着倒在地上,全身不住的颤抖,四肢痉挛抽搐的厉害,嘴巴里逸出难以控制的痛苦呻。吟。
即便他第一时间就死咬紧了嘴巴,但依旧无法掩盖那种剧烈的痛苦,他的骨骼在被消融,仿佛有无数的把刀在他的体内不断刮绞着他的骨骼,似要将他全身的骨头全都刮碎磨烂,碾成齑粉。
温余是在侍弄房前一棵梅花树的时候倒地的,那是他为陆鸣沧寻得的花树,他还记得陆鸣沧曾在陆府院子里栽过一棵梅花树,只不过当时他们离开的早,没看到梅花开。
温余一直记得这件事,他们刚在小村住下,温余就开始四处打听梅花树种来,终于赶在冬季前种下了一棵,这是一棵移栽的成树,在十月下半旬枝头就开始冒花骨朵,温余照看的很好,如今白色的花朵已经开满了枝头,股股清香,沁人心脾。
而此时,随着寒风吹过,片片梅花花瓣飘飞而起,零落而下,覆盖在温余的身上,沾染了鲜红的血液。
地上刺骨的寒冷,透过皮肤渗进身体中,仿佛要将血液全部冻结,温余努力压抑着痛苦,想要从地上爬起来。
麻木的身体似乎除了痛再也没有其他的感知,温余能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