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有不少人看上了疯子手中的画作想要找他购买甚至抢夺,但疯子太疯了,谁敢拿他抢他的画,他就会拼命,双眼血红的像从地府爬上来的恶鬼一样可怕,在第三次把抢他画的人打得头破血流后,就没人敢打这个主意了。
他依旧每天来来回回的询问,即便自己鼻青脸肿,浑身是伤,也依旧一瘸一拐的执拗的坚持着。
天气越来越冷,渐渐的,大街上的人变少了很多,一场冬雪过后,人们再也没看到那个如幽魂一般的身影,并没有人多在意这个事,顶多只叹息一声,那疯乞丐大概是死在了哪里吧。
人们的日子依旧一天天的过,冬去春来,秋尽冬至,一眨眼又到了新的一年。
辞旧迎新,万家喜乐,即便天寒料峭也难掩人们激动愉悦的心情,天刚微亮,街道人家便已人声嚷嚷,鞭炮齐鸣,锣鼓喧天。
明雪伸了个懒腰从屋子里走出来,此时的她一身妇人打扮,望着热闹的街道,明雪眯起眼睛笑了笑,身后传来推门的声音,她转过头,一个高个子大汉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娃娃,朝她走了过来,憨憨的露出一个笑脸,放低了声音温和道。
“雪儿,咱们等会儿带团团去寺里还愿吧,我娘说过年香火旺,更灵。”
女娃娃一看到娘亲就开心的呀呀叫,伸手要抱抱,明雪连忙笑着接过,又与汉子应声道。
“行,那等侍奉娘吃完早食,我准备点干粮,咱们早去早回。”
汉子揽着她的肩膀,一起看着街道上热闹的人群,忍不住感叹道。
“景宁镇很久没这么热闹了。”
明雪笑着的脸微微敛了下去,目光不由得望向一个方向,露出追忆的表情,很轻的叹息了一声。
是啊,景宁镇已经很久没有那么热闹了,自从两年前陆家出事以来,连带着整个景宁镇都陷入了阴霾中,走了不少的人,而今,往事已过,景宁镇也终于恢复了生气。
那场大火烧了一天一夜,陆府里的人死的死,遣散的遣散,而明雪也在被遣散的那一批。
那个病弱的男子陆家三少爷不仅把卖身契交还给了她,还赠送了她不少的金银珠宝,他把她送出了门,也托付给了她一个请求。
如今三少爷的请求她已经做到了,却不知三少爷和三少夫人又在何处?
明雪低叹一声,抱紧了怀里的孩子,倚靠着男子的臂膀,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不管如何,她都相信三少爷和三少夫人一定都好好的,她会在这里为他们祈福,总有一天,他们会再次相遇。
明雪提着篮子,男子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孩子,两人相携着朝景宁镇郊外走去。
路上的行人不少,他们的脸上都挂着喜悦的笑容,纷纷结伴往镇子外走,他们都是往郊外的观水寺而去,在景宁镇,年时上香祈福是一贯的习俗。
明雪不禁加快了点脚步,她有些担心观水寺人太多了误了回家的时辰,家里还有个年老体弱的老人需要照顾,明雪实在放心不下。
正在她分心思索家里一切是否都安排妥当时,前方不远处传来的一阵马车嘶鸣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抬头看去,那里已经围拢了一群人,正站在那里议论纷纷。
“发生什么了?”明雪好奇的问。
站在她身侧的男子——她的夫君徐虎拉了拉她的手臂,将她拽到了道路的里侧后,回应她道。
“是那马车和一个乞丐撞到了。”
“撞到了?”明雪微微蹙眉。
“应该是没,我看车夫拉住了。”
明雪稍稍松了口气,“那就好。”
“是啊,这喜庆日子,都平平安安才好。”
随着他们越走越近,车夫尖锐的怒斥喝骂声,周围的议论声纷纷入耳。
“哪来的臭乞丐!想死是不是!”
“想死也别赖我们车前,给我滚!”
“这谁呀?外乡人吧?”
“真晦气!”
“好像是个疯子,我昨天在北郊也见过他,抓着人就发疯,我们还是离远点好。”
“哎哟,真可怜,这天寒地冻的,就穿这个点不冻病了。”
“别管了,快走吧,别误了时辰。”
没热闹看,人群也纷纷散去,那车夫低眉顺目的把主家送回到马车里,一转头立马横眉竖眼朝着呆愣愣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乞丐呸了一口,冷哼一声。
“别想耍心机,赶紧给爷爷滚开!”
那乞丐依旧毫无反应,马夫脸色一沉,目光凶狠,抬手就想用马鞭抽下去。
“住手!”
一道清脆的女声喝住了他的动作。
明雪紧皱着眉快步走上前,挡在乞丐面前直面着马夫严肃道。
“得饶人处且饶人,既然并未出什么大事,你又何必伤人。”
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农妇教训,马夫的脸上顿时更差了。
徐虎一看自家娘子比他还虎的冲上去,连忙跟上前把抱着的孩子塞到明雪的怀里,然后转过身挡着娘俩朝马车夫赔笑道。
“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大哥,喜庆日子别动气。”
马车里的主人刚坐稳身体,又听外面出了动静,不耐烦的掀开车帘不愉道。
“又出什么事了?”
徐虎连忙先一步提声解释道。
“大人是去观水寺烧香祈福的吧,这时候可不兴伤人见血,想必您定然是仁德心善之人,就饶了这无意冲撞大人车架的乞丐吧。”
说着徐虎朝马车主人毕恭毕敬的鞠了一躬。
马车主人扫了一眼面前的情况,没理会徐虎等人,朝马夫甩甩手命令道。
“莫生事端,快点走。”
车帘放下,马车主人又缩了回去。
马车夫狠狠瞪了徐虎和明雪两人一眼,却也没再生事,拉着马车头,转了个方向驾车而去。
徐虎送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汗,转过头一脸无奈的看着自家表情无辜的娘子,张了张嘴,还是舍不得怪她,疼宠的轻轻拍了拍她的额头,叹息一声。
“你呀。”
明雪轻笑一声,想到身后还有一个人,连忙将闺女又塞回到丈夫怀中,转头看向还坐在地上发呆的乞丐。
她并不是莽撞上前的,只是有一瞬间,她莫名觉得地上这个乞丐有些眼熟,于是下意识的,她就冲了过来。
地上的乞丐佝偻着身体,怀中似乎抱着什么东西,他微垂着头,凌乱的头发遮住了他大半的面容,浑身衣衫褴褛,形销骨立,瘦削的身体在瑟瑟的寒风中微微发着抖,仔细倾听,有轻弱的声音裹挟着冷风飘散开来,是乞丐在自言自语。
明雪忍不住走近了他,她刚蹲下。身,正欲开口。
地上的乞丐突然猛地拽住了她的衣袖,他仰起头,哆哆嗦嗦的拿出怀中已经很脏甚至已经有些破烂的画卷,展开来,焦急而执拗的询问。
“你见过这种花吗?这是什么花?”
一抹浓艳的红暴露在空气中,明雪倏的瞪大了眼睛,瞳孔骤然紧缩。
这画中的美丽红花她曾见过,或者说,她曾见过此花的残缺品。
那幅画,被她的冒失打扰而毁掉了,是出自她曾经的主子,那个温雅却病弱的俊美男子——陆家三少爷,陆鸣沧之手。
明雪蓦的抬眸,目光灼灼的看向那个被乱糟糟的头发与胡须半掩盖的模糊面容。
即便变化巨大,但她还是辨认了出来,只一瞬,明雪的眼中便盈满了泪水,她震惊,不敢置信的失声低喊一声。
“三……少夫人?”
第195章
与丈夫商议后,明雪一行结束了去往观水寺的行程,转道带着那乞丐男子,也就是明雪认出的陆家三少陆鸣沧的男妻——温余,带回了家。
明雪发现温余已经不认识自己了,他对那三少夫人的称呼也没有一点反应,或者说,他对周遭的一切都没有反应,只一味的拽着她询问那副他很宝贝的红花画卷。
他也不愿意跟着明雪走,当徐虎走近去拉他的手臂时,温余极为防备的瞪着他,紧紧抱着那卷已经破烂的画纸,甚至一度做出了攻击的举动。
最后是明雪开口告诉他自己知道他询问的花后,温余才终于同意跟着他们离开。
其实明雪要带个男子,还是个脏乞丐回家这件事放在别的人家肯定是要被说三道四的,但徐虎知道自家娘子以前的事情,他很清楚陆家那位三少爷和他那位男妻对明雪来说是很重要的人,他爱护自家娘子,也尊重她的决定,所以当明雪说想要带这男子回家的时候,徐虎很快就答应了,实际上他也很想知道曾经大名鼎鼎的富贵人家少爷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回到家,徐虎先去侧屋和他娘说了一声,把一路上都在睡觉的闺女暂时托付给了自家老母亲照顾,然后才回到主屋。
门没关,抬头就看见模样肮脏的男子坐在凳子上,明雪打了一盆水,沾湿了布巾正小心翼翼的给男子擦拭露在外面的手和脸。
男子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像一具已经破败的空壳一样,没有丝毫情绪。
明雪一连换了两盆水,才终于把男子收拾出模样来,不看他凌乱的头发与胡须,男子其实很年轻,眉眼形状生的极好,睫毛浓密,眼尾微微上翘,是一双不可多得的含情目,只是那双漆黑色的眼瞳空阔而无神,没有一点光亮,黯然失色间只叫人忍不住扼腕叹息。
明雪也只能简单的帮温余整理一下仪容,相较于其他,明雪现在急切的想要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如此模样,以及……三少爷呢?为什么三少爷没有和三少夫人在一起?
有一股浓重的阴影压迫在明雪的心头,那是一种不详的预感,叫她心急如焚,焦躁不安,直到肩头覆上一只温热的手掌,徐虎温柔的声音传来。
“别担心,我在呢。”
明雪慌张的内心才终于稍稍平复下来,她朝徐虎点了点头,两人共同看向紧抱着画卷呆坐在凳子上的男子。
明雪清了清干涩的喉咙,鼓起勇气开口道。
“三少夫人,您……还记得我吗?”
没有声响回应。
明雪有些失落,但她很快整理好情绪,再次问道。
“三少夫人,三少爷呢?他在哪里?”
依旧无声无息。
明雪蹙了蹙眉,有些不知所措。
徐虎看男子那怪异的状态,暗暗猜测男子应该是遭遇了什么大事,导致忘记了很多东西。
徐虎沉思了一会儿,给自家娘子出主意道。
“你知道那位三少爷的名讳吗?要不提名讳试试?”
徐虎不是景宁镇本地人,他是走货到了景宁镇,结识的明雪,两人相知相恋,徐虎为了明雪才决定定居在景宁镇的,他对两年前陆家的那件事也只是略有耳闻,明雪虽和他提起过不少事,但陆家三少爷的名讳他倒是真不清楚。
明雪迟疑了一下,她对三少爷总是下意识的带着一股尊敬,所以对直呼其名这件事有些犹豫。
“能用的法子都试试吧,当务之急是探出事来。”
徐虎轻劝。
明雪一听也反应过来现在最主要的是弄清楚三少爷和三少夫人这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其他规矩事情都另当别论。
她也不在迟疑,目光注视着桌前坐着的,脸上毫无神采的男子,再次开口道。
“温余少爷,您还记得我吗?我是明雪啊,是曾经伺候您和陆鸣沧少爷的丫鬟。”
令明雪惊喜的是,自己的这番话术竟然真的引起了温余的注意,原本呆呆的坐在凳子上毫无动静的男子突然抬起那双空洞的眼眸看向了她,明雪能清晰的感觉到那漆黑的瞳孔中渐渐的冒出了微弱的光。
“有反应,再说点,说点以前的事情。”
看到男子有回应,徐虎也有些激动,连忙提醒明雪再多说点。
明雪更是激动万分,声音都变得颤抖了,忙不迭回忆着所有事情,开始从头到尾的慢慢诉说起来。
“这里是景宁镇,两年前景宁镇的大户人家,陆府的三少爷陆鸣沧因为病重而遵循陆家家主陆百川之命,迎娶了您温余少爷作为陆鸣沧少爷的冲喜男妻……”
明雪讲的很慢,每个人名,地名她都会着重点出,而每说一段,她便会留意一下温余的表情。
而结果也并没有令她失望,当她带着名讳开始讲述的时候,温余的目光中凝聚的光彩明显越来越多,而且随着她的讲述,温余的表情也发生了些微的改变,他的脸上出现了困惑与思索的表情。
这一变化让明雪很是振奋,她立刻绞尽脑汁,把自己记得的所有场景,细节全都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她说了婚后第二日奉茶前的女装之事,说了陆府一家去观水寺还愿,从观水寺归来,陆鸣沧病倒,温余被惩罚杖责与罚跪祠堂之事,许许多多。
大到陆家大少陆云箫发疯,陆家四小姐陆凝雪未婚先孕,陆家灭亡,小到她所见的陆鸣沧对待温余的点点滴滴,两人相亲相扶的日常琐碎,熬药,画画,养花,赏月,合吃一块杏仁酥……
明雪说得口干舌燥,而她的努力也并没有白费,温余似乎真的记起来了。
声音虽然轻弱,迟钝,也极其沙哑,但他复述出了一个名字。
“陆…明…沧。”
他重复着这个名字。
“陆…明沧,陆鸣沧。”
明雪连忙应和。
“对,陆鸣沧,他是你的夫君,温余少爷,你还记得他在哪儿吗?”
温余表情茫然的喃喃。
“我的夫君,夫君……在哪?他在哪?”
明雪提醒他道。
“您和陆鸣沧少爷两年前离开了景宁镇,他曾告诉过我,你们会一路南下,他说您要陪着他遍览山河美景,您还记得吗?”
温余的表情依旧很迷茫,口中不断重复着简短的字词。
“陆鸣沧,夫君,在哪?南下……陪着,南下,陪着……”
突然,他的脸色变得一片煞白,表情极为痛苦的捂着脑袋,佝偻着身体痛吟出声。
“疼!好疼!”
明雪被这突然的状况吓了一跳。
“这,这是怎么了?”
温余瞪大了眼睛,额头青筋暴起,他紧紧的抓着自己杂乱的头发,似忍受不了这痛苦一般,仰头嘶吼了一声,接着“砰”的一声砸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明雪被吓呆了,看着晕倒在地上的温余,她满脸无助。
徐虎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他还算冷静,先安抚住自家娘子,然后将地上的温余扶了起来,把他安置在床上后,嘱咐了几句,就跑出去喊大夫了。
等温余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徐虎已经帮他擦干净了身体,换了身衣裳。
温余一醒过来,就从床上栽了下来,满脸焦急的寻找他的宝贝。
徐虎从推门进来就看到这一幕,连忙跑上去扶起他,安抚道。
“你身体太虚弱了,好好躺着。”
温余嗓音沙哑的急切问道。
“我的画!”
徐虎惊讶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才向他说道。
“别急,画就在桌子上放着,我给你拿过来。”
徐虎把那副已经破烂的画递给了他,温余连忙接过,紧紧的抱在怀里。
徐虎打量着他,迟疑道。
“你……”
他想问温余是不是已经记起来了,但没等他说完,坐在床上的男子突然转过头望向了他,那双眼睛深的可怕,有一种刺骨的冷意,激得徐虎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她呢?”
男子开口了。
徐虎愣了一下。
“他?”
男子撇开眼睛,垂头看向怀里抱着的画卷,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声音低哑,带着一股莫名的悲伤。
“我想知道……陆鸣沧。”
徐虎有些懵。
他怎么会知道那位陆家三少爷在哪里!
还好明雪端着一碗药汤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看见温余醒了很是开心,忙走过来。
“温余少爷,您醒了,真是太好了!”
温余没什么表情,但他回应了明雪的话,不过他说的却是。
“告诉我,陆鸣沧。”
明雪愣了一下,惊讶道。
“您记起来了吗?”
温余的表情变得挣扎,但他依旧固执的看着明雪,重复道。
“告诉我,陆鸣沧……所有,所有事。”
明雪忧虑的看了他一眼,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叹了一口气,继而认真的点了点头。
“好。”
明雪又再次把两年前的事全都讲述了一遍,从日中说到日落,说到声音沙哑。
她很担忧温余的身体情况,怕他又发生之前晕倒的事情,但这次温余并没有发生什么状况,从头到尾温余都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静静的坐着,静静的听着,从头至尾。
“在你们离开前,三少爷曾拜托我了一件事,他想要我找到曾经伺候他母亲的那位奶娘,我打听到了,那位老人家就住在北山另一边的小河村,只是我不知道三少爷找她是有何事,那位老人家也不愿意告诉我什么,所以我一直在等三少爷的消息,我想把这件事告诉他。”
明雪毫不迟疑的把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她说了自己寻人的过程,说了陆鸣沧那些赠她的金银珠宝她都没有用,而是藏了起来,她说自己在等陆鸣沧和温余回来,她坚信他们回来。
而现在,她等到了温余。
“三少夫人,三少爷呢?”明雪小心翼翼的问道。
温余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的抬起头,漆黑的目光静静的看着明雪,许久,明雪才听见他很轻很轻的声音。
“他在一个地方等我。”
明雪高悬起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但很快她又有了疑惑。
“您怎么会……”
她想问温余为什么会是那种乞丐的模样出现在这里,但思来想去她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妥善问出口。
没等她想好措辞,温余就打断了她的思绪。
他拿出了那副已经破烂的画卷,轻轻的展了开来,即便画纸已经泛起了一层陈旧的黄,但那浓艳美丽的花朵依旧栩栩如生,叫人赞叹。
“你知道这是什么花?”
温余清冷低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明雪有些尴尬的解释道。
“其实我并不知道此花的名字,我只是见过三少爷画过,当时我莽撞打扰了三少爷作画,害得他画了一半的画作废了,我记得当时他画的就是这种花。”
说着明雪偷偷的瞄了一眼温余的表情,温余却表情淡淡,并没有表露出什么情绪。
气氛有些凝滞。
正巧徐虎端着热腾腾的饭菜走了进来。
“饭都做好了,吃完再聊吧。”他乐呵呵道。
明雪站起身,接过他手里的饭菜,满是歉意的悄悄朝他道。
“辛苦啦,娘那边没事吧?”
徐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
“没事,好着呢,团团倒是闹了一会儿,不过已经没事了,你也累了,声音都哑了,快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我再去端碗汤来,你润润嗓子。”
明雪露出了甜蜜的笑容,不过想到温余还在一旁,她很快就收敛了表情,清咳一声,转头招呼温余道。
“三少夫人,你也快吃点吧,你现在身体不好,大夫说要好好修养。”
温余沉默了一下,没有推辞,只是轻轻道了一声谢。
“谢谢。”
吃完饭,天已经黑了,徐虎就请温余住了下来,他们小院里有一间空的侧屋,堆了一些杂物,明雪收拾了一番,勉强能住,她虽觉得太过怠慢温余,但此时也只能这样了。
温余倒是并不在意,他接受了夫妻俩的好意,并再次道了谢。
明雪很开心,晚上她和徐虎说了好多好多以前的事情,那些她藏在心里的,对陆鸣沧与温余的感激,直到夜深了,她才终于沉沉睡去。
没见到三少爷,明雪很遗憾,她想着明天一定要再多问问三少夫人关于三少爷的情况。
可当第二天她醒来,徐虎却告诉她,侧屋里已经没人了。
温余,不声不响的离开了。
第196章
王大虎是清水镇上的屠户,这几年也算攒了点积蓄,在镇上买了一座小院,想着让一家人搬过来住。
媳妇和两个儿子都没什么意见,镇上到底比乡下繁华,虽然积蓄见底,好歹将来稳定,但到了自家八十岁的老母亲这边,王大虎犯了难。
自家老母亲早年间是一书香门第人家小姐的奶娘,后来那户人家家道中落,他母亲才被辞退回了老家小河村。
王大虎早几年前就计划着要举家搬去清水镇了,但他的母亲一直坚决的反对,倒不是阻止儿子搬家,而是她自己不愿意离开小河村。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但王大虎知道,他的母亲在等着谁。
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谁也没有到来。
王大虎不愿意继续等下去,今天他就是来劝母亲跟他走的。
王大虎深呼一口气,推开了自家的小院,鸡舍的围栏外,一个佝偻着身体的银发老妪正在慢吞吞的摸着路喂鸡,那颤颤巍巍的模样令王大虎倒吸一口凉气,他连忙冲上前去搀扶住了老妇人的手。
“娘!都说了让你别管这些事,你好好的躺着休息,或者晒晒太阳也好,这万一磕了碰了,可怎么办好!”
王大虎又忧虑又有些气闷的说,心里越发坚定的要把老娘带走。
瘦小的老妇人温和的呵呵直笑,像老顽童似的的辩驳道。
“我就是觉得太闲了,没事,这地界我都熟,不会撞到的。”
王大虎看了一眼老娘无神的眼睛,叹了一口气。
就在王大虎搀扶着老母亲去到门前的木椅子上坐着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道年轻低沉的声音。
“您好,我找王大娘。”
王大虎转过头看去,惊讶的发现在他院子门口站着的是一个陌生的,但却仪表堂堂,极为俊俏的年轻男子。
男子说完上一句又很快表明了来意。
“我受苏暖夫人的儿子所托而来。”
王大虎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记得去年也有个女子跑来找他娘,托词也是这苏暖夫人的儿子,当时他娘非常激动,接待了她进门讲话,可很快那女子便离开了,而他娘当晚大哭了一场,好多天都一直郁郁寡欢,吓得他和他媳妇两个跟着担心了好几宿,没吃好睡好,现在这苏暖夫人的儿子又冒出来,王大虎忍不住就担心起来。
老人的反应依旧很激动,她一下子站了起来,朝着声音的方向就想走过去,王大虎连忙拦住了她,转头闷声闷气的朝男子道。
“请进说话。”
男子走了进来,他并没有在意王大虎锐利防备的目光,而是直直的看向王大虎身侧的王大娘。
“您好,老人家,我叫温余,是苏暖夫人儿子的……结发之妻。”
王大虎惊愕的瞪着面前的俊秀男子,满脸的怀疑,像是觉得自己听错了,男子怎么会是男子的妻子,不过想想,他又隐约记起了两年前隔壁景宁镇确实有个娶男妻的人家,当时这事传的挺大,王大虎在清水镇做生意多少也听到一些,只是他不知道眼前的男子和景宁镇那边的是不是同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