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孙浩的声音。
我怀疑, 护照在那俩洋人身上。你去问林友顺和张达飞,他俩谁的英文好谁去试探一下口风, 看看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记住,千万别让他们发现钟旭不见了, 换条通道给他捆到那边去。”
“那好吧。”
“田儿, 你给我记住了。这祖宗的东西,那都是属于咱们的,那洋鬼子烧抢我们北京的时候, 有问过我们的意见, 咱们答应不答应了吗?再者, 你看家里那圆明园都成什么样儿了。现在还在打地下宝藏的主意,真他妈不要脸!听着, 找机会,给他俩也绑了,绑了我就去找公安。”
“浩子,别的不说,我就这点佩服你。你思想觉悟比我高,我这么笨的人,都想不到这里去。”
“你那鱼木脑袋,除了开锁机灵点儿,确实什么都不会。他们几个把东西都捞上来了?”
“人家水性好,这么冰的河都敢下,当然都捞起来了。”
“得了,你也赶紧去找他们说吧,我趁他们还在里面先守在这里等着。”
“好嘞,那录音机还带吗?”
“带着,无论去哪里,这个录音机你都得带着,谨防钟旭耍心眼儿,都警醒着点。”
第一段对话结束。
我就说李广有才吧,这一字一句复原得有鼻子有眼的。
接下来是第二段对话。
哒哒,哒哒。
推测是有人在走动。
随后出现钟旭挣扎的声音。
“妈的!你们三个都疯了?捆着我干什么?”
“还能做什么,你把护照还给我们,我们就放开你。”
“对,我们不想伤害你,只是想拿回自己的护照。”
钟旭:“林友顺,张达飞,金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三个心里在想什么,不就是里头那些黄金砖吗?其实这么多黄金光靠两双手也拿不走,不如我们一起想办法,怎么才能将这些黄金搬出去。”
金田放轻声音:“我不要黄金,我就想回家。”
林有顺:“我也是。”
张达飞:“我也。”
钟旭放声大笑:“林子,达飞,金田这么说我到还能信一信,他毕竟跟着孙浩那孙子,叫他往左就不敢往右。你们两个,我实话说了吧,这些话我压根儿就不信。”
他继续说话:“林子,你家里九个姐姐,供你上大学花了多少姐姐的嫁妆,你四姐得了宫颈癌没钱治吧?你二姐被老公家暴出轨,你五姐未婚先孕被男方家退婚了没错儿吧?这些不都是要用钱的地方吗?你难道就不想带几块黄金砖回北京?往后一家子锦衣玉食,还愁什么生活呢?”
金田打断钟旭的话:“你放屁!就算你从这里把东西带出去了,出给谁?潘家园那些行家可都知道这些黄金是从哪里来的,你敢保证人家不会举报你吗?”
“举报?举报谁?大家都是吃这碗饭的,他敢砸了我的碗,你看其他人答应吗?再说,这是黄金,又不是什么青铜玉器的,完全就是两码事。”
“林子,达飞,你俩可别听钟旭乱说。这些东西碰不得,而且你们想,通道那边还有两个美国人,美国人是什么,那美利坚就是个无底洞,什么都想要,贪得无厌。现在把手都伸到咱家里来了,你们愿意看着他们把宝贝都抢走?现在拿走了咱们的护照,指不定还会杀人灭口!”
这段对话后,磁带里没了声音。
第三段对话。
“张达飞的英文还可以,我让他去问了。”
“好。”
“钟旭那边怎么样了?”
“他不说,我估计他自己也有点没底了,护照估计是在洋人身上。”
“那林友顺呢?”
“在那边看着钟旭呢。”
滋滋……滋滋……
第四段对话。
“啊啊啊啊啊啊!”
开头是一声尖叫,分不清楚是谁在叫。
“那是什么?”
“不知道!快跑!”
第五段对话。
“浩子,现在怎么办?钟旭的眼睛爬满了虫子,根本没办法救啊!”
“赶紧把他扔到隔壁通道去,现在先找到林友顺和张达飞再说!”
十分杂乱的脚步声。
“他们俩人呢?”
“好像抬着那棺材里的女尸去帐篷了,我听钟旭说,那俩洋人要把女尸运回美国研究。”
“赶紧去找他们。”
第六段,不是对话,有喘息声,脚步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浩子!浩子!浩子!”
“浩子!你在哪儿?”
此刻,金田的声音已变得有些绝望。
“浩……孙浩…”
“我,不想死。浩子,我想回家……我想回北京,我还要给娘看病……”
“女尸……动了。她咬死了……”
磁带沙沙地响,有咔咔的顿挫声,大约是金田正在按录音机。
“现在是1994年……我是金田。现在是1994年,我是金田。现在是1994年,我,我是金田,妈……妈……我想,回家。”
“我想回家。”
磁带到这里就没有声音了。
李广跟我说,他听到这段的时候又等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他期待金田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但是,奇迹没有出现。
我又想起
那种等待死亡的过程,孤独,绝望,恐惧,没人可以感同深受。
金田的“磁带”到这里就全部结束了。
再听下去,只有无尽的沉寂,没有声音,对,可怕的是没有声音了。
谢先章合上手册,单从文字就已经能看出金田当时的绝望,他不敢想,听见磁带内容的李广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郑清平垂着头,手里拨弄着多吉给的红薯,见大家一言不发,便想活跃一下气氛,可下一秒又不知该说什么,默默把红薯塞进嘴里。
这时,许算心开口了。
“这棺材盖上的意思,我翻译出来了。”
话落,众人目光投向他。
“太师寻求不死之身。”
“太师?”谢先章嘀咕一声。
“太师属于三公,设有太师、太傅、太保职位,辅佐天子。”顾玉岷解释道。
“看来是这位太师为了寻求不死之身,所以用少女作为活祭品,进行祭祀仪式。”吴树言道。
多吉一听,用刀剔下牛骨上的肉,道:“舍身,涅槃,我看啊,他们肯定是把这两个的意思弄错了。这世界上哪有什么不死之身,要是有……”他的眼睛一下子红了。“降初他也不会……”
“多吉同志,等此行结束,我们一起去寺庙为他祈福。”谢先章道:“我信生死轮回,他一定会,会再次回来的。”
“活人祭祀,封建糟粕,这种事情本身就是遭天打雷劈的。不管他是什么太师还是太傅,竟然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怪不得女尸死了都咽不下气。”郑清平气道。
吴树言哎了声:“你也不能这样讲,本身古代人的思想比较封建,就算现在是文明社会,这都是时代发展中不可否认的。”
谢先章扭头看向顾玉岷:“把磁带放出来让大家听一听吧。”
顾玉岷点头,再次按下开关按钮。
“啊啊啊啊啊啊!”
“救命!救命!救命!”
“金田?张达飞?林友顺?”
“妈的!都说了不要碰那些东西,怎么就是不听?”
“浩子!快跑!张达飞和林友顺被女尸咬了,你快跑啊!”
“田儿,咱们一起,一起出去!”
“浩子,你听我说,那两个洋人内讧了,我得回去拿珠子!”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拿珠子?你到底走不走?”
“浩子,我娘还病着,我没有你高尚,我求求你了,就让我把那个珠子拿回来好不好?这是我从棺材里偷出来的东西,你看看值不值钱,你要是能出去就帮我把它卖了吧。你之前不是说,管他是矿还是石头的,只要能拿一样带回去,值钱就好。我现在,没有别的选择了,这块玉,你帮我带着好吗?”
“金田!难道你连命都不要了吗?你要是死了,你娘怎么办?我们可以想办法,我去借钱,我把工资分给你一半,你跟我走,这玉你自己拿着,活着走回去!”
“孙浩……这次机会以后,我就没机会了。你说的没错,假如我们出去以后,你觉得公安会相信我们的说辞吗?你总说我木,我是木,也没你聪明,可是,你信我,他们呢?娘要是知道我被抓起来了,这不是要她的命吗?我要回去拿珠子!”
录音机卡顿了一下。
卡槽弹开,顾玉岷拿起磁带,小心翼翼地转了回去,道:“清平,我包里有酒精,你拿过来我擦擦卡槽。”
郑清平应了声,拿了酒精又走过来。
放回磁带,众人继续听。
“金田,你这个傻子!金田,你这个傻子!金田,你这个傻子!”
“不就是颗珠子么,有这么重要吗?”
郑清平忽然打断,道:“这里听起来……似乎他在奔跑。”
吴树言点点头:“是,我听着也是。”
谢先章将磁带往后放:“从这里重新听。”
“说你傻,你还真的傻。”
下一秒,他闷哼一声。
许算心皱着眉,道:“他摔倒了。”
录音机没了声音。
“没了吗?”多吉问。
顾玉岷看了眼磁带:“应该还有。”他又弄了弄磁带,片刻,继续播放。
“都他妈是二百五!早知道,我就不来西藏了。早知道,我就跟扎西回去了。早知道,早知道尸体还能动,谁愿意来啊!金田,我真是欠了你了,不就是金砖嘛,我去拿!到时候我看你走不走!”
跟着,又是一阵惨烈的叫声。
“莱尔!”
孙浩的呼吸声越来越大,他的脚步也愈发快。
到这里,不难听出孙浩为了金田回去拿金砖了,却不想在河里看见了死去的其中一个美国人。
之后是漫无目的的奔跑,嘈杂的声音慢慢变大,直到扑通一下,孙浩再次闷哼一声,跟着,那声音软了下来。
他跌倒了。
似乎有水声。
郑清平立马道:“对,是这里!孙浩落水了!”他拿出怀表:“他也挺可怜的,这么多人里,就他脑子最清醒,我挺佩服他,肯定是突然尸变,所以他们才会吓得四散逃命。”
“所以,另外一个洋人趁乱跑了?孙浩不是说,金田要回去拿什么珠子吗?”
“会不会是许叔口中的驻颜珠?”
许算心点头:“应该是驻颜珠没错。”
“洋人果真偷走了驻颜珠!”
多吉有些气愤:“我就知道,这些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给村庄带来了灾难!”
众人盯着录音机,一言不发。
此后便像张光明手册纪录金田磁带的那样,死一般的沉寂。
这是最令人害怕的事情。
失踪的勘探队员在冰洞里被找到了,死亡原因也知道了。可是大家却没有知道真相后舒畅的感觉。
依旧心里发毛。
谢先章捏紧拳头,回想这一路来经历的点点滴滴,忽然问:“不对,我们好像错过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顾玉岷抬眸,盯着他。
谢先章按下暂停键,问:“许叔说红色溶虫只有秦枫木里有,那就是接触了棺材的人或者是女尸的人才会被寄生。不管是从手册还是孙浩磁带里的内容来看,我们似乎从来没有听过一个人的行踪。”
一听,众人顿时大惊。
“扎西在哪里?”
“身为向导的扎西去了哪里?”
顾玉岷急忙调整磁带,大家再次掉回去重新听了一回。
“扎西回去了?”郑清平道。
多吉面色凝重,道:“村民发现扎西的时候,他已经在无人区游荡了几天。”
“回去……”谢先章喃喃低语,将录音机的声音放大。“他没有走远,他也许是在外面等了很久,他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没错,他很有可能回去。”
果不其然,在长达两个小时的沉默之后,出现了极小的扑通声。
好像有什么东西掉进河里了。
郑清平问多吉:“扎西会游泳吗?”
多吉想了会,摇头:“我没听过他会游泳这种事,在我们洛扎, 男子都是会骑马的。他阿爸也不会,每年有乌尔朵比赛的时候,他阿爸都是我们村里的第一名。”
“这么说跳入水中的不是扎西,那会是谁?”
“金田和张达飞林友顺经过推测此时已经死亡, 那个叫莱尔的美国人也死了。会不会是剩下的另外一个洋人?”
“他下水去做什么?”
“不合理。”
“而且磁带除了哗哗的水声以外, 并没有听见其他声音呢。”
磁带重新播放,越听这声音越显得诡异。几人放下手中的食物,全都围着录音机走了过来。
卡顿开始明显, 大家面色凝重, 神经都绷紧了。
“滋滋滋……”跟着, 卡顿声更明显了。
“好像有人在说话!”吴树言离录音机最近, 他几乎是贴着脑袋靠在上面的。只听里面除了水声以外,还有踩着什么东西的唰唰声。“不对, 又像是谁在尖叫。”
郑清平推开他:“我来听听看!”他横着眉, 凑上前,静静听了一会。“这个声音很闷, 录音机居然还能工作, 实在是太神奇了。我倒觉得,或许是录音机与防水袋摩擦发出来的声音。”
“可跳水的那种声音是不会听错的,再怎么摩擦也不可能一下子有那么大的动静。”
“要不我来听听看。”多吉蹲下, 拿起录音机, 听了不到两秒, 他赶紧放下,捂着耳朵神色很痛苦般:“这声音好刺耳朵!我听着是有人在叫。”
每个人都听的不一样, 谢先章有些犯难了。大家坐回自己的原位,顾玉岷看着磁带突然开始倒放。
“咔咔咔,咔咔。”
倒着听似乎好多了,起码没有那么的刺耳朵。
许算心努了努唇,道:“试试慢放呢?”
顾玉岷放慢一倍速。暂停后,众人分析了一段,到了落水声的时候,多吉忽然道:“我知道了!”
大家一齐扭头看向他。
他肯定道:“这听起来像是说的‘离开我’,是藏语。”
藏语?谢先章眸光微闪:“跳水的人竟然真的是扎西。”
“他为什么会跳水呢?他不是不会游泳吗?”郑清平问。
多吉按了按额头,表情痛苦,道:“虽然扎西带那些人去塔图,但他也是次仁的儿子。那孩子心地善良,是个好孩子。我觉得他是为了躲避某种东西,或者是人,才会情急下跳下去。因为我们认为‘滚开’是非常不礼貌的说法,所以我们通常说‘离开’。”
谢先章问:“翻译过来是说离开我的意思?”
多吉点点头:“是。”
“但他是如何上岸的呢?”吴树言问:“他不是不会游泳吗?”
一直沉默的顾玉岷开口了,道:“我想,是还活着的那个洋人。如果没有扎西带路,他不可能一个人走出那里。”
这么一说,挺有道理的,大家也很赞同这个观点。
“那后来呢?扎西为什么还在无人区?而洋人又去了哪里?”
“我想,这个洋人一定是拿着珠子偷溜了。
“对了,张光明后来还记了什么?关于陈主任的内容还有吗?”
谢先章拿起手册,翻开,忽地脑子一阵眩晕,寒风刮在脸上,身上莫名红了起来。
顾玉岷见他有些不对劲,便伸手量了量他的额头,脸色瞬变,道:“你有点发烧,先别看了,回帐篷喝点药吧。”
“我量量?”郑清平一听谢先章发烧了,急忙靠过来,将他的额头抵在自己额头上,道:“我外婆说要这样量才准。”
说时,立马松开他,道:“哎呀,真可烫了!组长,您快进去躺下休息吧。”
谢先章迷迷糊糊地站起,再一瞅大家,顿时眼冒金星,立马就站不稳了。
许算心在身旁急忙扶起他:“老二,快,赶紧把小章背进去。”
这话刚落,跟着站起来的吴树言瞬间也觉得眼前开始模糊起来,他抬手抚着自己的额头,下一秒,咚地倒在了草地上。
“哎,树言!”郑清平着急忙慌的跑过去,“怎么你也晕了?”
多吉见状,赶紧背起吴树言。
“这一下子就倒了两个人,许叔,您没事儿吧?”郑清平问。
许算心站在帐篷外,抚着头,又不知怎了,脑瓜子疼得厉害,道:“不得劲儿,我也进去休息会。”
很快,刚放下谢先章的顾玉岷也出现了反应。突然变得四肢无力,呼吸急促,身上滚烫。
郑清平还在纳闷,好端端的人被风刮一下就倒了,以为是夜晚太寒凉,都感冒了。直到自己肚子一阵剧烈的疼痛,他急忙跑去旁边,脱了裤子就拉。
多吉看着睡袋里的几个人,蓦地一怔,这症状越看越熟悉,便上前一个一个的量体温。
见谢先章的体温直逼40度,他慌了。
“糟了糟了!”
多吉又赶忙跑出去,迎面撞上刚进来的郑清平,问:“郑同志,你感觉怎么样?”
郑清平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我不烫啊,就是肚子疼。”说着,他又夹了夹屁股,脸色一变:“不行,我又疼起来了,我得再去一趟。”
多吉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草原的风更大了,公路上偶尔路过一辆车,他看了眼羊圈里的马,牵了过来。
片刻,郑清平捂着肚子走了回来,脸色铁青,很是虚弱,道:“我应该是吃坏了肚子,我也得进去躺会儿。”
多吉拉住他:“郑同志,我们现在得赶紧去县里的医院。你们的症状,跟当时洛扎的村民一模一样,如果再晚些,情况就不好了!”
一听,郑清平惊得啊了声:“他们不是风寒感冒吗?”
多吉摇摇头:“起初,我们也是这样认为,可是一夜之间就因为高烧死了七八个人,这又不是中风,也不是高烧惊厥。”
想到事情的严重性,郑清平也不敢马虎。
“这样,我去前面看看有没有车。如果没车,我们再想办法。”多吉道。
郑清平点点头,回去将所有人的行装都收拾了起来。
多吉骑着马沿着公路往前走了二里路,这条公路不是主干道,正好在这里有两条分叉路口。
他等了会,远远看见路的那头有道直立着的黑影在动。他举着手电筒一照,透过黑雾望去,那黑影像极了人影。
他猛地顿住,这天寒地冻的,哪里会有人站在公路边招手,他缩了缩脖颈。另一头的公路上,忽然出现了一道光,他听起来像是汽车的声音,连忙咬了咬手上的电筒。
等能看清后,多吉脸上表情微喜,心中想着谢先章他们有救了,便往前边又靠了靠,尽量里公路近一些。
不想,那车越开越快,一路上按着喇叭唰地一下从他面前冲了过去。
根本没有停留的意思。
多吉拉了马绳,掉转头继续等,乍一看,那朦朦中的人影竟然消失了。他有些慌了,往四周照了照,想找到刚才那抹影子。
好歹也是从冰洞里出来的,胆量和心理承受能力也没那么差,不曾想,看不见影子的多吉还是开始心虚了起来。
那僵尸有形可追,这东西却是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要是伤害自己,连个想还击的时间也没有。
多吉手心有些出汗,后背空嗖嗖的。马也开始变得不安,原地走了几步。可现在救人要紧,他把心一横,直接上了公路。
倏地,脸上落下一片凉意,他仰起头看了看天空,夜幕笼罩着冰川,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他余光一扫,又见那黑影出现了,就在离他不远的位置……
正在招手。
这一刻,米粒大小的雪也下了起来,马似乎是受了惊吓,甩着头叫了两声。紧接着,那东西招手的幅度越来越大,并且肉眼可见地变高了些。
多吉能感觉到马儿的情绪很慌张,并且尾巴甩动的频率也快了。他本能地举起手电筒,朝那东西一晃。
两个闪着光的白色东西竟在空中闪了一下。
多吉低吼一声:“走!”赶紧往后退了几米。
就在这个时候,那浮空发着白光的东西缓缓上了马路,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下一秒,那头又出现了汽车的声音。多吉仿佛是看见了希望,再次高高举起手中的手电筒。
与刚才的情况类似,那车越到跟前,开得就越快。他现在已经出来等了快一个多小时,再拦不下车,大家都会因为高烧而死。
洛扎的惨剧又会重现,多吉并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他咽了咽唾沫,硬着头皮到了公路正中央。
只听“刹”地巨响,轮胎摩擦路面泛起白烟,车在他不远的位置停了下来。
他急忙骑马跑去:“同志,救命!”
走近一瞧,是辆邮车。那里头的空间应该也是够载人的,他歪头看向司机,见他脸色煞白,生气地盯着自己,张口就骂。
多吉焦急的道出原因,司机这才缓和过来,瞥了眼后视镜,又急急忙忙地踩了油门:“快点!后面有熊,赶紧走,带路!”
车辆折入通往帐篷的路口,多吉诧异地往后看了一眼。原来那公路上站着招手的居然是头熊!从很远地地方看,还以为是人在招手呢。
怪不得司机吓得一惊,细细一想,那熊模仿人招手,估计就是为了骗路过的司机,等他们停下车,就会进行攻击,而那反光的白点正是它睁得圆圆的眼睛。
等谢先章模模糊糊地醒来时,他闻见了熟悉的汽油味,左右打量一圈,发现身边躺着顾玉岷和许算心吴树言。
跟着,郑清平的声音响了起来。“组长,我们现在正在去医院的路上,多吉说我们感染了洛扎的病,本来说是去县里,但县里的医疗条件不好,我们就选择了直接去市里的医院。我用许叔的卫星电话已经报过警了,县公安那边知道了张警官和小苏警官的消息,说会带人去冰洞的。您赶紧躺好,如果快的话,我们天亮就能到县里,然后坐公安的车去市里的医院。”
谢先章捂着脖颈,感觉里面有无数蚂蚁在爬似的,他说不出来话,看了眼他,指了指前头。
“您是问多吉吗?”
谢先章点头。
“他在前头副驾驶。”
知道了大家都在,谢先章才放下心。
其余人仍是昏迷的状态,看来这突然的高烧和普通的感冒确实不一样,他现在除了浑身无力以外,眼睛慢慢地……变得看不清了。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黑, 浑身像触过电似的酥麻,谢先章醒来时已经是二十个小时后。
他尝试着自己坐起,揉了揉眼睛, 却发现眼前依旧一片黑暗。
监测生命体征的机器传来滴滴声,他伸出手在空中抓了一下,空的,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