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先章睁大眼,原本俊秀的脸也不经微微皱了起来,呵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谁在喊?”
郑清平抱着头,神色很痛苦:“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说不清,但是肯定有人在喊,我分明听见了!”
顾玉岷看了眼他,安抚道:“长时间行走,加上又是高原,出现幻听的情况也是可以理解的。”
谢先章默了默,道:“清平,冷静点。如果你的身体不适合继续登山,我就让树言先送你回去,你们在大本营等我们回来。”
郑清平当下就摇了摇头:“不,我没事,我可以继续的。”
“生命安全不是儿戏,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能登上6000米,如果原定的计划行不通,我们也会折返。”
这样说也没错,趁现在天色尚早,他们下山回到大本营正好天黑。可郑清平却不这样想,思来想去还是道:“组长,您相信我吗?”
谢先章挑了挑眉,盯着他。
“我不会编故事骗您和顾专家的,也许是出现了幻听,可总觉得冰塔林里藏着什么一样。就像有人在你耳边说话,却听不清,但的确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不自觉地就往前冲,直到组长您的声音打断了那个说话声,我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双腿一下子就软了下来。我是个迷信的人,但我也不是盲目的迷信,至少我亲身经历过,才敢说这样的话。”
谢先章沉声问:“什么话?”
郑清平蹙眉,抬起头看向谢先章,认真道:“我觉得这里闹鬼。”
“......”
闹鬼,比他想象中更离谱的话从郑清平的嘴巴里说了出来。谢先章啧了一声:“原地休息半小时,等你清醒了再登山。”他站起来,回头朝吴树言的方向走了过去。
郑清平眨巴着眼,一脸委屈,转头问顾玉岷:“顾专家,您相信我吗?”
顾玉岷故作思考地想了一会,道:“半信半疑?”
郑清平的表情瞬间开朗,道:“您信我?”
顾玉岷望着谢先章的背影,道:“我也有点迷信。”
好在吴树言并无大碍,谢先章心里也放心了许多。只是看着远处的郑清平实在没办法,心忖他竟然说得还有几分道理,自己也有些动摇了。
“闹......鬼?”他小声嘀咕道。
“什么?”许算心凑近问道。“你说什么?”
谢先章尴尬一笑:“没什么......我乱说的。”
许算心哼了声::“纯白无洁的雪,凛不可犯的神山,这是藏民心中的信仰。小章,你可别瞎说。”
谢先章一听,正色道:“您不是算命先生吗?也不信这个?”
许算心哈哈笑道:“算命先生,那都是吹牛的,养家糊口的手段罢了,这世间哪儿有什么闹鬼不闹鬼的。”
说着,天色忽然暗了下来。
那冰塔林被乌云遮蔽,反而有种神秘又诡异的感觉。谢先章观望片刻,问:“咱们现在的海拔大概在多少?”
“3000多米吧。”
“3000米……”
“怎么了?”
“……”谢先章顿了顿,喃喃道:“坏了!”
理应出现在5800米的冰塔林竟然在3000米出现了,若是从科学的角度来看,冰塔出现的位置越低,那么只有一种且有依据的解释,气温升高,全球变暖。
可近几年来,没有出现过这么极端又异常的天气情况,那这到底是幻觉还是气温的缘故?
谢先章头皮发麻,通往营地A就必须要经过上前方的冰塔林,可他心里一点也不想靠近,都说女人的第六感很准,他现在觉得男人的第六感好像也不差。
不如说,那冰塔林更像是凭空出现的,跟气温根本没关系。
他向来严谨,想到若真有危险会发生,还不如就地扎营。不知不觉,脚下这片区域逐渐被乌云笼罩,太阳的光被厚厚的云层遮挡。
冰塔林的外形看起来非常诡异,眼前的蓝光缓缓变黑,轮廓也慢慢变得模糊。
远处的顾玉岷似乎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转过头朝谢先章望来,二人视线交错,很快,耳边居然传来了冰柱破裂的声音,汩汩流水声哗哗作响。
“冰裂了!”吴树言惊呼一声,几乎要跳了起来。“快离开这里!”
第08章 08
那响动和玻璃炸裂的声音很相似,起初是断断续续的,跟着是密密麻麻的无数种掺杂着碎裂的冰晶爆开的响声回荡在四周。
许算心深吸一口气,一把拉上吴树言,道:“走!去前边的石头下躲躲!”回头示意谢先章跟上。
谢先章眺望冰塔林,再看看顾玉岷和郑清平,道:“我去叫他们!”
“玉岷的经验比你丰富,不用管他们,咱们先避一避!”
冰塔林融化的速度比他原本想象的还快,只听一声沉闷的“咚咚”声,大地颤动了起来,山上开始滚落碎石,寒风呼呼地吹着。
他们三个人蜷缩在狭小的石头缝隙中,谢先章听着头顶石头的撞击声,眼神往顾玉岷的方向望去。
好在他们俩也找到了能藏身的地方,谢先章这才一头扎了回来。脚边是细碎的尘土,空气异常寒冷,他垂着头等待抖动停止,道:“是地震。”
许算心开口道:“地震不可怕,可怕的是地震带来的雪崩。那冰塔林如此之高,看上去很坚固,没想到这么脆弱。估计等地震过去,冰柱都倒塌了吧。”
吴树言觉得很惋惜,叹气道:“要是能近距离看一眼就好了,咱们刚发现这种壮丽的自然景观,下一秒就让地震给毁了。”
“越美丽的东西就越危险,最好别在冰塔林的下方站着,看似是柱体,其实那上面布满了圆锥形的冰柱,冰尖能刺穿你的皮肤,若是在这里受伤......”许算心顿了一下,继续道:“你一辈子都别想离开这个地方。”
吴树言一听,忙问:“为什么?”
“每年有多少登山者攀登珠穆朗峰?上山过程中又有多少人遇难死亡?你以为他们的尸体都能带回去?”谢先章眯着眼睛观察外面的情况,表情十分严肃。
吴树言啊了一声:“那我还是小心着点吧。”
抖动逐渐平稳了下来,看来震级不是很高。谢先章忙着站起,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顾玉岷那边的情况,人命关天,已经顾不得头顶落下的碎石了。
他将头伸出去张望,远远地就看见顾玉岷之前待过的位置空无一人。谢先章心里一咯噔,连忙爬了出来。
天色暗得出奇,他不经打了个冷颤。
人呢?地震不过前后三分钟的时间,怎么两个大活人就不见了?
许算心和吴树言跟着爬出来,两人一看,也傻了眼。
“郑清平和顾专家呢?”
连许算心都有些懵了,道:“左右不过几分钟,怎么人就不见了?”
谢先章心里虽急,但路还是要一步一步地走,万不能也跟郑清平那小子一样跑,到时候人没找到不说,自己也跟着永远留在这里了。
许算心和吴树言跟在后面,三人开始搜索能够容身的石壁。
谢先章想了想,道:“这样太慢了,我们还是分头找吧。”
“要是我们三个人也走散了怎么办?”
“如果有余震,或者发生更大的地震引起雪崩那就不好了,分头寻找并不是个很好的办法。”
谢先章问:“那您觉得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许算心一边观察四周的环境,一边道:“你们看。”他指着身后的雪山。“冰塔林消失了。”
冰塔林确实是消失了,可诡异的是,消失的地方竟然出现了冰川下陷。
吴树言一看那上面有道沟壑,立马站到石头上眺望,看了一会,道:“冰塔林融了?那边好像还有个洞!”
谢先章随着许算心手指的方向看去,蓦地一怔,道:“那是不是......郑清平的登山杖?”
吴树言一瞧,惊讶道:“黑白杆,带点红儿,还真是!”
跟着,三个人朝冰川继续靠近。
谢先章捡起郑清平的登山杖,朝脚下的冰川看去。
这里竟然是个无底的黑洞!
流水有了形状便是冰川,而这里的冰川之多,体量之大,简直超出了他的想象。
这么一看,那幽蓝的冰体一直朝下绵延,尽头那一段甚至看不到边。
“我们之前听见玻璃碎裂的声音是冰川冰崩,这里之前应该是条河。”
吴树言从身后走过来,低头朝谢先章脚下望了望,顿时吓了一跳,后撤两步,道:“靠!不得了了!好大一个洞!”说着,后脊都背发凉了。“他们……他们该不会是掉进去了吧?”
许算心用手里的登山杖拨了拨积雪,道:“不会的,几分钟的时间根本不可能跑到这里。”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过身看向之前顾玉岷和郑清平待过的位置。“积雪!是积雪!快,他们应该还在原来的位置!”
许算心的推断没错,他们两个人的位置现在被一层厚厚的积雪覆盖,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三人又回到石壁之下,谢先章也顾不得旁的,徒手就开始刨雪。
现在别说是求菩萨了,求佛祖都没用。
谢先章越刨越快,不到半分钟,天空竟然飘起了雪花,刺骨的寒风夹杂着雪将双手冻得通红。
很快,手心的温度渐渐失去,三人明显感到有些吃力。
他不敢想,光是他们用手去刨就已经快要承受不住了,难以想象他们俩人在积雪下待了七八分钟。
雪花砸在他们的脸上,不一会儿,头顶就落满了白雪。
“摸到了!摸到了!”吴树言大叫一声,用力向后一拉,道:“是清平!这是清平的裤腿!”
许算心立即转过身去帮忙,道:“快!把他拉出来!”
吴树言咬紧牙关,一屁股坐到地上,焦急道:“哎呀!完了,根本拉不动啊!”
谢先章一听,急忙伸手去刨左边的雪。按照腿的位置大概可以推算出郑清平的上半身在哪里。他跪在雪地里,睫毛挂着雪,眼眶发红,手已经没了知觉。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他好像抓到了一样冷冰冰的东西,谢先章下意识握住,这才发现似乎是一只手。
而这双手的主人,正是顾玉岷。
这一刻,他甚至把所有最坏的可能性都想了一遍。
失温造成心率减慢,可能会出现幻觉、昏迷不醒,更严重的会造成血栓。
如果是这样,别说是顾玉岷了,郑清平也很危险。
谢先章用力一拽,雪一下子溅了起来,他看见了被雪覆盖的头发。另一头,吴树言惊喜地发现能扯动郑清平了,许算心在一旁搭手,直到看见郑清平身上压着的冲锋衣,他才缓过来,立即跑到谢先章的旁边与他一起拽那只手。
接着是肩膀露了出来,雪白的脖颈有些发紫,这一头的雪松了,吴树言将郑清平拖了出来,三个人这才明白,原来地震发生的时候,顾玉岷紧紧把郑清平护在了身下。
他也许想到了地震可能会引发雪崩,想到诡异出现的冰塔林会坍塌,想到这块石壁不足以能承载雪的重量。
可这么做,他很可能会因此丧命。
谢先章赶紧将他拢在怀里,一手紧紧抓着他的冲锋衣掸去他身上的雪。
他看了眼许算心,雪大得遮住了眼前的视野,谢先章缓缓抬起手,犹豫了一下,最后伸出手指停在了他的鼻子前。
许算心急忙脱了他的鞋,把顾玉岷的脚揣进自己的怀里,嘴边念着:“顾老二,你可别吓老子,还不赶紧醒。”
谢先章的手一直在抖,直到感觉到指尖传来一丝温热的气息,转头朝吴树言喊道:“他怎么样?”
吴树言急忙回道:“没死!还活着!”
谢先章松了一口气,立马解开自己的领口,低头把抱住顾玉岷。
“你救我,我救你,咱俩之间算是扯平了。”
寒风凛冽,脖颈间的热气已经蒸发了一大半,当顾玉岷冰凉的脸触碰到自己肌肤的那一刻,谢先章还是冷不丁地颤抖了一下。
钻心的冷。
他不敢想,顾玉岷和郑清平已经埋在雪下有十来分钟了。他有些埋怨自己,如果他能早些发现这俩人,或许情况不会像这样糟糕;如果在山体刚开始摇的时候,他能尽快赶到他们身边,会不会好一点。
这要是真出事儿了,别说下山,连尸体都带不回去。
谢先章皱着眉,尽量不让顾玉岷接触到地面。许算心懂些穴道,又在他脚底按了会儿。
“清平!”吴树言在一旁掐着郑清平的人中,看样子是下了狠手,谢先章看他嘴唇都红了,心也落下一半。
郑清平醒得很快,人中那块被指甲掐了个月亮似的印子,乍一看还有些滑稽,整个人的状态十分迷糊。
他低头瞧了瞧顾玉岷,他的嘴唇有些发白,高挺的鼻梁上有一颗痣。他想,其实有时候土方子也不一定是封建糟粕,说不定掐一会儿顾玉岷也醒了。
谢先章咬了咬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下一秒,手已经放在了顾玉岷的人中上。
“对不住了,您可别怪我。”
说罢,拇指重重用了用力。
说实在的,这要是按下去,那这张脸蛋就毁了。
雪花遮挡了眼前视野,他把头压得很低,都快垂到顾玉岷脸上了,一方面是将自己的温度传给他,另一方面他还得研究怎么掐人中才能避免像郑清平那样丑。
思索片刻,也管他丑不丑的,先救人再说。
他也下了死手,照着人中就按了下去。说来还真有效,不到两秒顾玉岷就转醒了过来。顾玉岷一把抓住谢先章的手,眼睛瞪着他,紧接着是两个人持续了长达一分半的沉默。
“醒了,好了,没事了。”谢先章挪开视线,把他推到一旁,急忙把领口拉起来。
冷风往里钻得久了,他都快没了知觉。
许算心见他醒了,心也落下了,道:“小章够义气,自己都冻坏了还想着用体温救你。”他瞄了眼顾玉岷,继续道:“顾老二,记得还恩情。”
顾玉岷抬起眼皮,伸手在谢先章的眼睫毛上抹了抹,那挂着雪立刻融化了,谢先章猛地眨了眨眼。
视野清晰了。
顾玉岷盯着他,道:“谢谢。”
这场风雪下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雪山犹如被倒灌在漩涡里让人迷失了方向。
幸好顾玉岷和郑清平都已经醒了过来,除了皮肤表面有些冻伤以外并无大碍。他们一边走着一边望向长长的冰河,直到看见方才发现巨大黑洞的位置。
吴树言盯着黑洞,问:“这洞得有十几米深吧?”
许算心捡起一块石头,掂了会儿重量,道:“我看不止,试试就知道了。”说着就将石头扔了下去。
顾玉岷在心里默念秒数,听见一声沉闷的响动才道:“差不多有2.3秒。”
谢先章探过头用登山杖扒拉一旁的积雪,问:“光听秒数就能判断这个洞的深度?”
顾玉岷点头:“根据自由落体公式可以计算出大致的深度,这个洞大概有26.5米。”
“什么?26.5米?”郑清平吓得往后退了两步,“果然,外婆说的话是对的,遇见冰川河流就得远离,指不定脚一滑我就掉进去了。这么深一个坑,你们说有没有人掉进去过?”
“照你这么说,如果真的有人掉进去了,那估计现在都成了冰尸了。”
谢先章听着心里发毛,轻咳一声,看了眼腕表,道:“好了,时候不早了,咱们还得赶路,走吧。”
虽然上山的路前半程不太顺利,可后半程却比想象中好走。
谢先章看着郑清平手上的登山杖有些纳闷,照理来说,他的登山杖也应该在被埋的位置才对,而不是冰川黑洞的位置被找到。
想来这暴风雪实在厉害,连登山杖都给刮跑了。
随着海拔越来越高,渐渐地,谢先章感到有些吃力了。距离营地A还有七百米,如果这个数字放在陆地上,七百米不算什么,但对于雪山来说,那简直就是三千米长跑,他们此刻连营地都看不见。
他回头往下看了看,没曾想自己已经爬得这么高了。山下的湖水像一面镜子,镜子不但没有光,还一片死气沉沉。哪像什么人间仙境,简直就是镬汤地狱,一口大锅,这七百米他们爬得异常艰辛。
打头阵的还是许算心,越往高处,景色跟下面的又不一样了。
云雾弥漫,风更强劲,眼前一片白茫茫,几人被遮挡了去处。
似乎是地震的缘故,现在行走的路线好像与之前计划的不同。许算心掏出指南针,原地转了两圈后,道:“咱们前进的方向应该是没错。”
“叔,您可看好了,这要是迷路了就完了。”郑清平语气可怜巴巴的。
“嗐,你放心吧,叔一看就很专业。”吴树言倒是沉稳。
许算心收起指南针:“大家都把手电筒拿出来,天色太暗,别摔了跟头。”
谢先章掏出手电筒,往前一照,发现那光好像被云雾吞了进去,什么也看不清。想了想,觉得没什么用又给收了起来。
顾玉岷压低声音,问:“怎么收了?”
谢先章道:“看不清。”
顾玉岷举着手电筒,照了照脚边。
看不清,依旧看不清。
谢先章笑了,凑近问:“是不是看不清?”
“是。”
“那还照着干什么?”
顾玉岷把开关推了上去,道:“图个心理安慰。”
“......”
这七百米好像走了很久很久,久到许算心再次将指南针掏了出来。
“叔,咱们好像走了有半个小时了,怎么还没到营地啊?”
“会不会是鬼打墙?我们一直在重复的绕圈?”
谢先章眼皮一跳,沉声道:“要不你一个人走?试试能不能绕一圈再回来,我们留在这里等你,如果能遇见,大概就是你说的鬼打墙。”
郑清平一听,吓得不轻,忙道:“您可别,我就是说说,要不还是大家一起走吧。”
吴树言将郑清平扯到一旁,道:“你还是别说了。”
“方向没错,但走的路程不对,换一个说法就是,也许我们已经路过了营地A。”
“错过了?”
“怎么说?”
“七百米的距离不至于要走半个小时,指南针也没坏,唯一的解释就是我们其实已经到达了营地A,但是由于雾气太大,所以路过了也没发觉。”
“不对啊,每个点的营地都有标记和经纬度,如果是我们错过了,那经纬仪器怎么没有显示?”郑清平插嘴道。
谢先章警觉地抬眼,扫了扫四周的环境,道:“仪器呢?给我看看。”
郑清平将仪器递给他,这上面显示的经纬度确实不是营地的经纬度,甚至存在很大的偏差。
众人一度陷入沉默,就在这时,吴树言似乎在茫茫云雾中看见有道影子在他们下方晃动,眨眼之间又消失了,等他再仔细看时,那影子又变得十分明显,百米开外好像真的有人同他们一样在攀登雪山。
吴树言有些好奇,他想去看一眼,如果真的有人,说不定他们也因为这场大雾被困在了此处。
吴树言回头对着谢先章打了声招呼:“组长,我去前面看看。”
谢先章嗯了一声,也没去看他,大家仍对着仪器思考经纬度偏离这个问题。
郑清平想了个办法,道:“要不,咱们在石头上做个标记吧?如果还是走不出来,那就原地扎营,等明天天气好些了再出发。毕竟营地A离营地B很近,保不齐咱们就已经在两个营地中间的位置了。”
这么一听,他说的也没错,只是要在什么位置扎营比较好呢?
地势平坦,又要依靠石壁,最好能挡住肆虐的狂风。
顾玉岷环顾一圈,道:“前面是背风坡,就在那里扎营吧。”
说罢,大伙儿便往上走了一百米。
这里的雪比较软,地钉更好打进去,并且他们的帐篷材质和防风的效果都不错,阻挡风雪倒是没什么问题。
“现在是零下十七度,晚上气温会更低,咱们先把帐篷搭好,也吃点东西补补体力。”许算心将装备都掏了出来,郑清平帮忙搭手,不一会帐篷就已经初显形态。
谢先章蹲在一旁打地钉,顾玉岷配合他用冰镐凿进去。
一切都准备妥当,帐篷也搭好了,等把背包都放进去时,谢先章才发觉有什么不对劲,抬头朝许算心那儿一望,问:“树言呢?”
许算心放下登山杖,皱眉道:“小吴?”他似乎也发现了,好像从刚才到现在都没看见吴树言,心里一顿,道:“没看见。”
郑清平跟着道:“说起来我也已经有半个小时没看见他了,他该不会......”
“树言做事一向沉稳,绝不可能突然脱离组织自己行动。”谢先章回想起他说的那句要去前面看看,转头看向顾玉岷,道:“我去前面找找他,您帮忙照看一下清平和许叔。”
顾玉岷走上前:“我跟你去。”
谢先章有些犹豫,可拖的时间越长危险性的因素就越多,他想了想,点头道:“带上背包,以防紧急情况,里面有药箱。”
两人走出不到五十米背影就消失了,能见度低不说,气温也愈发低了。谢先章在心里祈祷了会儿,最后忍不住道:“早知道我就把如来吊坠戴上了。”
顾玉岷瞄了眼他,问:“后悔了?”
谢先章眯了眯眼,鼻头被冻得通红,道:“也不算。”
“那是什么?”
“像你说的那样,图个心里安慰。”
顾玉岷没说话,片刻后,转身朝他伸出手。
谢先章疑惑地抬头:“什么?”
他的动作很快,还没等谢先章反应,一把就抓住他的胳膊,脚下的步伐越走越快,一面赶路一面道:“算了吧,这个时候你更应该相信的人,应该是我。”
一时间,四周除了狂风的呼啸声以外什么都听不见,连踩雪的声音都被压了下去。
谢先章借着顾玉岷的力量走得也越来越快,他想了想,伸手拉开背包的侧边拉链,取出一条五米长的绳子,绳子的一端系着自己,另一端系着顾玉岷。
他解释道:“以防咱们俩走散,这是必要的。”
顾玉岷点头:“这也是个办法,如果要出事儿,死也死一块儿。”
有了绳子,谢先章就不这么担心顾玉岷的安全了,反正不管走到哪儿他都能顺着绳子摸到对方。
大概走了十来分钟,眼前豁然出现了立在冰川之上的洞穴。这是一块巨大的冰墙,冰体幽深,像蓝色鸡尾酒。
时间凝固,流动的空气在此冻结。
二人站在洞口,互相看了眼,仿佛这一秒静止了。
他们朝里面望了会,顾玉岷把手电筒打开,朝里照了照。
散发着幽幽蓝光的深处,手电筒照不到的位置,似乎沉睡着一头猛兽。
那是恐惧,是害怕,是此刻滋生出来对未知事物的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