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难—— by楼外垂杨

作者:楼外垂杨  录入:10-25

谢先章站在洞口往里走了两步,登山鞋踩在石头上发出“嚓嚓”的声音。他将手电筒往脚下一照,除了碎石以外,并没有其他东西。
他回身看了眼顾玉岷,道:“您要不在这儿等着我,我去看一眼就回来。”
顾玉岷摇头:“不用,我不怕。”
谢先章哦了一声:“人在遇见危险时,一般的选择是停下来或者寻找一个能躲藏的地方。我想,假使他遇上了这样的情况,也许会躲进冰洞里。”
两人并肩往里走,原本五米的绳子一下子缩短不到半米,谢先章的手心开始冒汗,抓着绳子的手也更用力了。
越到深处,外头的风声就越小。
他感觉绳子的另一端更松了,下一秒,顾玉岷就撞上了他的背。
谢先章顿足愣住,手电筒啪地掉在了地上。二人屏气凝神,谁也没敢往前走一步。顺着手电筒的光线一看,漆黑的冰洞里,不远处似乎有一团黑黑的影子。
跟着,一本厚厚的笔记本落入视线。
谢先章神经绷紧,后脊背一凉,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
顾玉岷捡起地上的手电筒,往那堆黑影上一照,两个人的目光同时停在有光亮的位置。
等等,那是什么?
这里好安静,静到他们能听见彼此重重的喘息声。
而地上那团黑乎乎的影子。
居然是个人!
谢先章脑子一片空白,仔细再一看,那人身边四散着衣物,背包,矿泉水瓶子,还有露营的一些用品。
确定不是吴树言的东西后,心里又是咯噔一跳。
完了,他们遇上冰尸了。

冻死的最大特征就是地上四散的衣物,还有身上被撩至胸口的贴身内衣。
这是一具成年男性的尸体,因为极端寒冷的天气被完好无损的保存了下来。面部朝下,双手张开,裤子也被脱到了膝盖处。
亮光游走在尸体的边缘,谢先章看见了他的脚,他浑身一颤,表情有些僵硬。随后伸手夺过了顾玉岷手中的电筒,道:“那边地上有本笔记。”
顾玉岷微楞:“......我,我去?”
谢先章嗯了一声:“我帮您照着,您去。”
顾玉岷倒吸一口凉气,面如死灰,往前抬了一步。走了一步又退了回来,转头问他:“要不......一起?”
谢先章的视线避开尸体,盯着手电筒没说话,心说顾玉岷看起来人高马大的,没曾想胆子却这么小,讪讪道:“您害怕?”
说实话他有点怕,但他又不能表现出来,单单看见一双脚就已经心跳加快肾上腺素飙升。
顾玉岷没表情,垂目等着谢先章开口。
越是不说话,谢先章就越没办法,索性一把揽过顾玉岷,搭着他的肩膀,道:“行,那就一起。”
俩人个头倒也差不了多少,往前走了大概五六米,那尸体的模样愈发清晰了。
谢先章有些庆幸这具尸体的朝向,幸好看不见脸,这要是再看上一眼,那不得吓个半死?
他回头去打量顾玉岷的表情,仍旧看不到一丝情绪,顾玉岷转而往前跨了两步,捡起地上的笔记本翻看起来。
“这是......”
“地质野外工作记录。”
谢先章一怔,惊讶道:“地质勘探?”他探过头去,问:“有署名吗?”
顾玉岷道:“没有,不过上面标注的是1977年。”
笔记本记录的内容都是关于测量和绘图的,除了希夏邦马峰以外,还有昆仑山,长白山,以及中国各个地区的溶洞,地下暗河。
谢先章有些唏嘘,忽然觉得人的一生就像一只碗,碗上的缺口是遗憾,裂缝是崎岖。
他走了那么多的地方,最后却在这里永远的沉睡。
“走吧,别呆在这里了。”谢先章站起身,一言不发地往洞口走。
顾玉岷轻轻放下笔记本,快步跟上前,问:“怎么了?”
“我其实有点好奇您选择这个专业的原因。”
“原因?”顾玉岷顿了顿,道:“有一回,我同事野外工作的地点是西藏墨脱,他头一次去,听说那里咬人的蚂蟥十分凶。出发之前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从进入到出来用了半天的时间,他甚至用塑料袋包了脚再穿袜子,你猜最后怎么样?”
“怎么样?”
顾玉岷牵了牵嘴角,在洞口停下,道:“他浑身上下都爬满了蚂蟥,吸饱了血的自动掉落,那些没吸饱的一直吸附在他身上,就连全副武装的脚也没逃过。”
谢先章一听,脑子里瞬间就浮现出那个画面,冷不丁地颤了颤。
“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血淋淋的,我们问他,下回还去吗?他说还去。”顾玉岷仰起头,深吸一口气,外头的雪大得几乎将山体的轮廓掩盖,他小声道:“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实践真知。”
听完顾玉岷的话,谢先章沉默了,想到身后那具尸体,他现在唯一祈祷的事情就是能尽快从这场暴风雪里找到吴树言。
寻找吴树言的过程比想象中还要艰难,谢先章仔细回忆吴树言最后对他说的话,按照当时吴树言离开的背影来看,他行走的方向应该是......
谢先章愕然一顿,很快浮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消失的冰塔林!
二人一路寻着来时的方向找去,果真在离冰塔林不远的地方发现了倒在地上的吴树言。
谢先章一把抓起他,一旁的顾玉岷伸手去摸他的脉搏,等了会,看向谢先章:“他没事。”
谢先章将吴树言扛上背:“先把人弄回去再说。”
距离计划好抵达营地B的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小时,再过不久天就要黑了。
这一路两个人都没说话,谢先章累了就换顾玉岷背,交替着来。
远远地,看见雾气蒙蒙中有两顶颜色亮丽的帐篷。
两道人影匆忙走了过来。
“组长!”郑清平平时嗓门最大,可在暴风雪中他这大嗓门儿就跟蚊子嗡嗡声似的。
郑清平接过吴树言,也不知道他那跟牛一样使不完的力气是哪里来的,背着吴树言走得飞快。
帐篷里除了能听见簌簌的风声,旁的再也听不见。帐篷不大,几人轮番进去照看,等到吴树言转醒时已经天黑了。
谢先章问:“好点了吗?”
吴树言抚了抚额头,嘴唇有些干裂,说话也没什么力气,点头,两只眼睛瞪着帐篷顶。
郑清平赶紧将保温杯拧开,倒了点温水递给他:“外头下着暴风雪,你一个人怎么敢四处乱跑,要是组长他们没找到你,我都不敢想后面的事情了,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吴树言眨眨眼,这才将眼神投向谢先章,缓缓开口道:“组长,对不起。”
谢先章将他扶稳,问:“怎么回事?”
吴树言默了默,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道:“我......我看见了之前的案情小组。”
此话一出,谢先章和郑清平两个人的汗毛当场就立了起来。
“你说什么?”郑清平不确定地问。
“我看见张光明和李广背着登山包,手里拿着冰镐,他们走得很快,我追不上,我越走越累,越走风雪越大。我怎么叫他们都没有回应,所以我停下了,我实在喘不上气,然后就感觉眼前一片白光,我什么也看不清了。”
郑清平张大嘴,表情十分惊悚,压着声音道:“张光明和李广不是失踪了吗?他们不是遇上雪崩然后......然后到现在连尸体都没有找到吗?你告诉我你看见了活着的张光明和李广,那,那死的又是谁?”
吴树言沉默了,他低着头:“我也不信,所以我想追上他们,我想问个清楚,可是我追不上,他们把我远远地甩在身后,我......我甚至一度认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根据廖群山的说法,案情小组从营地B前往营地C的途中遇上雪崩,当时他因为体力不支,一直跟在队伍的末尾,且他一路走走停停,所以雪崩来时,他从营地B出发才不到十分钟。
而早先前往营地C的队伍已经遇难。
谢先章啧了声,从帐篷里出来。许算心站在门口,见他出来,问:“怎么样?人醒了吗?”
他点点头,转身拉开顾玉岷的帐篷就钻了进去。
顾玉岷正在换登山鞋,见到他脸色有些异常,便放下手里的动作,不作声地观察了会,问:“出事了?”
谢先章摇头:“没。”他顿了下,才道:“前案情小组的调查路线跟我们不同,他们先去了勘探队员去过的村子,然后才选择登山。而我们的目的是找到飞机残骸的位置寻找黑匣子,接着才会去村子。”
顾玉岷嗯了一声:“没错,如果能先找到黑匣子,然后把它寄回北京,再结合去往村子的调查结果会更有效率一些。”
“一开始我也这样想,按照正常调查的顺序,一定是先寻找黑匣子,而不是去村子,那么廖群山带着组员们去村子就很不合常理了。”
“怎么说?”
谢先章抬起头看着顾玉岷,思索道:“刚才吴树言告诉我,他看见了前案情小组的组员。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觉得他在鬼扯,一组的组员从登山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四个月的时间,他们所带的供应虽然比我们多,但在这种寒冷的雪山上,生活物资最多只能够半个月。所以,我下意识就认为他是不是撞鬼了。”
顾玉岷太阳穴一跳,眉头微微皱了皱:“......你也迷信?”
“不。”谢先章很快否认,“我只是当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去想这个事情。我们一路登山,遇见的怪事不止这一件两件。人在氧气稀薄的空间里待久了,大多时候意识都不清楚。”
“所以呢?”
“我立刻想到安全大楼门口的保安说的一句话,他曾跟我说,廖群山的老婆说他自打从西藏回来就一直说梦话,嘴里念着红色棺材,黄金,秃鹫,还有死在村口的向导。”
“这两者有什么关联吗?”
“没有......”
“既然没有,那怎么就不合理了?”
谢先章被问得一时发懵,看似是没有关系,可是总觉得有什么东西牵连在其中。他有些乱,心想真他丫的烦,吴树言遇见死去的组员一事还能用幻觉解释一下,但是李羡的那些话可都是真实发生的。
想来想去,谢先章提出了一个很大胆的猜想,问:“如果,如果勘探队来到喜马拉雅山脉不是寻找矿化线索的呢?”
顾玉岷一顿,目光停在谢先章的脸上,看他朝自己挪了挪,小声道:“你告诉我,勘探的本质是探索发现,实践真知。可日升是外资企业,矿产开发最终的收益人也不是国人。”

第11章 11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答案一定在无人区的那片山,而不是这里的雪山。”顾玉岷心领神会,续道:“你想先去村子?”
谢先章的表情十分纠结,道:“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一般的航空事故都是由专门的搜查小队将黑匣子找到,接着送到航空管理局经过专业的人员进行数据恢复,然后分析调查。由于七年前坠毁的那架飞机当时消失在喜马拉雅山脉上空,具体坠毁地方不得而知,如果不是有人登山发现残骸,到现在还找不到坠毁的位置。地理位置的特殊性给调查带来了巨大的挑战性,廖群山都是要退休的人了,上头还让他带着人去西藏调查。很明显,以他的体力,怎么能跟得上前头的年轻人。”
“所以你的疑问是,为什么搜查黑匣子不让会登山的专业搜查小队去,而让你们这一群连登山经验都没有的小白去?”
谢先章眼底闪过一抹光亮,帐篷里的灯晃了晃,背风坡似乎也不怎么背风。他知道顾玉岷听懂了自己的话,忙点头道:“没错,至于吴树言说的那些,指不定是一种警告,他们不让我们上山。”
“你是指遇难的人?”
谢先章心里是矛盾的,一方面他不信世界上有鬼神之说,另一方面他认为有些东西似乎用科学无法解释。若不是经历上回摔进水沟里的那件事情,他根本不信。
人一旦开始动摇,多了猜忌和多疑,很难再坚定原先的想法。
见他不答,顾玉岷轻轻笑了声。
“先章。”他盯着他,“你做的所有决定我都支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顾玉岷对他已经没有原来的那种生分。谢先章也不再以对方是专家的身份称呼顾玉岷,转而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想了想,大概是从他将顾玉岷从雪堆里拽出来开始。叫谢先章自己说,他现在是顾玉岷的救命恩人。
夜更深,谢先章将下山的决定告诉了其他人,考虑到吴树言的身体状况,郑清平也十分同意这个做法。
到了分帐篷睡觉的时候,郑清平在挪动吴树言的时候发现他的小腿肿了起来,许算心进来看了会,说是小腿骨折,三个人挤一个帐篷实在不利于他恢复,便让谢先章到他们的帐篷睡觉。
谢先章抱着睡袋走进帐篷,看两个睡袋中间丁点儿大的空隙,扭头就要走。
顾玉岷见状立即上来拿走了他的睡袋,一脚把自己的睡袋踢到一旁,空了很宽的位置出来,道:“你睡这里。”
见他让出空位,谢先章这才满意地躺下来。他将自己裹在睡袋里,见许算心一直不进来,问:“许叔呢?”
顾玉岷叠好手套,道:“暴风雪这种天气必须留个人守夜。他在那边守夜,后半夜我跟他换。”
谢先章坐起来:“那也不能叫你们俩守,一人两个小时,我跟你换。”
顾玉岷点点头,躺下道:“行。”
夜晚出奇的宁静,连风声也小了。谢先章入眠浅,顾玉岷翻身的声音他听得一清二楚。
窸窸窣窣地,外头吹来一阵寒风。黑暗中,他恍惚看见帐篷外有道影子越靠越近。爬了一天的雪山,所有人都很累,包括他自己。许算心在旁边的帐篷里,外面的温度比白天更低,他也不可能会站在外头吹冷风。
他耷拉着眼皮,缓慢的合上,然后用力睁开,困意袭来,他已经有些看不清了。
他感觉到顾玉岷似乎睡得也不是很死,他反反复复翻了好几次身。
这里是荒芜的,没有任何活着的生物,那这道黑影又是哪里来的?
野生动物?
不会的,他没听说过这里有什么野生动物。
那外头会晃动的黑影又是什么?
他强撑着睁开双眼想要坐起来,但无论他怎么动,身体都无法动弹。
黑影逐渐将帐篷里微弱的光影挡住,他听见蹭蹭的声音拍打在帐篷外的石头上。
咚咚咚。
像山体被压在积雪下发出的怒吼。
他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着,动弹不得。
黑影压了下来,谢先章猛地瞪大眼,他抖了一下,然后发现自己能动了。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了咯咯咯的声音。等他发力坐起来时,他发现黑影竟然消失了。
身上的负重感退去,谢先章回头望了眼顾玉岷,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按照电影上演的,主角在这种情况下一般会自己拉开帐篷然后去外面看看是什么情况。但是他胆子小,再说了,万一出现个什么雪豹雪人的,这黑灯瞎火的谁又能看得清楚谁。保不齐自己被叼走了,帐篷里的人还不知道。
又一想,许算心估摸着是睡着了,外头那么大的动静他居然听不见。
他往顾玉岷旁边挪了挪,刚靠近顾玉岷就睁开了眼。
两个人互相盯着对方,谁也没动。就这样盯了片刻,顾玉岷问:“怎么了?”
谢先章咬着唇,半天才说出一句:“许叔说你也有一块如来吊坠,能不能给我戴戴,等下山了还你。”
顾玉岷顿了顿,在睡袋里捣鼓半响,然后掏出块玉递给他:“好。”
谢先章又问:“你这块也是真的?”
他嗯了一声。
“谢了。”谢先章挂在脖颈上,用手肘碰了碰顾玉岷的睡袋。“有机会带你去我家,我爹收拾了一屋子的古董,我打赌你肯定喜欢,到时候再叫上许叔。”
顾玉岷的目光始终停在他的脸上没移开过,温声问:“你家是做古董生意的?”
谢先章想着要不要把家里古榕树的事情说给他听,想了片刻觉得还是算了,便道:“不算,纯属我爹的个人喜好。”
顾玉岷听完默了半天,突然道:“这玉本是一块,是从墓里扒拉出来的。”
这回轮到谢先章楞了,墓里的东西,也就是说,这玩意儿是那个?
“你们犯——”
话刚说出口,顾玉岷伸出手堵住了他的嘴,嘘道:“小声点。”
谢先章掰开他的手,道:“什么小声点,这里又没有旁的人,谁听得见?你老实说,这玉从哪里来的?”
“墓里。”顾玉岷道。
该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谢先章立即解开绳扣:“那算了,我还你,不戴了。”
顾玉岷噗嗤一声:“为什么?”
谢先章放低声音,道:“你这是墓里的东西,死人的东西,你好歹是个地质勘探专家吧,也算是个高尚的职业,你怎么能知法犯法呢?”
这要拿着他给的东西,他不得去坐牢啊。
顾玉岷撑起脑袋,侧卧着,挑了嘴角,微笑:“你放心,合法合规,拍卖行拍的,不用怕。”
拍卖行?
一听,谢先章的眼神亮了,立马又系上绳扣。
“这么贵重的东西说送我就送我了,你......你家也太大方了。”
“不是我家,是我小叔,他有钱。”
“......”
那倒是。
谢先章哦了一声,躺平道:“那怎么送给我?”
顾玉岷也躺下:“......大概,我也不知道。”
谢先章叹了一口气,没多久,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许算心钻了进来。
“怎么不睡?”
顾玉岷起身,穿好衣服,道:“没,刚醒。”
许算心躺进自己的睡袋:“手电筒没电了,记得换电池。”
顾玉岷嗯了声,半边身子已经探出外头,忽然又折了回来,问:“小叔,刚才站在帐篷外的人......是你吗?”
谢先章愕然一怔,头皮都麻了,看向顾玉岷。
许算心已然闭了眼睛,喃喃道:“什么人?我不是刚过来吗?”
谢先章浑身冰凉,看着顾玉岷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随后钻了出去。
片刻,他才轻声问许算心:“许叔,您刚才在帐篷里什么都没听见?”
“听见了。”谢先章木了,心想既然听见了为什么还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又问:“那您也都看见了?”
“看见什么?”
“那个啊。”
许算心翻身,道:“我只听见你们俩讲悄悄话,别的什么......不清楚。”
谢先章的表情有些苦涩:“原来您都听见了。”
听见了,但具体听到了什么内容许算心确实不太清楚。风又大,只隐约感觉有人在说话。
帐篷里没声了,过了会,许算心忽然道:“下一个,大概是轮到你了。”
谢先章问:“什么下一个?”
“小郑和小吴两个人同时看见了死去的人,世上有巧合,但是像这样的巧合不多。我估计,下一个见到死人的人就是你和玉岷了。”
谢先章后背一凉:“许叔,您别开玩笑了,这一点也不好笑。”
许算心笑笑:“做好心理准备,还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样儿呢。”
这话说的,究竟是开玩笑呢还是吓他的,谢先章不知道,反正他已经开始有点心慌了。
要说见过死人,他跟顾玉岷还真的见到过一个,那就是在蓝色冰洞里的那个男人。
这么一想,他徒然心里开始发毛,莫不是刚才站在帐篷外的黑影是他?
蓝色冰洞里的男人?
他猛地撑起,拉开帐篷帘,只见黑夜中飘着鹅毛大雪,顾玉岷蹲在一旁,一边举着手电筒,一边在雪地里比划着什么。
谢先章凑近一瞧,那竟然是一串长长的人类脚印。

虽然脚印很浅,但无论怎么看,这形状都是人的脚印。
“光脚?”谢先章的声音有些发抖,“谁会光着脚......”
“先回去。”顾玉岷并没有接他的话,只说让他回帐篷。
随后,谢先章被推回了帐篷,这时,顾玉岷也跟着挤了进来。
谢先章转过头:“你不是要守——”
“不守了。”顾玉岷身上的雪很快化了,头发有些微湿,他低头在背包里翻找着什么。
谢先章盯着他,一琢磨,抿了抿唇,嘴角微微向上翘。
他故意问:“不是说暴风雪这种天气不安全吗?”
顾玉岷嗯了一声。
“要不我把坠子还给你?”
“不用。”
“哦,那好。”
隔了一会儿,谢先章见他从包里拿了一节电池出来。
“我看外面那脚印挺怪的,你觉得呢?”
“嗯。”
“万一没人守,那个东西闯进来了怎么办?”气氛降到冰点,谢先章本来很害怕,可一看顾玉岷那副面如死灰的表情就想逗逗他。
顾玉岷没说话,换好电池,把手电筒递到他面前,才道:“要不你去?”
空气凝固,帐篷里静悄悄地。
半响,许算心睁开眼,忽然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
这一夜,谢先章做了好几个梦。
先是梦见自己在大雪中迷失了方向,几经辗转终于抵达了山脚。以为到了大本营,没曾想下面什么都没有。
洁白的雪山倒映在碧绿的湖面,高山的风划过耳边,他颤颤巍巍往湖里一瞧,水面赫然躺着几具登山客的尸体。
他吓得满头大汗,醒来时发现帐篷里竟然空无一人,门口传来“嚓嚓”的踩雪声,每一步都很沉重,似乎那人身上背着什么东西。
他起身查看,小声地喊顾玉岷,门口依旧没有人回答,只是那声音越来越沉,越来越远。
谢先章谨慎地拉开帐篷,透过狭小的缝隙望去,外面并没有任何东西。他的眼珠微微转动,心脏剧烈跳动,他试着将头探出去。
他跟着雪地上的脚印,在不远处看见了蓝色冰洞里的男人,而他的后背上,正背着不见了踪影的顾玉岷。
谢先章一嗓子喊了出来,等他醒来,已是第二日。
几人陆陆续续开始收帐篷。吴树言坐在一旁的石头上,看着无精打采的谢先章,问:“组长,需要帮忙吗?”
谢先章一边凿地钉,一边瞥了眼顾玉岷,什么话都没说。吴树言悻悻闭了嘴,无聊地看向郑清平:“清平,要不要帮忙?”
郑清平急忙摆了摆手:“就你那残胳膊残腿儿,还是算了吧,等会儿我和组长还得抬你下山呢。”
这边正说着话,谢先章就没那么多话讲了,一头扎进收拾东西的行列,脸色也不大好。
许算心从包里取了瓶水递给顾玉岷,用胳膊碰了碰他,小声问:“欸,他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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