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洵和他结伴走进太平间。
刚一进去就被空调的冷风吹得一个哆嗦。
法医拉开陆安舟躺着的小抽屉,那张青白又不失艳丽的脸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出现在陆洵眼前。
即使他做足了心理准备,甚至亲眼看着鬼魂形态的陆安舟半飘着和他说话,也仍然无法接收一个人,毫无生气地躺在这里,像一具商场里摆着的塑料模特,任人宰割。
陆洵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想摸一摸陆安舟的脸颊。
还没等他碰到,体内的原身却再也忍不住了。
他操控着身体,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陆洵默默地把身体的控制权移给他,亲眼看着原身心痛到喘不上气,只能死死地揪住心脏处的衣服,像溺水的鱼般,不断拍打自己的胸口。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我明明相信了你真的过得好,为什么?现在你为什么死了!”
“如果没有他,你至少还能活着……真他妈报应啊,当初不敢和你说话的我就是个傻逼!”
陆洵任由原身发泄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接管身体。
他被辅导员和警察合力扶起来之后,就呆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辅导员跟警察聊了两句,签完通知单后,端着杯热水走到陆洵身边坐下,递给他:
“同学,节哀顺变。这件事我得通知陆安舟的亲属,至少得有人……给他收尸。”
“不行!”陆洵猛地回过神,他攥住辅导员的衣袖,眼睛血红,“还不能告诉他妈妈!”
辅导员吓了一跳:“怎么了?”
陆洵表情哀求:“他妈妈身体特别差,已经到了药物吊命的阶段。如果让她知道独子被,被……”他说不下去了,捂着嘴,眼泪顺着脸颊留下来。
辅导员挣扎道:“你说的我了解过。但是我们不能让他就躺在这里啊,亲属还在的情况下,尽快让他入土为安吧。”
陆洵听闻喃喃道:“入了土,真就能安了吗?”
辅导员拍了拍他的肩:“我们总要把活人能做的事做好、做全,至少求个自己心安。”
陆洵看着他,最终沉默地移开了目光。
辅导员自以为劝服了他,刚掏出手机准备给陆安舟妈妈打电话,陆洵却又一次攥住了他的手。
“张老师,我来,我来给他收尸。”
辅导员一惊:“你?你以什么身份?”
陆洵犹豫片刻:“哥哥?或者远房亲戚?”
“不行不行,”辅导员连连摆手,“你还是个学生,这种事怎么也轮不到你来做。”
陆洵目光诚恳:“张老师,这是眼下唯一的办法了。”
辅导员说:“怎么就唯一的办法了?先不说陆安舟同学他还有亲属,就算不能通知亲属,还有学校,还有我,怎么也不能让你一个学生……”
话还没说完,陆洵就崩溃地抬手捂住脸,哭声悲鸣。
辅导员的手在半空中悬了好半晌,才不踏实地搭在他肩上:“同学,我理解你的心情。这样吧,你有什么顾虑都可以和老师说,能帮的我一定帮。警察同志也会尽快把凶手捉拿归案,你放心啊。”
陆洵静了几半天,才红肿着眼睛妥协:“张老师,我相信你。但是安舟妈妈身体很不好,应该来不了,只能找她要签字授权书。”
辅导员眼神飘了飘:“这样啊?”
“我可以帮您,”陆洵诚恳地握住他的手,“我和阿姨见过,也算熟悉,我帮您跑一趟。”
辅导员说:“……可是你还要上课,而且这是我的工作……”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说实话,我不想这事闹大。如果你非要去,我能帮你,但是你谁也不能说。”
陆洵悄悄松了口气。
如果眼前的男人执意不让他插手,而是公事公办地去找了陆安舟的妈妈,老人家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到时候陆安舟知道了彻底失去求生、报复的欲望,他的任务就真的无解了。
除此之外,他要救陆安舟,就要救到底。
他的人生、他的家庭组成了他,没有抛开一切只救个鬼魂的道理。
陆洵从张辅导员手上接过陆安舟妈妈的电话,第一时间就打了过去,但始终没人接。
再接着打,就占线了。
陆洵没办法,问系统:“到底怎么回事?”
系统把舟母的视角切给他,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
系统:“只能确定人还活着,但不是醒着的。手机好像是欠费了。”
“给她充点话费,”陆洵往下滑了几页,找到之前未雨绸缪存的街道电话,犹豫片刻打了过去,“我至少得先找到个能联系的人吧?”
街道的电话倒是打通了。
对面大姐态度很好,就是方言陆洵听不懂。
他们俩鸡同鸭讲了好半天,才换成一个年轻的工作人员来接电话:“哪位?”
陆洵说:“你好,我给卢臻云打电话,她一直不接。可以麻烦你们去她家看看吗?”
“谁?”工作人员声音稍稍抬高:“卢臻云?”
陆洵确认:“对。”
“你是安安吗?”那边声音嘈杂了起来,“你是她儿子吗?你最近怎么不接电话呢?”
陆洵说:“我不是陆安舟,我是他同学。陆安舟出了点意外,需要他亲属过来学校这边一趟……”
“出了意外?什么意外?”
陆洵深吸一口气:“他去世了。现在遗体还在警局的太平间里,需要亲属过来签字认尸,才能带回去安葬。”
电话那边忽然陷入一种窒息的寂静里。
好半天都没有人出声。
刚刚还在大声嚷嚷的大姐们,全部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不知道谁忽然说了句:“幸好……”
“什么?”陆洵皱着眉,“‘幸好’?”
对面大概打开了免提,很快有人接话说:“不是,小伙子,不是那个意思。你能具体说说吗?安安妈暂时……去不了。”
陆洵敏锐地听出一点不寻常。
再联系到陆安舟妈妈的无故失联,不难推断出她可能病情又加重了。
陆洵简单说了一下事情经过,甚至隐晦地提了一嘴,陆安舟的死可能不是随机的,是有人故意谋害。
对面沉默的时间比他想象中还要长。
再开口,声音里已经带着哽咽:“不公平啊,真是不公平,怎么就他们家这么倒霉?”
陆洵捏紧了口袋里的打火机,没说话。
“前两天他妈妈又住院去了,这种事怎么能跟她讲?但是瞒又能瞒得了多久?”
陆洵顺着她的话说:“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
这种情况下,只能街道代为收尸。
这也是陆洵原本的计划,他本身就没想走舟母的线拿到授权书。
虽然大部分家庭对亡故的人都是抱着看一眼少一眼的态度,即使亲属失去行为能力,也会想尽办法,来见最后一面。
但陆安舟太特殊了。
没有人能保证,知道了真相的舟母还能活着。
陆洵和她们商量好过来的时间,就把电话挂了。
此时正是早上上课的时候。
大学城内的到处都很安静。
早起的学生在上课,不需要上课的在睡觉,没什么人出来乱逛。
陆洵一个人站在红绿灯前,静静地等着红灯跳成绿灯。
系统站在上帝视角看,莫名觉得他的背影有点孤单。
系统出声打破寂静:“宿主,你还好吗?”
陆洵回过神:“怎么不好?”
系统:“这个世界结束,你好好休息一下。”
陆洵顿了顿,揉了把脸:“没事,昨天没睡好。我只是没想到,什么时候上学都睡不够。”
系统一板一眼地说:“不是,你没睡好是因为你做梦都在重复播放陆安舟第一天出现的场景。你是吓的。”
陆洵:“……”
检测到他愤怒值直线上升,系统识时务地闭上了嘴。
回到宿舍,陆洵第一件事就是掏出打火机,想把香点上。
但奇怪的是,早上新买的打火机,却忽然没油了,怎么按都点不起火。
陆洵不免往怪力乱神的方向想。
系统安慰他:“没事,就算有其他鬼,把陆安舟召唤出来,你就安全了。”
陆洵翻了个白眼,扔掉打火机,从抽屉里翻出一个新的,这才点燃了香。
香的烟袅袅升起来的下一秒,陆安舟的身影倏忽显现。
他正坐在陆洵上床的台阶上,翘着腿,伸长脖子,眼睛距离陆洵不过两个指尖的距离,目光中满含鼓励。
开天眼的下一秒就被贴脸的陆洵:“……”
随机吓死一个男大。
陆洵哑着声音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陆安舟说:“我一直都在啊。”
“什么?”陆洵匪夷所思地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你一直跟着我?”
陆安舟点头:“对啊。”
陆洵问:“刚才你全都看到了?”
陆安舟还是那副表情,散漫地靠在陆洵床上,手指在护栏上点啊点,似乎在笑。
陆洵:“你妈妈的事,我很抱歉。我的本意是不想让你知道的。”
陆安舟歪着头想了半天,才表情认真地说:“不是你的错啊,是我非要跟着你,你为什么要抱歉?”
陆洵眯着眼打量他半晌:“……你是谁?”
陆安舟适时地露出一个迷惑的表情:“什么意思?我死了,除了恨,感受不到那么浓烈的活人情感,对不起。”
陆洵闻言一怔,再也说不出什么重话。
刚才说出口的质疑也尽数梗在他心里,像块牛皮糖一样不上不下。
见他长时间沉默,陆安舟看着脸色,小心翼翼地问:“是我说错什么了吗?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说了。”
“没事!”陆洵打断他,“我是在想,我要开始干活了,你有什么想做的吗?”
陆安舟摇了摇头。
陆洵也没逼他:“那你休息一会,我把床帘给你拉上。”随即他简单收拾了一下桌子,就打开电脑,没敢多看陆安舟,生怕他觉得冒犯。
但是陆安舟却忽然从上面飘到他的桌子上,声音压在喉咙里说:“你能不能,能不能把他的脸盖上。”
陆洵没听清:“把他脸捂上?可是他现在还不能死。”
“不是,”陆安舟又急又怕,整只鬼挤到陆洵身前,尽量让他挡住自己,“我,我害怕。”
陆洵一顿,指着身后:“怕他?”
陆安舟声音小小的:“不是,我怕我自己。”
虽然供上牌位,能在白天现身,也能被陆洵看到了,但陆安舟仍旧是一具鬼魂野鬼。
他没有**,感情也在渐渐流逝。
以前禁锢着他不能离开的可能是遗憾,但现在是恨。
而这份恨里没有其他感情的中和,只会越发严重,陆安舟最后会变成一个只有仇恨的厉鬼。
长此以往下去,他的害怕最后又会变成什么?
陆洵想,他没有多少时间了。
“别看他,看我。陪我干活,看我帮你报仇,行不行?”
陆安舟把自己缩成一小团,表情可怜,最终咬着唇点了点头,把目光投向电脑屏幕。
陆洵正巧打开在论坛管理员的界面。
上面闪烁了好多条待审核的帖子。
【Q大陆安舟真出事了?早上在派出所看见他们辅导员了】
【陈让和陆安舟,神仙眷侣还是亡命鸳鸯?图】
【陈让两天没来上课了,谣言已坐实】
【好莫名其妙啊,陆安舟失踪就算了,陈让这个当事人能不能别再当缩头乌龟了,出来回应一下能死啊?】
陆洵一键全点了通过审核按钮。
真相往往都隐藏在校园传闻之中。
他指着电脑屏幕对陆安舟说:“陈让不是爱面子,想当圣父吗?那我就让他自己把面子踩在脚下,从圣父堕进地狱。”
他高强度上了会儿网,才发现,短短一天之内,流言的速度能传播这么广。
现在就连毕业生网站里,也全是对陆安舟的讨论。
按照学校对舆情的监测程度来看,很快陈让就会被辅导员叫去谈话。
陆洵重新梳理了一遍思路。
他给陆安舟选了部电影,让他自己看。
而他自己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巴掌大小的红纸,按照记忆中的手法叠成小球的形状,接着又从桌子下面掏出针线,在小红球上方穿了一根黑线,做成了挂坠的模样。
陆洵站起身,走到陈让床头,找了半天地方。
最后挂在了里侧靠墙的位置上,这个位置在角落里,再加上纸球很小,不容易被发现。
做完这一切,陆洵回到桌子前,重新坐下。
不知道从哪里又变出几张黄纸钱,这次他没再叠成复杂的样式,而是随手折了几下,用黑色的水彩笔,按照之前帮陈让封陆安舟的那个道士画的符咒那样,随手描了个形似。
他接连画了四个。
一个塞到陈让枕头下面,一个藏到陈让桌子的拐角处,一个掖在陈让刷牙杯子后面,最后一个陆洵费了点功夫。
他爬到陈让床上,小心翼翼地避开他,手里拿着双面胶,想把他胡乱画的符咒贴在陈让枕头正上方的床帘上。
但陈让的床帘是丝质的,双面胶粘不住,符咒“啪”地一声,正好掉到陈让脸上。
陈让动了动。
陆洵还半跪坐在陈让床上,双臂高举,面露惊恐地看向翻身的陈让,显出几分滑稽。
好在陈让没有醒,他哼唧了两声,伸手把脸上的东西扫下去,转了个身继续睡了。
陆洵捡起那个已经被压皱了的符咒,轻手轻脚地从他床上下来。
在自己柜子里翻了翻:“到底什么东西才能黏住啊?”
系统:“你要不试试502?”
“还要去买,”陆洵看了眼假装在看电影,实则一直在偷瞄他的陆安舟,“而且他自己在这里我不放心。”
陆安舟说:“那我跟你去啊。”
陆洵猛地转向他,微微睁大了眼睛。
“你能听见我心里说的话?”
陆安舟点头:“对面那个机械音我也能听见,是谁呀?”
系统:“啊?啊?能听见我说话?”
“不好意思,”陆安舟不知道在跟谁道歉,眨巴起他那双小鹿一样眼睛,“如果你们不高兴,我以后就不听了。”
陆洵哭笑不得:“这还是想不听就不听的事吗?你能听见也没关系,我们俩都是帮你的。没有我这个中间商传话,可能更顺利了呢?”
他认命地穿上外套,捏了一点燃尽的香灰,放在小袋子里,随身放在衣服的夹层,不容易掉出来。
随即招呼陆安舟:“陪我去买点东西?再看看你想吃什么,我烧给你。”
陆安舟一下子蹦到他背上:“走!”
这一下,陆洵只觉得一阵轻飘飘地冷风拂过他的脖颈,没什么重量感。
陆安舟本人就瘦到形销骨立的程度,他魂魄的重量更是轻到可以忽略不计。
但陆洵还是装作背了个真人的样子,微微弯下腰,甚至把手臂圈到后面,往上托了托他:“幸亏你没说‘驾!’。”
陆安舟笑了起来。
陆洵刚一出面,迎面就碰上对面宿舍的也出门。
对方看见他的姿势愣了好几秒,才问:“咋了?年纪轻轻腰就不行了?”
陆洵:“……”
他慢慢站直身体,在系统和陆安舟的笑声中,当着那大兄弟的面,面无表情地关上了门:“哈哈。”
陆洵转身走向楼梯,身后的大兄弟忽然快步追上他,撞了一下他的肩:“你跑什么?干嘛去,一起吃饭啊?”
陆洵说:“我去超市买点东西。还得赶回来给陈让带饭,下次啊。”
“陈让?”大兄弟一愣,“陈让在宿舍啊?好几天没见着他了。”
陆洵说:“睡了好几天了,叫也不起,谁知道他怎么回事。”
大兄弟揽住陆洵的肩,凑到他耳边,神神秘秘地打听:“你最近看论坛没?”
陆洵摇头:“我信用值不够,申不了号。你要说什么啊,还不能让别人听见?”
就在大兄弟嘀嘀咕咕和陆洵讲八卦的时候,系统和陆安舟也在友好交流。
一鬼一系统竟然意外很和谐。
系统兴奋地说:“安安,你是第一个能听见我说话的任务对象!”
陆安舟:“任务对象是什么?”
系统:“不重要,反正就是你,你能听见我说话。苍天啊,你知道我每天只能和宿主那个假正经聊天有多痛苦吗?”
陆洵:“……咳咳。”
陆安舟捂着嘴偷笑:“他听到了!”
系统摇头晃脑:“管他呢。因为某些二维三维的数据相通,你才能和我说话,这可是盲盒大礼包啊。你说吧,你想要那个小王八蛋有个什么样的结局?”
陆安舟想了想,没正面回答,反倒认真地问:“你们是神仙降世,专门替我伸张正义来的吗?”
系统:“不是啊,你都这样了,还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神仙吗?”
陆安舟说:“不知道啊,我只见过几只小猫鬼,本来还有小狗鬼的,但是被土地公用吃的骗走养了。”
系统:“……我靠啊,真有土地公?”
陆洵跟大兄弟分别后,正好听到陆安舟这句话。
陆洵:“……”好小众的字眼。
陆安舟点头:“喏,墙根那边,猫妈妈带着三只小猫啊。陆洵身上有我的香灰,还看不到吗?”
陆洵:“……那是鬼啊?”
“对啊,”陆安舟从他身上飘下来,跑到小猫旁边,捏着后脖颈抱起来一只,凑到陆洵身边给他看,“可爱吧?可惜你摸不着。”
陆洵艰难地开口:“没事,我抱活着的猫学姐就行。”
陆安舟在猫妈妈呲牙之前,把小猫还了回去,继续说他没说完的话题。
“如果你们不是神仙降世,为什么会帮我呢?”
系统想了下:“你可以把我们当成一个机构。祈求老天有眼太难了,所以……”
陆洵打断它:“不是我们帮你,是你自救。”
陆安舟听完,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了两秒,又重新趴回到他背上。
陆洵买齐东西,还额外挑了一个针筒。
既然陆安舟已经在他们宿舍安家,那这几天就不能让陈让有清醒的时候了。
像上次那样喊他起来吃饭,发通疯再被迷晕的事,能避免就要避免。
所以陆洵打算计算安眠药量,用针筒打水的方式灌到陈让嘴里,以最不费事耗力的方法帮陈让多睡一会。
他的计划很完美,但还是被站在宿舍门口的人打断了。
原身的印象里,他们辅导员是个挺年轻的女生,性格很温和,也从来不查寝,只要有正当理由,假条批地都特别快,从没见过她焦急到大汗淋漓的模样。
此时,辅导员正站在他们宿舍门口,不断地拍门,喊陈让的名字。
宿管大爷从陆洵身后冲了出来:“小王老师,钥匙拿来了,给你钥匙!”
这时,不知道谁喊了一句:“陆洵?你回来了?”
小王老师倏忽循着声音看向陆洵。
“这是怎么了?”陆洵走到她跟前,“老师,出什么事了吗?”
小王老师擦了擦汗,先招呼着围观同学各自回寝,才解释说:“陆洵,你是陈让舍友,对吧?他现在怎么样了?”
陆洵莫名其妙地挠挠头:“我半小时前出门他还好好地在睡觉。老师,到底怎么了?”
小王老师示意他打开门再说。
陆洵掏钥匙的手顿了顿,他想到宿舍正中间那个供桌和牌位,犹豫了好半晌才说:“老师,有什么话不能在这说吗?陈让在睡觉,他起床气很重。”
小王老师却坚持要他开门,陆洵躲不过,认命地开了锁。
他心想,终于开始了。
小王老师踏进门,黑漆漆的屋内什么也看不清,她忽然踢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还有塑料袋“哗啦啦”的声音,吓得她小小惊叫一声。
陆洵从身后握住她的肩,小王老师猛地一个哆嗦:“陆、陆洵?”
“老师,”陆洵叹了口气,“等我开一下灯。”
下一秒,宿舍内的大灯亮了起来。
小王老师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陈让瘫在床上睡得人事不省,刚才那么大动静都没能吵醒他。
而宿舍正中间有一张正方形的桌子,上面摆了一个无名牌位。
牌位前面供着新鲜的水果,和一根快烧到头的香。
整间宿舍内门窗紧闭,为了不让窗帘漏光,甚至用衣服夹子夹了起来。
活像祭祀现场。
小王老师哆哆嗦嗦地看向陆洵:“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洵无奈叹了口气:“老师,所以我才劝您不要进来。”
他给小王老师搬好椅子,才解释说:“陈让疯了。”
“疯了?你不要乱说话啊,”小王老师的汗流得更猛了,头发黏在额头上,整个人显得非常凌乱,“你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陆洵指着牌位问:“您是说这个吗?”
小王老师甚至不敢往那个方向转头,她始终背对着牌位,点点头。
陆洵说:“那天晚上,我本来已经睡下了,但陈让叫醒我,说他杀人了。”
小王老师猛地站起来,目眦欲裂:“什么?!”
“您别急,”陆洵摊平手掌往下压了压,“听我说。”
陆洵拧开刚买的水,递给小王老师:“我一开始听,也吓了一跳。但他叫醒我的时候身上很干净,不像是发生了……的样子。”
小王老师焦急地问:“那到底怎么回事?”
陆洵:“后来我觉得他神情恍惚,人根本不清醒,逼问他,他又说自己没杀人。但他很害怕,”抬手指了下宿舍的角落:“就蹲坐在那里,一直在哭嚎,还说是他害了……”
陆洵话锋一转:“您听说最近的校园传闻了吗?”
小王老师点头:“我也是因为这件事来找他的。警察到学校里来了!”
陆洵惊讶:“警察来学校里干什么?”
小王老师擦了擦汗:“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警察没有透露。只说要找陈让同学了解一下,但是找不到他人,只能让我帮忙传个话。”
陆洵问:“警察有说什么时候去吗?”
小王老师:“只说尽快。而且陈让同学的家长也说这几天联系不上他,我现在把他叫醒,让他起来给家长回个电话,再收拾一下,就去警局吧。”
说完,她转身就要拉开陈让的床帘,陆洵先一步拦住了她。
“小王老师,他现在还不能去警局。”
小王老师疑惑地问:“为什么?你都说了,他没有杀人。”
“我还没说完,”陆洵说,“他说他害了陆安舟,陆安舟死了,我当时感到很荒谬。我和他们俩都是一个高中的,实不相瞒,他们俩在偷偷谈恋爱,而我知道他们感情有多好,所以我不相信陈让会故意杀害陆安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