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听发现自己的“厨艺社交”相当管用,上一次就掳获了洛铁面和洛正直,这次换成扶愚与他称兄道弟了。
扶愚给荀听递上一袋酒,被荀听婉拒。
这人靠在自己的那把大剑上,看着荀听在为未到场的却杀调制专门酱料,笑道:“看出来爻司长平时‘吃’得很好。”
他不出几句话,主题就落到了风月上,荀听及时打断他的猜测,解释道:“我和爻是朋友。”
话落,荀听听见弥尔蓝“啧”了一声。
“……”
他转头,问她:“你干嘛。”
弥尔蓝撇嘴道:“我剔牙。”
扶愚添油加醋道:“我可没见过爻司长这样重视一个朋友。”
“那是你认识他时间不长。”
扶愚挑眉:“哦,你们认识时间很长吗。”
荀听说:“不长。”
“你看,”扶愚喝了口酒,道:“我们认识的时间都一样,我请他来烧烤喝酒,只能得到一声‘没事就滚’。而你,都可以睡他帐子了。”
荀听:“……”
扶愚看见荀听无语的神色,哈哈笑了几声。弥尔蓝正好趁着这氛围见缝插针地询问线索,把荀听从话题里捞出来,转向扶愚,问道:“那你呢,你有什么重视的人吗,听说你和止心师关系不错。”
“……哦?”扶愚道,“他都跑了多少年了,这八百年前的花边消息,蓝老师从哪儿听来的?”
“你可是招募会上第一位乌金徽英雄,出了大风头。”弥尔蓝吹了吹牡蛎肉,给扶愚递过去,笑道,“英雄背后的故事自然也就跟着复活了。”
扶愚自然地接受了弥尔蓝递来的食物,回复道:“我和他关系不好。”
“啊,为什么。”
扶愚笑了笑,淡淡地说:“他把我养大,但我想睡他。”
荀听噎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养了只白眼狼,就这样。”
作者有话说
弥尔蓝:啧
第54章 初芽
“他的性格太孤僻,不想管理乌耳墨斯信徒会,也不想参与南希伯的政事,”扶愚说,“于是他一声不吭地独自跑了,哦,还带着他自个儿没开发完的机器——那可是南希伯的重点项目成果,给卡佩斯气得追了他半年,哈哈。”
弥尔蓝问:“止心师他走之前,没和你打招呼吗?”
“和我打招呼?他恶心我还来不及。”扶愚把这个问题当成了个笑话听,耸肩道,“他不会在乎任何人,他这辈子只爱他那堆破铜烂铁。”
扶愚对止心师的描述,很符合荀听刻板印象里的“机械师天才”,聪明、孤僻、特立独行、不愿循规蹈矩。
若止心师不是足够沉心于自己的世界,也不会年纪轻轻就设计出“巨象”和“菩提树空中花园”两座完美机械建筑了。
弥尔蓝想了想,道:“或许是存在着什么误会,止心师冷漠无情的话……当初也不会收养你了。”
“他收养我是有目的的,只是想找个实验的小白鼠。”扶愚看着手中的酒袋,说道,“他做了俩机器,专门照顾小孩的,哈……你们能想象到吗?他忙得时候就让两个喷气铁疙瘩牵我出去玩,那俩东西还会煎蛋、炸爆米花……他拿南希伯的经费做育婴玩具,卡佩斯听了又得给他记上一笔陈年旧账。”
弥尔蓝一针见血地说:“他要真把你当试验品,你喜欢他干什么?”
“……”扶愚抓紧酒袋,笑了笑,说道,“蓝老师既然是寻神系的讲师,难道看不出这只是化身关系制造的假象吗?我当初萌生情愫的时还是少年,哪有什么甄别能力,被自己幻想的镜花水月给骗了而已。”
他挑起一边眉,装作漫不经心地扫了扫袖口的炭灰,说:“蓝老师对他这么感兴趣做什么?我的情人有的是比他有趣的,你要挑点别的故事听么。”
弥尔蓝看着他不悦的笑容,察觉出试探碰触到了壁垒,话题是时候该结束了。她正要缓解气氛的时候,一直沉默倾听的荀听却开口了。
他问道:“你……是怎么发现自己是‘喜欢’他的?”荀听盯着篝火,火光在他茫然的眼眸里不断地跳跃着,他道:“你怎么就确定,那种感情就是喜欢啊。”
“……”
弥尔蓝用胳膊肘轻轻戳了一下荀听。
荀听的确只是没有恶意的发问,可惜时机不对,在扶愚耳朵里可能变成嘲讽的味道了。
“哈哈哈。”扶愚大笑了起来。
“荀,你这是什么‘清纯’的问题。”扶愚笑声不停,他说,“当你觉得朋友或者亲人关系不够满足你的时候,就用你的下半身判断一下:你是不是想睡他了,或者想被他睡。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难道一次都没有萌动过这种心思?”
荀听摇了摇头。他不觉得性方面“清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自己确实没有过。
“哦……那就说简单的例子好了,”扶愚两指侧扶着太阳穴,露骨道,“你跟爻司有过吧?他在被你弄舒服的时候,没有告诉过你什么是‘喜欢’吗。还是说,你才是享受的那位?”
“……”荀听凝眉,他沉下声来道,“我说了,你误会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扶愚道:“我误会了吗?那你们之间是什么。”
“他是我的朋友!”
扶愚笑道:“哦,真好……朋友。”
念有弥尔蓝在场,扶愚用词已经算是收敛了。弥尔蓝感到聊天走向越来越不对劲,及时岔开了话题。
荀听深呼了一口气,在他们的交谈之中,默默地把给却杀的那份食物收拾好,说:“你们聊吧,我回去了。”
荀听不喜欢别人用调侃之外的语气去揣测、玷污他与谁的关系,更何况对方是他最珍视的却杀。
可真正让他纠结的是,在生气里还有其他的情绪在作祟,它们的行踪如幽灵一般,荀听根本捉不到,白白留下一团烦躁。
荀听掀开帐帘,他看到却杀正在面对着一块铺满羊皮纸地图的桌面。他双指之间夹着一根绿色的“记号笔”,一若有所思地盯着桌面。
荀听温声问:“你饿吗?我给你留了点吃的。”
“谢了。”却杀无暇顾他,用指弯敲了敲桌子上的空地,示意荀听放一旁就行。
荀听走过去,却杀的眉头却皱了起来,抬头看向他,道:“你喝酒了?”
“是扶愚。”荀听解释道,“我没喝。”
却杀看了他一会儿,说:“早点休息吧。”
荀听坐到床上,简易的支架床发出了轻微的吱呀声。荀听盯着他桌子上的手看了一会儿,那是双五指修长,骨节、青筋线条优美的手。
奇怪地是,看了一会儿后,荀听的心情平静了下来。帐中有一股却杀身上独有的沁鼻清香,荀听猜这大概是什么味道清冽的香料,能助人平复心绪。
荀听突然问了一句:“爻,你有很喜欢的人吗?”
却杀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刚才聊起这些话题,你不在……”荀听拉两位“烤友”做了一下当箭牌,笑道,“大家都想知道你的‘标准’是什么。”
却杀的手臂抱在胸前,手指在胳膊上敲了敲。他的椅子向后一退。说道:“很喜欢的,当然有,不过是很久之前了。”
“……”
当人在发问时,其实内心都有了预设——什么是自己想得到的回答,什么不是。
只是这预设有时非常隐晦,像是木偶的牵线,不会让当事人察觉到自己的心情反馈早就有了伏笔。
荀听本以为他会嘲自己一句,都准备好怎么以玩笑一笔带之了,真正面对答案时一下子不知所措。
荀听问:“是谁?”
“他的名字叫格温乔尔杰,佣兵代号三十七,不过他现在已经死了。”却杀也没瞒着他,直接说道,“在大荒被自己的胞人杀死的。”
荀听沉默。
三十七……是三十七。
怪不得第二命时他会因为那银柄断刃帮自己一次忙。
荀听掌心像是爬上了一只蚂蚁,打着转地发痒,他说:“可他不是……”
荀听想说的是:“可他不是男人吗。”
“不是什么?”却杀问他未说出的后半段话。
“口误,”荀听扯了扯嘴角,说,“我想问你为什么喜欢他。”
“很难理解吗?”却杀说,“他曾经是我的副部,能力强大,做事可靠,我们非常聊得来。私底下……他也是对我很重要的人。”
荀听执着道:“可这些又不特殊……”
“不特殊?曾经在南希伯,能与他平分秋色的人,半只手能数过来。”
“……我也能做到。”荀听慢慢地补充完上一句话。
“……”却杀盯着荀听很久。
荀听本低着头捏搓着自己的手指,听却杀不回声,于是抬头,和他对视了。
荀听发觉却杀此时的眼神相当熟悉……他想起来,却杀在看肩上撒娇的苍鹰时,就是这种冷淡又无奈的眼神。
荀听:“……”
荀听觉得他可能搞错了什么。
“是,你确实做到了,我很喜欢你。”却杀一脸平静地说道,“之后我想让你留在南希伯,做我的副官,现在说的够清楚了吗。”
却杀的表情上明显地摆着:“非要直说出来,你就不能自己意会吗。”
荀听因他直白的话语一愣,却在回顾上述对话时,缓缓地反应过来哪里有一点不对劲。
“等会儿,不是……”一股热流涌上荀听的耳朵,他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其实,俩人刚才聊得东西风马牛不相及。
却杀压根就没脱离工作状态,他以为荀听在问自己的“选拔标准”是什么。他口中的“喜欢”相当于职场上位者的“欣赏”与“看好”。就像卡佩斯想要晋升别人时经常和却杀说的:“我很喜欢这孩子,做事聪明。”
却杀以为荀听是刚才在与他人社交交流时,隐约察觉了自己的提拔之意。出于不安和忐忑,一定要来确认一下。
“那你是什么意思?”却杀只是一时会错意,并不是迟钝白痴,他看到荀听耳红扶额,也反应过来了,问,“你在跟我谈感情上的事?”
荀听尴尬地点头。
却杀登时兴趣寥寥,将椅子向前滑了回去,道:“我没有时间和精力谈‘喜欢’,也没想法。”
荀听莫名松了一口气。
方才的两次“惊险”让他的心里一片狼藉,他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起才好,心情中的“幽灵”仍旧不知踪迹。
“那好吧……”荀听为他调节了一下灯的亮度,说,“夜宵你记得吃,早点休息。”
上午出发之前,却杀找了一片安全的海域,让荀听试着用氧气咬珠和调节面罩潜了一次水。
荀听发现这一套工具相当实用,面罩里充满了新鲜的氧气,他的呼吸甚至比在陆地上还要流畅自然,入水之后仅仅适应了一小会儿,游起泳来就如鱼一般自由灵活了。
却杀一开始还在水中手把手指导他,牵引着他的手腕,教他如何越过障碍,如何在快速游动时调节氧量。等到荀听熟练掌握之后,他找了块礁石,屈膝坐着看他深潜。
荀听故意从他面前突然冒出来,水溅了却杀一身。荀听笑道:“我会了。”
却杀沾水的黑发湿漉漉的,几缕发丝贴垂在脸颊旁,水珠点缀的肌肤显得他的蓝瞳更加清澈明亮了。
却杀看着荀听冒出来,伸手触摸了一下他的头发。荀听一眨眼,却杀替他取下他头发上一条海草。
却杀接着在礁石上站了起来,望着不远处的船只与潜水艇,说道:“能游过去吗。”
“应该能试试,”荀听刚学会一门技能,兴趣正盛着,他望着却杀说道,“要比赛吗。”
却杀俯视着他,挑眉,说:“可以。”
还没等谁说开始,荀听已经抢先一步潜入了水里。却杀看着那水面之下的矫健的身姿,嘴角一弯,哼笑了一声。
随后他转身,一掀湿发,长腿跨了几步,踩着礁石到了岸边,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听子:有人赖皮!
第55章 哭泣海域的沉船(一)
出发的有三架长二十米的小型潜水艇,它们整体呈长椭圆状,仍然由高压蒸汽储存球提供动力,不过能源舱里面也配有普式蒸汽机和乌金资源,以防储存球用完的极限情况。
潜艇由铜铁两种材料组成,外表有一层银制涂料,使得艇身表面如镜面,起了良好的隐蔽效果。
每架潜艇载有四人,此次任务共有十二人执行。荀听和却杀在一条艇上。
荀听通过潜水望远镜,看到了那个被炸开的洞口的样子。或许是某种心理作用造成的,他总觉得这些礁石分布的形状如某种巨型生物的分泌物,好像吐丝将自己包裹起来的蚕。
现在,他的蛋壳蛹破碎了,边缘嶙峋的尖石包围着深不见底的黑洞。
此处位于海底一千米左右,太阳光已经完全消失,它们仅靠潜水艇的灯光照耀前进。荀听见到了大群奇怪但体态优美的生物,他不认识,猜想应该和水母、海参是一类的。
荀听不禁问道:“这里黑漆漆的一片,这些生物之间是怎么感受到彼此,和彼此交流的?”
和他们同行的两位是南希伯的高级佣兵,代号分别是小五和十四,荀听曾经在鼓婆区拍卖会外见过他们,那时他们正在和却杀一起逗刚刚出生的双头羊。
小五的兴奋劲比荀听高亢多了,他猜测道:“它们可能只是单独的生存,不跟群体交流,或者是通过水波振动,又或者通过我们检测不到的方式?”
却杀默默地看了一眼荀听,他对身边的十四说道:“探照灯全部关掉,顶窗打开。”
十四回道:“是。”
随着头艇的主灯关上,后面跟随着的两艇也跟着关闭了光芒。
潜水艇驾驶室上方的金属外壳打开,里面的人可以通过钢化玻璃看到外界。他们的视野不再局限于舷窗与潜水望远镜,犹如亲临海底。
他们静谧地漂浮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长久的静默让荀听有一种已经失去视觉的错觉,他其他的感官开始敏锐起来,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以及旁边之人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小五轻声叫唤道:“副司……司长,十四你们看。”
荀听还没有反应过来小五这声“副司”是喊谁,却杀轻轻地开口了,那近在咫尺的声音几乎像飘在荀听的耳边。他说:“就是这样交流的。”
荀听一愣,眸子里闯进了一片“游动”的星空。
这是深海中的生物发光现象。这里有形态各异的蜉蝣生物,除了植物,海域中漂浮着会发光的原生和腔肠动物。
它们有的星星点点地发光,有的则成光栅般闪动,倏尔组合又倏尔消散。一些水母的触手须有几米长,光芒从绵长的须群上慢慢地滚过去,像沿着一条光溪流动。有的光芒是从水母伞帽蠕动着绽放,如一朵转瞬即逝的红玫瑰,这些微光又被艇身的镜面所倒映,一时交辉。
它们沉默不言,各自发光,通过这样古老的方式“相互联系”。
荀听一时失语。他看向却杀,他的眼眸里倒映着深海的斑斓,荀听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可太漂亮了,”小五说,“司长!你之前下水的时候见过吗?”
“偶尔。”却杀说。
就在这群发光生物群的围簇中,十四报告道:“司长,深洞里发光了。”
那个碎掉的“蛋壳洞口”最里面,有一束白光出现并在呼吸着,仿佛正与这群浮游生物发生共鸣。
“闭窗吧,”却杀道,“下潜。”
金属外壳闭合,他们的观察视野收缩,潜水艇的灯照打开,开始向洞中驶去。
荀听的心脏仍然无法平定下来。
却杀的目的只是为了等待深洞光芒的出现,开不开窗对他来说无所谓。是因为荀听好奇,他才“多此一举”的。
两人并排站着,荀听用手背轻轻碰触了一下却杀的手。他是想说声“谢谢”,但话到嘴边又止住。
他想,或许却杀并没有把这当回事,何况艇上还有两人也在好奇海下的奇景,他说“谢谢”,就像默认这一切是为自己准备的一样,怪自作多情的。
“……”荀听揉了揉眉心。
他总觉得最近自己心不太安稳了,这样一点微不足道的事儿也值得去纠结一番。
……莫名不甘心。
荀听想,爻司长怎么不申请那种仅承载两人的微型潜艇呢,明明更精巧、快捷。
荀听故意捏了一下却杀的小指指肚。
却杀看向他。
荀听正经地问:“你们有预测过这洞大概有多深吗,里面是什么在发光?”
“洞深预测是八百米左右,探测员就是在一百米的洞口处,发现了疑似奥德修斯号的残骸,”却杀说,“这光源很像是和周围生物的一种共鸣,需要耐心等待才会出现,至于光源从何而来,暂且未知……啧,你捏我做什么?”
荀听若无其事道:“所以你们猜测,奥德修斯号大概率沉到这个洞里了么?那你说的三阶梯朽神,会不会也栖息在这里面。”
“等着看吧。”却杀竟然没有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任荀听捏了。
洞口的隧道不是完全与海面垂直的,潜艇边前进边下沉。荀听感到胸口越来越沉闷,这并不是黑暗空间造成的心理作用,而是真真切切地有什么在压迫着他们,因为小五和十四也感受到了。
“心脏有点难受,”小五皱眉,他抓住左处胸口的衣料,描述自己的症状,“不是恐慌和心悸,更像是……”
小五形容不出来了,十四说:“更像是悲伤。”
一股逼近于痛苦的悲伤笼罩住了他们,越往里走,这种无由的悲痛之感越明显。像是过往无数已经消弭的伤痛卷土重来,正在细腻地报复着他们。
荀听努力地平复心绪,大概到达五百米处时,他从舷窗处看去,蹙眉。
因为他在探照灯的光线下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是密密麻麻的雕像。
隧洞的底部,全是雕像。
他们都呈现相同的体型和样貌,横七竖八地堆满了洞底和洞壁,它们的数量庞大,且它们是‘崭新’的,光芒照过去甚至会发生反光。在黑暗之下,有限的光照中一眼望过去,给人一种怖煞的壮观。
小五一惊,道:“是蔚维达尔像。”
这洞底竟然躺着无数的神明雕像。
是谁雕刻的?它们不在蔚维达尔神庙里待着,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众人降低了潜艇行进的速度。
在沉默的思虑之中,却杀突然联想到了什么,开口了:“应该是小泪洋战役留下来的。”
小泪洋战役指的是灭绝的兰德维帝与南希伯的那一战。
兰德维帝这个国家曾经是从乜伽古国分裂出来的,蔚维达尔信徒带领人们建立了兰德维帝政权。后来经过发展,才形成了两国分立的布局。
兰德维帝西部与南部临近大、小泪洋。小泪洋这片海域相当地富饶,使得沿海捕鱼业与捕鲸也十分发达。
“南希伯在拟订战争计划的时候,首先遇到的难题就是地理上的。”却杀说,“他们发现,凡是装载武器的船只,在这片海域都会迷失方向。”
“明明没有海风和洋流,指南针也未出错,船只就是会莫名其妙地驶离晟洲大陆。地理和海洋学者无计可施,这个问题困惑军队许久之后,而当时一个正研究兰德维帝民族文化的学者站出来,跟当时的统治者讲述了这一件事。”
“在兰德维帝也有这样的一个传说,叫做‘泪洋之吻’,兰德维帝的靠海而居的百姓认为,小泪洋似乎在暗中保佑着他们的民族,凡是在此迷路的船只,都会被莫名其妙地海流送回岸上。”
荀听问:“也就是说,是小泪洋之吻对他们的庇佑,阻止了南希伯的入侵?”
“嗯。”
小五也好奇:“那这和蔚维达尔像有什么关系啊……”十四戳了一下这个历史考核总不及格的人,让他耐心地听。
十四说:“南希伯于是对这种现象进行了深入的调查。他们发现,每当他们的船只迷失时,在船底的深处,就会出现大量的潜行的鲸类,最多的是白鲸……它们像是拥有一种神力一样,鲸群游动的方向,就是船只飘离的方向。”
他补充道:“所以,小泪洋之吻在南希伯的代号又叫做‘白鲸之吻’。”
“嗯,但兰德维帝的人们并未对这种现象深入研究过,也是技术的限制,他们没法看到深海的现象。”却杀说,“这也就是说,兰德维帝之人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在‘庇佑’他们,这让南希伯有空可钻。”
“南希伯曾派出过捕鲸团,但进入小泪洋后仍旧会失踪。只有商船和普通船才不会迷失的,所以当时一位议员出了一个主意:先和兰德维帝建立友好的贸易关系,并故意制造一种贸易逆差,”却杀说,“持续几年之后,南希伯又开始斥巨资,向兰德维帝高价收购宗教用品,包括神龛和蔚维达尔雕像等等。无论是官方渠道还是民间渠道的商品,照价全收。”
荀听和小五异口同声道:“为什么?”
“南希伯尊重神祇,想要传播对方的文化信仰,这使得兰德维帝高层相当愉悦。而这些其实只是伪装,他们实际上有着更深的目的。”却杀说,“因为在当时的兰德维帝,制作者为了让这些神明雕像不容易腐坏,会增加一道工序:涂油。而且是精熬的的鲸油和白鲸脑脂。”
荀听霎时明白了。
巨大的利润驱使着贪婪的沿海居民开始大肆捕杀白鲸,他们仗着小泪洋的丰饶,毫无节制地捕捞。倾销宗教制品使得兰德维帝沿海地区迅速暴富,也使得他们变本加厉——小泪洋海滩上常常会出现被血染红的海浪,它们拍打着礁石,发出“呜呜”的呼啸,像是孩子在哭泣一样。
兰德维帝的统治者们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在沿海发布了“禁捕令”,可是为时已晚。
“直到有一天,白鲸之吻的庇佑消失了。”却杀说,“南希伯的蒸汽战船淌着白鲸的鲜血,驶进了小泪洋。”
堆积的神明雕像被大批地倾倒在这片小泪洋的海域中,它们沉底、蒙灰,却因涂油仍旧崭新。栩栩如生的神明缄默不言,像是一丛丛林立的罪孽,慈祥和坚毅的脸庞,像在嘲讽着白鲸的残缺不整的骸骨。“白鲸们”保佑的民族也走向了灭绝。
沧海桑田之后,那幅景象的遗迹重新出现在荀听一行眼前。
众人陷入沉静。
“这些雕像怎么都积沉到这个隧洞里来了?”荀听说,“这里面难道是什么引力中心……有一种超自然的力量在吸引着它们吗?”
“或许吧……”
给两人科普完之后,却杀扶了扶额头,他突然转头对荀听说:“我之前和你说的你记住了吗:不管发生什么,都要跟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