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听知道一枚金叶子价值不菲,但还不知道却杀这一枚的价值超过了自己所拥有的全部。
“你去哪儿了!”希什还在因为荀听突然消失生闷气,他瞥了荀听背后的恶名薄一眼,道,“你不会去找爻了吧?去要回你这小跟班了?”
“我不是小跟班,”恶名薄说,“小跟班是什么?”
希什指着荀听,敷衍道:“就是说你老喜欢跟在这人身边。”
恶名薄同意:“好!那我是小跟班。”祂还指着不会说话的蜉蝣和白狼,道:“你也有小跟班。”
“……”希什不想和祂说话,他对荀听说,“母亲和城主去了灯会,我们也需要过去。”
希什嘱咐:“你记住,不要和宣蝶再说一句话。”
荀听:“你是小孩吗?”
“你不听别怪我没提醒你,”希什道,“宣蝶对你感兴趣,但他可没安什么好心。”
白狼嗷嗷叫了几声,扒了几下主人的裤腿——这只雪山狼被溺爱得没边,走了一会儿竟嫌累了,而希什竟然毫不嫌弃地蹲下身来,把它抱在怀里了。
虽说是灯会,但太安城展出的东西可不像是“灯”。
天空飘着庞大而漂亮的龙与鲤鱼,那灯面上的花纹明显不是“画”上去的,它们会动弹,和写成“唐人街”的墨水属于同一种类,是油彩形的人工朽神。五颜六色的它们在弯长的灯身上变化、游动着,如万花筒的光芒,让龙灯像是活了起来。
可恶名薄一路过这里,它们就像受惊的鱼群一样,全部远远地缩到鱼尾处,原本华丽的彩灯忽地变成了一条着色不均匀的白色大肥鱼。
摊位上还有一只在地上旋转发光的莲,若是望向它的座底,就会发现上面有一个正圆的胖脸。胖脸的三只眼睛几乎占满了面部,鼻头指肚般小,嘴巴缝一样大。
脸叽咕地招揽客人:“客官坐莲吗?十文钱一次。”
一个小孩的父亲往那脸的嘴缝里投了一枚铜钱,胖脸开心地咧开嘴笑,叫贵客上座。小孩坐上莲花座灯,那东西带着他低空飞行了起来。
红彤彤的灯笼们像水母一样飘浮在空中,灯罩之下飘出几十根细长的黄色触手来,它们的中央各吐出一只快要拖到地上的长红舌头,上面写着一串字 都是一些很简单灯谜。
要是说对了,舌头便卷回灯笼里,吐出一颗珠子来,珠子里面有店家准备的小礼。
恶名薄对这东西很感兴趣,但祂猜不对,也不向荀听求助,眼睁睁地看到所有的灯舌“啪啪”几声卷回去,吐出的珠子被人拿走。
他回来问荀听:“小溪,你还有这个‘谜’可以猜吗?我都没看完字,就被人类猜对了。”祂附带补了一句:“人类好厉害。”
荀听哭笑不得,只好给他重新起了一个经典谜面:“有一东西走路,早晨四条腿,中午两条腿,晚上三条腿。它是什么?”
这又把恶名薄给难住了,祂完全没有想到谜底就是祂最喜爱的“东西”。
几乎每家店前都有一个笑眯眯的纸人,它们的衣装各有不同,纸内都充斥黑色黏液般的填充物,控制这些纸人动作。
荀听经过牌匾名为“福记”的果脯店门时,门口挂着的八哥学人话,叫了起来:“大王!大王!买果!吃果!”
那纸人听它的话,把一盘酸梅干端了上来。碗边还滴着黑色的液体,荀听看着瘆得慌,他回头问恶名薄道:“你想吃吗?”
“我想吃!”恶名薄歪头道,“可这东西看起来好脏。”
八哥“嘎嘎”地叫,生气道:“什么人呐?什么人呐!”
“……”
太安城很怪。奇珍巨兽和怖人朽神相处起来有一种怪异的和谐感。
他挤在太安城熙攘热闹的人群中,心生感叹:灾难迫近,这群笑语盈盈的人们很快就要离开故土,去往那个未知的“诺亚方舟”了。
荀听给恶名薄称了一斤干净杨梅干,让祂抱着边走边吃。希什的随身仆从们扛着这少爷心血来潮买下的古怪玩意儿,不敢有什么怨言。
荀听又听见身后八哥叫人买果了,荀听忽然想起什么,问希什:“你知道……爻喜欢吃什么吗?”
希什道:“爻都尝不出味道来,能喜欢吃什么玩意?哦,不过,这人小时候偷吃过我的奶油面包,”
小却杀被捡来的时候,还有着对饥饿的恐惧,他偷抢的恶习也没有完全改掉。
他从前能吃的东西都是粗糙难咽的,第一次尝到这希什少爷的奶油点心,那顺滑的口感让小却杀感到很稀奇。
荀听不解道:“不是,你怎么记这么久的仇?”
“我的饮食起居平时都是赫伊曾负责,那可是母亲头一回为我准备点心,结果被爻偷吃了,我当然记忆犹新。之后我就叫仆人饿了他一顿。”希什瞪了荀听一眼,道,“你到底在帮谁说话?”
希什果然表里如一的小孩子脾气,荀听皱眉,道:“你早点吃完,不被外人看到不就好了?爻从前也是小孩子,看到想吃是人之常情……说起来,你之前在白色树地和我下了保证,要给爻道歉,你道了吗?”
“……”希什啧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说,“道了。”
这人的神色一看就在撒谎。
荀听还想说些什么,但余光似乎在人群中瞄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一个身穿青衣,神色匆匆的小姑娘。她的服饰混在太安城之中也没什么违和感。
荀听立即认了出来,那是雨祭祀。他在蜃楼市和雨祭祀的人形有过一面之缘。
她一直在瓶子里待着,和哈维戈的遗物放在一起保管。看来她又找机会逃出来了。
荀听确认了那青衣小姑娘在人群中的行进方向,加快步伐,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听子:虽然爻吃了你的点心,但退一万步来说,你就一点错也没有吗?
希什:?
希什见他加快脚步,不解道:“喂!荀听!你又要去哪儿?”
他这声打草惊蛇,雨祭祀察觉到了有人跟随,脸上挂着警惕和惧怕,四处张望。
她看到荀听后,吓得蹦了一下,扒开熙攘的人群,拔腿就跑。
路人道:“哎哟……姑娘,着什么急,看路!”
荀听道:“拦住她!”
还没等路人回头,雨祭祀化作了一摊流动的水,无声无息地消失,从人群的缝隙中溜走了。人群的衣衫湿透,纷纷恼道:“倒霉催的,谁家小孩在泼水?!”
见状,恶名薄的双瞳发赤,周身的空间开始扭曲,祂正要放出陨石黑血时,却被荀听摁住刀柄。
荀听道:“本子,不用你帮忙。这里的人太多了,你在这里待着,不然会伤到其他人。”
恶名薄听话地“哦”了一声,身上冰寒透背的杀气瞬间淡了下去。
荀听腾空而起,橙瞳重现,不一会儿,他就锁定了雨祭祀的位置,俯冲下去。
雨祭祀似乎没办法化作兽形了,她逃跑也是气喘吁吁的,荀听不费吹灰之力地抓住了她,他道:“你别急着逃……”
女孩被钳住胳膊,大喊道:“有坏人抓我,救命啊啊啊!”
太安城的人们相当热心肠,她这一嗓子,还真叫来了好心帮忙的人。一个大汉上前抓住荀听的手腕,道:“你在干什么,怎么欺负小姑娘!”
荀听无奈,刚要解释,雨祭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脱了他的束缚,踉跄地跑走了。他想追上去,可被大汉拦住。众人围到了荀听面前,有见义勇为的,也有好奇凑热闹的,他们打量了荀听一圈,忽然道:“等等!这是吠渊?!”
这一叫唤让这一圈人都眼睛发了光。
“真是……他是吠渊信徒!兽身还融了吠渊之兽的!”
“老天爷,这东西得有百年没现世过了吧!”
“宝贝啊,是宝贝!”
荀听的目光追随着雨祭祀跑远。有几双手在痴迷地抚触荀听的翅膀和尾羽,他背后起了鸡皮疙瘩,赶紧把翅膀收回来,道:“请让我过去……别摸!”
一个老头捏着那尾巴上长着红色眼纹的羽毛,他养的鸟恐惧地钻进了他的衣领中。
他欣喜若狂说:“是真货!这是惊神羽,能叫百兽震颤俯首的!”
“……?”荀听把尾巴抽回来,心想自己怎么早没发现这个效果。
老头身着不凡,似乎是个富翁。他看到荀听锁骨处的黑曜石,便知道他是有主的,于是向他塞了一把金叶子,祈求道:“宝贝,你能听懂人话吗?你的主人在哪儿?我要找他买你。”
“……”荀听挣脱不了人群的拥簇,又不能突然化成兽形伤到他们。
他的退路被阻碍,无奈道:“我不卖!你能不能让一让?”
这时,宣蝶在阁楼上把这一切尽收眼底,他“咯咯”笑了几声,说道:“都散了吧,这哥哥的主儿有钱有势,连我都不敢直接要的……老爷,你那一把金子还不够给乜伽王子塞牙缝的。”
宣蝶算得上太安城二当家,他说的话管用,人群连忙散开,只有那老富翁不死心,又掏出一把钱来,说道:“不够我这儿还有!这宝贝多少钱买都值……”
荀听趁此时冲出人群,翅膀卷起的风将试图贴上来的几人推倒在地。
老头的钱撒了一地也不去捡拾,眼巴巴地看着荀听飞走,还在哀求。宣蝶用折扇扫去衣衫灰尘,撇嘴,道:“我给哥哥解围,哥哥不说声谢呢。”
仅仅是拖了这么一会儿时间,荀听已经看不见雨祭祀的身影了。
荀听在雨祭祀消失的方位寻找,只听远处传来“砰”的落水声,他循声望去,发现人们放花灯的岸边发生了异样。
那一大坨“河水”站了起来。
本漂流在它身上的花灯滑落下来,或者被卷入水身之中熄灭。这水组成的东西似乎咬住了什么东西,正要缩回去。
原来,太安城用来放花灯的“河”是假的。太安城地处一片平原,没有河流穿过也内陆湖,每当节庆日时,就把一只和“群童溪”同种类的人工朽蛊摊开,伪装成“河”。这样,节日结束之后还可以收起来,下次再用,十分方便。
这条“河”本来躺在那里,很安静乖巧,不知道被什么吸引到了,才突然暴起。
荀听在那一片水组成的身躯里发现了一个人影……雨祭祀那小姑娘正被它咬着!
荀听立即赶过去,抓住了雨祭祀的一只手,见到他追上,小姑娘脸上的恐惧更甚,她正要化形的时候,荀听道:“你不要变成水身,我抓不住你,你会融进这里面的!”
雨祭祀一愣。
也许是真的害怕,好久才可怜兮兮地喊了一声——她的声音没在水里咕噜噜的:“坏蛋吠渊!吠渊!它要把我吃了……你快救我……”
荀听用力,一把将她拉出来,用一手护住。
那朽蛊由液体变为胶状,还在扯着雨祭祀的衣角和腿不放。
此时,不远处袭来几只骨钉,它们精准地扎进“河”的身体里,瞬间结冰,将朽蛊身体部分冻结。荀听趁机打碎这些冰块,将雨祭祀救了出来。
放出那些骨钉的正是希什。
看到希什怀里还抱着“雪山”,荀听这才想起来,海伦乔曾经说过,这种雪山短尾小狼的毛可以用来制冷的,竟然让希什这样利用了起来。
希什道:“这是哪来的丫头?你抓她干嘛。”
荀听一手揽着雨祭祀,慢慢落地。
雨祭祀还惊魂未定。荀听道:“她是吠渊信徒,兽形是雨祭祀。”
“雨祭祀?怪不得,”希什用下巴一指那只被冻上的“河”,道,“那玩意是很早之前就传下来的朽蛊,曾经吠渊之战的时候被用过。那时,雨祭祀为虎作伥,为吠渊降雨,这东西就是专门养来吃它们的。用烧底的罐子将雨祭祀捕捉来,扔到这朽蛊里,还能帮朽蛊净化水源……”
雨祭祀回过神来,朝他大叫道:“才不是为虎作伥!祖先和吠渊是好朋友!吠渊……”
希什皱眉,它的雪山狼也在龇牙。
他道:“一个战俘的种族而已,你用什么态度和我说话?”
雨祭祀有点害怕雪山,缩到荀听背后了。荀听无奈道:“你能不能改改你这随时给人下马威的毛病?”
希什哼了一声。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传来响亮的“咕噜”声。
“……”
他回头看向雨祭祀,小姑娘憋红了脸,好一会儿,才说:“我饿了。”
怪不得她逃跑时不转化成最快捷的青鸟形态,原来是被关在罐子里太久没进食,没力气了。
雨祭祀不停地吃着食物,乳猪肉和蜜汁烧鹅腿进到她嘴里跟喝水似的,“行云流水”地吞进腹中。
碗筷叮当地响,空盘子已经叠了六只了。
她似乎对荀听的芥蒂还没有消失,荀听动弹一下,她就要停下吃饭,警惕地盯他一会儿。
荀听解释:“我给你添饭。”
希什在旁跷着二郎腿,嗤之以鼻:“你可真会照顾小孩。”
荀听横眉瞪他一眼,意有所指:“是,我周围老是吸引小孩,也不知道为什么。”
希什丝毫没察觉自己被“阴阳”了,道:“这说明你以后注定要像赫伊曾那样,负责照顾家的。”
雨祭祀吃完了,把筷子放在一旁,偷偷瞄了荀听一眼,道:“吠渊……你为什么背叛我?你总是这样,很久之前,人类来围剿的时候,你的祖先也为了人类背叛了我们整个种族!”
雨祭祀瞪了希什一眼,道:“人类会骗人,脾气差,又贪心,有什么好的?”
旁边的恶名薄坐不住了,反驳道:“人类好!他们可爱,小溪这个人类就很好……”
“那是因为你很强大,他们不敢对你露出最恶劣的一面!人类的坏处只有弱小的种族才能看到!如果哪天你变成了普通人,对他们没用了,他就会变脸。”
恶名薄不会辩论,着急道:“不对,不是这样的……”
荀听在他俩中间“劝架”,他问雨祭祀:“你能告诉我,我之前做了什么吗?我变成人身之后,之前的记忆都忘却了。”
雨祭祀生气道:“我就知道!你……你……”她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了,说,“你都没和我们道过歉,你为什么都忘了?”
“我们本来在林子里隐居,本来说好了大家都不出去,可是你却偷偷地和一个人类交好,你为了讨好他,把我和弟弟扔掉,结果人类并不领情,你也被他们抓起来……”雨祭祀道,“弟弟还那么小,人类抓我们粗暴又不讲理!现在弟弟走丢了,生死未卜,我当然要找你和那个人类报仇!”
希什道:“你们在密林中破坏人类集聚地,袭击我们无辜的同胞,人类当然要设法抓你们。”
雨祭祀道:“那是你们活该!我们本就人类有世仇,你们又杀了我们多少无辜同胞!”
荀听问:“你还记得,那个把吠渊……哦,把我引出来的人长什么样吗?”
“他是金黄色的头发,戴着面具,脸上还有疤痕,之前他人还很开朗、好说话,后来就变得冷冷的,但是吠渊不管这些,它太喜欢他了。”
“……”
这熟悉的描述,让荀听有一种莫名的预感。
他这一命最初醒来,见到过假三十七。假三十七能够出现在那里本就非常蹊跷,现在,结合雨祭祀口中的外貌描述,一种可能性浮现出来——
假三十七会时不时地独身去大荒,就是为了接触吠渊的。
至于为什么要伪装成三十七。是因为原本认识吠渊的是真的三十七——格温乔尔杰。这位后来者为了取得吠渊的信任,才次次在进入大荒时伪装成三十七的面目。
他平时会加入非专业的民间采矿小队,目的不在采矿,只是搭乘他们小队的车进入明睛大荒,顺手帮忙而已。在这个过程中,假三十七遇见了第一命的荀听,也结识了常去采矿的伊利。
最后,假三十七协助佣兵团围剿吠渊,功劳被拍卖行抢去,吠渊之身又因此流落到海伦乔的手里,被改造成了第五命的荀听……
希什并不会把自家高级佣兵团里的每个人都记住,还在疑惑:“假三十七是哪个?跟你去白色树地的那个?”
“嗯……”荀听看着哭泣的雨祭祀,心情莫名地变得复杂,他似乎感受到了什么,道,“或许爻知道假三十七是谁,以及……他接触、捕杀吠渊到底是为了什么。”
腐烂熔炉处在南方荒地之中。
那片荒地在多年之前因名为“伏火”的朽神而诞生,“伏火”使得千里之内寸草不生,天气炎热干燥,土地沙化,与沙漠没什么不同。
不过那里资源丰富,仍有人居住。附近最大的城镇叫做阿波罗镇,那里是西德尼恩家族的领地。
因为太安城与西德尼恩家族保持着良好的贸易关系,所以两地的交通方便,有固定的火车线路。从太安城去往“腐烂熔炉”所在的南方荒地,只需要三天的车程。
出发之前,他们有两日的歇息时间,而这两日里,荀听只见了自家那位“日理万机”的乜伽王子两面。
第一面,是出席“第二次归巢之路”的召开会。英雄们像是那次参加招募会一般,秘密地聚集在太安城偌大的厅室之中,领导者们公开了寻神者带来的女神神谕,他们聆听着关乎人类火种的迁徙计划,但这次没有人欣喜,也没有人离席,取而代之是肃穆与无声的忧愁。
荀听只匆匆在会上见了却杀一面。
却杀归国后,晟谕庭为他举办了回归的洗礼仪式。怀梵自认为治理能力比不上哥哥怀霏,比起管理万事的教皇,他更想做的是神圣军的统领。怀梵本要将教皇的位置和全部管理权都让给却杀,但这个决定遭到了晟谕庭中的主教和上修士们竭力阻止,却杀本人也拒绝了。
却杀只能是“王子”,他无法成为领导者,因为他是煞的容器,如果发生迁徙去昇塔的途中发生意外,打碎他是应急方案之一。
在召开会上,却杀的神情仍旧镇定而漠然,仿佛就算此时灾难迫临城外,他也不会在乎一样,没人能看出他被灯光拉长的影子里承载着什么。
至于第二面……是却杀主动来找的荀听。
他递给了荀听一张购买合约,开门见山地说:“有人来问我,是否豢养着一只融合了吠渊兽身的吠渊信徒,他要开高价购买这位信徒的使用权。”
却杀说:“对方开出的数额,足够和平时期养乜伽神圣军一年的国库支出了。”
荀听看着合同上丰厚的许诺,他没想到那天偶然遇到的老富翁是动真格的,那老头真托关系找到了乜伽王子。
荀听看看合同,又看看严肃的却杀,好一会儿,道:“你要把我卖掉,养军队吗?”
“……”却杀瞪了可怜兮兮的荀听一眼,也不知道他脑回路往哪条道上撇的。
荀听就好像是八百年前的精致宝贝掉到了古玩市场。却杀说:“现在太安城的人都对你感兴趣,我是让你不要再抛头露面了,出发前不准乱跑——希什和宣蝶叫你出去也不行,卡佩斯和城主也不行。”
撂下了命令之后,却杀只是待了一刻,他拧着戒指,凶巴巴地说:“要是再有这种合约找我,我……”他把“我就把你卖了”咽下去,换了一句:“……你试试看。”
“……”
于是,荀听在太安城景色最好的阁楼里,给却杀当了两天的“金丝雀”。
荀听在禁足期间无聊得要命,也不见“养”他的死鬼来看他一眼,自己就只好在楼阁中读读文献,学习调魔药和养朽蛊,捣鼓几下系统,顺便给自己升了升级。
荀听答应了雨祭祀要帮她找弟弟,于是雨祭祀自愿缩到瓶子里,被荀听随身带着。
雨祭祀对人类的态度和恶名薄截然不同,荀听无事时就把这青鸟放出来,然后听这俩小孩吵架。
终于到了出发那天,荀听学会了怎么用太安城的朽蛊培养基、鱿鱼草魔药以及鲍菇孢子,养出一只寿命足有三个月的蘑菇小狗来。
却杀特意把荀听安排在一节车厢里,这样车程三天的时间他们都能待在一起。
但这回轮到“金丝雀”不高兴了。
半天过去,荀听望着窗外的景色,不置一词。
这感觉很奇妙,蒸汽火车行进得没有那么快,可这机动速度和窗外荒凉破败——甚至是怖人的场景对比起来有一种强烈的反差感。好像他乘上了永恒,正看着世界飞速地老去。
经历了这么多,荀听现在的心态与以往相比变化了许多:他对这个世界的感觉有了重量,如果晟洲大陆在他面前消失,他大概会非常不舍。
却杀慢慢开口:“我们之中唯一见过‘伏火’的人是战将军,当时她初出茅庐,却凭借出众的能力压制住了这只四处作乱的朽神,因此也被赐号为伐火将军。”
“那只炙热的山状朽神原本就叫‘熔炉’,是因为被伏火烫伤之后,它才叫腐烂熔炉的。”
荀听忍不住问道:“也就是说,熔炉是‘活’的吗?”
“嗯,熔炉城的形态是一座山,这座山是有血肉组织的,祂的子民在山的皮肤表面生存,用祂的污垢种植,这座山不可深挖,否则会伤到他的皮肉。后来被伏火烫伤的地方成了一块无法治愈的盆地,那里面尽是朽神腐烂的淤血孵化出的东西,很危险。”
“加上这几年,未燃尽的‘伏火’的残火又再次烧了起来,这让那地方更加水深火热。西德尼恩家族的管理者和阿波罗镇市民们都对此感到头疼不已。”
荀听看到了系统关于刹门的任务提醒,刹门的火种任务叫做【退让的神明】,而火种叫做【退避之勇】——很怪的名字。
荀听道:“那我们这一行是由战将军领头吧?”
“是她。我们打开动力之锁的同时,她也会帮忙解决阿波罗镇的伏火祸患。”
荀听看到任务名字,不禁问:“战将军……有过败绩吗?”
“百战百胜。只要是交托她的任务,都未出过差池。”
那这个任务的名字就更怪了,难道是让战止序“退让”吗?
荀听明显还想知道更多关于战止序的信息,但他张了张嘴,想到自己正在生闷气,又闭回去了。
他心想,大不了问麦蒂还有战止序本人。
过了一会儿,却杀翻过书页,说:“你不高兴了。”
不是疑问,是很确切的陈述语气。
荀听望着窗外好久:“嗯。”
“怪我把你关起来?”
“……”
好久没回话,却杀想看他时,对面人忽然拨开却杀面前的书,贴上了他的嘴唇,吻了半天,一直到分不清自己和对方的味道了。
荀听不想再忍,他就像个皮薄的气球,恋人戳一下就撒气了。
“怪你不来看我。”荀听埋怨道,“世人都把异乡者和吠渊当做神明和珍宝,怎么只有你把他晾在一边,还忙个不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