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大人是魅魔by有问无答

作者:有问无答  录入:10-27

教堂中央有位老人,穿着半旧袍子,背对于他们,正低头擦拭着神像一角。上头黯淡光线斜透过彩绘窗落下,穿过空中漂浮的尘埃,穿过神像粗糙的指尖,落在那老人花白的头顶。
“这是什么神?”十六岁的少年人站了很久,忽然问。
“不知道,我来时这座神像就在这里了。”老人说。
“您来了多久?”
“四十年……还是五十年?记不清了。”
“我以为您是这里的神父。”
“他们确实这么称呼我。”
霍因霍兹开始在这座教堂停留,老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会分出一部分杂活与一部分吃食。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少年人却吃得不多,并默默承担下教堂内更多的重活。
教堂修建得并不华丽,方圆百里也没什么热闹地方,可每天却还是有许多人前来。没什么繁复的仪式,人们只是平静地坐在椅子上,望着那尊没有面容的神像。一两分钟后,便会离去。
“他们该找的不是神像,而是一位真正的圣职者。”某一次,正埋头砍柴的少年忽然说,“单纯的祈祷无法治愈病痛。”
老人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用浑浊的眼睛望向不远处啄米的母鸡:“听说被恶魔诅咒致死的人不会去往天堂,灵魂将永远堕入漆黑的深渊。”
货真价实的魔王在一旁发出一声嗤笑。
教堂内的生活很是枯燥。每日除了劳作、日常清洁、外出采集,便是发放食物,以及对病人们进行简单的治疗。从前只有老人一人忙前忙后,如今多了个聪慧的年轻人,角落的灰尘一日日减轻。
这里的人们并不识字,也不懂得神职人员那一套,只是自顾自地也开始称年轻人为“神父”。第一次听见时,缪伊缪斯笑得弯了腰。
他想这可真有意思,等以后见面了一定要取笑霍因霍兹。他尊贵的神父大人既不穿制服,也不布道,每天便是一身麻衣地砍柴做饭,提水喂鸡。
直到太阳终于完全消隐,梦中随之而来的是月圆之夜。
皎洁明月下,火光冲天。
人们包围了这座教堂,昔日熟悉的一张张脸被炬火映出狰狞的色彩。他们仍像往常一样拖着沉重的脓肿的身体,有的缺失了一只眼睛一条腿,有的多长出了两只眼睛一张嘴。
可这次他们却不再向神明祈祷解除这来自恶魔的诅咒,他们憎恨着教堂中不受诅咒的同类。
【为什么这个老东西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受到诅咒?】
【他才是那只恶魔!是他将我们折磨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他每天送来的饭菜和药水里加入了魔鬼的配方!】
【他欺骗了我们!忏悔没有任何用处!】
曾经有一片遗失的村落,传闻这里是千年前古老王国的旧址,埋藏有数不尽的宝藏。一批穷凶极恶的歹徒得到藏宝图跋山涉水而来,却永久地被困于此地。
原来一切是恶魔的陷阱。
他们身上开始生长脓包,他们作为人的器官开始变异。他们渴求恶魔的宽恕,恶魔却并未现身仿佛只想欣赏他们绝望的情绪。
他们开始祈求神明,并修建起一座无脸的神像。可神并未听到他们的痛苦,那尊粗糙的石像只是漠然看着一切。
直到一个年轻的修士途经此地,在那座神像前久久伫立。也许他从那无脸的神像中看到来自神明的启示,又或许修士的耳朵替神像聆听到了人们痛苦的祈祷,总之他停留于此。
这一停留便是五十余年,耗尽了人类的一生,最终被送入火刑架上。
缪伊缪斯跟随霍因霍兹从外面采集回来,入目便是火红的一片。他看见年轻的人类一瞬间僵硬,随后对方手中提篮掉落于地,食物悉数散落。
他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个年纪的霍因霍兹真正施展魔力。
魔王冷眼旁观着一切,慢慢走入混乱的中心。他望着那群灵魂早已被腐蚀的“怪物”背后开始长出畸形的翼,肌肤上遍布粗硬的毛——这意味着恶之虫的污染已进入最后阶段。
他望着霍因霍兹将昏迷的老人从火刑架上救下,又毫不留情清理掉现场的一切。神像,教堂,怪物,火刑架……一切的一切在庞大的魔法阵中消散,短短数月的时光好似泡影。
从一开始魔王就不能理解,为什么对方会选择停留于此。凭霍因霍兹的魔力足以感应出,老人的生命已迈入尽头。哪怕不是这一夜的火,衰老的灵魂也会在不远的某个夜晚陷入沉眠。
“我一直劝您离开这里,他们已经不能算是’人‘了。”霍因霍兹的声音难得冷硬。
缪伊缪斯挑了挑眉,印象里这家伙对长辈可是从来尊敬有加。
苏醒的老人沉默许久,才缓缓说道:“他们只是受到了恶魔的诅咒。”
缪伊缪斯下意识冷笑,随即发现在场冷笑的不止他一人。
他转过头去,见到霍因霍兹同样嘲弄地笑着。
这一瞬间,对方与两百年后魔王记忆中的样子重合到一起。死水一潭的眸中无光,冷得惊人。
缪伊缪斯眨眨眼睛,浅绿的目光便又变回温和的样子,仿佛一切都是错觉。
“可您并没有受到诅咒。”十六岁的霍因霍兹慢吞吞说着,意有所指,“他们过去并非善人,恶魔也不是什么人都诅咒的。比如像您这样的人就可以自由出入这片土地,不受禁制。”
老人点头,声音慈悲而哀伤:“确实有极为稀少的人生来便不受恶魔诅咒,就像你我一样。但是,我的孩子,我们因此更要怜悯我们的同胞,而不是唾弃他们所遭遇的一切,鄙夷他们受到伤害的灵魂。我们是被神明所选中的幸运的一部分,来到这个世界便怀有一份使命。”
“……”
年仅十六岁的少年并不能理解老人的心境,那份悄悄掩藏在心底里如今却被戳破的傲慢更令他不知所措。
只见这个向来早熟的孩子很快从床边椅子上站起,嘴里说着给老人倒杯水便匆匆离开房间。
缪伊缪斯又眨了眨眼。
耳朵都红了诶……
老人最后所剩的时间在年轻人的照顾下度过。也许是因为伤心过度,又也许是因为那晚的火刑架终究损伤了身体,这位向无脸的神明祷告了数十年的修道士,终于在一个多月后离开人世。
临终前,老人望向窗外,那里曾有一座简陋的教堂。
他说出这辈子的最后一句话:“可惜我能为他们做的只有祷告。”
年轻人摇摇头:“如果不是您给予他们精神上的支撑,以及那些食物和药剂,他们早在几十年前就陷入灭亡。”
这大概是对这位平凡修道士最好的慰藉,年轻人的目光真诚而温暖,沧桑的双眼缓缓合上。
当老人最后一丝呼吸消失,病床前那双温和的绿眸也重归冰冷。
在缪伊缪斯不妙的预感中,十六岁的霍因霍兹开始在村子里翻找工具,挑选位置,并果真开始一铲一铲地挖起土来。
当霍因霍兹安葬好老人后并未即刻休息,而是一鼓作气继续挖坑、明显就是想给一村子的人都做上墓碑时,魔王的目光已完全麻木。
他怀疑再继续围观下去,以后见到霍因霍兹时,脑海中联想的便不再是帅气的长剑,而是朴实无华的铲子——还是脏兮兮沾了泥土的那种。
终于,一座座墓碑整齐树立。
十六岁的霍因霍兹释放出一身使不完的牛劲后,便蹲在墓碑群前开始自言自语思考。
“他们被恶魔诅咒后以那样畸形的姿态活了几十年,按常理来说早就该失去神智,成为心智被扭曲的怪物……难道向神祈祷真的有用?”
说到最后,年轻人的脸上渐渐浮现困惑。
魔王站于人类身后,他将对方的思考与疑问尽收眼底,却并未有什么反应。此刻的霍因霍兹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不知恶之虫为何物,更不知道那些畸变并非来自恶魔的诅咒,而是人类灵魂自身所带的污染。
寄生于灵魂深处的虫卵诱导出恶的情感与思想,心中逐渐膨胀的恶又反过来孕育虫卵,使其逐渐长大,直至成熟的虫自灵魂深处破茧,吞噬掉整个宿主。
只有极少数的灵魂不携带有污染,仿佛是奇迹。霍因霍兹如此,那个老人也如此。可受到污染的灵魂在恶之虫的驱使下,本能地便会排挤这些干净的“异类”。
这些灵魂注定颠沛流离。
缪伊缪斯侧头望向天际。
在过去数月,梦境始终保持着黑夜,似乎象征着某种迷茫与困惑。
他直直望向远处,透过夜色仿佛能看见一片天之国度,他知道那里栖息有一群巨龙……他知道这个时间点,已经有一条银龙正着手收集那些干净的灵魂,准备带往新世界。
至善的灵魂将前往无忧的天之国度,罪恶的灵魂将重新轮回堕入这绝望的人世——某种意义上来说,人类的认知倒也没错。
霍因如果没成为恶魔,大概也将在死后成为纯白之海里的一株花……魔王蓦地升起这个念头。
“……恶魔究竟长什么样?”身旁的人类呢喃出声,打断了魔王越飞越远的思绪。
作为一名贵族出身的孩子,少年人显然不会有直面恶魔的机会。家中请来的老师只会教他魔法与剑术,书本上的图画更是将恶魔画得抽象至极。由于灵魂纯粹,离家的小少爷一路走来也未曾受到恶魔觊觎。
“这些人被恶魔的力量囚禁了几十年,但恶魔从未出现过。那只恶魔甚至需要用藏宝图引诱人类前来这里……或许它非常弱小,几十年都不敢真正出现……”人类仍在思索。
魔王赞许地点点头,他发现霍因的脑子从小就很好用。
“所以,哪怕我独自一人面对它,胜算也极大……希望他们因此能安息。”
少年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利落站起身便朝着夜色走去,留下魔王愣怔于原地。
好一会儿,缪伊缪斯才从僵硬中回过神,很慢很慢地朝门口走去。一如既往地,那个人类并未走太远,只是埋头翻找起趁手的武器。
“是人类啊。”魔王忽然没头没脑地这么一说。
是人类。
他在心底又默默重复了一遍。
与霍因霍兹的猜想一样,那真的是一只非常弱小的恶魔。
被灌注了庞大魔力的法阵顷刻间笼罩住整个村落,并迅速向外扩张,弥漫至周围山林。
弱小的恶魔被逼出藏身地,狼狈地被人类抓住尾巴倒提。这是一只浑身覆盖有红色短毛的恶魔,形同兔子,不足巴掌大,尾巴却细长如老鼠。
没有与人类为敌的力量,最多只能施展些小法术令人走不出迷雾。被强者抓住就开始吱吱叫,看起来可怜又无助。
缪伊缪斯第一反应是觉得这只小恶魔可爱极了。
和他一样有红色的毛发,圆滚滚的……就是霍因抓着对方尾巴的动作是不是太粗暴了些?他看着都好疼啊……
下一刻,魔王的目光凝滞了。
那只修长白净的手果断地收紧,红色短毛在苍白骨节间如此扎眼。瞬间浓缩的魔力于掌心间膨胀,小小的恶魔便像一只气球般爆破,粉色血液自人类手腕间滑落。
此刻天边已泛白,一切都好似慢动作,在魔王睁大的眼睛中放映。
人类却只是皱着眉,施用魔法清洁起双手:“如果有一把剑,杀恶魔时应该会更方便……”
缪伊缪斯猛地从噩梦中惊醒,他胸腔间剧烈起伏,脸颊苍白。
霍因霍兹徒手捏死恶魔的场景,仍在脑海中一遍遍回放,无比清晰,仿佛他就是那只惨死的恶魔。
眼前是熟悉而温暖的小窝,身下有着绵软的垫子。睡床就在不远处,而他不在床上。
他发现自己正以某种奇怪的姿势蜷缩,大半张脸搁在那块坚硬的红宝石底座上,难怪浑身酸胀。
竟然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目光下意识扫过去,那块红宝石心脏中央却空空如也,没有某件熟悉的事物。这一次,魔王一张脸却是真正失去血色,整只恶魔入赘冰窟。
脑海里飞速划过几个可能:是有人趁他入睡时进来偷走了?不,不可能,没有谁能进来……难道是他睡着时把霍因霍兹给吃了?不,不要……
就在缪伊缪斯浑身冰冷时,极近处一声细微的“哒”,扣在耳畔。
他呆呆地寻声低头,就看见一枚小小的白石头正躺在大腿内侧,似乎是刚从他怀中掉下来。
……糟糕,自己睡着时好像真会梦游。
缪伊缪斯半是惊喜半是庆幸,随即涌上来的便是浓浓后怕。今天他睡着后能不小心把霍因霍兹当抱枕抱在怀里,明天就能不小心将对方吞进肚子里。
魔王沉重地做好反思,决定抑制住自己贴贴的欲望,每晚暂时搬出去睡觉。
分房入睡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只是不知为何霍因近日的色彩没有从前明亮。整只石头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蔫蔫的一点儿活力也没有,漂在他的红宝石心脏里像一只没有追求的咸鱼。
对此,魔王更自责了。
一定是他那天晚上无意间把霍因从他的心脏里捞出来,抱在怀间抱了一晚上,害得可怜的霍因营养不良。
“……陛下?陛下?”声音从身旁响起。
“什么……”缪伊缪斯揉着眼角,很快清醒过来,迎上风信子担忧的目光,“抱歉,让你担心了。我刚才有些走神,我们谈到哪里了?”
“您这几个月精神状态总是这样……”
“真的没事,我只是有些……”
“需要为您准备安眠的草药吗?”
“……好。”
躺在柔软宽敞的床上,空气里渗着淡淡的清香,周围堆满一圈留有霍因霍兹气味的物品。即便如此,在翻来覆去几个小时后,魔王垂头丧气地发现仍是难以入眠。
也许他该回去属于他的小窝里。
……说不定霍因每天晚上也很想念他呢?
当然,魔王觉得这句话是自欺欺人,但他成功给自己找到了完美的借口,并付诸行动。
轻手轻脚踩上厚软地毯,仿佛担心惊扰到什么,一张精致的脸缓慢靠近那散发幽幽荧光的红宝石底座,身后紧张扬起的小尾巴却很快沮丧垂落。
今天的霍因也还是那样灰蒙蒙的,就连红宝石心脏都还是几个月前的大小,没有减少一点。
“你为什么不吃啊……”魔王小声问道。
当然不会有谁回答他。
缪伊缪斯耸拉着眼皮,一动也不动盯着这颗没有活力的石头。
好像过了很久,他才抽着鼻子继续对着空气说:“我的心脏已经离体快整整一年了,我不知道我还能撑多久。那颗银龙的心脏也快耗尽了,毕竟只是一个死物……你再不醒来的话,我就会成为第一只因为长期脱离心脏而死的魔王了。”
随着魔王可怜兮兮的声音在小小的空间内回荡,事情终于开始有了转机。那颗灰蒙蒙的白石头仿佛真能听懂魔王的话语,变得……更加黯淡了。
魔王:……
缪伊缪斯简直要被气笑了,他伸出一只手指戳着面前自己的心脏,小小的白石头也随着他的戳动而被晃动。
看着对方被自己晃得无力反抗的模样,竟有几分解气。
缪伊缪斯为自己这幼稚的举动自嘲地笑了笑,随后停下指尖动作预备抽离,眼神却是一顿。
只见那枚形同花苞的白石头很慢很慢地开始向指尖的方向移动,他屏住呼吸静静看着这一幕。
直到这枚未成形的石头眼巴巴地贴上了自己的指腹,缪伊缪斯感觉大脑里一束烟花蓦地绽放。
尾巴悄无声息蜷缩成一团,他才又无声笑了下:“好吧,今晚我陪你睡。”
缪伊缪斯睁开眼。
他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并且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属于霍因霍兹的梦境。
只是这一次,视觉,听觉,嗅觉……身体各个感官都变得更为真实。他发觉自己甚至能捕捉到环境中魔力的流动。
简直像身临其境一样。
“什么人在那里?”不等他深思,身后便传来熟悉的声音。
缪伊缪斯眼睛一亮。
这是属于霍因霍兹的声音,并且不再是上次梦境中青涩的少年声线,而是更为低沉的、他最熟悉的嗓音。
这个时期的霍因有二十岁吗……如此出神想着,当背后传来粗粝摩擦感,脖子间紧紧贴上一道坚硬的凉意时,魔王并未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眼中忽然映入一片冰冷的绿意。在那审视的目光中,缪伊缪斯从瞳孔倒映里看到了茫然的自己。
他呆呆地眨了一下眼睛,浅绿眸子中的身影便也跟着眨了一下眼睛。
——诶?
大脑一片空白,空白中缪伊缪斯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正被抵在树干上,脖子上架着一把寒意袭人的剑。
他最熟悉的、外形几乎与他记忆中毫无区别的霍因霍兹,正穿着一身他所不熟悉的服装,漠然打量着他。
缪伊缪斯心头一紧,大脑仍处于混乱中。
面前不带温度的目光却向下移,随即流露出几分意外。
缪伊缪斯顺着对方视线向下,看见了自己正试图向前摸索的桃心尖尾巴。
“……魅魔?”

发生了……什么?
缪伊缪斯整只魔尚且处于迷茫中,被身前人整个居高临下笼罩在阴影里,像被禁锢。
“队长,那边出现什么情况了吗?”一道嘻嘻哈哈的声音由远及近,眼见着拨开灌木丛探出一只脑袋。
缪伊缪斯没来由地整个人一抖,眼巴巴想要往前伸的小尾巴也跟着颤抖一瞬,活脱脱像只炸了毛的小动物。
这一幕同样落在了那双绿色的眼中。
只见青年侧头往灌木丛方向瞥了一眼,那边便很有眼力地缩了回去,只是声音仍清晰传来,明显不止一个人。
“嚯。”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有恶魔吗?”
“嗯……怎么说呢,队长把一个娇小的女孩子摁在树上了。”
“……啊?你确定?!”
“应该是吧。不过我没来得及看清,只看到一头红色长发。然后队长就瞪了我一眼,我就回来咯。”
“不是……我不是说这个!那个男人他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情啊?!”
“你们两个小声一点啦……”
嘈杂的交谈声成了掩盖紧张的绝佳背景音。不知为何,面对两百年后的霍因霍兹都镇定自若的魔王,此刻面对区区二十岁上下的普通人类,却是一阵接一阵地心乱。
或许是因为百年后的恶魔在漫长的时光中早已学会自然的伪装,而面前的青年一身冷意却是不加修饰……不,不对,十六岁的霍因也懂得如何讨他人欢心。这些年里霍因又经历了什么?
“你是魅魔?”青年又垂着眼问,声音很轻,不会令旁边人听见。
“我……”
缪伊缪斯没有立即回答。他已冷静下来,开始思索当前的处境。他或许陷入了一个更为真实的梦境,又或许是穿越到了过去。
缪伊缪斯暂时认为是前者。一来他经历过黑龙所编织的梦境,二来他记得在莫名落入当前境地之前,自己正贴着霍因的石头等待入睡。那枚在他体内呆了将近一年的龙炎,极大可能是这次梦境的元凶。
“我……为什么不杀我?”缪伊缪斯迎着对方的目光问,声音很软,带着颤音。
青年神色未变,只静静打量着他的表情。
魔王陛下的表情管理课程自然向来满分,只是作为上位者他鲜少扮演可怜姿态,这会儿还在悄咪咪调整眼角的泪光。
过了好一会儿,青年终于动了。只是并未杀他,甚至向外退开一步,收起威胁的长剑,并解下斗篷。
随后,这件宽大的斗篷便从青年身上转移至魔王的头顶。
缪伊缪斯还没理解对方在做什么,迎头便被罩住,视野陷入黑暗,呼吸间都是眼前人类的气味。
他好不容易扯下斗篷,只望见人类离去的背影。
“队长,刚才……呃,没什么,我刚才问到前面有个酒馆可以休息。”
“咦,队长的斗篷怎么没了……”
在同伴们的簇拥下,青年渐行渐远。
缪伊缪斯站在原地,攥着手中布料,好一会儿身后的尾巴才欢快地再度扬起。他将连帽斗篷仔细穿好,把头顶显眼的双角、两侧的尖耳和身后的尾巴都遮盖住,随后小跑着跟上。
酒馆内人声嘈杂,兜帽下的尖耳微动,捕捉到些许关键词。
“听说最近国王又派出了新一批’勇者‘,上一批死得这么快么?”
“谁知道呢?不过我听说好几位’勇者‘领了钱和物资就跑了。哼,这群软骨头,要是我……”
“嘿,要是你呀,连第一轮考核都通过不了呢!”
小小的酒馆登时爆发出欢快的氛围,热闹极了。唯独窗边一张小桌显得安静许多。
这桌上摆着啤酒和一小盘鱼肉,坐下的四人里只有两位沾了酒水,一位是背着弓箭与箭筒的金发男人,另一位发色更深,衣着发型都打理得颇为精致。余下两人中,一人默默用叉子戳着那已死的鱼眼睛,另一人正在专心绘制地图。
看上去会使弓箭的男人边喝酒边听着酒馆里的消息,时不时弯着身子笑嘻嘻与同伴们分享乐趣。
“哎,我说队长,要不我们也分赃跑路吧?我们这一路讨伐的恶魔,可是早就超过了出发前那秃头给的钱。”
缪伊缪斯的脚步停下,又若无其事继续靠近。
“诶,这不是那位……哎队长,别看地图了,你看谁来了!”弓箭手一副看乐子的神情,忙给其余两位伙伴介绍,“这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位‘。”
缪伊缪斯注意到几个人类的视线都聚焦过来,尤其是他的斗篷。
靠窗坐着的棕发青年眼神微动,这才抬起头,与那兜帽下的眼睛对视。
“霍因。”缪伊缪斯很是直白地开口。
“霍因?队长你的名字原来是霍因吗?我们以后也可以喊这个名字吗?哎呀,开个玩笑啦,队长你眼神别这么可怕。”弓箭手继续嘻嘻哈哈,只是望向这位“红发女孩”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沉的探究。
缪伊缪斯自然注意到了,只是并不在意。他唯一在意的青年只是继续蹙着眉,看起来对这个名字没有丝毫反应。
魔王神色平静,话锋一转便开始自我介绍:“我的名字是缪伊,和霍因从小是玩伴。有一天他忽然不辞而别离开了,我找了很久,才找到这里。”
这张精致的脸上看不出丝毫说谎的细节,甚至隐约能看到眼眶哭红的痕迹,一桌几个人便都深信不疑了——除了莫名得到了一个新名字的当事者本人。
随后的事情便更加顺理成章。冰山队长的可爱玩伴被热情的队友迎至桌上,一桌几人说说笑笑,分享起队长童年时的趣事,气氛十分融洽。
——倒是这位新朋友是男性这一点,让几个人震惊了好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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