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这位的要求,罗兰回复了格里芬·费雪的威胁信息,又用精湛的空间能力,将各处、通过各种渠道传递来的消息全都复制到纸币上,不分青红皂白地打包发过去,然后才忍不住问:“驿站长先生,我们的目标真的朝星耀城去了吗?”
果然,石沉大海,那边又把他忽略了。
稳重如罗兰,血压也有点不稳。
他深呼吸几次,努力平静心绪,无意中回望尾区群山。
成片的森林正被血族天赋物大口地吞进阴影中。罗兰愣愣地看着:那些熟悉的建筑、街道,马上要丰收的果林和粮田……都要付之一炬了。
可是同时,一个古怪的念头冒了出来,他想:“方舟……我们的世界,这么小吗?”
尾区人类社会高度发达,结构复杂,一代又一代的人们在这里挣命、生存、力争上游,算计着来年做什么营生能吃饱、幻想有朝一日来到火焰晶下,成为火种、人上人……成为“传说中的天才罗兰”——他们都觉得他的人生没有缺憾,捧他为“完人”的代表。
原来“完人”和“完蛋人”一起,只是在玩一场漫长又盲目的过家家。
“传说中的天才罗兰”心绪茫茫,那一刻,他渺小出了绝望感。
交给“迷藏”那边的信息有什么意义呢?
成功刺杀了那个暗中觊觎他们的血族,然后呢?他们就安全了吗?就有未来了吗?
以后怎么办?
以后怎么办啊……
这些想法才冒出来,罗兰已经控制不住地战栗了起来,他连忙强压下念头,逼迫自己专注于手头的事。
没头的苍蝇好,没头的苍蝇不知忧也不知愁。
明知道对方不会理会,罗兰忍不住又给“迷藏”发了一段话,将自己的忧虑白描出来,最后又问了一句:“面对天灾一样的命运时,怎么样才能鼓起勇气,继续寻找看不清方向的路呢?”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署名,“迷藏”那边居然回信了。
加百列:“用统计。”
罗兰:?
加百列停下来嗑脑浆之前十几分钟,已经能感觉到人类这边黔驴技穷,传来的信息再榨不出有用的,东一榔头西一杠子的,有些连不知从哪看来的小道消息也夹带进来了。
然而在他让“文豪”刺激了格里芬·费雪一下后,方才毫无进展的“洞察”渐渐又有了新发现。先是边边角角的零星几条,勾引他顺着这个方向走,不要放弃,又慢慢在此基础上才加速,营造出“洞察”解谜的自然效果。
“洞察”显示,这些信息真得不再真,没一点问题。
好在“洞察”之外,加百列也会一点算数。
血族的犯罪专家说:这种犯人非常自负,一旦被挑衅,一定会以自己的方式回击,以彰显自己智力上的优越感。
格里芬·费雪通过手下的送死鬼,知道他有“洞察”,一定会想办法对付“洞察”,比如操纵信息——
罗兰长老还没来得及把头上的问号转成文本格式,就见“迷藏”那边把一堆他方才复制进去的信息退回来,附带一个说明词:“叛徒。”
罗兰:“……”
多写一个字能累到您吧?
罗兰长老的思绪瞬间从万米高空的宏大叙事中坠落,回归现实。他的手指飞快搓着纸币的水印处,逐一翻看,手竟有点哆嗦。
“这……这是怎么知道的?有没有冤枉的?”
不光落款,他把文章格式都放弃了。
加百列:“智力水平和族群均值存在显著差异。”
罗兰神色莫测,良久,他叹了口气:“你需要什么?”
一刻钟后,一辆伪装的货车开进血族物流站的停车场,里面藏的是神圣直属小镇里的居民。
等在这里接应的神圣火种们配合默契,两个披着血族人皮衣的“审判”分头破坏监控,把车引到隐蔽地点。
随即,又有一个穿着“仓库管理员”制服的“圣光”走过来,三人对视一眼,两个“审判”负责在周遭戒备,“圣光”钻进货车副驾驶,将人皮衣掀开一角,给紧张的司机看了他半张脸:“是我。”
司机立刻松了口气,得救似的一把抓住那“圣光”的手,声音里都带了哭腔:“我知道您,您是罗兰长老身边的第二理事!我登记火种身份的时候见过您……”
人皮衣下传来沙哑的公鸭嗓,这保护一整车人撤离的火种还是个变声期的少年——非常有“神圣”特色。
少年才刚成为火种不久,还远不到能独立在血族包围里出任务的水平,可是突逢大变,火种人手不足,不管新手还是旧人,全被赶鸭子上架。
被称为理事的“圣光”温厚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暂时没事了,罗兰长老坐镇这个站点,你们走得最远最辛苦,但一切都有回报,这里会是最安全的地方。”
火种少年用力点头——在方舟,每个长老身边都配有五到十个理事官,负责辅助长老的日常事务。近年来,随着老爹年迈,方舟的管理权也在渐渐转给罗兰,罗兰长老身边的理事经常替他传达各种命令,是下层神圣火种们最熟悉、也最信任的人。
“稍后会有人给你们送吃的来,在外面什么都不方便,但这里罐头管够。”第二理事顿了顿,忽然问,“你多大了?哪个方向?”
“十四……但下个月就十五岁了,我是神圣路线‘审判’方向,先生!”
“‘审判’啊……跟我女儿一样,她比你大一点。”
“她也开始出任务了吧?也在护送撤离队伍吗,会到这边来吗?”
“不,她被派到了比较远的地方……”
“我们神圣就是这样的!”少年骄傲地说,“我们是人类的火种,去最危险的地方,做最伟大的事!”
第二理事的目光微闪:“是啊……”
神圣就是这样的,明明是最珍贵的火种,却要像耗材一样,前仆后继地为了所谓“材料”“物资”死在外面。
这些再也没机会长大的孩子们,被不知所谓的信念和梦想洗脑,徒劳地对抗着比自己强大千百倍的生物,用血肉架起方舟。掌舵的人却不顾反对,一意孤行地冒进,非要毁掉这一切……为了这些宠物罐头。
这样的制度、这样的领袖、这样的种族,有什么希望呢?
也许最早逃进山林化为“野怪”的人就是错的,要不是他们,人类起码可以光明正大地活在世界上,免费吃罐头。
安顿了这支逃亡者,第二理事穿着他分配到的血族身份,来到了罗兰的办公室:“您找我吗,长老?”
罗兰从书桌后面缓缓抬起头。
“怎么……”第二理事对上他的眼神,微微一愣,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但随即,他周身被无数看不见的空间束缚住,整个人仿佛凝固在了那里。
第二理事张开的嘴没来得及闭,他外衣胸口内袋就裂开了,一台手机掉出来,飞到了罗兰手里。
“这并不是你用来联系我们的那台,”罗兰有些笨拙地在上面操作着,用近乎平和的语气克制地问,“新买的吗,乔?”
第二理事的唇齿也被空间束缚住,说不出话来。
罗兰就短促地笑了一声,将这台手机的号码复制到了纸币上。
“从血族给我的反应看,他对你们的现状了如指掌,完全清楚你们汇总信息的方式和流向——鉴于你们目前的混乱程度,自己人恐怕都没那么清楚。所以对方最大的信息来源应该就在你身边。
“他们需要频繁联系,因为血族要控制我接收信息的节奏。”
不久前,“迷藏”那位难得给罗兰回了几个长句——“‘洞察’隔着转述人,间接解析遥远的信息有局限,我需要你帮我要一下那位血族先生的联系方式。”
直到第二理事被控制住,他手机上仍然在接收着来自格里芬·费雪的命令。
随后,一通电话夹在血族的信息里,打了进来。
加百列用两根手指夹着裂屏的手机,总觉得它有点漏电。他打通了这位“血奴”的电话,在接通的瞬间,“洞察”的银光抓住了正在流转的信息。
“洞察”是不需要任何技术的黑客,只要同频、同时。
无声无息间,“洞察”穿透时空,锁定了格里芬·费雪。
血族犯罪专家还说:这种犯人,会死于自己的聪明。
第157章 依米尔(十)
黑山谷中,霍尼作为背区“香料厂”和尾区人的纽带,看着她面前泛黄的卷轴:“这是什么?”
“生死契,”那黑匠人自嘲地回答,“在背区,我们一不小心就会变成血奴,在尾区,我们混迹在见不得光的黑市,夹缝里的臭虫谁也不敢相信,我们需要这个——当然,现在,需要这个的是你们的人。”
“这是禁术,”霍尼第一反应是皱眉,“关于什么?”
“您把手放上去,就能感应到。”黑匠人耸耸肩,“好吧,这东西其实是典狱长跟我们定做的——这会让它看起来不那么邪恶吗?”
霍尼瞄了一眼旁边人偶似的“玛莎”,嘴唇微动,似乎吧唧了一句脏话,但还是把手放了上去。
片刻,她一扬眉:“‘我不会出卖灵魂’?”
黑匠人一字一顿地说:“‘我忠于自我,我的灵魂永远自由,我不会让渡我的理智、意志给任何生物——至死’。”
“霍尼,”旁边的手机里,达米安诺斯长老低沉的警告声响起,“那是黑匠人的东西。”
“对,黑暗极了,违约即死,灵魂永无宁日。”黑匠人笑了笑,从外衣口袋里掏出钢笔,在契约书上写下自己的名。
最后一笔落下,字迹赫然也浮现在了他脸上,像个邪异的刺青,黑匠人本来端正的脸上顿时多了几分鬼气。霍尼眼角抽了抽,注视着那刺青似的印记渗进了黑匠人的皮肤,几秒后消失。
黑匠人递笔给霍尼:“和血族的血契书一样,它识别的是你的灵魂。”
达米安诺斯:“什么鬼东西,霍尼!”
霍尼没给纵火老头眼神,也没接笔。沉默片刻,她将手指在护腕里藏的小刀片上轻轻一抹,直接印了个手印在卷轴上。
印上去的血迹缓缓扭动舒展,变成了她的全名。
达米安诺斯抽了口气,还要说什么,已经被另一个开了麦的人打断。
罗兰一字不差地重复了一遍“生死契”的内容:“我也同意。”
话音落下,生死契上就传来火柴烧着的“沙沙”声,罗兰的名字也烫在了卷轴上。
又是一阵沉默,直到方舟另一位塔莉亚长老开口:“要逐字?刚才没记住,再给我念一遍。”
达米安诺斯不能接受,有一天正统的火种竟然跟黑匠人搅合到一起:“离谱,你们这简直……”
圣地的盖亚长老叹了口气:“我依然认为这种邪异又极端的东西是禁术,必须明令禁止,但鉴于现在……”
“确实。”
“紧急情况必须变通。”
“我会要求方舟的理事们签署,克里斯身边第二理事的事,我不想再见一次。”
达米安诺斯胡子都飞了:“简直胡……”
视频会议室里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是圣地的长老团首席:“那就这样吧。”
达米安诺斯:“……胡乱插队嘛!”
假如秩序还健在,革新守旧两派就会掐个头破血流;假如被扼住的脖颈还有一丝喘息的余地,聪明的精英们就能在气管里建国;假如时间还有一点富裕,老成人士就会抬出“事缓则圆”,想出一万种办法,朝着自己的利益各奔东西。
也就是“三急”逼到临头,一切才成浮云,万众都得一心脱裤子。
隐秘的生死契流转在尾区与背区的火种间,像是在泥沙中间擦出了一小片净地,人类最精锐的火种用禁术自证清白。
“既然诸位都能彼此信任,那么我会把一份疑似叛徒的名单发给各方。其中或许有冤枉的,事后需要仔细核查,也不保证没有漏网之鱼。所以在抓到格里芬·费雪之前,不要做任何会打草惊蛇的事,这一点洞察争来的先机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格里芬·费雪虽然不是天赋者,但我们必须将其视为天赋者,因为他身边一定有不止一件血族天赋物,还可能带着天赋者和秘族保镖。他常年混迹地下世界,私下可能不止一次来过星耀城,我们甚至没有主场优势……”
格里芬·费雪确实轻车熟路。
他早就又换了一身皮衣,看起来就跟星耀城一样破败,怀里抱着装着“典当”的破纸盒,像个风尘仆仆的快递员,懒洋洋地从贫民窟里穿行而过。
沿街尽是看热闹的闲散人员,大白夜不睡觉的流浪汉们穿着捡来的破皮衣,三两扎堆,蹲在背阴处闲聊。
“还得是迈卡维,真带劲,这些可恶的野怪,早该这样……上一个和我约会的人有一天不见了,八成就是被野怪叼走了。”
“叼走的还有你的钱包吧?”
“听说野怪窝会像气球一样炸开,哈哈哈,你们说什么时候?我赌他们顶多能撑一天。”
“半天!”
“一天半……”
格里芬·费雪看了一眼表,此时,距离迈卡维的空军扫荡山林,已经过了三个多小时。他脚步不停,随手往流浪汉们手里塞了一把零钱:“我赌一刻钟内——请问,地下城第五区是从这下去吧?”
“对,原来的出口都炸糊了,这见鬼的地方……得换条道下地狱了。”
“星耀地下城第五区……”
从地图上看,它就在安全署附近的地下。
加百列百无聊赖地刷着划手的蛛网屏,想起他曾经在哪里见过这个地址——调查杨查理的时候。依稀瞥见她出生于地下城第五区。
格里芬·费雪能在尾区迅速立稳脚跟,果然和那位悄然陨落的尾区地头蛇关系匪浅。看起来,他学到了那位阁下为人处世的精髓,也规避了她的失误。
亲自来第五区,难道杨女士给他留了个地下防空洞做安全屋?
“洞察”不是“预言”,也不能千里外取人首级,剩下是其他人的战场,孤身被丢在鸢尾湾的加百列也做不了其他事了。
临行前,罗兰请求“驿站长阁下”祝他好运。
加百列照例没搭理。
他能祝出什么运?这实在不好说。
再说他不是“驿站长阁下”,现在也不确定“驿站长阁下”到底希望他们什么运。
先前加百列有事做,能占着脑子和手还好,此时空下来,那种无着无落的感觉就又来了。低矮的船舱压抑,像一方小小的囚笼。眼看这里已经没什么东西了,加百列就离开船舱,想在附近找个高处晒太阳。
“你看到了吗?”他捏着小石子问,“你……”
这时,他手里苟延残喘的手机响了。
没有等到“祝福”的罗兰不意外,淡定地收起纸币,责无旁贷地担任起了刺杀格里芬·费雪的总指挥。
“格里芬·费雪身边有两件已知的麻烦物件,一件能替他抵挡致命一击的违禁品,不知道能不能用,以防万一,我们必须做好杀他两次的准备;另一件是血族天赋物,可以检测到附近火种和匠人造物,这意味着我们一旦靠近,立刻就会被他发现。”
“我们没有远程刺杀的把握,那怎么办?”
“干扰。”
已经进入地下的格里芬·费雪忽然若有所觉,低头看向怀里的“典当”。就在方才,半晌没吃到命的“典当”忽然动了——这意味着有和他签过契约的生物死了。
被他困在鸢尾湾的那几只野怪忍不住大开杀戒了?
血族将“典当”安放了,带着几分好奇去查看,结果挑起了眉。
死的居然是一只和他签了血契书的血奴。
那倒霉的小家伙不知怎么露出马脚,被“前同伴”发现。思想已经打上烙印的小血奴唯恐自己受审后不小心泄露主人的秘密,第一时间自爆了——用“火种”避免被采集火种遗留物的方式。
按照主人的命令,这聪明的血奴不光把自己销毁了,还在临死前破坏了藏野怪的空间,巨大的动静顿时惊动了外界,“典当”看见的场景里,安全署的巡警已经朝那边过去了。
随后,接二连三的“血奴”暴露后被杀,好像是野怪们突然开始排查内奸了,格里芬·费雪甚至听见了隐约的警笛声。
看来也有小撮的野怪躲在了星耀城。
大概是想抖个“灯下黑”的小机灵,然而这可是个危险的选择,星耀城里到处是荷枪实弹的驻军。
驻军反应比安全署快得多,血族身上探测野怪的天赋物骤然发热。费雪睁大了眼睛——
好厉害的大野怪,躲在星耀城里的野怪果然有“大boss”!
警笛声呼啸而至,整条街区的空间骤然扭曲,几辆追过来的军车毫无预兆地撞向了同伴。
格里芬·费雪身上的天赋物热得发烫,这至少是野怪王——三级的水平,不止一个!
他立刻扑到一台电脑前,屏幕上居然是附近所有街区的监控画面,带着赞叹偷窥血族驻军大战野怪王,费雪只觉得不愧是盘踞在尾区多年的“大家伙”,直到他们成功摆脱驻军逃离现场,探测器的热度还经久不散……
经久不散。
格里芬·费雪倏的意识到了什么,下一刻,一道烈焰朝他扑了过来——来自“愤怒”的业火。
血族的瞳孔骤缩,惨白的脸被火光映得一片血红。
可不知是不是达米安诺斯的错觉,他看见那血族竟然笑了。
地下城第五区,是地下城最“深”处。
它位于地下城边缘地带,因为此地正好对应星耀城市中心,为了市容市貌, 第五区本来没有自己的出入口。生活在这里的人想到地面透口气,需要去相邻的六区七区。
这让第五区成了个大焖炉,火灾比满月来得还勤。三天两头来场小的,逢年过节再烧场大的配合节日气氛,疤痕似的火灾遗迹随处可见,在焦糊的破砖烂瓦里扒拉扒拉,说不定还能翻出没烧净的骨头。
尾区天气够热了,地面上的“体面人”也不想总烧地暖,后来,星耀城前任领主让人在安全署附近挖了条通往地下的消防通道。地下城的蟑螂见警察都心虚,当然没人敢在安全署门口招摇现世,久而久之, 第五区就成了地下城的渣滓们都不爱来的边缘地带。
而在这灯下最黑的地方,居然有个隐秘的“堡垒”,就藏在一片惨烈的火灾废墟中。
很多年前,一个其貌不扬的地下城崽子逃出火场,从此即使是地缝里,也没了她的容身之处。血族只要没死、意识还在,不管什么伤都能长好,她的皮肤上没有留下灼伤痕迹。那火留在了她皮囊里,煎煮她的灵魂,长达近百年之久,炼出了一位地下“皇帝”。
她留下的秘密“宫殿”仿佛整个星耀城的影子,和领主城堡一样坚不可摧。
格里芬·费雪身上冒出天赋物护盾,正面撞上了达米安诺斯的愤怒业火,两相碰撞出了个四五米高的大火球。要是在外面,安全署大楼的屋顶都得起飞。可是此间,暴虐的能量却被什么吸收了似的,一块墙砖也没掉!
达米安诺斯自从升上三级,就没亲自出过任务,反应慢了半拍,让血族趁机逃窜。但他也没逃出多远,十步之内,又陷入了一个“守护神域”操纵的空间,几道“审判”从不同方向射来。
格里芬·费雪脚步不停,一件又一件天赋物从他周身爆开,强行从致命的伏击中撞出一条路。
血族丝毫不吝惜价值连城的天赋物,那些昂贵的一次性道具不断在各种火种能力里湮灭,“愤怒”“审判”“圣光”“卸力”……一路火花带闪电地逃窜。
火种们穷追不舍,但达米安诺斯却越追越觉得不对。
预想中的天赋者保镖呢?秘族军团呢?
要知道天赋物里的能量是有限的,这血族身上能有多少件,让他这么肆无忌惮地往外泼?
达米安诺斯忽然直觉不好:“慢……”
老头的话也慢了。
他才刚出声,眼前就是一白,整个人像是掉进了一团浓雾里,耳畔静音,周遭不论敌我全都不见了。
在场所有“神秘”路线的火种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是“知觉扭曲”,是极乐的火种技能。血族身上有用“极乐”火种遗留物做的违禁品。
“混账!”
这“知觉扭曲”用得很粗糙,手法可能还不如圣地里端茶倒水的一级高明,可能让三级火种都受影响的强度,却表明这是一颗资深的二级火种遗留物,就被糟蹋成了这样粗制滥造的破烂!
在场所有“神秘”出离愤怒,同源的火种能力从各处震荡开,违禁品制造的扭曲效果顿时裂开,所有火种都听见了那血族张狂的笑声。
神圣路线的几个“圣光”不用商量,默契地同时动手,炸开的白光将违禁品的知觉扭曲驱逐,整个空间亮得仿佛晴天正午,周遭所有陈设一览无余。
火种们愣住了。
借着“知觉扭曲”的干扰,不知不觉中,血族将他们引到了地宫深处。同源的气息被他们方才使用的火种能力激荡,他们这才看清,这里墙上、房顶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机枪,红外线织就了天罗地网,一起对准了他们。
而每一个枪口旁边都自动弹出了一个小盒,盒上写着个编号……资深的火种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安全署对“违禁品”的编号规则。
所有“违禁品”全在将要激发的状态里。
这地宫仿佛是一座万人坑,埋着数百年来,死在这片大陆上的火种们。他们的遗恨已无人知晓,灵魂仍被囚困在此,受血族驱使奴役。
而格里芬·费雪也没跑远,就在机枪扫射范围外,此时,他就站在一个一米见方的小升降梯上。
随着火种能量激荡出来的强光消散,周遭再次暗下去,一束惨白的顶光落在格里芬·费雪身上,他像个大剧院熄灯后粉墨登场的小丑。
对于血族来说,火种遗留物做的违禁品本来是有伤害的,别说同时激发这么多“违禁品”,就算身处这样的空间,那血族都应该被腐蚀成烂肉了。
可那打下来的顶光却像个保护罩,将血族全须全尾地罩在其中。
“欢迎,欢迎诸位,”格里芬·费雪夸张地张开双臂,闪烁的目光中露出狰狞的贪欲,扫过火种们——神圣和神秘,除了留在森林中接手剩下撤离工作的霍尼等人,精锐全在这了。罗兰、达米安诺斯、盖亚、塔莉亚……光是难得一见的三级火种就凑到了四位。
刺杀格里芬·费雪的机会恐怕只有这一次,这个吸血鬼不死,他和他那些血奴就能把所有人拖到万劫不复之境。
“欢迎来到整个摩羯洲最大的‘违禁品’收藏馆……这里的建造者真是伟大,对吧?它比我想象中还让人震撼。”血族的目光落在达米安诺斯身上,“我认为你先不要动比较好。”